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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塊錢。電腦和印表機不是我們民政局的，算是你交給私人列印社的。」

「這就是解脫的笑容啊！」我注視著這對青年人，感慨道。

「我就說你弄的這東西不行吧！」諶思對著牛南埋怨。

「呦，小夥子，你戴著個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受過高等教育，」大嬸聊興漸濃，指著離婚資料說，「填著研究生學歷呢，一點也看不出像打老婆的人啊！」

我清楚地看到諶思的面色從接過離婚證的迷惘逐漸變為了委屈、傷感和絕望，她嘴角抽搐著，五官痛苦地攪在了一起，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兒，在眼淚即將溢出的一剎那，她騰地站起身，快步離開了房間。

「那也是我昨天在網上找到后發給你的，你擎現成兒的就少發點牢騷成不成？」牛南反駁。

「是，我以後不打了。」

「那hｔｔps://ｗww•hetｕｂｏｏｋ.ｃｏm.com邊機器上有模板，你們去照著改一改，列印出來。」大嬸指著角落裡的一台電腦說。

「真不好意思，現如今石景山的堵車也這麼厲害了。」小跑兒過來的牛南邊喘著粗氣，邊對我諂笑，「十點五十八分，也勉強算作九、十點鐘吧。」

「回見！」大嬸滿臉堆笑。

大嬸接過材料，掃了一眼說：「你這離婚協議書格式不對。」

或許是看到接過離婚證的兩人有些沒回過神兒，也可能是看到在他們後面沒有排隊等候領證的人了，而距離午飯時間還尚早，大嬸衝著牛南問：「小夥子，你們為什麼離婚啊？」

「這麼貴啊！」牛南抱怨。

大嬸沒有答話。在牛南和諶思去電腦旁改協議書的工夫，鄰桌剛剛辦完手續的一對夫妻一邊往和*圖*書房間外頭走，一邊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懷抱著孩子的女方甚至歇斯底里地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著對方。我們不由都側目張望，而工作人員們卻慣看秋月春風般地忙活著手裡的事情，間或悠閑地用手指頭划拉著手機屏幕。

牛南和諶思面面相覷，沉默了一會兒，才難為情地說：「是我的錯，我打她來著。」

「帶齊了！」牛南回答，並把結婚證、身份證等一沓子東西遞了過去。

「這上面寫著『雖然女方處於哺乳期，但仍自願離婚』之類的，可我們還沒要小孩兒呢！」

「再忍一忍，」我對諶思笑著說，「最後忍一忍，馬上就完事了。」

「嘿，看看現在幾點了？十點五十八！」我指著自己的手錶，沒好氣兒地對牛南說，「按你說的時間——『九、十點鐘』，我九點就到了。今天是陪你和_圖_書離婚，又不是我離婚！」

「是，是。我以後長教訓。」

「哎——去那邊，這邊是結婚的。」牛南連忙拽住我，往另一間屋子走去。

「收費嗎？」牛南問。

諶思緊緊攥著書包帶兒，低頭咬著嘴唇。

「證件和材料都帶齊了嗎？」一位大嬸坐在桌子後面，語氣平靜地問。

「是嗎，打了幾次啊？」

「怎麼了？」那位大嬸頭也沒抬一下。

那蓋章的聲音乾脆而到位，就像一桿力道十足的遠台擊球后，球案上的目標球被母球擊中，隨即又發出爽快的落袋聲音，讓我有些著迷。

這時，牛南扭過頭來喊：「您給我的這模板好像有些問題！」

「我那個混球副科長不好請假，我和他說的是上午晚到單位一會兒。什麼叫一會兒，你懂嗎？」我發泄著心中的不滿，「你這人總是這樣，沒一次替別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考慮的，你不離婚誰離婚？」和牛南一起從民政局門口往裡走。

「咳，我還納悶這上面怎麼寫著別人的名字吶！」牛南邊修改邊嘟囔。

「人不可貌相！」我插嘴。

牛南下意識地追了出去。我起身對大嬸說：「沒想到，陪人離婚自己倒像受到了一場洗禮。給您添麻煩了，多謝啦！」

「把這話刪了吧，是排在你們前頭剛出去那對兒的。」大嬸不緊不慢地回答。

「小夥子，我跟你說啊，打人可不對，你打一次，人家也和你離了，你可倒好，打了這麼多次！」大嬸繼續語重心長地對牛南說。

諶思微皺著眉頭，兩條手臂里攬著挎包，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臉色蒼白，平日里柔和的雙眼皮下，此刻正透出疲憊而迷離的目光，幾根髮絲雜亂而醒目地從劉海兒里聳立而出。她看到我們走過來，也https://m.hetubook.com.com站起身，一起往屋裡工作人員的辦公桌前走。

「小夥子，以後就是再有理也不能打女人了！」

大嬸又將目光轉向諶思：「小姑娘，男人沒有輕易下得去手打女人的。你看他不像一個有暴力傾向的人，要是真下手打了，一定是天大的氣頂在腦門子上了。所以啊，這女人結了婚就不能由著自己的脾氣，隨便使性子激男人的火兒。以後，要是再結婚的話，得多替丈夫著想！」

牛南和諶思將合格的材料都交上去后，大嬸麻利地列印好離婚證后，在上面果斷而連貫地「梆——梆」敲上兩個章，遞給二人。

「兩三次，」牛南臉色凝重起來，說，「也有可能是四五次吧。」

到了領證大廳的入口，我邁腿就走了進去。一對笑逐顏開的年輕男女手持嶄新的證件走出來，與我擦肩而過。說實話，他們發自內心的笑容真的感染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