第二十四章 變局
第四節
伴隨著越來越劇烈的爆炸聲，淶陽火車站的火光也越來越亮，不久，連遠在五里之外淶陽縣城的鬼子都注意到了火車站的異常情況。所以，即使沒有得到淶陽火車站的直接彙報（火車站的電話線早已被殉爆的彈藥炸斷），日軍淶陽地區指揮官，淶陽獨立混成旅團旅團長近衛文還是向火車站派出了第一批增援部隊。
李勇點頭說：「老周，你放心，虎頭山的群眾和我們都是一條心，我們有信心粉碎鬼子的這次掃蕩！」
李勇和吳有財想了想，都搖了搖頭。如果將戰場放在淶陽的平原地形上，虎頭山的抗日武裝恐怕還不夠鬼子塞牙縫的！
李得久看著川口正弘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罵道：「快你媽個頭！這麼急著趕去投胎嗎？」
周衛國激怒淶陽鬼子指揮官的目的輕易就達到了。
不過，在周衛國向吳有財問到這次炮擊對淶陽火車站造成的破壞程度時，吳有財的估計還是比較謹慎的，他認為：「由於有軍火車中的彈藥發生殉爆，保守估計，至少將有三至五列軍列遭到完全破壞，受波及的軍列將更多，淶陽火車站至少在半個月內運輸將無法恢復！」
剛開始時，就算從各個方向趕來增援的數千日偽軍拚命往大火里澆水，也無法讓熊熊的烈火小下去哪怕一點點！
見李勇欲言又止，周衛國不覺有些奇怪，說：「怎麼了？」
周衛國苦笑道：「其實你這麼說已經是高看湯炳全了！我從來就沒指望鬼子在進攻我們虎頭山時湯炳全會真的履行和我們之間的合作協議幫我們！」
其實這個結果不用軍需官清點，有眼睛的人都能猜到！
※※※
說完，轉身大步走了。
第二天一早，此次「掃蕩」作戰的先頭部隊，一個鬼子加強中隊和一個營偽軍就搭乘汽車出發了。
李勇沉吟著說：「破壞清源國軍和鬼子之間的默契看來我們是做到了，可我們要怎麼做才能展示出足夠強大的實力？難道找機會和清源警備旅狠狠打上一仗？」
而對淶陽火車站遇襲極度憤慨的旅團參謀部在得到近衛文的命令后，也僅僅花了半天時間就高效地擬出了對虎頭山八路軍的「掃蕩」作戰計劃。
在接到軍需官對此次淶陽火車站具體損失的評估報告后，尤其是在反覆大規模的搜查后終於有部隊發現了對火車站發動襲擊的敵軍炮兵陣地，而情報機關又通過炮兵陣地遺留的一些痕迹和虎頭山方向封鎖線曾經有小部隊通過的跡象推斷出這次的襲擊來自於虎頭山的八路軍之後，htｔｐs://ｗｗｗ.hetｕｂoｏk•coｍ•cｏｍ一向以沉著著稱的近衛文終於憤怒了！
就在三天前，他最要好的朋友，淶陽火車站守備部隊的小谷中隊長死在了火車站的大火中！而情報表明，火車站的大火就是虎頭山八路軍的襲擊造成的！
訓練有素的鬼子兵迅速跳下汽車，很快就整理好了建制，並做好了進山的準備工作。
李勇笑道：「有財，你這回可立了大功了！老周這個奸商，最看重的就是只賺不賠！」
李勇和吳有財都愣住了。
※※※
周衛國笑道：「有財說得對！鬼子現在不但面臨兩線作戰，而且補給線又出了大問題，他要再想發動昨天對清源警備旅陣地那樣規模的進攻，可就要好好考慮考慮了！這也算是我們送給湯炳全的一份大禮吧！」
黑夜中大範圍、多建制、無明確作戰對象的部隊緊急調動當然不可避免伴隨著混亂！
周衛國嘆道：「其實鬼子這次進攻清源固然有我們煽風點火的因素在內，但更大的一個可能性是，鬼子想通過這次軍事行動表達出他們對清源國軍未能按照先前達成的默契行事的強烈不滿！這次鬼子的進攻與其說是鬼子想要徹底消滅清源國軍，不如看成是鬼子在用實際的武力威脅清源國軍轉過頭來對付我們！要不然鬼子為什麼只出動一個大隊的兵力進攻清源的一個旅國軍？」
但川口正弘顯然不這麼想，他走到李得久面前，沉著臉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大聲說道：「叫你的部隊動作快點！我們需要的是一支伴隨的友軍，不是一群鬧哄哄的鴨子！還有，整理好你的部隊后緊緊跟在我們後面，否則我們將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大火熄滅后，盡職的軍需官還是對淶陽火車站進行了損失情況清點，清點的結果表明：儲存在火車站倉庫和停放在鐵軌上的軍列上的各種作戰物資幾乎已經損失殆盡！
