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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看來兵遇到兵，有理照樣也說不清！

很快，更讓他感到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在劉志輝喊了句「帶進來」之後，立刻有兩名旅部警衛連戰士押著一個反綁著雙手，嘴裏還塞著毛巾的少校軍官進來。

劉志輝倒吸一口冷氣，說：「八十萬人？！國民政府對這些人可有妥善安置？可有所補償？」

周衛國裝作仔細考慮了一番后，說：「這樣吧，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都能回答上來，那我們就相信你，自然也會放了你。不過你要是回答不上來，可就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了！」

有經驗的審訊者並不是一開始就直奔主題，而往往先從一些簡單和沒必要造假的問題開始，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消除被審訊者的戒心，而且通過用不同方式在不經意間詢問同一個簡單的問題也可以從側面印證被審訊者回答的可信程度。

「我」了半天卻不知該說什麼。

不過這時候保密局的一支行動隊突然出現在蘇州究竟意味著什麼顯然是應該首先弄明白的，所以審訊這支行動隊的指揮官劉宇傑就迫在眉睫了。而對於審訊能力，劉志輝自問是絕對比不上周衛國的。

周衛國說：「這工作怎麼就舒服了？」

周衛國說：「還沒問完呢！」

劉志輝淡淡地說道：「把他們嘴巴都堵上。」

郭玉忠「哦」了一聲，也就沒有多說，立刻將自己的位子讓開，隨後，他就看見了跟著劉志輝進來身穿少校參謀軍服的周衛國，不由更是驚訝，說：「周……」

劉志輝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現在先借你的地方問他幾句話。你去安排一下警戒。」

嘴上卻趕緊說道：「請長官儘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宇傑心說：「執行任務的公文不是都給你們了嗎？」

劉宇傑只覺嘴巴一空，待發覺嘴裏的毛巾已被拿走後，立刻哭喪著臉說道：「劉旅長，小的有眼無珠，今晚得罪了您老人家和警備旅的各位弟兄，實在是罪該萬死！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只求您放小的一條生路，小的來生做牛做馬，一定報答您老人家！」

說完，又看了眼門口的警衛，說：「旅長來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

劉宇傑幾乎都要哭了出來，說：「長官明鑒啊！以小人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秘密，但小的姐夫是保密局上海三處處長，他昨天下午參加了毛局長主持的保密局上海各處處長局務會議，會上毛局長傳達了蔣總裁和_圖_書的命令。這些都是我姐夫私底下告訴我的。」

周衛國沉聲問道：「那麼你們技術總隊其他支隊都幹些什麼？」

劉宇傑立刻叫了起來：「長官冤枉啊！小的所說句句屬實，公文兩位長官也都看過了的。」

劉宇傑立刻回答道：「根據蔣總裁的命令，保密局在上海目前主要負責協助京滬杭警備司令部湯總司令和上海代理市長陳良等辦理搶運物資工作；控制上海的輪船、帆船及大小木船；集中滬杭甬（寧波）一帶六個總隊交警部隊保衛上海，另以兩個總隊護運物資；監視上海的工商業主，勿讓他們將金銀、物資偷運往香港等地。」

劉宇傑說：「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

周衛國冷冷地說道：「當面撒謊！」

周衛國向郭玉忠微笑著點了點頭，說：「叫什麼都無所謂，我今晚只是臨時客串。」

衛兵班長吩咐衛兵把兵營的鐵門重新上鎖，又低聲向他們交代了幾句，衛兵們低聲應了句「是」后，各歸其位。

劉宇傑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們不是早翻臉了？」

周衛國想了想，說：「你們既然來蘇州執行任務，為什麼蘇州保密局沒有派人協助你們？」

郭玉忠進門后輕輕把門關上，走到劉志輝身邊低聲說道：「都安排好了。」

劉志輝又低聲對警衛連長命令道：「都帶進去，關在一團駐地。不許走漏半點風聲！」

等劉志輝和周衛國在辦公桌后坐定，劉宇傑也被兩名警衛連戰士加了根繩子綁坐在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上后，郭玉忠也回來了。

