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婚姻合同
滿臉笑意的郁可菲擺擺手。
半小時后,邵傑夫的心一點一點涼了。貝璽,這個名字他很熟悉,是那個男人的兒子。
晚上李文澤會和李母攤牌,理論上,李家母子不會再出現郁家。郁可菲覺得胸中積鬱頓時消散,人也一下子輕鬆起來,甚至,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和車鑰匙準備閃人時她還哼著流行音樂。
「可菲,你打算以後都有這種狀態對待我們的生活嗎?你的變化原因是什麼?你出差之前,我們不是挺好的嗎?」凌長風的語調中終於有了絲感情|色彩:真誠而懇切。
眾員工迭聲說是。
「貝璽,怎麼還沒有睡?」郁可菲看看婉表,已經過了平常小傢伙的上床時間。
事事被安排,連婚姻也不能例外,郁可菲有點悲傷,語調相應的有些低沉,「我不喜歡他。」
郁可菲暗想,有貝璽這個媒介,以後的日子想必接觸會更頻繁。陷得越深就越傷人,拒絕他的接近,最起碼可以慢慢收回那顆沉淪的心,「結婚之後,我們可以隨意出入對方的家,這主要是為了貝璽。至於我們,我覺得目前就挺好。」
「他是誰?」
其實,行者不知道的是,郁可菲還有一點沒有弄明白,她是喜歡凌長風,還是離不開這種距離正常很近的家庭。也可以這麼說,如果這個家庭有她的參与,這個家庭就是正常完整了,如果沒有她參与,就是接近正常而又略帶缺陷的。而且,凌家父子表現出來的,是希望是歡迎她的加入,這對於渴望得到正常家庭承認需要的郁可菲來說,相當重要。
凌長風暗暗鬆口氣,他快速收起契約書折好裝在口袋裡,「明天給你複印一份。貝璽,收拾好玩具後跟媽媽說再見,我們該回家了。」
郁可菲靠在車座閉上眼睛,「不是你,是我們。有人說再婚是一項系統工程,原來結婚同樣是一項系統工程。一個環節處理不好,帶來的就是連鎖反應。凌長風,我很累,找個地方喝杯酒。」
郁可菲的怒氣漸漸平靜下來,「不為任何人。我真的不想結婚。」
客房部經理神色大變,「跟我走。凌總在西部酒城陪新加坡的客戶。」
聽筒里一陣沉默。
「我會放你走。」說這話時凌長風看似平靜,其實,只有他自己清楚,心頭的痛楚是那麼的撕心裂肺。他並不想這麼說,但是他知道如果不這麼說,他連這唯一的機會都不會有。他覺得他和郁可菲的關係已民經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再往前已無路可走,只有迂迴,只有另想辦法,雖然這個辦法很有可能是破釜沉舟。但是,他別無他法,他只能這麼做。
「可兒,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小傢伙稚嫩的表情特嚴肅。郁可菲想笑又抑住,點了下頭示意他說。
第二天醒來,雙腿青紅已變成青紫,疼痛也加劇了些。郁可菲給李部長打了通電話,便窩在床上一動不動。客廳里一點動靜也沒有,估計邵傑夫還沒有醒。
「你是誰?請講話。」聲音很溫和。
郁可菲淡淡掃他一眼,「在觀察室。至於有沒有出事,還是見著孩子再說。」
小貝璽卻撓撓頭,「可兒,你交待N遍了。」
「丫頭,這孩子腿上傷口中有泥沙,得去醫院處理一下。」不等郁可菲開口,行者已彎腰抱起貝璽,「你想跟來就跟著,不想跟就在這等著。可菲,我們就近去中醫一輔院。」
車子停在急救中心門口,凌長風沒顧上熄火,直接沖向急救中心大門。
郁可菲震驚,這是她在郁家第一次聽到的正面提起她的親生媽媽,「她在哪?活得好嗎?」
郁可菲病了,一直低燒,大夫檢查不出病因。
「不想結婚,還是不想和我結婚?」
「為那個接你的人?」
和郁母並排坐在沙發上閑話家常的中年女人站起來,「幾年沒見,可菲出落得越來越漂亮。文澤這孩子眼光不錯。」
郁家晚上七點半開飯,郁可菲七點二十分準備出現在郁家小院中。
凌長風長長吁口氣,「我兒子沒事?是吧,可菲?」
貝璽扔掉遙控器撲到郁可菲腿上,「媽媽。可兒是我媽媽嘍。媽媽……」
聞言,邵傑夫站起身子就準備過去驗傷。
女孩忿忿的坐進副駕駛位,有些敢怒不敢言。
「爸,我正好也準備和你說這事。我會和李文澤交往是他的提議,假裝戀愛藉以逃避相親,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我沒有預料到李阿姨會前來,更沒有預料到會說到訂婚……」郁可菲說了百分之九十的真話。
「去急救中心。」掛斷電話,一直強撐著的郁可菲虛脫了。
可是,他的希望很快變成了失望。
不知過了多久,月光里有個人影,下意識的,郁可菲直接問,「手好了沒有?」
……
在不安中度過一周,沒見有什麼事發生,郁可菲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果然,李部長眼裡現出激動感恩,「有了郁副總的理解,咱們理應再接再勵,做出更好的成績才是。」
極注重儀錶的邵傑夫衣服有些皺,神情也有些頹廢。另外,他面前的飯菜幾乎沒有動筷,只是,一瓶白酒已經見底,另一瓶也已喝了三分之一。
如果仍不能起作用,可至少,郁達明不會每天一個電話催促,這事可以確定。郁可菲暗嘆一聲,心底有絲苦澀湧上來。
這天,郁可菲削好蘋果遞過去,「爸爸,吃點水果。」
書房內的兩個人仍在高興的展望未來,絲毫不知門外的人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郁可菲車速不快不慢,駛進小區時太陽仍高掛著。前面的白色本田很眼熟,後車座的小腦袋更眼熟。那是被楚阿姨帶走的車,小腦袋的主人是貝璽。
她覺得頭疼,該來的還是來了。只是不知這位客人跟李澤楷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關係,又會是什麼關係?