還是李勇問出口說：「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襲擊淶陽火車站？」
在回陽村的路上，特戰隊員都用一種欽佩的目光看著吳有財——這個副支隊長指揮起炮兵來真是神了！
川口輕輕地撫摸著軍刀的刀柄，心中的熱血漸漸沸騰！
這回淶陽火車站的站長也用不著像他的前任那樣剖腹自盡了，因為他早已被燒死在大火中！
李勇和吳有財都暗暗點頭，雖然國軍戰鬥力遠不如日軍，但鬼子僅以一個大隊進攻國軍一個旅，多少還是有些不合情理的！
汽車終於停了下來，汽車駕駛員告訴川口，他們的出發點騎風口到了。
吳有財的彙www.hetubook.com.com報當然證明了這兩點！
周衛國正色說：「話說回來，如果鬼子這次真的是要置清源國軍于死地，那我們就更不能袖手旁觀了！要是我們為了保存實力而坐視鬼子進攻清源警備旅，不說等鬼子騰出手來后再度全力圍堵我們將造成我們的處境極其被動，就是光想想死在抗日戰場上的那些國軍將士，我們也永遠無法心安！所以，無論如何，屬於我們的擔子，我們就一定要擔起來！就算是不屬於我們的擔子，只要是為了國家，為了老百姓，我們也要咬牙擔起來！因為我們都是軍人，抵禦外侮是我們的天然職責！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手下的這些士兵大多是第一次坐汽車，興奮一點也很正常嘛，李得久心裏這麼想。
早在昨天下午得知自己的中隊將和一個營的警備隊作為此次對虎頭山八路軍「掃蕩」作戰的先頭部隊后，川口就已立誓要用至少十個支那人的頭顱來祭奠死去的好友！
吳有財趕回陽村的游擊支隊總指揮部時，等待著炮擊淶陽火車站結果的周衛國和李勇還沒睡。
所以到最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大火燃燒！
川口正弘大尉身軀筆挺地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握住軍刀刀柄，將軍刀立在雙腿之間，雙眼透過汽車前風擋看向前方。
雖然一路上的風景都很秀美，但這一切在川口大尉的眼裡都似乎不存在！
周衛國大喜，說：「有財你真了不起！這個結果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不到一百發炮彈，換三五列軍列和鬼子火車站至少半個月無法恢復運輸！這個買賣做得值！」
由於炮擊使用了燃燒彈，燃燒彈引爆了軍火車上的彈藥，彈藥殉爆又引發了一連串更大規模的爆炸，淶陽火車站的大火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才被撲滅——實際上大火併不是被撲滅的，而是在燒光所有能燒的東西后自己熄滅的！
不管怎麼樣，警備隊終於整好了隊形，川口正弘也強壓怒火派出了一個火力小組作為先導，隨後，帶著自己的中隊呈警戒隊形跟在先導小組後面進入了虎頭山！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嘻嘻哈哈的一個營警備隊！
周衛國繼續說道：「我們和清源國軍雖然簽了合作抗日的協議，但協議這個東西說到底只是幾張紙而已！簽份協議最多只能說明雙方在某種程度上有合作的誠意，但維繫一個合作不單是靠誠意，更要靠實力！要想清源國軍老老實實和我們合作抗日，一方面，我們要破壞他們和鬼子之間的默契，逼他們與鬼子為敵，從而迫
和圖書使他們死心塌地地抗日！另一方面，我們也要展示出足夠強大的實力，讓他們不敢對我們起歹心！」周衛國一笑，說：「看來你們還是不放心，我問你們，如果不算清源的國軍，目前虎頭山地區敵我兵力對比是多少？」
