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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錢送了的確人家也看不上眼，但你要是不送……那是不懂規矩，你就等著好受吧。還指望有酒肉物資送來？沒準什麼時候連供暖燃料都給卡了。」

「什麼？」

袁一秋冷笑：「陸將軍果然是愛兵如子。袁某慚愧。」

陸伯言點點頭，但他的臉色已經鐵青。

十秒過去了……二十秒過去了。

正這時，通訊器里響起張翼德的聲音：「老陸，快來。那個人來向你投降了。」

陸伯言點點頭：「放心。我會給你記賬的。」

沉默好幾秒后，張翼德說：「我帶人去找，一個艙一個艙找。這幫雜種，這種沒天良的事也幹得出來。陸伯言，這裏你得撐住。不管出什麼事，一定不能慌。明白嗎？我們做了這麼多事，這麼辛苦，是因為你值得相信。所以今天，就算所有人都亂了，你也得挺下去。他們就是希望你也亂，希望你發怒，你要是被激了，就上了他們當了。」

「請。」儘快陸伯言極力保持平靜，但徐謙也能看出來他臉色極其難看。急得一直向他使眼色，希望他笑一笑。但陸伯言笑不出來，他知道自己該笑，但他違了心，就是笑不出來。

陸伯言看表：「我再給你們三十秒鐘時間，半分鐘內，沒有人喊。檢訓就正常進行。再有違律者，依律嚴懲。但這三十秒內，只要有一個人喊了。我陸伯言立刻解散大家，從此你們愛幹什麼幹什麼，我再也會不過問。」

「海軍大臣駕到！」耳邊傳來的是另一聲高喝。

那聲音大笑著：「正在拍上司馬屁？好關鍵的時刻啊，那麼就讓我們都看看你是個什麼人物，是不是真的什麼時候都不會慌！」

袁一秋掃視這隊伍一眼，點點頭：「這幫東西居然還讓你們訓出點樣子來。」

艙門開啟了。與此同時，通訊頻道也傳來聲音，是一聲冷笑。

袁一秋看見陸伯言的臉色突然就變了，不由有些不快，聲音更傲慢了：「怎麼樣？陸艦長，讓我看看你的戰艦和士兵？」

場面頓時變得尷尬無比。沒有人敬酒，沒有人談笑。袁一秋喝一杯酒道：「既然大家不愛吃，那就收起來吧。」

「你以為這次檢hetubook.com.com閱是你的機會是不是？」那個聲音說，「你們這些天來這麼整治全船人，就是為了你們能早一天離開這裏，回去升官發財。我告訴你，你做夢！」

「你找不著的。他在等我去和他談條件，去求他放人。」

徐謙大滴的汗往下落，心想你怎麼拿話把自己往懸崖上逼啊。這三千人呢，萬一真有一個就喊起來了，怎麼辦呢？

徐謙忙向陸伯言使眼色，那意思給你吃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怎麼還嫌少啊？

但是沒有人動。所有人都默然佇立。

徐謙嚇得渾身冰涼，心想他們不鬧事，你還非逼他們鬧事啊？

陸伯言卻一點笑容也沒有，他只是長長吐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走下閱兵台。

陸伯言面色鐵青走上閱兵台，那表情讓袁一秋看了都不禁往旁邊躲開，心想旁人見我笑臉巴結也來不及，這人倒好像是我的上司似的，怪不得是連大司馬都敢罵的。

陸伯言接著說：「怎麼？不願倒著？怕現在躺下去，會被別人看不起？你們明明心裏有自尊。平時我訓你們，整你們，逼你們受訓。你們一定很恨我吧，恨我就對了。這說明你們心還沒死，還想被當人一樣看待。我告訴你們怎麼樣可以不用看到我。今天州海軍大臣就站在這裏，你們恨我，就大聲地喊出來，喊：陸伯言滾蛋！讓大臣看看你們有多恨我！你們喊完了，以為我會被調走嗎？不會，那樣我就永遠也無出頭之日了，我會留在這裏，和你們一樣，我也會把自己關在艦長室里，等著和你們一起爛掉。我再也不會去管你們的死活，再也不會去想如何拯救這艘戰艦。如果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現在就大聲喊出來吧。」

「你一直和我斗，就是想試試我是不是一個有本事給大家一條路的人？」

三十秒過去，三千人方陣一片寂靜。

陸伯言看看這酒食問：「光擺上來的這些，也有上萬元一桌了吧。不知袁大人這次勞軍，帶了多少來？」

晚上自然要宴請袁一秋，說是宴席，其實不過是劣質白酒加幾種罐頭肉，連平時張翼德珍藏的水果罐頭和魚m.hetubook.com.com罐頭都拿出來了。這在艦上人看來是五十年難得一遇的佳肴。但袁一秋卻只是皺著眉頭冷笑。