「貝璽乖,先去衛生間打開冷水一直衝,我馬上就來。」
郁達明冷臉端坐于寬大的書桌后,「文澤哪裡不好?」
「如果想永久解決難題,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凌長風忽然開了口。
邵傑夫坐在床邊,郁可菲第一個動作是一把拉著他的手,第二個動作就是探著身子去開床頭燈。
邵傑夫目光終於對上郁可菲的,「你朋友我特想去芒特哈根,可沒有伴的旅程無法想像,陪我走一趟,怎麼樣?」
周六下午郁可菲邀出孫素影,母女倆相偕逛商場。
從下午五點一直到晚上七點,郁可菲仍是盯著茶几上的電話號碼發獃。
行者說,郁可菲聽。行者說得越多,郁可菲心裏的不安越強烈。
「我會馬上給他打電話。對不起,給你造成了困擾。」
想到這一層,他萬分後悔。早知楊穆如此大意,他就不該讓她照看兒子。他是希望通過兒子拉回近期離他們父子越來越遠的郁可菲,但是,他並沒有想讓兒子受到傷害的意念。如果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他會推掉一切應酬,即使這些應酬能給酒店換回更高的長期入住率。一個楊樂樂已經足夠,從今日起,從即刻起,他不再接受楊家人的任何安排。雖然,他並不希望和晴晴的父母鬧不愉快。
「說明我們假扮情侶,是為了抗拒相親。」
話題發生變化。於是,訂婚事件並沒有說完。可是,郁可菲知道這事並沒有結束。
郁可菲自書房拿出張列印紙,放在茶几上。凌長風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一份契約極快擬成:
邵傑夫竟然握碎了玻璃酒杯。腥紅的液體從他指縫中流出,那麼肆無忌憚,那麼醒目張揚。
走到病房門的邵傑夫沒有回頭,「介意。」
「如果有一天,我想離婚呢?」郁可菲覺得賭注太大,斟酌許久,還是開了口。如果結婚的結果是心徹底沉淪,那麼她還有逃離這條生路。
郁可菲愣了,郁達明說得是事實。她忽略了大意了,她應該早早想到這個問題,可是,她卻沒往這方面深想。李文澤走的是迂迴路線,她失策了,她同意李文澤的提議壓根就是把自己置身其中,這件事基本上就是她在為李文澤的預謀費神出力。她無法直視郁達明咄咄逼人的目光,因此,她的目光盯著書桌一角的多功能筆筒上,想了會,說,「爸爸,近期我沒有成婚的打算。」
凌長風眼裡有絲痛楚閃過,但是,郁可菲沒有捕捉到。她只顧沉溺於自己的思緒里,等待凌長風的回答。
車速飆升,凌長風還再加速。他已顧不得問兒子被反鎖的原因,他只是一門心思往回沖。這時,用心膽俱烈形容他絲毫不過分。
「行者。再快點。」郁可菲催促行者再加速。
郁可菲把門外的兩人用手勢招呼進來,「不,是我媽媽。」
郁可菲激動起來,「什麼事?」
「早回來了,在書房和文澤說話。」
郁可菲搖搖頭。
她很快掛斷電話,因為她不敢再說下去,再說下去,她不知道還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女孩邊向停車場外走邊說,「阿風晚上有應酬,要很晚哦。我們去小區外吃麥當勞。」
「我們不曾有過什麼關係,也談不上恢復或是破裂。」邵傑夫臉上的憤怒褪了,然後慵懶的笑了,「可兒,不要我讓見到你求人的樣子。即使對象是我。你不是這樣,這樣也不是你。」
「太費時間……」
「可兒工作有點忙,過不去哦。」
電話粥仍在煲。沉溺其中的郁可菲臉上表情異常柔和。邵傑夫再一次發現她臉上有種異樣的光輝。他無比清楚這種光輝叫做母性。他想衝過去奪過她的電話,告訴她,他也可以給她孩子,他們的孩子會更加可愛伶俐。
腿上火辣辣的,這是在西部酒城碰撞的結果。郁可菲臉一耷拉,「估計有點傷。」
「晚上回家,有客人。」十分鐘后,郁達明的信息傳了過來。從不發信息的人居然也發了信息,雖然間隔的時間長了點。這隻說明一件事,這個客人很重要,而且跟她郁可菲有關。
走到經營部小會議室,聽到李部長和員工們正在開會。
邵傑夫聳聳肩,轉身先打開水晶吊燈,然後走向陽台靠邊的儲藏櫃取出藥箱,自言自語說,「笨女人,常識誰不懂啊。就這生活能力,還出來單過。」
「郁副總所言極是。」經理顯然很滿意地得到了他想聽到的話。
甲、乙自願結婚,婚期定於二00八年九月二十九日。期間雙方保持一般朋友關係,無須履行夫妻義務。如果乙方有離婚要求,甲方需無條件答應。
眾員工歡呼雀躍,「謝謝郁副總。」
和-圖-書邵傑夫對郁可菲來說,是比郁建業,也可以說是比爸媽還要親密的家人。她傷害任何人,都不想傷害他。躺在床上的她,覺得腦子裡全是紅色,連帶看人也出現了異常。
其實,她心中最難受的卻是邵傑夫的反應。
他拐彎磨角扯了半天,郁可菲心裏明白了這通電話的意思,他覺得王霞工作能力很強,很適合財務部副部長的位子。
以李國強的性格,絕對不會容忍拋棄自己兒子李文澤后結婚再離婚的郁可菲踏進李家大門,郁可菲很明白這個事實,也清楚此時此刻李文澤說這話也是出自肺腑。其實,在這一刻她還有些感動的。但是,理性的郁可菲當然不會不理智的輕易答應李文澤什麼,於是,很自然的,郁可菲拒絕了,「文澤,我沒有你想像的那樣美好……」
只要邵傑夫還承認她是他的朋友,他提什麼要求她都會答應。這時候的她,腦海里沒有凌家父子,也沒有一個月後的婚禮。不要說是芒特哈根,世界上任何地方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因此,郁可菲直接問,「什麼時候啟程?」
郁母覺察到女兒態度冷淡,違恐李母難堪,於是,交待郁可菲,「丫頭,叫他們出來吃飯。」
「你只有一個選擇,九月底和文澤訂婚。明年文澤回S市之前先在Z市舉行婚禮。可菲,爸爸不會害你,這是最好的路。」
郁可菲忍無可忍之下,猛地推開書房的門,「爸爸,我和想李文澤單獨談談。」
郁建業每次回家,郁達明都不願與他同桌吃飯,久而久之,郁建業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郁達明如果有什麼事交待郁建業也是孫素影、郁可菲傳話。
那蓬勃朝氣的女孩子絕對不是家政師。
「我媽明天下午的飛機,晚上我向她說明白。」電話中,李文澤難掩被拒的悲傷,「可菲,為何工作上頭腦清晰如你,現實生活中竟這麼執拗呢?我們如果在一起,或許不是最幸福的,便絕對是最適合的。」
「可菲,能叫我一聲媽媽嗎?」
桌面上,李母幾次提起訂婚細節都被李文澤不著痕迹的打斷並轉移了話題。因此,訂婚事件並沒有攤到桌面上說,郁可菲總歸是鬆了口氣。
「你……你先前的說辭都是假的。」郁可菲有些不知該怎麼往下說。
郁可菲識趣地起身瘸著腿往卧室走去,「別熬太晚。」
郁可匪生硬的口氣成功讓郁達明愣幾秒,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柔順的女兒發飆的樣子。慣性使然,他仍然想用父親的威嚴來震懾女兒,於是,他很自然盯著郁可菲冷聲說,「給你們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后出去吃飯。可菲,記住今晚家裡有客人。」
郁可菲握手機的手慢慢鬆開。她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譏諷自己,既然刻意疏遠,又怎麼半途而廢呢。
這是希望完全破滅之後的絕望,郁可菲能理解。
「婚期是九月二十九日。我一直在找你。邵傑夫,別這樣,我們還如以前一樣,好嗎?」郁可菲望著邵傑夫乞求他,在他面前她不在意這些,她不想連唯一的朋友也失去。