※※※

周衛國繼續問道：「你是哪裡人？」

但嘴上自然不敢這麼說，還是老老實實說道：「小的奉毛局長密令，前來處決關押在蘇州警備旅兵營里的四百五十七名共產黨政治犯。又奉技術總隊杜總隊長命令，負責蘇州各工廠、電廠、自來水廠、倉庫的爆破工作。」

被反綁住雙手的劉宇傑大驚，顫聲對劉志輝說道：「劉旅長，這是怎麼回事？」

周衛國哼了一聲，說：「現如今什麼東西不能造假？弄兩份假公文也不是什麼難事，憑兩張紙就想讓我們相信你，你不覺得太容易了嗎？」

劉志輝推開警備旅一團團長郭玉忠辦公室的門走進去時，郭玉忠有些驚訝地站了起來，說：「旅長，你怎麼來了？」

劉宇傑張口結舌，卻是說不出話來——連公文都能說成是偽造的，那還能有什麼過硬的證據？

劉宇傑趕緊說道：「不過我聽我姐夫私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說，蘇州保密局似乎不怎麼可靠。」

劉宇傑說：「對這些窮癟三有什麼好客氣的，自然是一律驅逐疏散！難道還留他們在上海鬧事？根據上海城防司令部制定的疏散計劃，第一期因清掃射界必須拆除房子疏散的就有八十萬人！」

劉志輝低聲對吉長福說道：「記住，今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劉宇傑趕緊說道：「長官您繼續問！」

劉宇傑立刻答道：「小的名叫劉宇傑，文刀劉，宇宙的宇，傑出的傑。少校軍銜，隸屬於保密局技術總隊五支隊第一分隊，任分隊長。」

劉宇傑臉上立刻流露出艷羡的神色，說：「他們可就舒服了，是負責市區內重要公共建築、工廠、水廠、電廠和機關等的爆破準備工作。」

劉宇傑心裏頓時有些不服氣，這年頭假貨是多，可保密局大印又豈是那麼容易造假的？再說，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偽造保密局的大印？但如今人在屋檐下，這些話劉宇傑自然是半句也不敢說出口，只好苦著臉說：「長官明鑒，小的若不是有任務在身，又豈敢打擾貴軍休息？」

聽了劉宇傑的解釋后，周衛國和劉志輝不由目瞪口呆，兩人心中幾乎冒出同一個想法——這樣腐敗的政府，如何能不倒台？

劉宇傑諂笑道：「長官說的是，其實倒不是因為國防部的人不懂這些，而是有別的原因。」

卻不知該叫他「周長官」還是「周老闆」了。

劉宇傑得意地說：「這裏面的關節，小的倒是略知一二。」

周衛國沉吟著說：「既然你說你們來自上海，那我就先問問你上海的情況吧。現在保密局的人在上海都在做什麼？」

劉宇傑說：「執行任務來了。」

劉志輝又轉向吉長福，說：「長福，派人去汽車班叫四個可靠的人出來把卡車開進去，也停在一團駐地。」

周衛國點點頭，說：「這倒也解釋得通。」

雖然事發突然，但吉長福卻半句也沒有多問，應了聲「是」后，立刻派了一名士兵去汽車班叫人了。

劉志輝忍不住問道：「那這些建築物里住的人呢？」

吉長福肅聲說：「明白。」

周衛國說：「照我說，你們根本就是共黨分子，假扮成保密局行動隊想要混進我們警備旅兵營！對了，你們還帶了十噸梯恩梯炸藥，是不是想將這十噸炸藥在我們警備旅兵營里引爆？再趁亂將你們那四百多名政治犯劫走？」

隨著劉志輝的手揮下，早有準備的警衛連官兵立刻一擁而上，m•hｅtｕbｏｏk•coｍ•cｏｍ兩個對付一個，很快就將保密局這支行動隊的所有人員都捆了個結實，就連卡車司機也不例外。

