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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兵嚇得臉都白了，正不知道近衛文將如何懲罰自己，就看見那個剛剛還怒斥自己「成何體統」的旅團長閣下非常不成體統地僅僅穿著和服和木屐衝出了房門！

張仁傑冷笑道：「周衛國，成王敗寇，我張仁傑今天落在你手上，我認了！你不必貓哭耗子給我說一通大道理！」

說完，背起妝盒大步走了。

說完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領，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宮本茂仔細回味著竹下俊所說的話，額頭冷汗頓時涔涔而下——這十三計他事先竟然一條也沒看出來！

近衛文在呵斥部下將城牆下聚集的百姓驅散后急匆匆上了城牆，直奔東門城樓。

一大早，近衛文剛起床，就有一個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連禮都忘了敬，就結結巴巴地說道：「旅團長……閣下……不好了！」

見到周衛國出現，全場百姓立刻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

于得水立刻縱聲大叫：「劉團長，這是怎麼回事？我們要見旅座！」

于得水立刻面如死灰，沒想到現在連「軍統」都介入了！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周衛國平靜地看向張仁傑，緩緩說道：「雖然我覺得多餘，但我還是想問你，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遠低聲說道：「刑場就在村口，你不去看看嗎？」

竹下俊站了起來，說：「我可以肯定，周老先生的屍體，是被周衛國奪走的！」

等隊員們將這一切都做完，周衛國深吸一口氣，轉身將周老太爺的屍體背在自己背上，綁紮妥當后，低聲下達命令道：「撤！」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我父親曾對我說過，『個人得失榮辱，比諸國家利益，實在微不足道』！這道理，你不懂！你永遠也不會懂！」

當最後一具屍體檢查完畢后，竹下俊忍不住輕嘆一聲，喃喃道：「好專業的手法！」

魯師父呼出一口長氣，起身對周衛國說道：「周團長，您父親的妝畫好了！」

東門城樓此刻已被憲兵隊團團圍住，憲兵們見到近衛文時，一時不知是該向他敬禮還是上前糾正他的軍容儀錶（此時的近衛文應該可以算是「衣衫不整」）。

曾向東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組織上已經決定，明日在虎頭山抗日根據地為周老先生召開隆重的追悼大會，紀念為國捐軀的周老先生！」

火化結束后，周衛國含淚將周老太爺的骨灰收集在一個小罈子里，他已經暗自決定，抗戰勝利后，就帶著父和_圖_書親的骨灰回到蘇州，將父親的骨灰和母親合葬！

周衛國「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于得水和劉二麻子對視一眼，心中不由都起了一股寒意。

周衛國伸出右手食中兩指一指城樓，隨後以食指輕輕劃過頸部。

傳令兵戰戰兢兢地說道：「東門城樓上掛著的老頭屍體不見了！現在城樓上掛著的，是十幾具帝國軍人的屍體！」

※※※

另一個哨兵笑道：「在哪裡？我們怎麼沒看見？」

竹下俊搖頭嘆道：「好一個周衛國！先以攻擊各處據點，打草驚蛇，製造恐慌！隨後以逸待勞，伏擊我們的回防部隊，襲擊我們的增援部隊！又聯合淶陽城內的武裝分子和清源的國民黨軍趁火打劫！便宜占夠后，無中生有製造出攻打淶陽的假消息，還利用我們的秘密情報人員巧施反間，將消息傳給我們。當我們從各處據點抽調兵力回防淶陽縣城的時候，又來了個渾水摸魚，潛入淶陽！這邊吸引開我們注意力后，立刻暗渡陳倉，從容打下郭鎮，活捉張仁傑！就在我們所有人都認為你是聲東擊西時，你卻給我們來了個反客為主，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奪走周老先生遺體！其間李代桃僵，偷梁換柱自然是應有之義！最後還不忘擾亂我們軍心，掛出這十幾具屍體！『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好一個順手牽羊！好一個連環計！步步為營，環環相扣！三十六計，你一下就用了十三計！好！好！好一個周衛國啊！」

