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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大島的「翻譯」后，藤田實彥趕緊說道：「謝長官誇獎。」

劉遠笑過之後，卻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一個人努力掩飾自己，要麼是為了自保，要麼，是別有所圖！藤田實彥屬於哪一種呢？」

劉遠介面道：「馬上就要過年了，民主政府非常希望通嶺的所有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都能過一個好年。更希望今後在民主政府的領導下，妥善做好日本居留民的安置工作。這些工作包括目前日本居留民的生活物資發放，生活居住條件的改善，接下來的工作勞動安排，以及今後日本居留民的回國安排。」

要不是兩人昨天在會上見過藤田實彥，還真會懷疑「日本人解放聯盟」的幹部隨便找了個日本人來糊弄自己！

周衛國沉吟著說：「示敵以弱？好好的他對我們示弱做什麼？再說，現在日本都投降了，他就算拿我當敵人又能怎麼樣？我假裝不懂日語是為了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他假裝不懂中文，難道也是為了不引起我們的注意？」

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周衛國微笑道：「可憐的藤田大佐，他不想引起我們的注意，偏偏更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現在對這位藤田大佐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大島還要繼續說下去，就發現藤田實彥看向他的雙眼中突然露出凜冽的眼神，趕緊住口。

說完，就將藤田實彥和大島的交談內容從頭到尾翻譯了一遍。

周衛國擺了擺手，溫言說道：「藤田先生不必拘束，我們今天找你來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

昨晚陪宿的藝妓一直送內海勛出了門，又和他調笑了幾句，這才輕輕掩上了門。

上午，柴田久帶著雨田娟子來到四團團部，被哨兵攔在門口后，雨田娟子告訴哨兵：「柴田院長和我這次來是為昨天那病人複診的，希望您能向您的長官彙報。」

內海勛突然反應過來，急道：「你們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劉遠也說道：「你昨天在大會上的發言，非常有見地，我們都很欣賞。」

周衛國一字一句道：「因為你能看出這個藤田實彥不地道！」

「水華園」在現在的通嶺可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因為它是一個妓館！

接下來，藤田實彥禮貌地告辭，周衛國和劉遠也沒有挽留，勉勵了藤田實彥幾句后，就讓警衛員送他們出團部了。

他下面的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了，因為他看見那兩個黑影竟然從身上掏出了手槍對準了他！和-圖-書

※※※

大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低聲用日語對藤田實彥說道：「大佐閣下，我剛剛說錯什麼了嗎？」

他們這些話自然全落入了周衛國的耳中，周衛國心中暗笑，卻也不說破，臉上還保持著微笑，假裝好奇地問道：「大島先生，剛剛藤田先生和你在討論什麼呢？能不能給我們翻譯一下？」

周衛國微笑道：「他假裝不懂中文，我假裝不懂日語，結果，他相信了我，卻沒能讓我相信，就這麼簡單！」

聽了柴田久的話，周衛國和劉遠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對於柴田久的熱心更是大為感激。

當內海勛的屍體砰然倒地時，那兩個黑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說這話時，藤田實彥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知周衛國提到自己曾經擔任關東軍軍官是什麼意思？

劉遠想起剛剛藤田實彥和大島的交談，心中立刻明白了幾分，笑道：「在我面前還賣什麼關子？他們的破綻肯定出在藤田和大島的交談是吧？」

藤田實彥皺眉道：「你現在的身份只是翻譯，還是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吧！」

隨即想起昨晚哨兵說的話，不由面色古怪地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過了一會兒，「水華園」的大門開了一條縫，正是剛剛送內海勛出門的那個藝妓聽到槍聲好奇地打開了門。

劉遠搖頭嘆道：「無論這位藤田大佐想什麼，我敢說，他一定錯了！因為他根本就低估了他的對手！」

周衛國微笑道：「難得藤田先生深明大義，我代表駐通嶺民主聯軍向你表示感謝！」

周衛國微笑道：「你知道嗎，藤田實彥其實是懂中文的，而且他的中文比那個當翻譯的大島還要好！他的中文明明很好，在我們面前卻裝作不懂中文，你說這樣算不算不地道？」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內海勛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中文。

周衛國「哦」了一聲，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那麼，藤田先生是不是答應了和我們合作呢？」

當然了，像內海勛這樣吃得開的人，肯定是「水華園」的上賓！

藤田實彥嘆了口氣，苦笑著說：「我現在只是個煤礦夫，恐怕就是有心也無能為力了！」

周衛國惡狠狠地罵道：「這幫兔崽子，竟然敢背後取笑我！看來他們最近的訓練量真是太小了！」

看見兩人的神情，周衛國不由心中一動，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似乎正在等待著藤田實彥的回答。

