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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過真正愚蠢的統治者，連劉禪也不是，但是卻會有自私的、有無奈的、有狂妄的、有貪婪的……總有一些東西會蒙蔽人的眼睛，讓他看不見萬萬人都看得清的事情，而在由每天億萬人億萬件事組成的洪流前，真的明白何時該做什麼其實很難。

陸伯言看著最後一塊碎片消逝在熔爐中，默默轉身離去。他的身後火光不息，那些滾燙的鐵血將重新凝結，變成一艘新的戰艦，它會更強大，更威武，更萬眾矚目，重新走上追求榮耀的道路。會有新的幾十萬年輕的面孔聚集在它的巨大身軀下，憧憬著未來。但沒有人能告訴他們未來。能決定未來的，只有歷史。

「所以啊……」周公瑾嘆氣，「你喜歡把複雜的局面用最簡單的方式去處理，你不背棋譜，完全靠直覺去走下一步。你明知利害關係但是你不管不顧，你不喜歡解繩結，喜歡把它直接有劍劈開。你成功了很多次，但你不可能永遠靠這樣贏，精衛號就是一個教訓。」

劉協很明白，自己要做穩皇帝，就是要多聽少說話，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滿場文武，哪一個不是人精，人情世事都老道著呢，可是每會開會，都能吵上一個月得不和*圖*書出一個結論，這是為什麼，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水有多深，看看未央宮的早朝現場直播就知道了。

「小小海盜？連你也這樣想？」

敵人果然是不講規則的，呂子明帶著艦隊在東海轉了幾個月，也沒有見到有人來堂堂正正迎戰。所有的海盜組織都聲稱對此事件負責，但是就是不告訴你他在哪。海盜們一夜之間似乎都銷聲匿跡，方圓幾十萬光年內只剩下些荒涼星球，老弱村民。東海艦隊白費了無數燃油，連根海盜頭髮都沒撈著。

不過作為寬慰與鼓舞國民的重點形像工程，這艘戰艦的建造擺出了不做則已，要做就造做成世界第一的架勢。設計噸位達九千萬噸，可容載五十萬士兵及三千架戰機，是名副其實的天空之城。萬眾期待它造成的那一天，就是大漢成為世界強國的那一日。為造艦國家號召大家捐款，連小學生都捐出早飯錢，為戰艦征名的活動開始，所有人都興奮地想著它的名字，從天威遠誅到團團圓圓，征名委員會收到了上百億個名字，幾乎把所有的漢字組合都用盡了。

沒有證據。

「一些小小海盜，不值得動用你這九段高手。你更可能作為國寶被m.hetubook.com.com鎖進地下保險柜。」

陸伯言將黑子拍下：「因為你根本沒想好怎麼贏。」

陸伯言孤獨的站著，相比這座工廠，相比那巨大的殘軀，他分外渺小。巨大的鋼鐵廠四下看不到一個人，只有重型的機械在運轉，如同這龐大的帝國，沉重的喘息。

「但你現在有機會么？艦隊擴充，別人就要去接管新戰艦了，而你卻還坐在這裏，而且可能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出去了。」

「嘿，我還沒落子，你搶先，要判輸的。」

「我不想操心這些，我不在乎那些新艦長是這系那派，我只要他們上戰場能打勝仗。」

但文帝景帝的基因也不代表就能重現文景之治，忍耐積累的太過頭，國庫里錢都爛了，也捨不得造幾個兵，結果周圍蠻荒之族群起掠搶，把大漢差點變南宋。後來大家一合計，太強勢的皇帝果然是不好，要削弱皇權，於是換來換去還是把獻帝換了上來。

精衛號被擊沉的結果，卻是促進了北海艦隊的擴建，漢朝號稱要將北海艦隊在五年內建成世界排名前三的艦隊。因為要追求速度，於是開出了巨資向幾海上強國購買戰艦，而自行建造的，卻仍然只有一年前那一艘而已。

