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烏雲
第十三節
孫耕曉顧不得眾人眼中的異樣，說道：「據我們的內線傳來的消息，共產黨向通嶺派來的黨政領導人今天下午已經抵達，這批人里就有共產黨私自委任的通嶺行署專員和他們的通嶺分省委書記。共產黨一貫喜歡將黨內職務放在行政職務之前，周衛國和劉遠不但陪著生病的人，還叫他『吳書記』，那麼生病的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新來的共產黨通嶺分省委書記，現在通嶺共產黨政權實際最高的領導人！」
陳怡嗔道：「你敢！不許你娶別人！」
周衛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娶你！」
屋裡其他人看見柴田久手中的金條，也是眼熱不已。就連藤田實彥也有些發獃，為了買三小瓶盤尼西林，民主聯軍竟然願意拿出三根金條？！就算盤尼西林價格昂貴，但也不至於貴到這個程度啊！這又至少證實了兩件事：第一，生病的那個「吳書記」對通嶺的民主聯軍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們才捨得用三根金條買三小瓶盤尼西林；第二，通嶺的民主聯軍非常富有，否則他們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三根金條！而這兩點無論哪一點對即將到來的暴動都是非常重要的情報！
經他這麼一說，孫耕曉總算明白了，點頭道：「藤田大佐言之有理！有人牽制周衛國和劉遠，自然方便我們行事！」
陳怡有些懷疑地說：「真的沒什麼？」
陳怡羞澀地說道：「有人來了！」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感受著彼此的心跳，感受著這一刻的永恆！
周衛國看著陳怡的雙眼，說：「我要娶你！」
孫耕曉卻在一旁冷眼看著藤田實彥，心中轉著自己的念頭：「通嶺的事情，你是拜託給他們了，我可是拜託給你了！事成，我是黨國功臣，事不成，你們就是替罪羊！這筆生意，可做得划算得很！」
眾人都應道：「明白！」
藤田實彥皺眉道：「這幾天是起事的關鍵時刻，我們絕不能有一絲的疏忽！」
周衛國好陳怡相擁良久，俱都無言。
陳怡卻是笑吟吟地看著周衛國，一點也沒有要躲的意思。
藤田實彥臉一沉，說：「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周衛國微笑道：「好好好，我不說就是！既然你說我不正，那我就不正給你看。」
陳怡羞得滿臉通紅，好在黑暗中周衛國卻也看不真切，猶豫片刻后，陳怡終於點了點頭。
說完，向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衛國還沒反應過來，不禁有些奇怪地看向陳怡，說：「怎麼了？」
這時www.hetubook.com.com，手電筒的主人顯然看清了是周衛國，趕緊一個立正，敬了個禮，說：「團長好！」
藤田實彥好歹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對柴田久說道：「柴田君，通嶺民主聯軍的指揮部地形我們都熟悉，可他們現在的具體守衛情況如何？」
眾人趕緊起身向藤田實彥還禮。
孫耕曉介面道：「保安隊一直就有我們的人，民主聯軍指揮部這幾天我們也正在想辦法安插人手，到時候裡應外合，一夜之間，通嶺就要變天！」
這時，牆角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
陳怡臉上一紅，說：「你這人，真是……」
周衛國搖了搖頭，苦笑道：「什麼上粱不正？我怎麼不正了？兩情相悅有什麼不對的？難道還要偷偷摸摸？」
藤田實彥雖然瞧不起孫耕曉，但對他這種「從善如流」的態度顯然還是比較欣賞的，所以這回並沒有責怪他打斷自己的話，繼續說道：「所以我們不但不能對這個『吳書記』下毒，還要全力救治！只要他活著，周衛國和劉遠就必須聽他的！這也意味著他們兩人的權力在相當程度上都會受到限制。通嶺的權力交接就在這幾天，我們起事也在這幾天！現在，我不想出任何什麼意外！這一點，諸位都明白了嗎？」