袁一秋搖搖頭：「我沒什麼好訓的。聽說陸艦長治軍有方，我倒很想想聽聽你究竟是如何訓導這些刺頭的。」

酒席之後，徐謙跟陸伯言回到艦長室，說：「袁大人明天就走了，有一樣東西可千萬不能忘了給。」

袁一秋大笑：「你果然會說話。不過我今天不用和你說虛話。是因為周公瑾說，你是個將才。將來職位一定不在他之下。所以我倒要來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在這裏，作為全船最後一個離開的人。我說到做到。」

袁一秋也笑拍起掌來：「好好好。陸將軍，這回我算是服了。這些兵別人都帶不了，不願帶。能讓他們甘心擁護的，也唯有你陸伯言。」

通訊器中那聲音放聲大笑。陸伯言覺得自己已在爆發邊緣，他知道袁一秋看見自己的眼睛里，滿是憤怒。

一個士兵有些猶疑，他四下看看，就要張嘴。

「這金品杜康可是特供品啊，市場上沒有，黑市買要數千元一瓶呢。」張翼德伸手就想去接，人家服務員根本就沒理他，先給袁一秋倒上了。

徐謙忙把陸伯言拉過來，低聲道：「一定要沉住氣。快點說上幾句就結束吧。」

「什麼？」袁一秋轉過頭來。

陸伯言點點頭，但這時，通訊器中卻傳出了女兵的驚叫，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張翼德看看徐謙，示意他要好好看著陸伯言。徐謙點點頭。張翼德正要走，陸伯言說：「沒用的。」