這時，他們看見了正走向他們的劉志輝。

近衛文皺眉道：「竹下君，你憑什麼下這個結論？」

雖然沒有專門組織，但在周老太爺的屍體火化時，虎頭山還是有數萬群眾自發前來為周老太爺送葬！

在老鄉們特地騰出的一個空房間里，虎頭山最好的斂妝師魯師父為周老太爺畫完了最後一筆妝。

就連近衛文，此刻也只有獃獃地看著竹下俊檢查那一一具屍體。

劉二麻子則眼珠子一轉，大聲說道：「等等！」

次日，見證了虎頭山這段時間一系列變故的曾向東即將由當初護送張仁傑回虎頭山的那個排戰士護送返回魯中邊區，在走之前，曾向東向周衛國保證，軍區一定會給他派來一個政治上完全過硬、工作能力強又能配合他工作的新政委！

劉二麻子頓時手足冰涼，跌坐在地上！此刻，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大勢已去！

周衛國微笑著用日語說道：「就在這裏！」

周衛國站了起來，說：「走吧和*圖*書！我還有幾句話對張仁傑說！」

劉志輝輕蔑地一笑，說：「劉二麻子，廢話你就不必多說了！你所謂的罪證我們軍統的特工早就掌握了！實話告訴你吧，所謂虎頭山八路軍聯合我們清源警備旅強攻淶陽縣城的作戰計劃，根本就是周團長和旅座一起設下的局！目的就是通過你們把消息泄露給淶陽的鬼子，好讓他們把注意力都放在淶陽縣城的城防上，以方便周團長的人懲處叛徒！現在八路軍的叛徒被抓住了，周老先生的遺體也搶了回來，你和于得水已經沒有再存在的價值了！」

周衛國低聲說道：「父親！兒不孝！」

張仁傑頓時哈哈大笑，良久，才停了下來，盯著周衛國一字一句說道：「難道你不知道一山難容二虎的道理嗎？」

※※※

隨後轉向劉志輝說道：「劉團長，我冤枉啊！我有話要說！我要揭發！于得水其實是南京汪逆精衛手下的人，從來到清源之後，他就一直和淶陽的鬼子有勾結！當年清源山失守就是他給鬼子情報的！前幾天我們警備旅要強攻淶陽縣城的情報也是他泄露給淶陽鬼子的！這幾年，我忍辱負重，假裝和他合作，掌握了他全部的通敵罪證！我可以把這些罪證全部給你，還可以做你們的證人！」

近衛文走進城樓時，毫不意外地見到了宮本茂！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段時間一直閉門謝客的竹下俊竟然也在！而且正指揮著他的特別部隊隊員將懸挂在城樓外面的屍體一一拉起。

傳令兵這才發覺了自己的失態，趕緊肅立，向近衛文敬過禮后大聲說道：「報告旅團長閣下，東門城樓上掛著的老頭屍體不見了！」

劉二麻子剛從於得水家裡走出來，就驚訝地發現一群憲兵圍了過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憲兵已經繳了他的配槍，接著，大隊的憲兵衝進了于得水家。不一會兒，被收繳武器的于得水也被憲兵押了出來。

8月27日，在周衛國的堅持下，周老太爺的屍體被火化。

隊員們毫不猶豫，立刻行動，將看守城樓的鬼子屍體和在城牆上幹掉的那兩名鬼子屍體都搬上了城樓頂層。同時，一名隊員解下腰間攜帶的一捆繩索，將繩索割成了兩米一段的十幾段，一一分給其他隊員。隨後，隊員們就動作熟練地將繩索一頭系在城樓頂層的護欄上，另一頭則做成個活結套在鬼子屍體的脖子上，最後，每兩名隊員抬起一具鬼子屍體，輕輕地將屍體翻下了護欄。

