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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歲萬歲

作者: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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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解脫 1

第十三章 解脫

「太害怕活下去的時候,死就是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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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戶口本呢?結婚證呢?是不是藏在你閨密那裡了?」李楷問。
鄭家爸媽最怕的就是在家裡鬧事,勸也不是,躲也不是,又怕人受傷,又怕家被砸,一時間亂成一團。
東西被損壞了不少,但好在本來也沒什麼值錢的,裡間的門鎖被撬壞了,她和鄭家悅的床和行李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看起來是有人在找什麼東西。
「那他就是不同意呢?」鄭家悅問。
「……別說了。」她對爸媽說,「我跟他回北京,離不離婚我們自己處理,我保證不會再影響家裡了。」
換作別人可能早就嘲笑她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大部分時候許珍貴給她的都是寬慰。「年輕的時候誰沒瞎過呀,我也瞎過。」她總是笑嘻嘻的,好像什麼事在她那兒都不算事,「以後日子長著呢,還是可以好好過的。」
從舉起那把菜刀的時候開始,她就不再怕把這場婚姻撕個粉碎所帶來的任何代價了。
鄭前程氣不過,騰地站起來。李楷他弟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動手倒反應挺快,倆人就勢扭打在一起,茶几被撞到沙髮腳上砰的一聲響,驚到了裡屋的三個人。
「……姑娘,你是不是惹上什麼人了啊?」大姐在一邊等著她看監控,疑惑地問道,「……你和那個常來住的姑娘,看起來都挺老實的,怎麼總攤上這些噁心事呢?」
「這一點小事可以毀掉我的一輩子,比死還可怕。」鄭家悅說。
鄭家悅心裏默默盤算著,沒有回答。
她爸媽對視了一眼,欲言又止,似乎也意識到這話說出來不太妥。但鄭家悅從小到大早就習慣把家人的每一個眼色每一句語氣翻來覆去咀嚼直到確認自己沒有給他們的生活造成任何阻礙,hetubook.com.com一下子就明白了爸媽的言外之意。
家裡早年間有個遠房親戚,嫁走的女兒不堪家暴逃回娘家,女婿脾氣暴戾,上門來要人,女兒死也不走,爭執之下女婿打死女兒,打傷老丈人,下半輩子都癱在了床上。自從鄭家悅要離婚以來,爸媽總明著暗著提這老皇曆,旁敲側擊說給她聽。
她似乎不怕他了。
她給鄭家悅打了電話,但鄭家悅遲遲沒接,她就先把屋裡的損失拍照存證,也發給了鄭家悅,又在群里通知今天不上課了,然後拿著監控去了派出所報警。
「不然呢?有的人你對他就是沒有道理可講,就得用暴力打敗暴力,用魔法打敗魔法。」
鄭家悅心裏還在斟酌,外面已經一言不合又動起了手。李楷一直就看不上鄭前程,總覺得他老婆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弟弟是個定時炸彈,又沒什麼好工作,將來一旦啃老啃不上了,說不定還要靠他們兩口子接濟。鄭前程更是看這個姐夫沒順眼過,總戴個眼鏡抱著筆記本像是有文化的樣子,說話又酸,動手又慫。
「證件我不會給你的,你想看到證件,就去民政局看。」鄭家悅平靜地對李楷說,「我還是那句話,其實離婚對你比對我更好。我離了婚沒人要了,你離了婚還可以有新的幸福生活,怎麼看都是你賺了。」
那把菜刀把她們家分成了兩派,姐弟倆主張「硬剛」,李楷不同意就打到服氣;但鄭家爸媽還是不願意惹是生非,希望鄭家悅能好聲好氣軟磨硬泡地求李楷同意離婚。
「非要打到家裡來,像什麼樣子?」果然他們走了之後,爸媽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埋怨鄭家悅,「離婚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離婚吧,我們也不好多干涉,但是能不能別天天到家裡鬧?這日子怎麼過?爸媽養你們這麼多年,到頭來老了想過個安生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此時的鄭家劍拔弩張。算盤打得很響的李楷,有了特意從老家趕來給他撐腰的他爸和他弟,底氣足了不少,三個人端坐在鄭家進行談判。鄭家悅坐在三人對面,被爸媽和弟弟護法一樣地夾在中間,覺得這場面格外荒誕。
她明白李楷的心理。不管是面子還是裡子,她這個看起來體面又合適的老婆,他是不會輕易丟棄的。說實話,如果他倆分了,以他和他家的這個條件,在現在的婚戀市場上,他也不一定能立刻無縫銜接一個比她好很多的人。用許珍貴吐槽的話來說,除了她,再找個這麼瞎的也不容易。
上次的偷|拍事件后,許珍貴和樓下鐵鍋燉店的大姐關係好了許多。大姐知道她住在店裡,經常會叫她下樓吃飯,她出去的時候快遞也幫她收著,熟起來之後她也習慣了大姐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雖然小事愛計較,但人並不壞,也挺護著小姑娘們的。