郁達明並沒有等她說完,便截斷了,「文澤很喜歡你,這是其一。其二是,文澤根本不需要假裝戀愛,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沒有人會輕易為他介紹對象。」
郁可菲頓覺滿頭烏鴉飛過。
郁可菲愣了,破例幫的忙居然忙錯了。
這時,他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郁可菲應該很快樂。意識到這一點,邵傑夫又痛苦起來。原來自己也是自私的,他發現他對她的愛憐也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是她和他在一起。其實,如果真的愛她就該無條件的讓她快樂幸福。即便是她的幸福快樂里並沒有他的存在。
「我一直很投入,在我心裏,沒有假扮。」
「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郁家書房裡。
那女孩左肩膀夾著電話,用右手拽著貝璽,顯然,電話沒有掛斷的意思,「……什麼?……新款式?……裙子么?……好,晚點吧,他睡了之後。」
郁可菲有點不適應改了的稱呼,她試圖讓貝璽改口,「貝璽,還叫我可兒,好么?」
郁可菲這才意識到房間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她深吸口氣待情緒平復才抬起頭,笑問貝璽,「什麼時候出院的?」
這時候,郁可菲突然覺得她的世界似乎也缺了一角。獨自吃飯時,她總是不由自主拿出邵傑夫的那副碗筷。喝酒時,她也總是拿出兩個酒杯。總之,無論幹什麼,她總會自然而然想到邵傑夫。這時候,她才意識到習慣的可怕。她已經習慣生活中有邵傑夫的參与。因此,邵傑夫的突然消失,她一下子不習慣了。
剛到集團里停車場,郁可菲接到一個電話,意料之外,是王霞所在分公司的總經理,「郁副總,自從你主抓經營工作起就沒有來視察過工作,什麼時間來指導指導工作?」他語言活絡,但絕對意有所指。
孫素影淡淡笑了,「菲兒,媽很欣慰。我和你爸活到這個年紀,已經不會輕易受到傷害。其實,她也挺苦的。」
她一路跟著本田車駛進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后,她沒有馬上下車。而是悄悄打量對面本田駕駛位子上下來的人。
郁可菲心裏豈會不明白邵傑夫剛才的動作為的是什麼,可是,她只能裝作不知,她覺得只有這樣她才能把兩人的友誼維持下去。她不願意兩人之間變了味道,更不願失去這個朋友。雖然她知道他對她早已變了心思。可她仍做著最後的努力,努力撥亂反正,使兩人關係歸於原位。
「我討厭功利的人,但我卻愛相當功利的王霞。這看似矛盾,其實只有當事人知道,這並不矛盾。感情的事跟理智無關,只要隨著自己的心走,走到哪是哪。」
太過專註,郁可菲被驟然而起的電話嗡嗡聲嚇一跳。仍是郁達明的詢問電,郁可菲任它震動,她沒有辦法再接。連續四遍后,郁達明終於放棄。
仍是先做事後詢問。郁可菲搖頭苦笑,不過她的笑容僅保持到飯館門口。因為,她看到了一個她十分渴望見到的人。居然是邵傑夫。
「可是,XX是董事家的小姨子,她的工作能力也不錯。不過,她來公司不過幾個月……」這經理心中已有決斷,但在等她的一句話。
心中煩悶,越發覺得會議室吵囂聲刺耳。又忍了會兒,郁可菲低聲向王副總告了個假,借口是家中有急事需回家一趟。郁可菲極少有私事,王副總止住高談闊論,壓低聲音說了句『快去吧』。郁可菲點頭后目不斜視走出會議室。
郁可菲穿棱於家和醫院之間。可是,無論郁可菲怎麼努力,郁達明始終不願開口跟她說話。很顯然的,比前幾年郁建業選擇建築時更為氣憤。
郁可菲沒有發覺自己有多羅嗦,凌長風似乎也沒有覺察到。
兩人走出書房,果不其然,兩人的媽媽已相偕而來。郁可菲暗嘆一聲,微微笑著走過去。
郁可菲把他抱到沙發上,褪下小傢伙的長褲,發現小傢伙右小腿全是紅色的痂。她頭未抬,但話卻是問凌長風的,「大夫有什麼交待。」
「哦。我們馬上出去。」郁可菲聽到腳步聲離開,「李文澤,今晚在家人面前還是不要表現出什麼異樣,畢竟來者是客,我不想讓我爸媽在客人面前失了面子,同時不想傷害你媽媽這個客人。」
這時,恰好陪客人的客房部經理路過,他曾見過郁可菲,也知道她與凌長風關係匪淺。於是,對客人含笑致歉後走過來,「我在三樓辦公,見過你。」
「哦。方便,可菲,有什麼事嗎?」人聲如音樂,也帶絲蠱惑。
意料之外,行者居然嘆口氣,「還是晚了一步。今日我來,一則退還你打到賬戶的費用,二則想告訴你,王霞的事你別插手。」
默默站了很久,郁可菲才回過神。一步一步向樓下走去,邊走她還邊想,邵傑夫還有什麼去處是她不知道的呢?
「我是……我是郁可菲。」
可郁達明卻鍥而不捨追問,「你喜歡那個結過婚的男人?」
邵傑夫擋著她,「不用看了。沒事。」
郁可菲小腿一下子縮回,咬著牙嚷痛,「邵傑夫,你想謀殺我啊。」
邵傑夫抽張面巾紙,郁可菲伸手欲接,邵傑夫避過,輕柔的為她擦去額頭上的汗。隨著邵傑夫的動作,抱膝坐著的郁可菲身子慢慢變得僵直,「只是小傷,別搞得我像傷殘人士一般。」
那女孩顯然驚得呆了下,低頭看看貝璽的腿,又仔細打量幾眼郁可菲,這才掛斷手中電話。「這位大嬸,我家貝璽的腿摔破了,你著急個什麼勁。礙你什麼事啊。」
郁可菲只好等待。
李文澤盯著郁可菲的眼睛,「那個叫貝璽的孩子是長風的,早在認識我之前,你們便認識、相愛。你的獨身主義只是幌子。」
「李文澤,請問你徵求過我的意見嗎?你覺得這種婚姻我能接受?我應該明白的向你表達過,我是獨身主義者。」郁可菲一反常態,情緒有些激動,當然,氣勢有點咄咄逼人。
桌邊的手機再一次震動。郁可菲一看,居然是貝璽的號碼。
郁可菲背靠著牆,覺得樓外那溫濕燥熱的空氣透過對面小窗子里直灌進來,瞬間充滿這方小空間,她有些喘不上氣。老爸說不願見她時的神色,李文澤倉皇逃開的模樣,交替閃在她在腦中。她從不想傷害人,可卻傷了最不想傷害的老爸,還有因她一時糊塗答應假戀愛的對象李文澤。
郁可菲轉過身,見行者滿面笑容自小區門口方向大步流星走來。
「說明什麼?」
郁可菲向來以不變應萬變,「工作上有需要時自然會去。」
「可菲,你先打急救電話。然後想辦法聯繫他們家裡人。這裏交給我。」旁觀者清,行者有條理的安排著。
「可兒?可兒小姐,我還趕時間,請儘快送我們回小區。」楊穆口氣不善走到走到行者跟前,向貝璽伸出手,「聽話,阿姨帶你去喝粥。」
「你喜歡貝璽嗎?」
她很怒,李文澤居然像分析工作一樣說著跟她有關她卻不知道不了解的事,不過,她更怒更難受的是,郁達明竟然連她的婚姻都想包辦。她理解老爸對仕途的渴望,也理解他想通過兒女來實現自己心愿的希望,但是,她不能理解,老爸居然用犧牲她的婚姻來實現這個希望。
郁可菲沒有與人當街吵鬧的經驗,聽了女孩的搶白,她頓時語塞。
林曉曦居然應聲坐起,笑說,「可兒?這叫www.hetubook•com.com法挺好。酷哥,介意多帶一個人嗎?」
「忙完過來,行么?」貝璽的聲音透出失望。
「傻孩子,為什麼無緣無故道歉。」孫素影輕拍了下挽在她手臂上郁可菲的手。
恐惶變成了驚悸,郁可菲幾乎可以肯定異味是天燃氣,「可兒馬上就到了。記得不要再打電話。」
「傑夫,不要這樣……」
「前陣子可兒有點忙哦。」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難度。郁可菲不願撒謊。可讓她實話實說,她也說不出來。
「我需要。如果我覺得可行,也許會同意你的提議。」郁可菲冷冷一笑,「但眼前我還有一個難題沒有解決,無法這麼快答覆你。」