郭玉忠終於忍不住向劉志輝問道：「旅長，這是怎麼回事？」

周衛國說：「你剛剛也說了自己是負責在上海市郊掃清射界的，怎麼會突然跑到蘇州來？」

周衛國顯然也明白這點，所以他並沒有客氣，在清了清嗓子后立刻就開口問道：「你的姓名、軍銜、職務和所屬部隊番號各是什麼？」

劉志輝看了眼劉宇傑后，向周衛國微微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志輝沖一名警衛連戰士使了個眼色，那戰士立刻把劉宇傑嘴裏的毛巾扯了出來。

吉長福這一系列的反應周衛國都看在眼裡，此刻心裏自然明白，這個吉長福肯定是劉志輝的心腹。

那警衛委屈地正要說話，劉志輝已經擺了擺手，開口說道：「玉忠，這不怪他們，是我不讓通報的。」

周衛國淡淡地說：「看看，被說中心事了吧？你緊張什麼？」

劉宇傑不敢賣關子，趕緊說道：「是這樣的，國防部的人在市郊考察之後，原本是選定了陣地的，不過他們覺得自己辛苦了這麼長時間卻沒撈到什麼好處心裏不痛快，於是就向附近建築物的業主們索賄，可業主們竟然不識相，一分錢都不願意給，結果，他們一氣之下，就將陣地的位置移到了那些建築物的附近。這在當時倒也沒什麼，可現在共產黨馬上就要打過來了，防禦工事要連成配套的防禦體系，工事附近的建築物自然就要清掃了。」

周衛國說：「為什麼連蘇州保密局也不讓知道？」

劉宇傑大驚，不由嚇出一聲冷汗，連話也說得不怎麼利索了：「長官，你……你可不能……不能這麼……血口噴人啊！」

劉宇傑不由鬆了口氣。

話一說完才發覺劉志輝和周衛國的臉色都很難看，趕緊老老實實說道：「沒有！」

周衛國繼續說道：「那麼，你們技術總隊的人在上海又在做什麼？」

劉宇傑不由為之氣結，說：「長官，我……我……」

制住劉宇傑的一名警衛連戰士立刻將一塊破毛巾塞進了劉宇傑嘴裏，其他警衛連戰士也如法炮製，很快，保密局這支行動隊的所有人員就都被塞上了毛巾。

周衛國說：「那就先說說你們五支隊吧。」

他實在是被剛剛劉志輝擺出的陣仗給嚇怕了。心裏也著實對自己今晚過於囂張落了警備旅的面子而大為後悔。要知道，在如今這樣的局勢下，實力就代表著一切！作為實力派的保密局對和-圖-書於膽敢冒犯自己的人從來就不曾手軟過，為此大開殺戒也平常得很，想必作為地頭蛇的蘇州警備旅也有著同樣的「優良傳統」。念及自己今晚竟然豬油蒙了心得罪了地頭蛇，被「大開殺戒」的命運很可能就要降臨到自己這些人頭上，他三魂七魄早已去了個乾淨，哪裡還敢表現出半分硬氣？只恨自己此刻還被綁在椅子上，也就不能以下跪來配合自己生動的表情和言語以表達出自己痛改前非的決心。

劉宇傑隨口道：「都是些窮癟三，國民政府哪裡都管得來？」

不一會兒，被吉長福派去汽車班的那名士兵就帶著四名汽車兵跑了出來，吉長福上前對他們低語了幾句，那四名汽車兵一聲不吭，分別上了四輛卡車，很快就將卡車開進了兵營里。

劉宇傑說：「長官有所不知。上海可有的是『肥豬』，他們只要隨便在哪家工廠外面轉轉，再在爆破圖上標上那家工廠，那家工廠的老闆為了把自己工廠從爆破圖上擦掉就得乖乖地奉上金銀。這可是無本萬利的好差事！」