內海勛走出不遠和*圖*書，正好走到一盞路燈下，突然發覺身後有些不對勁，猛一回頭，就見身後不遠處，兩個黑影正向自己靠近。

劉遠奇道：「你佩服我？佩服我什麼？」

周衛國微笑道：「藤田先生太謙虛了，我們都知道你在通嶺的日本居留民中威望很高。所謂『當仁不讓』，藤田先生就不必推辭了吧？」

眼前這人明明就是昨天發言的那個藤田實彥，可是氣質，相差也太遠了吧？

大島訕笑道：「大佐閣下的中文比我還好，哪裡真的需要……」

透過門縫，看見路燈下血泊中內海勛的屍體后，那女子突然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周衛國微笑著向劉遠豎起了大拇指，說：「阿遠，我真佩服你！」

見面后，周衛國和劉遠都對柴田久上門複診表示感激，吳偉華也對這位日本醫生表達了自己的謝意，柴田久自然謙虛一番，回以「患者至上」等話，隨即開始為吳偉華檢查。

藤田實彥正要說話，大島已經忍不住激動地說：「兩位長官真是慧眼！藤田大佐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今後，通嶺的居留民在藤田大佐領導下，一定可以和民主政府精誠合作！共創美好未來！……」

不久，柴田久檢查完畢，微笑著告訴周衛國和劉遠：「病人的肺部感染已經得到控制，相信連續注射三次盤尼西林后，即可徹底殺滅病原體。這幾天我和羽田護士將繼續為病人複診，直到他恢復健康！」

劉遠微笑著說道：「你周團長昨晚可是忙得很，這點小事怎麼會記在心上？」

周衛國笑罵道：「少給我臉上貼金！你劉二少爺不是人才嗎？」

大島點了點頭，立刻轉向周衛國，說：「長官，我剛剛是在向藤田大佐翻譯我說的話，我們還進行了短暫的討論。」

劉遠嘆道：「那就只剩下一個原因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藤田大佐假裝不懂中文的目的，恐怕和你假裝不懂日語的目的一樣！——示敵以弱！」

剛開始，就連周衛國和劉遠對於在大多數人都食不果腹的日本居留民聚居區竟然會有「水華園」這種地方存在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考慮到妓館里的娼妓和顧客都是日本人，而日本人的性格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的，所以民主聯軍對此也沒有過多干預。所以，「水華園」這麼一個特殊的地方，才能在通嶺實實在在地存在！

※※※

周衛國一拍腦門，說：「虧得你提醒，昨天事情太多，我差點忘了！和-圖-書我這就叫人去請那位藤田大佐。」

對於那些居住在聚居區的前關東軍官兵來說，「水華園」也許是他們唯一能夠找回自己曾經的勇猛之風的地方，所以「水華園」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一般的日本人，還進不了那地方。

周衛國忍不住又向劉遠豎起了大拇指，說：「厲害！一猜就中！」

藤田實彥微一躬身，說道：「這是藤田的榮幸！」

這一天，已是1946年1月31日，農曆臘月二十九！

當周衛國和劉遠在團部會客室見到藤田實彥時，不由都吃了一驚。

藤田實彥說：「你就說剛剛你是在向我翻譯你說過的話，我們還進行了短暫的討論。」

※※※

見周衛國和劉遠看著自己半天卻不說話，藤田實彥只好首先開口說道：「不知兩位長官把藤田找來有何吩咐？」

劉遠皺眉道：「他懂中文嗎？你怎麼知道？」

大島將周衛國的話用日語向藤田實彥說了一遍后，藤田實彥站起身，向周衛國和劉遠鞠了一躬，說：「承蒙兩位長官厚愛，藤田雖不才，也願為中日兩國的友好，願為民主政府，願為通嶺的日本居留民能夠安居樂業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

在不到十米的距離，手槍射出的子彈自然發發命中，隨著槍聲，內海勛的身體不斷扭曲著，直到每支手槍各射出了五發子彈后，兩個黑影才停止了射擊，轉身迅速跑向附近的小巷。

周衛國一呆，說：「忙？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

周衛國顯然看出了藤田實彥的擔憂，微笑著說道：「藤田先生不必擔心，我們現在並不是要追究你在中日戰爭中的責任。昨天你在你的發言里說過，為了儘快恢復居留區的治安，穩步而順利地實現解放，通嶺的日本居留民要和我們民主聯軍合作。所以我們今天找你來，就是希望你能和我們民主聯軍合作，負責我們和通嶺日本居留民之間的協調工作。」

王七斤聽了哨兵的彙報后不敢怠慢，立刻來到團部門口，自然一眼就認出了柴田久和雨田娟子。在向周衛國和劉遠請示后，王七斤帶著柴田久和雨田娟子進了團部。

內海勛雖然吃了一驚，卻也沒有太害怕，畢竟這裡是日本居留民聚居區，無論是誰，總要給自己這個「日本人解放聯盟」的幹部點面子吧？

※※※

寂靜的深夜裡，通嶺日本居留民聚居區里突然想起了一聲尖銳的日語喊叫聲——「殺人啦！」

眼前這位穿著羊皮襖，身形略有些佝僂，留和_圖_書著大鬍子，外表簡直和一個普通中國農民一模一樣的人就是昨天在「在通嶺日本居留民大會」上那個慷慨陳詞的前日本關東軍第一二五師團參謀長藤田實彥大佐？