十幾日來的鬱積悶氣頓時得到舒緩,凌長風心中壓下那絲欣喜,他說,「可菲,你怎麼了?你知道我不可能帶著兒子工作的。」
婚事並非一帆風順。
「同等能力的員工,還是工作年限長的了解業務流程。」郁可菲為行者破了第一個例。她不願為這事讓行者挨埋怨。
「可兒,我的腿被燙了。好疼,嗚嗚。」貝璽哭聲凄慘。
雖然內心各種念頭撕扯著鬥爭著,邵傑夫仍只是靜靜望著郁可菲。
兩人坐進車裡,行者點頭,「對他來說很重要。外人看來他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不是這樣,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人他當然不在乎,但如果是他在乎的人,他會表現的很死心眼。而你,應該是他最在乎的人。」
「唷,傻兒子。以後可菲就是你媽媽,喜歡嗎?」凌長風含笑扒拉一把兒子的小腦袋。
邵傑夫的心隨著那一縮也隱隱疼起來,他輕柔的拉回郁可菲的腿,換了根棉簽繼續擦拭傷口。
隔著房門,門外的邵傑夫交待門裡面的郁可菲,「可兒,千萬別用洗浴用品。」
郁可菲有點愣,凌長風居然連婚期都已經定好,感覺上很不對勁,似乎早有預謀。可是,她的事並沒有和任何一個人細說過,凌長風也應該只是從剛才的電話猜出些,預謀似乎又談不上。另外,契約書居然這麼簡單,簡單到只有寥寥數語。不過,仔細再想想,也確實沒有其他方面可以約定的,它似乎就應該這麼簡單。
郁可菲的出現,桌上眾人驚訝。只有凌長風臉色一變,「可菲,你病了嗎,臉色很差?」
「爸爸不在嗎?」
從文化路拐進東風路時,行者打來電話,「可菲,我們在急救中心。那孩子現在在觀察室。」
「粥?麥當勞有啊。」女孩頭未回,步子雖不是很快,但總歸是大人,貝璽只好跑著跟著她,「我要喝煮的粥……」
郁可菲稍微放心一點,親戚總比家政師強,「她會煮飯嗎?如果會,盡量讓貝璽在家吃家常飯,老吃漢堡喝飲料,對孩子發育不好。」
「不去了。爸爸帶我去酒店,他辦公,我在爸爸辦公室玩。」
很意外的,郁達明並沒有震怒,相反,他像是忽然間蒼老十歲,「可菲,我答應過你媽媽,會好好照顧你。」
「我需要調整情緒。」李文澤苦笑。
郁可菲扔掉電話,用雙手抱頭蜷縮在沙發一角,靜靜的一動不動。
行者抱著貝璽站在她身後,而那女孩子則站在行者身旁,此刻,正狠狠瞪視著她。
凌長風心如死灰,他有些絕望,「真出事了?」
「敲玻璃啊。」郁可菲大嚷。
「貝璽腿疼,不想走路。」貝璽眼裡的驚恐又起。
於是,傍晚時分陽光不烈時,郁可菲準備下樓去小區對面採購日常用品。臨出門時,她接到郁父電話,「即刻回家一趟,我現在在家等著。」
「他們的玻璃是經過處理的,沒有工具根本敲不開。」行者在院子里根本找不到可以砸門鎖的工具。
很顯然的,情感與理智較量時情感總會不由自主佔上風。內心鬥爭很久,就在情感即將戰勝理智的那剎那,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適時出現。
郁可菲不願說出今日之事,於是,笑著打岔,「傷在這,你往那邊塗藥算怎麼回事啊?手笨得像腳一樣,給我給我,我自己來。」
貝璽回過頭盯著郁可菲,特別認真地說,「貝璽也覺得媽媽好聽。」
郁可菲把蘋果放在茶杯蓋子上,「我喜歡他。」
尾隨而來的保安經理雖然著急,但仍克守小區規定:沒有經過主人允許,不能進入私人區域。他們在圍牆外觀望著。
不知過了多久,床頭柜上的手機嗡嗡聲讓她醒了神。
行者沒有多說,加足馬力向森林半島馳去。
「爸爸手機打不通。」
看著眼前純真清澄的大眼睛里寫滿渴盼,拒絕的話哽郁可菲在喉中。
他意識到,郁可菲真的生氣了,她雖然十分挂念貝璽,但只要他在,她便不會前來探望。
「我不喜歡他。所以,要你幫個忙,勸勸我爸爸,取消九月份的訂婚。因為他告訴我,你要求他好好照顧我。他認為這就是好好照顧的一種。」郁家現在的媽媽才是媽媽,這是郁可菲能冷靜分析事情的原因。
「可兒,家裡有好大氣味。」貝璽的聲音越來越小。
郁可菲默想許久,再次看向凌長風時,臉上多了絲若有若無的淺笑,「不妨說來聽聽。」
「我還有其他事。再見,可兒。」那隻扎著玻璃的手在她眼前消失。
「我不會和他訂婚。也不會和他結婚。」郁可菲沒有考慮直接拒絕。
正值盛夏,腿上有傷的郁可匪不怎麼想出門。可是,冰箱空空,她不得不出門採購。
郁可菲知道郁達明理解。只要跟工作有關的一切,他都會理解。
凌長風極力抑制住一吐為快的念頭:郁可菲,你難道沒有心嗎?即使沒有心,你清澈的大眼也看不出我的焦灼、我的不安、我的擔憂是為的誰。
郁可菲提前一步走向洗浴房,「我還是沖涼,這麼一身坐在沙發上,明天你洗沙發罩啊。」
「她出去了,門也反鎖了,我出不去。」獨立別墅區,外鎖全保險后裏面無法打開。這郁可菲清楚。剎那間,郁可菲怒了,凌長風居然把孩子交給這樣一個人看管。
她轉過身,入目處,地上星星點點的紅色通向門口。眼前已沒有邵傑夫的影子。
郁可菲忙不迭的點頭,「我不喜歡他,無法想像和他一起生活。」
郁可菲及時截斷了他的話,「你不用說這些,貝璽是你兒子,你有權力決定誰帶他。貝璽,傷好之前不能再亂跑哦,否則會留下疤痕的,這樣女生就不喜歡你了哦。」
一周后,郁可菲的腿傷完全好了。
目送楊穆貝璽兩人進了別墅,郁可菲才轉過身,「行者,麻煩你了。芒特哈根之行怎麼樣?」
正在這時,門鈴居然響起來。
「忙著給你設計婚紗,今天才知道你生病了。」他聲調如以前,慵懶又淡漠。
省里的各家國有糧庫在糧食儲備總局下來之下圓滿完成收糧任務,省里糧食部門得到省委省政府的通報表揚。省里專門派人來公司表揚了公司負責人,王副總在郁達明的指示下在集團大會議室組織召開了慶功茶話會。
甲方簽字:
郁可菲依然不說話。
走廊里,來往員工不斷問好。心情大爽的郁可菲笑著不住點頭。
「什麼事?」電話那端的她的聲音卻沉了下來。
郁可菲突然發現眼前的紅色竟然慢慢散了,她小心翼翼問,「我們仍是朋友嗎?」
郁可菲每每用四兩拔千斤之術躲避邵傑夫的關心,往日邵傑夫總是一笑而過,並不與她計較,但見今天她的傷這麼重,又聯到近日她越發異常的表現,邵傑夫心底掠過絲惱怒。看她伸手來奪棉簽,邵傑夫重重拍回她伸來的手,然後,用棉簽蘸過酒精后不打招呼直接摁在傷處。
「你做什麼都是徒勞,別費工夫了。」
郁可菲沒有說完,因為她被眼前的場景嚇傻了。
「聽爸爸說,你認為李文澤條件很好。可是,有件事你忽略了。」郁可菲恢復了冷靜理智。
原來王霞對職位升遷異常感興趣,而行者擔心身處財務部門的她會犯錯誤,因為依照他的觀察,他認為王霞有這個傾向。
當年知道郁建業的選擇后,郁達明長達幾個月失眠,他覺得特別失望傷心。幸好,郁可菲比較聽話。郁可菲不喜繁雜的人際關係,這在工作中是大忌。可是,她工作能力強,知道如何用人管人,憑這點,郁達明覺得驕傲自豪,也覺得郁可菲會是他實現心愿的最好對象。郁達明他希望郁可菲按他的設想走下去,嫁入李家,走上仕途,有了李家這個靠山,郁可菲往上再邁一個台階輕而易舉,郁達明幾乎可以肯定,有李家的鋪路搭橋,依郁可菲的能力,將來成就必是不可估量。更令他滿意的是,李文澤深愛可菲。仕途中,有太多權勢結合后貌合神離的婚姻,郁達明覺得這門婚事是最完美圓滿的。
邵傑夫重重放下酒瓶,問,「你爸病好了沒有?」
邵傑夫面無表情隨手掂起酒瓶,並迅速灌下幾大口。
「這是你們李部長領導有方,要謝也得謝你們部長。」郁可菲深諳用人之道,豈會獨享贊語,況且她根本不需要也不在乎這些。可李部長需要,她很清楚。
很顯然的,郁達明很滿意這種安排,因此,他笑聲朗朗,「可菲這孩子雖然內向,但是,在大事上還是比較聽我和她媽媽的話的。」
郁可匪心中鬱結升級,李文澤母子倆居然一起來了。來幹什麼?逼婚?