劉志輝走到他們和圖書面前後，站定，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緩緩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張紙，念道：「茲查明清源警備旅原參謀長於得水、原一團三營營長劉二麻子私通日寇證據確鑿，特予以逮捕！國民革命軍清源警備旅，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山東清源班 民國三十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一分鐘后，城樓里剩下的鬼子都在睡夢中被隊員們清除！

※※※

周衛國任由淚水流下，良久，才繼續說道：「父親，您對我說的話，我現在全明白了！『個人得失榮辱，比諸國家利益，實在微不足道』！您已經用您的生命履行了您對這個國家的承諾！我知道，您希望我也像您一樣，您放心，我會的！」

隊員們立刻回了個「明白」的手語，將兩具鬼子屍體拖入陰暗處又留下兩人代替鬼子哨兵后，其他人都悄悄摸進了城樓里。

周老太爺的面容異常安詳，似乎已經聽到兒子的呼喚。

接到隊員們打出的「安全」信號后，周衛國大步進了城樓，快步爬上城樓頂層后，來到護欄邊，抓住懸吊周老太爺屍體的繩索，用力拉動，很快，就將周老太爺的屍體拉上了城樓。

9月6日，劉遠被任命為八路軍第115師虎頭山獨立團政委。

守衛東門城樓的，是鬼子一個步兵小組。此刻，除了樓門口的兩名哨兵，其他人都沉浸在夢鄉中！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和昨天整整一天的高度戒備已經讓他們疲憊不堪！要不是宮本茂再三強調東門城樓的重要性，恐怕連門口的哨兵都要減為一人了！話說回來，這裡是戒備森嚴的淶陽縣城，城外又有新建的三道堅固防線，這些鬼子哪裡還會想到自己千防萬備的敵人竟然已經摸到眼皮底下了？

周衛國直起身看向劉遠，緩緩說道：「公審大會結束了？」

張仁傑冷笑道：「你當然沒有要和我爭的想法！因為你早已有了一切！你有最好的家族背景，你有無人能比的資歷，你有煊赫的戰功，你有足以服眾的威望，你甚至還有個喜歡你的小師妹！可我沒有！我和你一樣優秀，可是我什麼也沒有！我為什麼不和你爭？為什麼不爭？」

劉遠點了點頭，說：「公審大會已經結束，張仁傑被淶陽縣人民政府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說完，周衛國立刻轉身，大步走了。

次日上午，清源警備旅原參謀長於得水，原一團三營營長劉二麻子因私通日寇證據確鑿，被以「漢奸罪」槍決！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父親所hｔtｐs://www.hetubｏｏｋ•coｍ•ｃｏｍ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當初做出這個選擇時，就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他是不會在意這種形式的。只要我們能夠堅持抗日，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8月26日下午，虎頭山。

同日，清源縣城。

說完，竹下俊竟然就這麼在近衛文的目瞪口呆下走了。

近衛文眉頭緊皺，沉聲說道：「身為一名帝國軍人，行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

這時，從村口突然傳來一陣陣怒吼聲：「槍斃叛徒漢奸張仁傑！……」

周衛國一本正經地用日語答道：「看見了！」

當近衛文在衛隊的護衛下騎馬飛奔向東門時，遠遠就看見了東門城樓上懸挂著的屍體。馳近之後，近衛文看清那上面掛著的果然都是帝國軍人屍體！而東門附近的城牆下，早已擠滿了帝國軍人和警備隊士兵，更遠處，還有大堆淶陽城裡的百姓圍觀。

※※※

※※※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你錯了！我從來就沒有要和你爭的想法！」

張仁傑拚命掙扎著站起，大聲喊道：「我為這個國家做了這麼多事，為什麼沒有得到回報？我不服！我不服！……」

與此同時，由於江蘇日軍正順著「福」記貨棧的銷售網路擴大搜捕範圍，而作為曾經的「福」記貨棧老闆的劉遠也遭到日軍通緝，江蘇省敵工委給劉遠的最新指令是，暫留虎頭山，等待下一步工作安排。