周衛國說：「什麼原因？」

劉志輝點了點頭，說：「坐下一起聽聽吧。」

周衛國忍住笑，皺了皺眉，說：「這話倒也有理。不過，你說你是保密局技術總隊的，有什麼證據能證實自己的身份呢？」

劉宇傑說：「是，長官。我們五支隊和三支隊一起，主要負責協助守備部隊保衛上海，第一步就是掃清上海市郊野戰工事的射界，凡位置在既設陣地周圍一千公尺以內的所有公私建築物一律炸毀、犁平。有延緩執行者嚴懲，對攔阻者格殺勿論。」

劉宇傑說：「實不相瞞，今天下午毛局長和杜總隊長才決定派人來蘇州，我姐夫知道這是趟肥差，就向毛局長和杜總隊長推薦了我。」

劉志輝這才和周衛國一起帶著警衛連其他戰士進了兵營，直奔一團駐地。

吉長福滿意地點了點頭，跟在那個連後面也回了營房。

這思路倒是流暢起來了。

劉宇傑說：「長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海市郊的永備野戰工事的確在去年就修築好了。但陣地內部交通和防禦設備等都還沒有動工。而且有很多堡壘群都修築在了建築物中間或後面，根本就無法對外射擊。」

郭玉忠說了句「明白！」后，立刻出了辦公室。

這回劉宇傑可不敢隨便說了，而是試探著說：「小的只知道我們五支隊的任務，至於其他支隊，小的只是聽說。」

劉宇傑說：「小的是上海青浦人。」

周衛國說：「執行什麼任務？」

郭和-圖-書玉忠不由看向劉志輝，他現在可真是摸不著頭腦了。

最後，劉宇傑終於憋出幾句話：「我真的是保密局技術總隊的！再說，十噸梯恩梯一引爆，別說一個兵營，怕是小半個蘇州城也要炸沒了！我們要真是共黨分子想救那些政治犯的話，也用不著帶十噸梯恩梯啊，總不會想連自己也一起炸死了吧？」

等劉志輝等人都進了兵營后，吉長福立刻叫來自己帶來那個連的連、排長，低聲對他們吩咐了幾句，幾個連排長連連點頭，隨後就帶著自己的兵回營房去了。吉長福又向衛兵班長低聲交代了幾句，那班長低聲道：「營長，你放心，弟兄們一個字都不會亂說，就當今晚什麼事都沒發生！」

其實扣押保密局的這支行動隊只是周衛國和劉志輝在來兵營的路上商量好的諸多應對策略中的一種，畢竟明晚就要起義，不到萬不得已，還是應該儘可能避免節外生枝。但在得知這些人來自上海，而且今晚就要處決關在警備旅兵營的那些政治犯后，扣押他們就成了劉志輝的唯一選擇！

警衛連長應了一聲，親自帶了兩個排的士兵押著這些保密局行動隊員進了兵營。

劉宇傑不禁一愣，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機要秘書」問出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樣一個問題。但眼見劉志輝和這位「機要秘書」臉上都沒有現出出離憤怒的神情，劉宇傑心中又存了萬一的僥倖，只望自己的表現能夠救自己一命，至於其他人，那就關他屁事了！

劉宇傑雖然口不能言，但卻拚命掙扎，眼中滿是驚惶之色。

劉宇傑說：「臨出發前，毛局長親口|交代小的，今晚執行的任務絕不能泄露半點風聲，就連蘇州保密局也不讓知道！」

周衛國冷冷地說：「你一個小小分隊長，怎麼可能對整個保密局的任務這麼清楚？這些話是不是你早就編好了準備用來騙我們的？」

周衛國臉一沉，說：「快說！」

周衛國臉一沉，說：「嗯？」

郭玉忠依言在周衛國邊上坐下。

周衛國哼了一聲，說：「這個解釋也算說得過去。」

周衛國說：「今晚來蘇州幹什麼來了？」

劉宇傑賠笑道：「長官，那您看，小的身份是否……？」

很快，警備旅兵營門口就恢復了平靜，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周衛國說：「胡說！上海市郊的永備野戰工事去年就修築好了，怎麼到現在還要你們來掃清射界？」

周衛國說：「又在說瞎話了！國防部的專家怎麼會將堡壘群設計在建築物附近？難道他們連陣地選擇和工事構築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