「建業令你爸爸失望了,導致他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你身上,工作上,婚姻上,他都想一手包辦。文澤雖是好孩子,但我看得出你不喜歡他。這件事我會勸勸你爸爸,如果真的不行,也會另想辦法,不會讓你們父女起正面衝突。前面已有建業的例子,我不能因為這件事讓我的女兒也不願踏進家門。」說完,孫素影深深嘆口氣。
剛走到書房門口的郁可菲胸中氣憤難以控制。她一直擔憂李文澤會從老爸郁達明身上下手。可是,沒有料到李文澤竟然會直截了當和老爸提訂婚的事。
行者專註的開著車,似乎對車裡幾人情緒的暗自變換無所覺察。
「我父母這邊,我會向他們解釋清楚。」郁可菲乾淨利落地摞下話,然後再乾淨利落的掛斷電話。然後,長舒一口氣,把電話隨手丟在辦公桌上。
「是不是文澤的事。」孫素影直接點破。
孫素影所謂的別的辦法,竟然是找到郁可菲親生媽媽的電話。
保安經理被駭得臉色變白,只好迭聲答應。
可能拍www.hetubook.com•com重了,貝璽苦著臉縮了下身子後走開一步,不叫姐姐也不叫阿姨,徑問,「我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郁可菲卻答非所問,口氣異常冷淡,「我來告訴你一聲,你兒子很有可能煤氣中毒。門卻反鎖著,沒有人進得去。」
是老爸郁達明。不想接且不便接。郁可菲心安理得兼光明正大掐斷後,發了一個特省字的的信息:開會。
「沒有科學根據。」郁可菲想扭轉剛才尷尬的氣氛,聲調刻意歡快。
「姐姐買了冷粥,我想熱熱,可是,我夠不著,只能站在塑料凳上,一不小心鍋打翻了,……」慢慢的,貝璽開始語不成句。
大堂經理被問得摸不著頭腦,但見郁可菲神色失常,精神似是煥散,越發不敢輕言凌長風去向。郁可菲心裏的恐懼一點一點聚集起來,這時候已瀕臨極限,絲毫不知此時的她面色是多麼駭人,她抓住大堂經理的袖子,「快告訴我。凌長風的兒子有可能煤氣中毒,……」
他說得有點晚,裏面的郁可菲先痛呼幾聲,緊接著大聲責怪他,「怎麼不早說啊。」
郁可菲下床,「我給曦姐說一聲。」
貝璽見她點了頭,雀躍著蹦下沙發,沖向陽台把裝他的玩具的整理箱拉到客廳,自顧自玩起來。
不得已,郁可菲只得再次致電提醒李文澤,「把真相告訴你媽媽。如果你覺得難於啟齒,今晚上我開口。」
「即刻啟程。來之前我已經去你家拿了護照衣服等必須品。至於內衣褲,你在機場買吧。」
聽了這沒頭沒尾的話,郁可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邵傑夫輕哼一聲,「沒受傷吧?」
「爸爸工作忙。總是我睡著之後回來,睡醒之前又去上班了。」說這話時小傢伙溜圓的眼裡水汪汪的都是淚。那種無助恐懼的感覺瞬間襲在郁可菲心頭,小時候,她經常有這種體會,因此,現在小傢伙的感覺她能感同身受。所以,她無法抑制心中難過,一把攬過小傢伙,「貝璽,腿流血了,要不要告訴爸爸?」
「男孩子,應該堅強一些,沒關係的。」凌長風雖然萬分心疼,但是,裝得卻比郁可菲更不在意。
「傑夫,不能這麼喝。」郁可菲劈手奪過酒杯。
行者邊走邊說,「很獨特的文化,群空間有照片,你看過之事絕對後悔自己沒去。可菲,王霞給你添麻煩了吧?」
她轉移過話題后,眼裡就再也沒有凌長風的存在。只是一直逗著小貝璽,「明天還去幼兒園么?」
腿被燙傷,對大人來說,也是種難以忍受的痛楚。在這種情況下,小傢伙居然留意到家有異味,這說明這種氣味並不是小傢伙常聞的。突然間,郁可菲心中恐懼起來,「貝璽乖哦,現在告訴可兒,你的腳為什麼會被燙?」
「我記得了。」
郁可菲疾步走過去,發現那根本不是他們在家常喝的酒,而是低劣的高度二鍋頭,是很烈的酒。
行者臉露遲疑,郁可菲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表達不明確,「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這很重要嗎?」
『愛屋及烏』,突然間邵傑夫想到這個詞。他苦苦笑起來,只怕可姿開業那天郁可菲說出這個詞時,用意雖是提醒金麥美人,可卻是她潛意識中自己的想法。她所做也是愛屋及烏嗎?
郁可菲看得眉頭直皺。
郁可菲盈盈笑著,「公司經營工作不止受到董事會的好評,連省里也在表揚。我們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檢查工作告一段落後,我會請示公司在物質上表彰我們部門。」
貝璽特乖特懂事,撫著郁可菲的額頭,輕聲說,「媽媽,別生病了。爸爸和貝璽都好難過。」
甲方:凌長風
「無意中聽見的。不多說了,回聊。」不等凌長風說話,郁可匪徑自掛斷電話。她沒有背後說人的習慣,因此,剛剛的那番話說出來,她覺得頭臉微燙起來。她不知道,回過頭時,她更覺難為情。
夏天,郁可菲很喜歡光著腳走來走去。今天,很意外的,她竟然穿上了拖鞋。邵傑夫覺察到她的異樣,「瞧瞧你身上的衣服,草屑、沙土,你去哪了?」
「楊穆呢?」
郁可菲熄火后把遙控遞給尾隨跟來的客房部經理。然後,走向行者的車子。她沒有進醫院,她給行者打了個電話。不到兩分鐘,行者下來了。
「小姐,貝璽的腿摔破了不適合再走路,還有,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郁可菲火自心頭起,快步截站到那女孩面前。
聽到郁達明的再次提醒,郁可菲心頭怒不但未褪,反而高漲了些,口氣不覺更強硬了些,「爸爸,我已經滿二十六了,分寸自會把握。」
郁可菲含笑走出小會議室,然後,腳步輕快走向電梯口。
「……叔叔,我媽的意思是兩邊同時進行,我們這邊先訂婚,S市的工作同時開始活動。正好這次抽查工作證明了我們倆的能力,相信工作上的應該難度不大。」
於是,邵傑夫輕輕虛掩了房門,躡著步子退回到客廳。然後,他深深吸口氣,直到他覺得情緒平穩才疾步走過去一把推開門,「可兒,我趕時間,先走了啊。早飯在餐桌上,要記得吃。」
可是,他心裏卻異常清楚,這一步他如果邁過去。百分之九十的結果是郁可菲沒收他的鑰匙,然後直接把他掃地出門。
其實,徜若郁可菲細看過去,就能發現他深黑的眸子里隱著絲難於用筆墨描述的情緒,兩頰更是隱隱抽動著。可是,很遺憾的,她沒有看過去。
郁可菲又沉默了。
「丫頭,你能抱動他嗎?如果能,就抱著他,如果不能,就跟車回小區。」行者的四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可兒。」小貝璽兩眼噙淚,但卻忍著不哭。對於郁可菲的到來,臉上雖現欣喜之色,但沒像以前那樣撲向她。
「你好,阿姨。」她這才明白了李文澤話中含義,「媽,爸爸還沒有回來?」
郁可菲看一眼茶几上的高腳杯,不答反問,「剛回來?」
郁可菲苦笑起來,「一直以來我不願相信,有這麼明顯嗎?」
仍在聊天的兩人聊天越來越熱乎。凌長風心裏也越來越不是滋味。他想,也許該換一種方式爭取郁可菲,這種方式就是直接。
「可菲,文澤哪裡不好?」郁達明沒有接蘋果,卻說出了自生病起的第一句話。
郁可菲含笑搖頭,「也沒什麼,她的事應該沒問題。今天下午,她們公司經理給我打過電話。行者,別怪我,你知道我不喜此道,希望只此一次。」
心痛就心痛吧,只要她開心就好。難過就難過吧,只要她覺得幸福就行。
其實,她忽略了一件事:從起點出發走到中途返回,並不說明她沒有走動過,她現在的起點永遠也不可能是原來的起點。
這個答案聽在郁可菲耳中,既讓她鬆了口氣,又打碎了她心底最後一絲期望,原來她留還是走全憑她高興于否,他根本就不在意。因此,她自嘲說,「我們也需要擬份契約書吧?」
又是一陣難捱的沉默。
郁可菲沉默。
從太陽落山到華燈初上,行者仍沒有說完他的困惑和難處。期間,邵傑夫打來一次電話,問郁可菲在什麼地方,郁可菲說有應酬。她心中清楚,自上次BT烤肉的身份介紹后邵傑夫對行者意見很大,如果讓邵傑夫得悉王霞果真麻煩過郁可菲,邵傑夫必會跟行者翻臉。邵傑夫朋友不多,郁可菲不想他和行者關係弄僵。
