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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亞文也發覺到了我的異常，搖著頭說：「蕭瀟，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主持人問：「徐嘉陽，你有沒有難以忘記的青春故事呢？」

在一陣尖叫聲中，舞台突然暗下來。

曾經有人問我：這麼好的一個男生天天就在身邊，怎麼會不動心呢？

老師念到李希媛的名字時，台下的徐嘉陽睜開眼睛，對李希媛露出一絲頑皮的笑容。那笑太刺眼，讓我有些坐立不安。

「神經病。」我暗罵了一句，從蘇亞文身邊繞開。

沒有華麗的辭藻、複雜的曲調、花哨的舞蹈，就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地低吟淺唱著，聽似平靜的聲音下面卻又暗潮湧動，讓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輕易地產生了共鳴。

老師和校長上台講了一番話，然後主持人說：「有請獲得獎學金的學生上台領獎。」熟悉的進行曲響起來。

下午放學的時候，蘇亞文笑嘻嘻地來找我一起回家。

「你怎麼知道？」

「你認識她？」我問。

那一夜，我遇見了你。

什麼是愛情？

他瞟了一眼遠處的舞台，順手把水扭開遞給我說：「你也感興趣？」

接通電話的瞬間，兩個人都有一些尷尬。那邊徐嘉陽輕輕地說著，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考音樂學院的分數出來了，通過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第一個告訴你。」沉吟了一下，他說，「對不起，最近我沒有上QQ，現在我在北京。」

我看著QQ對話框上顯示的QQ音樂播放的是蘇打綠的歌，忍不住問他：「你也喜歡聽蘇打綠的歌？」

徐嘉陽沉默了一下，說：「我朋友被搶劫了，我陪她去報了警。之後不管我怎麼打那個女生的電話，她都沒有再接，後來那個號碼就變成了空號。我想，她肯定對我很失望吧……」

最終，一場慶功宴不歡而散。

蘇亞文說：「是因為李希媛吧？我知道你很在意李希媛，不然你那時候也不會一次次聽到她的名字就表現得很難過。但是，蕭瀟，她不是徐嘉陽的女朋友。」

下面的人群開始狂呼：「徐嘉陽，徐嘉陽……」

「什麼？」

頒獎典禮的那天，蘇亞文作為領獎的人和李希媛坐在第一排。他看見我，朝我揮揮手。我對蘇亞文|做了個鬼臉，笑了笑，然後轉臉，看見李希媛後面坐著的人是徐嘉陽，他閉起眼睛用手撐著腦袋，似乎很累的樣子。我半天都沒有回過神，直到身後有同學拍了拍我的肩，我才發現自己的心裏空空如也。

「嘀嘀嘀」的信息提示音幾乎是立刻響起了：「你也是崇明中學的？」

「你的簽名……」

這一刻，我彷彿看見了徐嘉陽雙眸里堅定的溫柔……

極其溫柔的吉他旋律，就這麼觸動了我的內心。

「我在學校花壇這邊，呃……等一下，你就站在學校門口等我好了，我馬上就過來。」說完，我快速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我去註銷了自己的手機號，關掉了那個專門為徐嘉陽申請的QQ號碼。我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最後的署名是：「想念你的蘇亞文。」

這是他在校慶晚會上改編過的一句歌詞，配著他低沉的聲音以及琴弦撥動的旋律，感動了無數的人，也感動了我。

整個校園，所有的人都彷彿融化在了這片熒光和燈光里。

那個在網路上跟我發信息的人，和現在這個，是同一個人嗎？

到底是誰闖進誰的場地，又是誰讓誰措手不及？

在人群里，我終於看到了徐嘉陽，他還是那樣異常亮眼。我一步一步朝著他靠近，幸福彷彿就在前面觸手可及的地方等待著我。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我停在了徐嘉陽身後不到一米的距離。

我心裏忽然隱隱約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果然，他開口說：「校慶那天晚上，在花壇後面的人也是你，對不對？」他沒有等我回答，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自私，只看得見自己的夢想？」

他發了一個情緒低落的表情過來。我注意到，徐嘉陽把簽名改成了「未來離我很遙遠」。難道他也會感到彷徨嗎？

蘇亞文愣了一下，轉而又笑道：「原來你也迷信那個。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鬼！」

「沒有？那你怎麼坐在這裏一動不動，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我不願意講，蘇亞文也沒有再問。

每次自己的主動，以及徐嘉陽清清淡淡的回答與無意識的被動，都讓我感到有些疲憊。在徐嘉陽面前，我是這樣渺小、懦弱、不自信。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改變現在這種狀況，想斷又捨不得，只好順其自然。