鄭前程看都沒看他拿出來的單子,說:「你這沒有用。誰能證明是我打的你?有派出所做的傷情鑒定嗎?你一個有臉面有文化的大城市上等人,這點常識還要我教你?」
在李楷眼裡,鄭家悅像是換了一個人。放在以前,他是從來不會想到這個知書達禮、溫順謙和、凡事都逆來順受的女人,會像個潑婦一樣舉著菜刀沖他大吼大叫。現在即使她沒拿菜刀,坐在他對面兩步遠的地方,雙手抱在身前,語氣平靜,但他就是感覺哪裡不一樣了。
「那能怎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辦?」鄭家悅說,「我這隻是緩兵之計,先等他家人走了,他回北京工作了,再從長計議。這個婚怎麼都得離,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沒的商量。」
她離婚的戰線越拖越長,她又賴在家裡不走,上次李楷和鄭前程起衝突,更是他們沒好意思跟她開口的擔憂,他們雖然也心疼她,知道她受了委屈吃了苦頭,支持她離婚,但歸根到底,他們並不希望她的事影響整個家。
有那麼一瞬間她又動搖了。這個家是她從小到大都想逃離的地方,但也是她在失去了對婚姻生活的所有期望之後唯一還能回來的地方,她不想從此攪得家裡雞犬不寧,爸媽每天提心弔膽,這樣即使她真的從婚姻里成功解脫了,以後也真的沒臉回來了。
家裡狹小的空間限制了所有人的動線,倒是也鬧不出大事來。李楷他們三個人其實也打不過鄭前程,但鄭前程知道他爸媽最恨他拆家,不僅不敢發揮,反倒還被李楷他弟趁亂往腿上踩了一腳,跟腱撕裂的舊傷給踩犯了,疼得齜牙咧嘴,顧不上他爸媽的體面,一手一個把他們父子三人丟出了門,一隻腳跳著還在叫嚷有種去外面一打三,被鄭家悅拉住了。
「我說過嗎?」鄭家悅疑惑。清醒了之後,她突覺以前腦子發昏的時候說過的那些話,現在聽起來都是笑話。
「不能因為這一點小事,把咱們整個家都毀了。」爸媽說。
但她還是心軟的,爸媽對她有養育之恩,即使她不憚于和李楷魚死網破,也終究不想殃及家人。鄭前程本來就衝動莽撞,總想替她出頭,要是鬧出事來坑了他下半輩子,爸媽估計不會原諒她,她也不會原諒自己。
前晚大姐並不在店和-圖-書裡,早上很晚才來,也不知道樓上什麼時候進的人,怎麼被砸的。許珍貴記得大姐門口也有一個攝像頭,想看一下監控。
「他賺那麼高工資用來給他買老婆生孩子的?」鄭前程說。
「動不動就PK,你以為誰都像你呢?」
「你認真的嗎?」路上鄭前程問她,「真跟他回去?能離成嗎?你結婚證、戶口本到底放哪兒了?你要是跟他回去,被他找著了,再給扔了燒了,你怎麼離?在咱家他們都那麼囂張,到時候就剩你自己,一個人PK他們全家,那還不把你生吞活剝了?」
「你有臉說?當初你們家死皮賴臉不出嫁妝,還非要我們家彩禮,幹什麼用了?還不是要留著給你娶媳婦?看你也娶不上媳婦,不如還給我們家。」
小時候鄭家悅總覺得,許珍貴的幸運無非是沒經歷過什麼挫折。但後來她想,其實許珍貴的幸運在於她得到的愛和溫柔,經年累月地化作保護著她的勇氣和力量,足夠支撐她走很長很遠的路,錯了也不怕,傷了也能痊癒。而只能靠懵懂而倔強地一步步試錯走來的自己,卻要到如今才能瑟瑟發抖著克服恐懼鼓起勇氣給人生按下暫停鍵重新開始。
鄭家悅很早就把重要的證件隨身帶出來了。李楷讓人去許珍貴店裡找,也是想找她的證件,但沒有找到。鄭家悅並不知道他們去找過了,道:「你管我藏在哪裡?那是我朋友的店,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不能去打擾人家!」
鄭前程蹦著去醫院開藥,鄭家悅看不過,還是跟著去了。
「可以,那你把證件拿給我,咱們今天就回北京,以後好好過日子。」李楷說。
「怎麼,是想把你們用在王秀菲身上的招數在我身上再用一遍?」鄭家悅盯著www•hetubook•com.com他問,「這就是你們家祖傳的解決辦法嗎?全家出動來審我,然後把我押回去,像王秀菲那樣乖乖給你們生孩子?」
「……老實才被欺負。我們才不想老實。」許珍貴盯著屏幕,但監控的角度只能看到大姐店門外的街邊,進進出出好多人,並不能分辨誰進了大姐的店裡吃飯,誰上樓去了她店裡。李楷來找過鄭家悅之後,她直覺覺得這事絕對跟李楷有關係,但看了昨晚所有進出的人,也沒有李楷。
「你到底怎麼想的?」她媽問,「一直這麼拖下去,他們要是再上門來不走了,咋辦?這不是個事。」
李楷他爸聽不得李楷受人擠對,立刻甩臉子:「怎麼,我們家李楷就是大城市的上等人,你算什麼?你下輩子都賺不到他那麼高工資。」
李楷把去醫院開藥的收據拿出來,說上次鄭前程把他打成了輕傷,要求他把醫藥費付了。
「老婆,你別說這麼冷漠的話。」李楷又軟下來,「沒有人比你更好了。咱們倆沒有本質上的矛盾,這個坎兒咱就過去,咱一起翻個篇,不行嗎?你以前不還說,要給我生一個比咱倆都聰明的寶寶嗎?現在說話不算話了嗎?」
李楷是他們全家捧出來的寶,有了他爸和他弟撐腰,硬氣了不少,被鄭前程揍了一頓的仇,說什麼也要報回來。本來鄭家悅就擔心他們又來鬧,刻意保持自己情緒足夠穩定,沒有在李楷一家人軟硬兼施的威逼下妥協。加上李楷已經對她有所忌憚,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沖她破口大罵,甚至看她意志堅定,鬆口同意兩個人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等鄭家悅調整好了再回北京,再商討要不要離婚的事。但鄭家爸媽卻給她使了個眼色,起身把她拉進裡屋,關上門。
不同意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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