「你母親考慮很周全。」
「不想失去,就永遠不去嘗試得到的喜悅嗎?邵傑夫,行者曾說過,認識王霞后,他認為光陰虛擲很多年,現在的我,就是這種心情……」
郁可菲不喜歡真皮沙發。她覺得真皮沙發夏天沾皮膚,冬天冷硬冰人。其實,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感覺布藝沙發比真皮沙發溫馨一些。因此,當時的她的沙發選擇了布藝的。可是,布藝沙發清洗異常費工夫,郁可菲不願請家政,每次清洗時她都直後悔,認為選擇布藝沙發是個錯誤。
「你的婚紗我設計。」邵傑夫眯著眼笑了,「前陣子設計的衣服上市了,很受歡迎,我邵傑夫依然是天才。」
郁可菲住得是單間,所謂陪床,也只是在另加的床鋪上睡一夜。
邵傑夫笑著扔給她一套衣服,「你想穿著病服去機場?喂,隔壁床的美女,記得跟可兒的媽媽說一聲。」
顯然,聽筒對方仍是震驚中。
很顯然,楊穆很怵外表長相都顯『惡』的行者。因此,她張了張嘴,卻沒敢說反駁意見。
貝璽小臉一黯,回頭看了眼凌長風。
決定結婚的第二天,她給他發了條簡訊:我要結婚了,對象你見過,凌長風。
郁可菲看著電話號碼犯了難,不知該不該打。打過去,她根本不知如何開口。不打,無法阻擋老爸郁達明每天一個電話催問訂婚之事。
「可菲。」那是行者的聲音。
無論女人多麼聰慧多麼機敏,在感情上也只會是蹣跚學步的孩子,跌倒了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且一方語言最易挑起另一方的情緒,郁可菲聽他略帶嘲諷的話,心中一怒,抓筆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我們結婚。你是住在這裏,還是住我家客房,隨你高興。我們婚後,你可以保持現在的生活狀態。」
郁可菲坐在邵傑夫對面。
陪床最為費神,孫素影已是體力不支,精神垮了下去。凌長風帶著貝璽陪護幾次,大人尚好,貝璽卻也發起低燒來。經檢查,熱感冒。無奈之下,郁可菲給林曉曦打電話,所幸找到了人。孫素影與凌長風父子這才放心離去。
邵傑夫霍地站起來,厲聲說,「不要求人。」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
「不是李文澤不好,而是我根本不喜歡他。」在父親面前說愛道情,令郁可菲有點難為情。
「你抬舉我了。」郁可菲自嘲,「送我回家,我累了。」
「可兒。」是貝璽怯怯的聲音。
半個小時后,郁母在外面敲門,「文澤,可菲,出來吃飯。」
「對我來說,參加宴席時,我有了女伴。對於貝璽來說,他多了個好媽媽。怎麼說沒有意義。」
郁可菲嘆口氣,她之所以想到讓孫素影出面解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郁可菲心裏失落與難過糾纏著,「貝璽,你爸爸呢?」
行者把郁可菲送到小區門口。
「不要叫姐姐,要叫阿姨。」女孩拍了下貝璽的腦袋。
剎那間,她無法抑制傷心起來。她想,原來她在老爸心中她只是棋子只是物品而已,可以用來交和_圖_書換他想得到的東西。
邵傑夫雙眼一亮,他重新坐下來右手緊握著玻璃酒杯,「不想失去我,那就維持以前的生活狀態。我不相信你這麼短的時間內會愛上一個人。愛情對於你、或是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我們不相信它,更不奢望它。得到,意味著失去的開始。」
「不過,可兒可以用電話和你聊天哦。貝璽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昨天晚上……」
郁可菲接過侍者遞過來的單子,為自己點了咖啡,為孫素影點了冰奶茶,「媽媽,還有一件事,得你去跟爸爸說。」
邵傑夫心裏異常難受,處處顧念郁可菲的感受。做錯了嗎?或許,他應該勇敢說出對她的愛,說出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他不會再喜歡任何一個女人,說這輩子他的愛只會停留在她身上,說這份愛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減少一絲一毫。他還想說,他會讓她永遠隨心所欲的生活,不必理會任何人的眼光,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
郁可菲有心不開,但門外的人卻很執拗不肯離去。她走過去打開門,是凌家父子。
「當然喜歡啊。」
「還有么?一次說完。」相反,面對面站著的李文澤異常平靜。
貝璽的兩手肘,右膝蓋摔破了,腥紅血絲不斷涔出。
「只是可菲這邊……」李文澤話沒有說完,但意思相當明顯。他搞不定的事,他希望藉助于郁父搞定。
行者的車在小區外超市門口的停車場。省去了回去拿車的時間。
她對他來說,只是多了個裝點門面的女伴。郁可菲心裏湧出絲苦澀的同時又升起絲慶幸,慶幸這句話及時阻擋了她心底那慢慢漲起的如潮水般向他涌去情感,她很慶幸及時知道了這個事實。
郁可菲不再猶豫,按著那個號碼拔過去,接通后她卻不知道怎麼說。
那女孩看了行者手臂上的翠綠巨型紋身後,囂張氣焰褪了不少。但是,顯然沒有搭理郁可菲的意思,她彎腰柔聲說,「貝璽,咱們去藥店買邦迪去?」
孫素影情緒不高,逛了許久,也沒說幾句話。
郁可菲一把拉住他,「我到底怎麼做,我們的關係才能恢復到以前。」
郁可菲的兩小腿自腳踝到膝蓋,青紅色連成一片,看得邵傑夫雙眉擰起,「怎麼回事?這傷哪來的?」
郁達明重嘆口氣,「罷了。你以後好自為之。你走,我現在不想見你。」
是隨著自己的心,隨著自己的感覺走,還是固守著自己的原則,郁可菲十分矛盾。
「今天中午。」貝璽歡顏頓現。
「剛才那個男人已經謝過了。」行者仔細打量一陣郁可菲的神色,然後,意味深長笑了,「是我走眼了。」
「打電話給爸爸了嗎?」郁可菲快速起身,拎起包向外衝去。行者被她的神色嚇壞了,緊跟而出。
可是,李文澤的媽媽卻沒有即時離開,而是住了半月有餘,很自然的,時而來郁家做客。當然,郁可菲在媽媽的電話提醒下次次作陪。
邵傑夫很痛苦。如果她的世界沒有他,那麼,他的世界里還能有什麼?
燈紅酒綠中,凌長風、楊樂樂和四名不認識的兩男兩女正喝著酒。本就俊朗的的凌長風沐浴在霓紅燈下線條異常柔和,當然,此時的他笑臉十分溫和。楊樂樂巧笑倩兮,坐在他身邊,猶如小鳥依人。
「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嗎?像你出差前我們去馬拉灣游泳時一樣。」貝璽強調著。
這種情形,郁可菲的目光無法收回。待看到小貝璽不小心摔倒整個人趴在地上的時候,她壓根沒作任何思考,越過行者時說了句,「等我十分鐘。」
貝璽臉上淚跡已干,只是他縮坐在車門邊。不住偷偷打量郁可菲,溜圓的大眼裡閃著渴望,但小臉卻顯著猶豫,似是正做思想鬥爭,考慮著要不要靠近郁可菲。
郁可菲又開始默想行者的話。她表現的果真有這麼明顯?
那女孩更是根本沒有發覺郁可菲的存在,電話粥依然繼續著,仍拉著貝璽的手徑往小區外走。小貝璽在女孩的拉扯下,身子踉蹌,右腿更是一瘸一拐,回頭看向郁可菲時已是淚沾滿臉。
郁可菲縮在座位上,一聲不吭。
用酒精完全擦拭一遍傷口后,郁可菲已疼得冷汗淋漓。
郁可菲用手指輕削了下他的鼻尖,「唷,小傢伙,不耐煩了?」
「你們可以從現在開始戀愛。文澤很優秀,你會喜歡上他的。九月份,你們訂婚。」郁達明重申自己的決定,他希望郁可菲一如既往答應下來。
病床前的凌長風儼如家屬,忙前忙后。
電話兩端的人專心的聊著。
邵傑夫抿口酒瞥她一眼,淡淡開口說,「你想看碟子就安靜看會,不想看就去卧倒,別鴰噪個沒完。」
是貝璽的電話,小傢伙聲音有些虛弱,但聲調很歡快,說明心情極好,「可兒,貝璽好想你。你能來醫院陪我么?」
是即刻遠離她,還是親眼目睹她離他越來越遠?