周衛國說：「可是，新任的淶陽鬼子指揮官看來是個難纏的人物，他沒有像他的前任那樣隨便就進攻虎頭山，而是在虎頭山周圍大建封鎖線，先把我們困住，之後再借刀殺人！當然，清源國軍這把刀到目前為止，他們還借得不順暢，但情況難保不會有變化！」
周衛國笑道：「這樣當然不行！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們畢竟還是國民政府領導下的中國軍隊，留著他們也就為我們中國多保留了一份國防力量。同時也為了不讓鬼子從中漁利！所以，我們只好通過打鬼子來展示我們的實力了！鬼子現在還想著借刀殺人呢，他自然不會隨便打我們，所以我才要惹怒他們！這次鬼子如果真的因為我們襲擊淶陽火車站而報復我們，進攻虎頭山，那麼就是我們展示自己實力的時候了！到時候只要我們能打退鬼子的掃蕩，那麼清源警備旅今後肯定不敢再打我們的主意！這就叫做以打促『合』，只不過，我們打的是日本人，促的卻是和國軍之間的合作！」
李勇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說：「老周，防人之心不可無！」
李勇皺眉說：「能有什麼變化？」
※※※
周衛國說：「好！鬼子一向看不起我們這些『土八路』，現在就讓我們這些土八路教教他們怎麼打仗！」
近衛文幾乎是立刻就下定決心，至少在上面派來調查組或發下自己的撤職命令之前，一定要給虎頭山的八路軍一個深刻的教訓！
得知這個消息，近衛文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幾乎是下意識地下達命令，就近調動所有能調動的部隊，增援淶陽火車站！
增援的命令下達后，淶陽火車站附近的鬼子立刻開始行動，包括封鎖線上的部分日偽軍也被抽調前往增援淶陽火車站，他們得到的命令很簡單：火車站遇襲，盡一切可能增援！
※※※
※※※
將炮排留在里壟村后，吳有財親自帶著特戰隊趕回陽村以向周衛國和李勇當面彙報這次戰鬥的詳細情況。
是啊，能讓眼高於頂的直屬隊佩服曾經是漢奸的自己，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自己今天竟然做到了！
吳有財呵呵直笑，臉上的表情幸福無比。
現在他眼裡只有仇恨！
此次作戰的參戰總兵力，將超過五千人！在這樣強大的攻勢下，近衛文有信心在一周和_圖_書內徹底解決虎頭山的八路軍！等解決了虎頭山的八路軍后，下一個作戰目標就是清源的那支支那軍隊！既然那支支那軍隊起不到他應有的作用，那他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勇和吳有財相視一眼，都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不知淶陽的鬼子指揮官知道這樣的情況后，還有沒有心情對虎頭山進行報復？
周衛國點頭道：「沒錯，有財這回的確立了大功！這次襲擊之後，鬼子恐怕又要肉痛上一段不短的時間了！」
當天，近衛文向參戰各部隊下達了「掃蕩」作戰動員令。
※※※
李勇卻是面有憂色，說：「老周，我有些想法……」
由於此前淶陽獨立步兵混成旅團已被抽調走了一個步兵大隊，所以此次「掃蕩」作戰，近衛文擬出動一個獨立步兵大隊又兩個步兵中隊，一個炮兵中隊，一個機槍中隊，再加一個團的警備隊（偽軍），從騎風口方向對虎頭山發動主攻；另從太豐抽調兩個中隊外加一個營警備隊組成側翼部隊，從太豐方向對虎頭山發動佯攻；同時，清源方向也將有一個大隊的兵力發動牽制性攻擊，以防止清源國軍對虎頭山八路軍進行增援——支那人的承諾畢竟不可靠！
吳有財也說道：「支隊長，縣委縣政府早就做好了反掃蕩作戰的準備。鬼子雖然兵力比我們多，武器比我們好，彈藥比我們充足，但鬼子地形不如我們熟；在虎頭山這樣的山地，鬼子的重火力優勢也要大打折扣；再加上鬼子在山地叢林中作戰的經驗也不如我們豐富；又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天時、地利、人和我們至少佔了兩樣，我們一定能取得勝利的！」