陳怡立刻伸手掩住了周衛國的口，說：「傻瓜！不許胡說！」
陳怡白了他一眼，說：「得了便宜還賣乖！」
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彼此，深冬的寒夜，在他們眼中，也只有溫暖。
陳怡立刻輕輕掙脫了周衛國的懷抱。
「吳書記？」藤田實彥陷入了沉思。
陳怡抓住他拳頭，嗔怪地說道：「你這人也是，幹麼打自己？」
周衛國誇張地在自己胸膛捶了幾拳，說：「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像是身體不好嗎？就是打老虎也沒問題！」
柴田久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說：「把大家緊急召集起來，是因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你們知道嗎？我剛從通嶺民主聯軍指揮部回來！」
小野趕緊肅聲應道：「明白！卑職一定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陳怡感受著周衛國懷中的溫暖，輕聲說：「打什麼報告？」
周衛國這才注意到牆角的腳步聲，忍不住微笑道：「有人來了又怎麼樣？」
周衛國眼中滿是笑意，說：「哦？這樣啊，那我只好讓政委給我做媒，娶個東北姑娘了！」
柴田久說話的同時，小向利一也為邊上的孫耕曉翻譯。
這十來個人臉上雖然都有些焦急的神色，但卻沒有人說話，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人。
這一來，陳怡立刻鬧了個大紅臉，也是，半夜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還遇上了熟人，能不臉紅嗎？
藤田實彥立刻眼前一亮，說：「柴田君，請說得詳細些！」
陳怡頓時滿臉紅暈，嗔道：「好沒正經！」
為避免刺|激孫耕曉，小向利一卻沒有完全將柴田久說的話翻譯，畢竟無論是國民黨還是孫耕曉和自己這些人合作可都不是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復興」！
周衛國微笑道：「我打這個有眼無珠的傢伙給你出氣，你不高興嗎？」
孫耕曉聽到這裏立刻插口道：「是誰生病了？是周衛國還是劉遠？還是他們兩個都生病了？」
陳怡低下了頭，扭捏著說道：「我又沒說要嫁給你……？」
屋裡的人不由自主都站了起來，藤田實彥立刻迎了上去，問道：「柴田君，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把大家緊急召集起來？」
柴田久道：「正是！民主聯軍為了他們的名聲，可是花了大價錢從我手中買盤尼西林！」
孫耕曉介面道：「藤田大佐，共產黨自以為他們在通嶺已經站穩腳跟，又沒想到我們會起事，自然不會過多注重他們的保衛！這豈不正是我們的天賜良機？」
說著，柴田久從口袋裡拿出那三根金條，說：「這就是他們付的價錢！」
柴田久話音剛落，屋裡頓時響起一片失望的嘆息。
藤田實彥有些不悅地看了眼孫耕曉后，示意柴田久繼續說下去。
屋裡的人紛紛應道：「卑職等不敢懈怠！」
藤田實彥沉聲說道：「能讓民主聯軍如此興師動眾請柴田君診治的病人，又是在民主聯軍的指揮部，身份肯定不同尋常。柴田君，你見過那病人，怎麼看？」
第一個戰士這時也認出了陳怡，忙不迭地拉著第二個戰士就走，便走還邊說：「團長您忙！俺們走了……」
陳怡嘆了口氣，悠悠地說：「遇上你這個壞人，我再躲又有什麼用？」
陳怡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只要我們今後能在一起，這又有什麼關係？」
小野突然說道：「大佐閣下，我們『日本人解放聯盟』里有個叫內海勛的傢伙，平時和民主聯軍走得很近，我們的人曾向他套取有關民主聯軍的情報，他始終不肯說，還說要向民主聯軍舉報我們，您看……？」