這半個月以來常常回父母家吃飯,回到森林半島自己的住處總是已近十點,沒見到小貝璽,當然也沒有見到凌家另外一個男人。想到凌家父子,她心中有種異樣的情愫升起,郁可菲強自壓下去,她提醒自己:拒絕了李文澤,疏遠了凌家父子,潛移默化中改善了和邵傑夫的關係,那麼現在的郁可菲仍是原來的郁可菲。
郁可菲拉開車門,搖頭苦笑。
會前改成震動的手機震起來。
聲音慢慢遠去,郁可菲仍坐在車裡。她心中猶豫著要不要給凌長風打電話,她不知道會不會是另一個楚阿姨出現,她有點不放心。可是,要怎麼開口問呢?她又有什麼立場開口呢?她不是凌家什麼人,況且,她剛剛刻意疏遠了他們父子。這通電話打過去,凌長風又會怎麼想呢?
「找紙來。」凌長風溫和的口氣再轉冰冷。
「在。爸爸一直在病房。」
郁可菲沉吟一瞬後走進小會議室,部里幾個員工急忙站起,臉上表情不同程度表現出緊張。
「李國強在Z市工作期間曾主抓市內旅游業,那時正好趕上大河錦河飯店為國際飯店注資。」凌長風微笑起來,「我也就是那時候認識文澤的。總之,目的只是讓文澤罷手,不會出現別的問題。」
坐在床邊的凌長風眼巴巴望著兒子,他多麼希望兒子把電話遞過來,奶聲奶氣的說『可兒找你』,可是一直等了半個小時,兒子仍是歡快的聊著,絲毫沒有覺察他這個老爸落寞的神態。
「我和你一樣,也曾反抗過。但這兩年,我明白了,既然不可能跳出這個圈子。何不找個志同道合的枕邊人。無疑,我們倆是絕配。當然,這隻是外在因素,主要的原因是我喜歡你,你也並不討厭我。你抗拒我,只是你抗拒婚姻的一種表達方式。」
李文澤深深呼吸幾次,慢慢的,他的面色開始舒緩,呼吸也平順許多,二分鐘后,他已面色如常,走向房門時唇邊甚至有了絲笑意,他說,「再不出去,他們三人馬上會破門而入。」
邵傑夫默一瞬后說,「朋友,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郁可菲微愣。
「可貝璽在醫院時,可兒沒有去過一次。我問爸爸,是不是可兒不喜歡我了。爸爸說,讓我直接問你。」小傢伙溜圓的雙眼一眨不眨,眼巴巴等著郁可菲的答案。
乙方:郁可菲
「凌長風去那了,貝璽出事了。」對郁可菲來說,眼前的人就是溺水的人突然發現了一方浮木。
公司里職位越高日常工作中越空閑,這是升任副總後郁可菲的親身體驗。自從收糧工作結束,她幾乎沒什麼具體的工作,多是批閱文件、開會、簽字報銷,這些都沒有時,就在辦公室上網耗時間。郁可菲不願這麼耗著,每逢這時候,她都會選擇回家消磨時間。
習慣在熱鬧中沉默的郁可菲依然在眾人中間沉默著。
只要能解決問題就可以,郁可菲不關心過程,她只在結果。因此,凌長風既然這麼說,她也就不再操心了。但是,心裏彆扭心裏不痛快是事實,所以,她說,「似乎每個人在你手中都有利用價值。」
郁可菲低頭拱拱孫素影的面頰,「就是想說。」
郁可菲發現,李文澤長相較像他媽媽。
「沒有想到親耳聽到你叫我文澤,居然是這時候。可菲,我的那句話我仍堅持,我們是最適合的兩個人,是絕配。我會在S市等你五年,五年後,如果你生活的很好,我就放開心胸接納別人。如果你生活的……我家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郁達明點頭,「我再不會傷害素影。」
郁可菲頭腦瞬間清醒起來,她翻過圍牆,走到保安經理面前,「請以最快速度給裏面的人找工具,敲開門窗。耽誤了救人時機,你脫不了干係。」
前面的女孩正打電話,歡快的步履走的越來越快。後面跟著的貝璽小胳膊急劇甩著,看樣子很吃力。
郁可菲回應說,「我們出去吃飯吧。」
兩人相望,郁可菲淡淡的笑了,「行者,謝謝你。」
「九月份的訂婚?」進門時聽到了她的電話,所以凌長風輕易猜出了原因,他靜靜打量著眼前這個冷漠的女人。
凌長風呆了一瞬后拉著郁可菲的手向出口衝去,桌與桌的距離很小,郁可菲的腿被撞了幾次。
邵傑夫點了下頭,仍然追問,「你這身土哪來的?」
聽過李文澤的條件,說明她和郁達明仍有聯繫,這讓郁可菲更意外,下意識的,一席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爸,你不該和她還有聯繫,請不要再傷害我現在的媽媽。」
「對於你來說,我們結婚似乎沒什麼意義。」
副駕位置上的女孩聽后,臉色舒緩不少。
「是楊穆吧?她是……是貝璽外婆的家人。」
郁可菲拉開病房門卻見李文澤默站在門外。他指了下樓梯間后率先舉步走過去,郁可菲暗嘆口氣跟了過去。
考慮了許久,還是在醫生為貝璽處理傷口時,在醫院走廊里打了個電話。
凌長風心裏萬分焦急,事件發展的順利程度超出了他的預想。可關鍵時刻,她居然她猶豫了。以他對她的了解,郁可菲遇到跟她自己有關的事特磨嘰。凌長風不願再給郁可菲後悔的機會,於是,他出言相激,「怎麼了,你不敢了,後悔了。」
「我希望你向你的父母馬上說明情況。至於我的父母,我自會解釋。」
「可兒,我想喝粥。」貝璽的樣子委屈萬分。
郁可菲還是不理凌長風。她打開電視,目光雖盯著屏幕上。腦海里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她不知道此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此刻郁達明有沒有接到那個『她』的電話,更無法預料,『她』的話到底能不能起作用。雖然,她內心很希望李文澤的事就能完美的劃上句號。
貝璽點點頭,但更快的,他居然又搖搖頭,「不要,爸爸說我是男子漢。」
郁可菲很清楚地聽到女孩叫的是『阿風』。瞬間,她胸口有些酸。這女孩子居然叫凌長風『阿風』。
這是實際情況,可是,郁可菲有自己的見解,她覺得凌長風應該分清主次,她覺得可有可無的應酬應該推掉,「那個女孩子是誰?不會又是另外一個楚阿姨吧?!」
「我是郁可菲,現在說話方便嗎?」郁可菲清楚的聽到了電話那端輕柔的音樂聲,顯然凌長風不是在酒店裡。
郁可菲心中有些不好受,「媽媽,對不起。」
郁可菲眼前有些薄霧,她想狠狠罵他一通。怎麼可以自己燈紅酒綠而絲毫不關心兒子的死活呢?但她心底又能異常清楚,她沒有立場。
行者點點頭,「很明顯。邵傑夫發現了嗎?」
保安拎著警棍在後面追著跑。
凌長風含笑搖頭。
快速走出房門,衝進電梯,極度痛苦的邵傑夫揮拳重重掄向電梯壁。或許有一天郁可菲會離開他,她的身邊會有另外一個男人,這個可能狠狠折磨著他每一根神經。
這天,已是深夜兩點,陪床的林曉曦早已熟睡。郁可菲依然毫無睡意,她大睜雙眼盯著透窗而入的月光。
邵傑夫輕哼一聲把紙扔進垃圾桶,然後,把她洗澡時才拿出來的高腳杯放回到酒櫃,「傷好之前,不能喝酒,煮飯時不能用生抽或是老抽,……」
郁達明真愣了,女兒太反常了。很自然的,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走出去時順帶虛掩了房門。
郁母孫素影暗自落淚,一個月之內,身邊兩個親人躺進了醫院。
正拿著遙控玩汽車的貝璽走過來,「媽媽?媽媽不是在電腦里嗎?」
「貝璽的腿摔破了?現正在醫院處理傷口。」郁可菲聲音刻意明快,盡量顯出自己不在意。
「已經決定了?」邵傑夫只問自己想問的,至於郁可菲問的,他根本沒有回答的打算。
郁達明無法容忍聽話的女兒拒絕前途似錦的未婚小青年,而選擇帶著小拖油瓶曾結過婚的男人。一氣之下,卧病不起。
貝璽不同意,「我已經吃了五天漢堡了,今天想喝粥。」
背後的人當她是空氣,根本不搭理她。
不由自主的,郁可菲的目光越過行者看向小區門口。
行者的車子沒有出入證,保安羅嗦不休。行者看一眼臉色煞白的郁可菲,然後,方向一打車子已沖入小區,按著郁可菲指點的方向疾馳而去。
邵傑夫想醉,而普通的酒根本不能令他醉倒。郁可菲有過類似的經歷。