李勇和吳有財都笑了，不過卻多少笑得有些勉強。
但近衛文的日子顯然就不好過了！
李勇和吳有財都面露訝色，他們可沒周衛國這樣的自信！
李勇想了想，說：「團主力突圍后，鬼子雖然調走了一些部隊，但即使我們算上地方部隊和民兵，目前的敵我兵力對比也不會低於六到七比一！」
周衛國說最後一句話時，已經非常激動了，聽得李勇惕然心驚！
再看見吳有財臉上掩不住的喜色，周衛國立刻明白炮排這次肯定打得不賴！
吳有財介面道：「而且我們的這次襲擊也讓鬼子意識到，他們這是在兩線作戰！鬼子必定會對他們目前的部署做出調整！無論鬼子做出怎樣的調整，相信清源方向友軍的壓力都可以大大緩解！」
吳有財進門后，周衛國和李勇都鬆了口氣——這至少表明炮排沒什麼大損失。
攜帶電台的增援部隊到達淶陽火車站后，立刻向近衛文發出和圖書了第一份電報：淶陽火車站遭到大規模襲擊，軍火車被引爆，爆炸仍在繼續。目前敵軍情況不詳！具體損失情況不詳！
周衛國將兩人的神色瞧在眼裡，立刻笑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你們放心，我這個『不怕』可不是隨口說來壯膽的！」
周衛國嘆了口氣，說：「老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其實不是怕鬼子進攻我們虎頭山，而是怕鬼子在進攻我們虎頭山的時候湯炳全袖手旁觀甚至趁火打劫！」
※※※
這樣一來，虎頭山周圍的封鎖線也就形同虛設了！所以炮排和特戰隊撤回虎頭山的過程倒是一點驚險都沒有！
感覺到特戰隊員們不一樣眼神的吳有財心中不免感慨萬分！
周衛國說：「沒錯！那你認為在這樣的兵力對比之下，如果非要和鬼子打，還有比虎頭山對我們更有利的戰場嗎？」
雖然襲擊的敵軍和火車站的損失情況現在都還不明確，但近衛文還清楚記得淶陽第一任指揮官就是因為對淶陽火車站「衛護不力」才被撤職的！他可不想成為第二個享此殊榮的帝國軍官！
接下來，就是讓手中軍刀飽飲支那人的鮮血的時候了！
由於炮排射擊時隱蔽工作做得好，炮擊的持續時間又很短（總共不過五分鐘），直至炮排發射完最後一發炮彈，淶陽火車站的鬼子也沒弄明白炮彈射來的具體方位！
這次持續不到五分鐘的炮擊對淶陽火車站的破壞之大是敵我雙方都想象不到的！
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李勇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說：「可能是我多想了。不過，我們這次的動作雖然可以給鬼子壓力，但我就怕鬼子做出的調整是不進攻清源了卻轉為全力進攻我們虎頭山！那我們這樣做豈不是在引火燒身？」
周衛國平息了自己有些激動的心情后，說：「可以預料的是，鬼子即將對我虎頭山根據地進行的掃蕩，將比以往任何一次掃蕩都要殘酷！這一點希望大家都有心理準備！」
川口打開車門，第一個跳下了汽車，剛站穩，就大聲叫道：「各小隊集合，整理武器！」
周衛國正色說：「難道我們不打鬼子了鬼子就不會進攻我們？要知道我們可是抗日武裝！始終是鬼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任鬼子選擇他們的進攻方向，那麼最後被動的只能是我們！說實話，我從來就不怕鬼子進攻我們虎頭山！」
淶陽警備一團三營營長李得久看著眼前亂糟糟的部隊，竟然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樣子！
他實在沒有心情在這群支那人面前哪怕再停留片刻！
與此同時，隱藏在暗處前出偵察的民兵也向後送出了第一份敵情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