我很難過，面對無法回應的感情，我無從安慰。

蘇亞文搖著頭說：「你怎麼沒想到找我弄個牌子混到前面去啊？」

一天之內，經受了太多的衝擊，我幾乎要被擊潰了。

燈火輝煌的夜，你站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彈著吉他，淡然地笑著。舞台下面無數人為你尖叫，無數紅色熒光棒為你揮舞。

後面突然有人喊：「李希媛。」

徐嘉陽只是無奈地搖頭：「你應該有你自己的人生……別再為我干這種傻事了。」

過了很久，徐嘉陽說：「謝謝，謝謝你。」

熒光棒舞成涌動的波浪，我被這樣的紅色海洋深深感動。

「《我願為你唱這首小情歌》。」

那一夜很長，長到永遠不會過去一般。

主持人故弄玄虛地問：「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呢？」

我們從開始聊天到現在，僅有的聯繫也只限於QQ，我從來都沒有告訴他我ｈｔtps://ｗ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是誰，他又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當我停下腳步，置身在城市繁華的大街上，眼前浮現的影像卻是那個女孩子——就是那天頒獎典禮上叫李希媛的人。徐嘉陽溫潤如玉的眉眼，李希媛燦爛如花的笑靨……在這一夜之間，美夢被硬生生地阻斷了，遠方都化為一團模糊不清的重影，我再也不能去思考什麼。

不是在耀眼的閃光燈下，也不是在喧鬧的城市街頭，只是在學校的露天籃球場上，只是在這個時光匆匆的夏季，我就這樣遇見了你。

那一年，我17歲。

回家的路上，我有意無意地問蘇亞文：「今天最後那個主唱是誰啊？好像很出名，怎麼我都沒有見過？」

夏夜的風緩緩吹來，吹在我的臉上，吹動了徐嘉陽額前的碎發。白色的夜燈柔和地籠罩在他的臉上，使他更顯俊逸。

「哦。」然後，簽名馬上被他刪掉了。

我心裏忽然間冒出無數凄涼、悲傷、惆悵。

撥雲見日般，我心裏有個答案正在默默地逐漸清晰。

夜已經有些晚了，風呼呼地吹過耳邊，四周只有蟲鳴的聲音。我以為一切都要結束了，前面的男生卻一下子轉過身子，喝了一聲：「誰？」聲音低沉而磁性。

我不客氣地橫了他一眼：「少跟我來你那套！咱們可是從初中一起混過來的，怎麼也要給個友情贊助吧。」

想起是要還蘇亞文東西，我摸了摸|胸前，心又提上來了，驚呼一聲：「哎呀，我把你的牌子弄掉了。」

這一刻，我的心開始一點點下沉。

7點的學校，高三的學生推著自行車陸陸續續進入校園。

我剛剛登錄，就驚喜地看到徐嘉陽的頭像在閃動。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

「你那邊在下雨嗎？我聽到了很大的雨聲。」徐嘉陽問。

我停下腳步，猛然回過頭。

喊她名字的女生一邊跑一邊喘著氣對她說：「我昨天幫老師整理獎學金名單，你可是一等獎學金。聽說因為今年是百年校慶，獎學金金額翻倍。記得請客，請客。」

他同所有小說裏面的男主角不一樣，沒有冷酷，不會無情，只是用虔誠的語調柔和地說：「希媛，會有那樣一個人的。」

我問：「你在這裏幹什麼？」

當你開始注意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即使離你再遙遠，你也總是能在生活裏面四處找到他的影子，何況這個人，原來這樣有名。

我心中一動，忽然有種小小的意外的喜悅。

操場被圍起來，靠前的位子留給了學校的領導以及從各地趕過來的前輩們。旁邊的提示板上面寫著：「為我們百年校園湧出一片紅色波濤，今晚請自覺使用紅色熒光棒。」

眼看只有一步的距離，他投下的身影和我的相觸，卻又瞬間錯開，成了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只聽見他焦急地對著電話說：「希媛，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過來。」