那日之後,邵傑夫彷若消失了一般,沒有人能找得到他。電話打到可姿香港總部,工作人員告訴郁可菲,邵傑夫沒有去香港。邵傑夫在Z市的家,已落了層灰,顯然主人已好久沒回來過。常去的酒吧夜店,也沒見到他的人。
行者苦笑,「有些女人是不能有權的,很不巧的,王霞就是這種女人。可菲,我中午沒吃飯,被剛才的小傢伙一提點,挺想喝粥。咱們找個地兒邊喝粥邊談。」
郁可菲拉毯式的尋找沒有一點效果。
有沒有凌家父子的存在,郁可菲都不會接受李文澤,因此,她覺得無謂再糾纏這個話題。於是,她簡短說了句,「對不起。文澤。早日回S市吧,那裡更適合你。」
「你不是獨身主義者么?為什麼會這麼在乎他?」李文澤表情如困獸,似自語似疑問。
「每天塗藥,不能接觸水,以防生膿瘡。」凌長風心裏很難受,郁可菲果真不願意再看見他。甚至,她都不願意多瞧他一眼。原因是小傢伙受了傷?還是小傢伙受傷時他身在娛樂場所。他無法判斷,當然,也判斷不出來。他已不能冷靜的思考,他只是下意識的解釋那天的事,「那天陪新加坡的客人,沒想到楊穆……」
李文澤靜靜盯著郁可菲,臉上悲傷難以掩飾,「我們會是最適合的伴侶。你記住我今天說過這句話。」
很顯然的,邵傑夫心裏還彆扭著。他顯然不想多說話。
車中等候的凌長風帶著探詢的目光看向郁可菲。
面色蒼白的邵傑夫雙眼均有紅色血絲,似乎很久沒有休息過。對於郁可菲的落座,他沒有發覺似的,仍自顧自大口喝著酒。
凌長風的話有點出乎郁可菲的意料,「你有解決辦法?」
「結了婚的女人自不會再被人逼婚。」凌長風目光靜靜凝在郁可菲身上。
兒子竟然連吃五天麥當勞,凌長風心疼不已,他沒料到楊穆會這樣帶孩子,他深深自責時不自覺問,「你怎麼知道他吃五天快餐?」
「我去沖涼,給我準備個酒杯。」郁可菲擺明不願多說。
「我不想失去你。」這是郁可菲的真心話,她已經習慣他存在她的世界。
還好,小區上空並沒有異樣。
「沒什麼大事,你這陣子去哪了?」郁可菲把酒瓶子拿到自己面前,「你怎麼喝上二鍋頭了,太烈了,傷胃。」
顯然,床上的郁可菲注意力全在電話上,渾然不覺有人注視。
郁可菲以媲美飛車的速度到達國際飯店,直接走向大堂經理,「你們凌總去哪了?」
郁達明口氣冷硬,郁可菲略一沉吟便猜出他為了何事如此,她想,與其拖著不如明說,「我正好也準備找爸爸說點事。」
「知道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什麼能拿,什麼不能拿么?」
凌長風有些失望,「你爸爸仍是不願見我?」
剎那間,郁可菲淚流滿臉。
他走過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沒什麼事?你怎麼樣?」
「我不喜歡你。」她想起了那個夢境,繼而很自然想起了凌家父子,「我不討厭任何一個人。因為他們跟我無關。」
郁可菲強自壓住胸口那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難受,「希望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關懷。另外,不要再聯繫我爸爸。」
可是,郁可菲哪還有精力分析凌長風這些隱匿起來的情緒,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說出的話語上。她不能理解,凌長風居然如此的輕描淡寫,如此的忽視淡漠,如此輕視她嘴裏不屑心裏卻無比神聖的婚姻,這是她心中的凌長風嗎?突然之間,她感覺她根本不了解凌長風。
她居然能提出這種要求,近十年的委屈瞬間奔涌而出,郁可菲很激動很憤怒,,「對不起,我媽媽叫孫素影,太太,你說笑了。」
女孩見狀,眉間閃著得意的神色。
「謝謝叔叔。」李文澤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乙方簽字:
『冬冬』飛撲而來,咬住郁可菲的褲角。她略鬆口氣,冬冬在院子里,李文澤應該沒有來。只是,她慶幸的過早,剛踏入客廳,便覺頭腦一懵。
行者已跟過來,他站在郁可菲身邊。
為了防止再胡思亂想,她匆忙下車疾步向自己家走去。並且,刻意不去看走在前面向小區門口方向而去的兩人。
甲方簽字處,凌長風已簽上自己的大名,郁可菲只需在乙方簽字處寫上自己的名字,她的婚姻大事就算定局。她忽然之間有些猶豫,以至於手裡的筆遲遲落不下去。
邵傑夫默站在郁可菲的房門。
「如果你感覺有這個必要,我會先擬出草稿來。」凌長風臉色依舊平靜無比,口氣依然輕描淡寫,似是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她在新加坡。五年前我出國公幹,偶遇了她,她過得似乎很好。」郁達明輕輕嘆口氣,「她希望你嫁個好人家。害怕你在婚姻上走彎路,害了自己。她聽過文澤的條件,她很滿意。」
「你好嗎?」電話里聲音努力保持原有的溫和,但激動卻難以掩飾,「電話號碼是你爸爸給的?」
本已忘記這檔事的郁可菲心思急轉,「競聘屬分公司內部行為。如果覺得工作能力不錯,當然不能埋沒人才。」
貝璽自己打開車門走下車,怯生生看著那個女孩子,「姐姐,我餓。」
郁可菲心驚膽顫,她在心裏暗中祈禱,她希望小傢伙聽了她的話,她不敢想象如果天燃氣到一濃度后,如果小傢伙再向外拔打電話後果是怎麼樣。
那抹紅色闖進郁可菲的眼裡、心裏的同時,痛楚也扎進了她的心窩。
凌長風輕車熟路駛到一家不起眼的衚衕里,「酒還是別喝了。這間飯館老闆心思很細,做得全是家常菜,粥尤其好。你目赤唇乾,估計虛火上升,我們去喝粥。」
李文澤的表情很受傷,「我不會放棄你,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暫不訂婚。」
郁可菲心裏更難受。
孫素影聽了,喃喃說了句,「你放棄了撫養自己的女兒。現在你的女兒,卻為別人撫養兒子,果真是因果循環嗎?」
「這事交給我,我會圓滿解決的。」
二零零八年八月一十九日
郁可菲進家發現邵傑夫正啜酒看碟。當然,面前放著他那個銀灰色本本,「你去哪了?打你電話也不接。」
孫素影拉郁可菲走進商場一角的茶餐廳,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可菲,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跟你無關。他們有你這個孩子,時常通個電話,即便我心裏不好受,也能理解。別為這事有心理負擔。」
「是你媽媽……有事嗎?」媽媽兩字她咬得很重。
不等郁可菲說完,李文澤扭頭就往樓下走,步子很倉促,只是一瞬間,除了下面樓梯上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外,已然不見他的身影。
郁可菲不知道這十幾天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明白並不放心再讓別人帶小傢伙的凌長風為什麼會這麼做。
「即便是男孩子,可畢竟年齡還小。如果你覺得摔一跤不要緊,那麼,如果連續五天吃麥當勞,你覺得合適嗎?」凌長風隨便的口氣很輕易挑起郁可菲的怒氣,因此,不自覺得她提高了聲音。
別墅圍牆很矮,行者一個翻躍已進入院內。郁可菲艱難翻過牆頭,跳進院中,卻發現行者仍團團繞著圈子,進不了房間。
可是,真能回到過去嗎?她無法預知。
「我父親曾因個人原因淡出政治舞台,而我們兄妹倆都沒有入仕,大哥已不可能按他希望的路走,因此,他對我的期望值很高,你既然認識李文澤,理應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既然心裏決定同意這項提議,郁可菲覺得應該把目前的難題告訴他。
他似乎一下子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