突然他屁股上挨了一腳，他身子一晃，再也不敢開口了。

「你應該這樣做。如果我死了能讓這艘船的人重新警醒，那不是死得其所嗎？」

「放心。我不過是弄了幾隻老鼠，她們就嚇得哭叫成那樣。你以為我還會把她們怎麼樣？我鍾士季雖然愛使詭計，但是做事還是知道分寸的。」

「你啊，老實怕事，又沒本事，所以縱然巴結逢迎，也還是這樣下場。」陸伯言大笑，「這錢你就省下給大家買酒喝吧。」

整個方陣都轟然爆發出https://m.hetubook.com.com聲音，這聲音漸漸匯成清晰的同一個名字：「陸伯言！陸伯言！陸伯言！」

女服務兵立刻上來收菜，張翼德恨不得撲上桌去以身保護，可還是眼睜睜看著桌子上又只剩下罐頭。

「你說什麼？」

徐謙也笑：「我還以為你真什麼都不懂呢。我把所有積蓄加全艦維修費都算上，也就不到十萬。你要是有再湊些吧。」

過了一會兒，晶元里的聲音傳來了出來。

他轉念一想，這位要是那種人，也就不會到這兒來了。算了，愛咋地咋地吧。他苦笑一聲，開始自顧喝酒。

陸伯言搖頭：「把維修費都送禮了，艦上的破損怎麼辦？」

陸伯言同徐謙快步上前，向艙門中被簇擁著走進來的那胖將領敬禮。「精衛號艦長徐謙，副艦長陸伯言，歡迎袁一秋將軍前來視察檢閱。」

不僅酒食自帶，連女服務員這位大人都自帶了。早有美女抬來食箱，打開裏面全是保溫保鮮的珍味，更有幾十年藏的名酒，看得張翼德兩眼噴火。

「這戰艦若是不能出航，修它何用？只有打通關節，讓大家重新被起用，那時維修費軍服費這費那費，自然就都有了。」

「這點事都不能同時解決，我還打什麼仗。」陸伯言冷笑，「把叛軍頭目接入我的腦內晶元頻道。」

「你不用騙人了，我們不可能有回家之日的。你騙自己就算了，還要騙所有人。」

前排儀仗兵聽在耳里，臉色都很難看。徐謙急忙說：「還請大人訓話。」

徐謙忙拉了袁一秋：「他不是在說大人，他訓旁邊的兵呢。」

「我不會離開。」陸伯言說。

陸伯言搖頭：「你真是沒見過世面，你知道他去別處視察，能收多少？若按錢排號，我們還是得準備爛在這裏。」

袁一秋面色難看，僵了幾秒，還是站了起來，點點頭：「陸將軍的意思。我早已明白了。放心，我一回去，就立刻責令資重部門，一定要讓艦上兄弟們也能吃上好酒好肉。」

陸伯言嘆一聲：「艦上幾十萬人，士兵們現在在吃磚頭似的壓縮軍糧，我們怎麼咽得下去這些。」

袁一秋冷冷看著他：「陸艦長今天不太高興嘛。我ｍ•ｈetｕboｏｋ.com•com來打擾您的清靜日子了？」

陸伯言幾乎就要破口大罵。

「先把女兵們放了！」

這時陸伯言倒站起來了，倒上一杯劣質白酒，也給袁一秋杯中倒上說：「來，請大人喝一杯艦上的酒，吃些艦上的乾糧，體驗一下咱們海軍真正過的日子。」

女兵的尖叫變成了哭喊。

「沒錯。不過若你是庸才，不能服眾。不用我做什麼，你自己就會葬身這裏。」

「你這就又不懂兵法了。我們希望袁一秋能幫我們。得看袁一秋想要的是什麼。他缺錢嗎？不缺。他缺什麼？功績。我們帶好了全船人，送給他的是功績。他這次閱兵的錄像，他自然會急著作為自己的政績上報。到時上面要來核查，你以為他不會上趕著給我們送酒肉送軍裝修艦刷漆啊。」

「各位真是儉樸啊，早聽說這艦上日子苦。還好我早有準備，來來，把我帶來的酒食都拿來，犒勞各位將軍。」

徐謙激動的要哭，張翼德咧了大嘴握住徐謙狂晃，幾乎要把他捏碎了。

※※※※※

「你不怕我將你嚴懲以警他人嗎？」

一秒過去了，五秒過去了。仍然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都看見了……也聽見了。」那個聲音笑著，「我以為他們只會聽我的，但沒想到……他們終於明白了，你才是他們能指望的人。我輸了。現在我就是想和你繼續斗下去，也沒有人會跟著我了。閱兵結束后，我會帶著我的手下，來向你投降的。」

「哪裡哪裡。」徐謙忙把話題接過來，「他就是這樣，不喜歡笑。來，請來檢閱儀仗隊吧。」

「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艙門開啟倒數在繼續。

陸伯言腦中晶元那聲音在大笑：「是不是要開始訓話了？看吧，你只要一登台，台下就會齊聲大喊：『陸伯言滾蛋』！你快些去接受致敬吧。」

袁一秋滿不在乎的揮揮手，也不回禮：「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

「是啊。」徐謙看著手裡紅包，「照這麼說，這錢我們就省下了？可我還是擔心……」

陸伯言一笑：「我倒想知道你有多少錢可以包。」

四下靜默無聲。徐謙張翼德緊張的拳都攥出了汗。

「將來我做不到，你們就直hetubook.com.com接用槍崩了我。不要拿那些女兵當人質！」

陸伯言放慢腳步，讓自己落在後面，對通訊器怒道：「你這麼干我一定不會再放過你。」

張翼德樂得就要一頭撞出天花板去了，心想陸伯言真行啊，原來放著眼前的不吃，是為了以後天天吃啊。看來跟著這人不會吃虧。

突然儀仗隊長大聲喊了起來：「陸伯言，我們信你！兄弟們就跟著你闖了！」

「可是海軍大臣馬上就進來了。這邊還有一隊隨時會炸窩的兵……」

這時儀仗隊長高喊一聲：「立正！」倒把袁一秋和徐謙嚇了一跳。數千人同時一踏，聲音響亮。

袁一秋臉色不好看：「怎麼這些陸將軍覺得不夠？那下次我叫人多送些來。」

陸伯言環視了這些士兵，緩緩開口：「你們今天站到這裏來，是為什麼來的。我想，你們自己心裏都有一個答案。我當初被分到這裏來的時候，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覺得我完蛋了，認為我會在這裏呆一輩子，永遠也翻不了身。因為這裏就是失敗者的集中營，凡是來到這裏的人，沒有人覺得他們還有走出去的一天。但我給自己立了誓，我一定要走出這裏，給那些想整治我的人看看，老子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倒！但我到這裏來時，卻很失望。因為我看到了一幫窩囊廢，明明機會就在面前，卻連爭取的勇氣也沒有。明明可以站著，卻偏要趴著，任由別人在你身上踩來踩去。我當時想：我不會和這幫人為伍，他們自己都不救自己，別人就更幫不了他們。今天你們站在這裏，如果覺得這麼直著腰站著太累，想躺著，想趴著的，現在就可以往下倒了。」

張翼德豬蹄塞進嘴裏一半，差點沒噎死，大蹄花塞在嘴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徐謙抹一把汗，這儀仗隊現在簡直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爆發。

徐謙恨不能立刻鑽桌子下面去，心想完了完了。陸伯言啊陸伯言，你早上能鎮住那麼大場面，多不么容易啊，那是多少天的辛苦啊。怎麼現在就不能違心奉迎幾句，把這場酒宴混過去呢？

徐謙已經開始冒汗，不知說什麼好。陸伯言平靜回答：「為了精衛號的全體官兵，為了海軍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