在陽村村口，此刻早已聚集了上萬陽村百姓，他們都是來參加縣政府對張仁傑的公審大會的！對於這個出賣周老太爺的叛徒漢奸，他們表達出了他們最大程度的憤慨！以至於會場雖然有整整一個營維持秩序，張仁傑身上還是被老百姓吐滿了口水，頭上臉上也到處都是挨過石頭之後的傷痕！

于得水冷冷地看向劉二麻子，眼中充滿了鄙視。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個牆頭草竟然還指望通過反咬一口為自己開脫，真是太天真了！

曾向東緩緩點了點頭，含淚說道：「周團長，請節哀順變！」

竹下俊淡淡地說道：「憑我對周衛國的了解，城牆下遺留的六根竹竿，這些帝國士兵被殺死的手法，還有這些弔掛屍體的繩子！」

當周衛國帶著十名隊員出現在樓門口時，鬼子哨兵把他們當作了城牆上的巡邏隊，一個哨兵還開玩笑地問道：「你們巡邏了這麼久，有沒有看見虎頭山的土八路？」

魯師父緩緩搖頭，眼中含著淚水說道：「周團長，為您父親化妝，是俺唯一能為您做的事情！這錢，俺m.hetubook.com.com絕不能收！俺要是收了您的錢，不但自己心裡不安，以後更是要被鄉親們戳脊梁骨的！」

周衛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曾特派員放心，我沒事！」

8月26日。

※※※

9月5日，劉遠的組織關係由江蘇省敵工委調至山東軍區。

每一具屍體被拉起后，竹下俊都仔細地檢查一遍，就連懸挂他們的繩索都不例外。宮本茂則態度恭謹無比地肅立在竹下俊身後——可以說，隨著張仁傑被八路軍抓走和周老太爺的屍體失蹤，他誘伏周衛國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這次失敗終於讓他意識到，要論對付周衛國和虎頭山八路軍，情報員出身的自己遠遠比不上竹下俊！

同時暗中打出了「行動」的手語。

周衛國一步步走近張仁傑，走到他面前時，張仁傑突然抬起頭，看向周衛國，眼中全是怨恨，臉上也沒有絲毫恐懼的神情！

周衛國立刻從懷裡掏出幾個銀元，遞給了斂妝師，低聲說道：「魯師父，實在對不住，我身上就剩這麼多了，您看……？」

在所有隊員都順著繩索爬上城牆之後，周衛國挑選了第三分隊的十名隊員，隨後帶著他們大搖大擺列隊走向東門城樓。第四分隊則利用繩索悄悄出了城，在城外建立警戒陣地。第五分隊和第三分隊剩下的隊員也在分出數人擔任警戒后，就地建立防線。

周衛國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隨後走到停放周老太爺屍體的床邊，蹲下身子，輕撫著周老太爺的臉頰，輕輕喚道：「父親，我是阿文啊！您能聽見嗎？」

兩個鬼子哨兵笑了，正要說話，但卻幾乎在同一瞬間被特戰隊員用短刀幹掉，直到隊員將他們的屍體放倒，他們的臉上還帶著笑容！

近衛文立刻上前，說：「竹下君，從這些屍體身上，你看出了什麼？」

近衛文不說話了。對於竹下俊的分析判斷能力，近衛文自問還是遠遠不如的，所以自然不敢質疑。

說完，周衛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向周老太爺的屍體連磕了十幾個響頭，最後抬起頭來時，周衛國早已是淚流滿面！

8月26日下午4時20分，原八路軍虎頭山獨立團政委，叛徒張仁傑經公審后被執行槍決！

近衛文用力推開傳令兵，大罵道：「渾蛋！」

周衛國看著平放在地上的周老太爺的屍體，強忍著淚水，冷冷地命令道：「將所有鬼子的屍體都掛出去！」

近衛文隨口道：「什麼東西不見了，派人尋找就是了！」

不一會兒，門被輕輕推開，劉遠和曾向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