「你不和圖書用替我擔心，」陸伯言輕敲棋盤，「會有人來求我出去。」

幾千公里之外的地下基地，周公瑾又輕輕把一粒白子放在棋盤上。他下棋從不執黑，因為喜歡白子那玉石的光澤，哪怕為此一直下不贏擅長搶攻的陸伯言。但勝負似乎對他不是最重要的，美學才是。

「你覺得我們會輸？」周公瑾落子的手在棋盤上停住了。

陸伯言站在長長的鐵架長廊上，遠處是帝國最大的鑄練熔爐。它像一座活動的火山，紅色的光芒映亮了整個天空，鋼水沿著數百道渠像河流一般奔淌。一塊巨大的黑色移過他的頭頂，像是另一塊陸地，那曾是一艘戰艦，它曾經有個名字叫精衛號，但現在，它已經被切割成數千塊，要回爐重鑄。

漢獻帝就覺得一切安靜地很，安靜地就像未央宮的深處，可以聽到跳蚤的哈欠，但就是聽不到宮外的國民們在說什麼。也許他們也在保持沉默，什麼也沒有說。也許只要永遠不去聽，一切就會永遠這樣安靜下去，就像大漢帝國的安詳永固，會億萬萬年。

所以獻帝樂得不說話，看著這朝堂上的戰爭。這小小几千平米的大殿各幫各派還爭奪不過來呢，真有多少閑心去管幾個海盜打沉了一艘老破船的www.hetubook.com.com事情？據說死了幾萬人？大漢朝有上千億人口，還在以每年百分之十五的速度增長，就算再死上十倍，對於龐大而麻木的大漢朝來說，也不用眨一下眼睛，就當是蚊子叮了一口。

但漢獻帝其實一點也不傻。

「所以說，精衛號事件，並不在於它應該被如何處理，而在於它處理之後是誰得利？」

「為什麼？」

陸伯言坐在他的對面，輕輕搖頭。

「曹孟德早已把陸軍握在手中，這次他大力主戰，力主加強北海艦隊，正是藉此機會，組建一支屬於曹魏系的海軍艦隊。如果北海艦隊按計劃添艦增兵，也許會有很多新任的艦長會是他的心腹。」

國際法是講求證據的，所以不能明白誣友邦的商業集團走私販毒，但是海盜們突然膽大包天，打沉了大漢帝國的戰艦，這自然是不需要任何證據的，也不需要理由。所以漢海軍的一腔怒火，也只有對著空蕩蕩的星空發泄。而且這個王朝之內，真正憤怒的人其實也並不多，或者說，如果把耳朵捂起來，自然也就不用聽到任何聲音了。

重達萬噸的戰艦殘軀被吊著滑過軌道，慢慢沉入火焰之中。這是一個巨人的火葬儀式，這巨人曾經有過成為英雄的夢想，但最終卻倒在了駛www.hetubook.com.com向夢想的路上。在他的軀體中，曾經有幾十萬人眼中閃著希冀的光，相信有一個人會將他們帶向光輝與驕傲。但是他們現在都不在了。

「沒有人可以永遠打勝仗，我只需要能贏決定性的那一戰。」

「不，我贏了。」陸伯言手按在棋盤上，「真正的戰爭沒有人和你講規則！」

「因為我會打仗，而戰爭就要開始了。」

上朝的時候主戰派和主和派吵了一天，主戰派說是可忍塾不可忍，若不反擊大漢顏面何存。主和派說引強軍而攻海寇，好比讓呂布去抓耗子，縱有一身力氣，卻使不出來，人家在暗你在明，這滿天星系去哪裡找那些海賊，到時勞師而未果，反使列國笑話。漢獻帝覺得他們真得說得都很有道理。他很想說如果滿朝人才精英居然都得不出個一致的結論，那麼不如我們拋硬幣來決定吧，但是又怕被文武一怒之下廢掉。要知道他只是劉協，不是劉徹。他的基因能被選為皇帝。完全是因為當年那個劉徹基因花光了國庫所有的錢去造艦拓疆，號稱十年之內成為世界第一帝國，結果一場糧荒餓死好幾十億人，那之後大家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劉徹都能成為漢武。漢武之所以能成為漢武，是因為之前有漢文漢景的忍耐與積累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