第二天早晨，吳偉華咳出了幾口鐵鏽色痰，體溫雖然仍高一些，精神卻好多了，早飯也喝了點稀粥。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送走了兩人後，劉遠突然想起一事，說：「衛國，你還記得昨天『在通嶺日本居留民大會』上發言的那個前日本關東軍大佐藤田實彥嗎？」

凌晨5點，一身舒爽的內海勛睡眼惺忪地走出了「水華園」的大門。

大島一呆，隨即賠笑道：「大佐閣下請放心，昨天的大會就是我為這兩位長官擔任翻譯的，他們都不懂日語，所以您根本不必擔心他們能聽懂我們的交談！」

藤田實彥哼了一聲，臉上神色略有緩和，說：「不要再說廢話，繼續做好你的翻譯吧！」

陪同藤田實彥一起來的，還有昨天擔任周衛國好劉遠翻譯的那個叫大島的「日本人解放聯盟」幹部。據大島說，藤田大佐「不會中文」，所以需要有個翻譯。

周衛國說：「聽說藤田先生以前是關東軍第一二五師團的參謀長？軍銜是大佐？」

有了中午的好消息和下午實際發生的「喜事」，一貫和民主聯軍密切合作的內海勛自然興高采烈，所以犒勞自己也就理所應當了，所以在走出大光明劇場后，內海勛想也沒想就朝「水華園」的方向走去，根本沒有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後的兩條「尾巴」！

劉遠也說道：「希望我們今後能夠合作愉快！」

他的確有理由這麼想。中午時，消息靈通的他就聽說了在通嶺日本居留民中素有威望的藤田實彥大佐在和民主聯軍指揮官周衛國和劉遠友好交談后愉快地接受了兩位指揮官有關雙方合作，共同做好通嶺日本居留民安置的建議。而在今天下午，駐通嶺的民主聯軍更是給「日本人解放聯盟」運來了大批糧食、肉類和煤炭，據負責運送這些物資的民主聯軍後勤處供應股長沈殿鎧說，這些物資明天將由「日本人解放聯盟」分發給通嶺的日本居留民，以保證這些居留民能過個好年。

所以內海勛剛在「水華園」門口出現，就被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給簇擁進了門。跟在他身後的兩條「尾巴」只好鬱悶地等在門外不遠處的陰影中。

劉遠聽完周衛國的翻譯后，忍不住笑道：「這位藤田大佐可真夠倒霉的！他千算萬和_圖_書算就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我們『土八路』裏面還有像你這樣的人才！」

哨兵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通過哨位上的電話向王七斤彙報了。

當柴田久和雨田娟子來到吳偉華的屋子時，周衛國和劉遠已經等在那兒了。

※※※

今天一早還要向居留民分發物資，他必須趕回「日本人解放聯盟」做好準備工作，所以雖然有些不情願離開「水華園」藝妓溫暖的被窩，卻也不得不拚命爬起來出門。

在他惶急的聲音中，兩個黑影同時扣動了手槍扳機。

在雨田娟子為吳偉華注射了第二瓶盤尼西林又觀察了一會兒后，柴田久和雨田娟子告辭離開，周衛國和劉遠一直把兩人送出了團部大門。

大島有些惶恐地說道：「大佐閣下，我……」

於是，內海勛清了清嗓子，說道：「兩位朋友，不知……」

大島裝作向藤田實彥翻譯，用日語說了一遍周衛國的話后，又問道：「大佐閣下，我該怎麼回答？」

藤田實彥躬身說道：「是的！」

兩人微笑著目送藤田實彥和大島離開會客室后，劉遠突然嘆了口氣，說：「衛國，我總覺得，這位藤田大佐的內心，絕不像他剛剛表現出的那樣馴服！他雖然刻意隱藏，但他身上那種獨特的氣勢還是隱藏不住的！」

大島趕緊說道：「大島明白！」

劉遠搖了搖頭，說：「我並沒有說他不地道，畢竟他還是答應了和我們合作！」

藤田實彥此刻心中著實有些驚疑不定，昨晚自己才和起事的幾個首腦在紅十字醫院密談，難道今天就被民主聯軍發現了？可如果他們發現了自己的密謀，為什麼只抓自己不抓其他人？而且對自己看起來還和顏悅色的？當然，藤田實彥心中雖然轉著無數的念頭，表面卻還是做出一副謙卑的樣子，畢竟這樣才比較符合一個戰敗國軍官的身份。

藤田實彥冷冷地說道：「你沒有說錯什麼，只是廢話太多！」

當內海勛走出大光明劇場時，已是晚上十點，但他卻並沒有感到疲勞。

藤田實彥臉一沉，低聲說道：「閉嘴！」

劉遠哈哈大笑道：「誰叫你周團長談情說愛也不知道找個僻靜地方？」

說話時，劉遠特地加重了「忙得很」三字的語氣。

周衛國說：「自保？他在通嶺的日本人中威望這麼高，哪裡還需要用這種方法自保？」

大島將藤田實彥的話翻譯后，周衛國和劉遠都站了起來。

大島微笑著翻譯了這句話后，終於鬆了口氣，這次會面，看來是有了個完美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