柴田久立刻說道：和-圖-書「卑職從進入民主聯軍指揮部后，就開始暗中觀察，據卑職推測，民主聯軍指揮部的守衛兵力不會超過我們的一個普通小隊編製！」
周衛國心中感動，說：「我周衛國何德何能？上天竟然對我如此眷顧！」
孫耕曉想了想后，突然一拍大腿，大聲說道：「是了，我知道生病的那人是誰了！」
藤田實彥歉意地說道：「讓柴田君屢涉險地，藤田實在過意不去！」
周衛國心中柔情萬種，再次將陳怡擁入懷中。
想明白這些后，藤田實彥立刻輕咳幾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從金條上拉了回來，然後說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基本明了，目前通嶺共產黨政權正在進行權力交接，而他們新任的通嶺最高領導卻正在生病，我們在這樣一個微妙時機起事，不但可以讓民主聯軍措手不及！而且在他們主要領導的互相牽制之下，民主聯軍的指揮、行動肯定無法協調自如，我們成功的機會又大大增加了！」
屋裡的人不由都齊齊看向他，眼神多少有些異樣。
藤田實彥看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通嶺的事情，就拜託諸位了！」
待眾人的情緒稍稍冷靜之後，藤田實彥斷然說道：「形勢現在正朝有利於我們的方向變化，我們必須抓住這一天賜良機！加快我們的準備步伐！」
聽了孫耕曉的這一番分析，眾人對他的觀感不由大為改觀，就連藤田實彥也由衷地感慨，果然不愧是和共產黨鬥了這麼久的國民黨，就連孫書記長這樣的人對共產黨的認識都比自己強！
柴田久慨然道：「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復興，為了居留在通嶺的同胞，卑職死都不怕！何況只是多走幾趟民主聯軍的指揮部？」
周衛國微笑著說：「那你是同意了？」
藤田實彥肅聲說道：「望在座的諸位盡心儘力，為中日聯合政府的建立而做出應有的貢獻！」
孫耕曉也不失時機地說道：「只要日本朋友幫助我們起事成功，消滅了通嶺的共產黨政權，我們的中央政府將立刻宣布在通嶺成立中日聯合政府，到時候，通嶺的日本人民就再不用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了！」
藤田實彥沉吟著說：「我們的一個普通小隊相當於支那軍隊的一個排，難道通嶺民主聯軍的指揮部只有一個排的警衛力量？這樣的兵力似乎少了點吧？」
牆上的掛鐘已經敲過了八下，他們等待的人還沒來。
陳怡說：「什麼有眼無珠……？」
由於過於激動，孫耕曉說話的語調都變了。
另一個戰士也ｍ.ｈeｔuｂｏｏｋ.ｃoｍ.coｍ看清了是周衛國，在跟著第一個戰士立正敬禮后，剛說了句「團長好」，就認出了陳怡，驚訝地說道：「咦？……陳縣長好！」
明亮的燈光下，寬敞的房間里聚集了十來個人，其中除了藤田實彥、孫耕曉等人外，赫然還有「日本人解放聯盟」的支部長小野！
藤田實彥點頭道：「柴田君，你做得很好！」
小野訕訕地說：「我早就想向大佐閣下彙報的，只是沒有機會！」
說完立刻醒悟，周衛國這話自然是為他這麼多年來對自己的情意視而不見而道歉了，可是，他真的是視而不見嗎？
院長室。
等這兩個戰士走遠了，周衛國才反應過來，喃喃道：「團長您忙？我很忙嗎？這幫兔崽子，怎麼都這德性？」
可孫耕曉接下來說的話立刻使得藤田實彥恢復了對他的看法，因為他說的是：「柴田院長，下毒！下毒！毒死那個共產黨幹部！讓通嶺共產黨群龍無首！……」
周衛國假裝驚訝地說道：「咦，你怎麼不躲開？」
黑暗中周衛國雖看不清楚她臉上神色，卻能想象到她此刻的嬌俏可人樣，正要伸手握住她手，就聽牆角處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口令？」
周衛國苦笑——這是他親自安排的團部雙遊動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錯！
陳怡忍不住抿嘴笑道：「上粱不正下粱歪，你這當團長的不正經，手下的兵還能好到哪裡去？」
這一連串問題立刻把孫耕曉問得啞口無言。
周衛國深吸一口氣，再次將陳怡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說道：「我明天就向組織上打報告。」
柴田久說道：「大佐閣下，那個『吳書記』的病還沒好，我這幾天完全可以借給他治病的機會多去幾次民主聯軍的指揮部，隨時掌握他們的虛實！」
柴田久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生病的人既不是周衛國，也不是劉遠，我不認識。」
藤田實彥冷冷地打斷孫耕曉的話，說：「孫書記長，那共產黨幹部要是死了，你認為周衛國和劉遠首先會懷疑誰？你以為柴田院長能脫得了嫌疑？如果民主聯軍藉機對紅十字醫院進行大搜查，你以為我們的機密還能保守得住嗎？如果因此導致起事失敗，責任由誰來負？是你還是我？」
陳怡渾身一震，顫聲說：「你說什麼？」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門終於被推開，紅十字醫院院長柴田久滿臉激動神色地走了進來。
藤田實彥強壓心頭怒火，說：「現在是我們起事的關鍵時刻，絕不能和_圖_書容許再出現這樣的差錯！內海勛這個人，不能再留下！小野君，這件事由你全權負責！」
柴田久恭敬地對藤田實彥說道：「卑職雖然不能像大佐閣下一樣思慮周詳，卻也不敢打草驚蛇，所以我不但沒有對那個『吳書記』下毒，而且還賣給了他們三瓶盤尼西林用於救治他！」
通嶺市紅十字醫院。
藤田實彥繼續說道：「周衛國和劉遠兩個人我們雖然還不是很了解，但他們畢竟在通嶺待了兩個多月，而且對付我們友軍（藤田實彥自然不會告訴孫耕曉長白山的三千多關東軍潛伏軍已經全軍覆沒，而只是籠統地將他們和通嶺周圍的土匪一起冠以『友軍』的身份）的手段也狠辣無比！你覺得是他們對我們的威脅大，還是這個剛來就生病，根本就沒有時間熟悉通嶺情況的『吳書記』對我們的威脅大？」
孫耕曉說的話，似乎比藤田實彥的話還要有煽動性，聽他說完，屋裡十來個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熱切的眼神。
柴田久心中不由大為佩服藤田實彥的敏銳洞察力，說：「生病的人我雖然不認識，但周衛國和劉遠卻都陪著他，他們好像叫那人為『吳書記』。」
緊接著，就是一道手電筒光亮射來！
隨即想起一事，說：「對了，你下午說前段時間蘇聯紅軍撤走的時候你身體不太好，是怎麼回事？」
說著，做勢欲撲向陳怡。
柴田久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說：「今天晚上，突然有幾個民主聯軍的士兵找到我，要我帶上藥箱跟他們走一趟，說有一個病人等著我診治。我不清楚他們的意圖，就帶了一個懂中文的護士一起跟著他們走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帶我進了通嶺民主聯軍的指揮部！那個我們至今還摸不清底細的地方！……」
孫耕曉看見柴田久手中的金條，眼都直了。要知道，這段日子他為了籌措暴動經費，簡直連頭髮都急白了，才勉強籌到二十萬元，民主聯軍隨便就能拿出三根金條，如何能不讓他怦然心動？
孫耕曉立刻介面道：「藤田大佐說得對！到時候我們殺光通嶺的共產黨，民主聯軍的糧食、金錢、武器彈藥……他們所有的東西，就都是我們的了！」
眾人的情緒立刻更加高漲，紛紛表達自己對國民政府的感激之情，似乎通嶺已經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
周衛國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當時有些氣不過，現在氣順了，也就沒事了！」
周衛國一本正經地說：「那好，你不嫁給我，我就不娶，一輩子當光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