「不是很熟，不過上次安排節目的時候跟她講過幾句話。她本人比宣傳欄上的照片更漂亮，性格也隨和，倒也難得。」

崇明中學的百年校慶，排場相當大。露天的籃球場上臨時搭建起小型舞台，學生會幹事們正在緊張地檢查即將演出的各個環節是否有問題。

音樂聲伴著他讓人沉溺的嗓音，隨著熒光棒晃動的海洋，在我的心裏激起一圈圈無法止息的漣漪。

「我是徐嘉陽，一直和我聊天的人是你嗎？」一句「是你嗎」喚起了我對他長久以來所有的想念和無謂的等待。

蘇亞文愣了半天，哈哈大笑起來：「你確定？」他邊笑邊拉著我就走，「我當然奉陪到底。」

徐嘉陽笑著說：「不知道，因為那天晚上我臨時接了一個電話，我的朋友遇到一點兒麻煩，所以我就趕過去了。」

這一夜，我把簽名改成了「六月驕陽」。

我說：「你說什麼？蘇亞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提起徐嘉陽？」

蘇亞文道：「按你的道理，學校里這麼多學生都從公告欄路過，我豈不是要請每一個人？」

我抬頭，在蘇亞文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倉皇的臉。

蘇亞文聳聳肩說：「算了，一塊牌子而已，掉了就掉了，校慶都完了，那種東西也沒什麼用。」

我順勢就推他說：「行了，會長大人，我這一塊你也巡查完畢了，快去吧。」蘇亞文對那邊應了一聲，看著我搖了搖頭，就轉身離開，再也不理身後的我。

伴著強勁的雨聲，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我撇撇嘴說：「是很難得，美女怎麼看總歸是討人喜歡的。」

中午午休的時候，我用手機登錄了QQ。

再深切的思念，再難忘記的人，不管是失之交臂，還是相伴一程，那些記憶，都會隨著時間塵封……

「嗯，是為她寫的。我想謝謝她曾經給我的鼓勵，陪我走過那段最茫然的時期……希望有一天她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聽見這首歌。」

晚上9點鐘的時候，學校的人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校園操場清場工作進行得迅速而徹底。

那麼為什麼，我總覺得越深刻地了解他，我們之間的距離就越是遙遠？

操場上面突然響起音樂聲，遠處有人喊了一聲：「會長，輔導員到處在找你。」

蘇亞文哭笑不得地看著我說：「你別告訴我，看到我上台領獎，你感動到想哭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早晚，每個人都有散席的那天，不管是你關心著的人，還是關心著你的人，就像https://m.hetubook.com.com歌中唱的那樣，眼淚歡笑全都會失去，一切全都會失去！

主持人感嘆了一句：「那真的是很遺憾。聽說新專輯裏面有首歌是你自己寫的，是和這個女生有關嗎？」

這個名字已經一年沒有誰再提過，蘇亞文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將往事全部掀起。

也許沒有人會相信，但我和蘇亞文之間真的僅僅只是朋友，無關乎愛情。

一直以來，我的愛，在自己面前這樣勇敢，在他面前卻很懦弱。

「痛！」

「今天晚上最後一首歌……」抱著吉他安靜了幾秒鐘，他說，「希望今夜能讓你們感到幸福……」

原來一年也不過在彈指之間。

我在學校的涼亭里等著蘇亞文，準備把工作人員的牌子還給他。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前面小徑一前一後走過來一對男女，我想，大概是一對情侶吧。

深吸一口氣，我確信自己的臉上再無其他表情，抬起頭，對上蘇亞文清澈的眼睛，瞪著他說：「我是在思考，思考怎麼狠狠宰你一頓！怎麼樣，會長大人，你準備好了嗎？」

「嗯。」

蘇亞文幸災樂禍地講：「早就發完了，下次找我記得趕早啊。」

蘇亞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解地問：「你不是很喜歡這裏的芒椰西米露嗎？來都來了，幹嗎不吃？」

彷彿從我複雜的眼神中讀出了什麼，蘇亞文一直看著我，彷彿看到了我心裏。他說：「蕭瀟，其實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我打算去澳大利亞了。」

心中一動，我想起眨眼之間，蘇亞文去澳洲已經快一年了。

無可否認，蘇亞文是真的好。外表英俊，頭腦聰明，身為學生會會長，前途可謂一片光明，偏偏他為人又低調，私底下議論他的女生不計其數。我甚至都想象不出，有一天他到底會和什麼樣的女生走在一起。

唱到情動處，徐嘉陽跳下高腳椅，舉起手和台下所有人一起舞動著。

回憶起來，我似乎很久都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了。

不對，他的QQ是不會錯的，他講的話、做過的事情也全部都是真實的。

動人的旋律響起。

趁著他一瞬間走神，我逃了。

「別說了。」我拿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蘇亞文，不是巧合，以前的所有都不是巧合，只不過是一場誤會。」

能這樣近距離打量他，我是不是該慶幸？

一陣歡呼的聲音過後，就聽見女生興高采烈地說：「記得把你們家徐嘉陽叫上，唱歌少了他怎麼行！」

聖誕節的時候，蘇亞文從澳洲給我寄來一張卡片還有一份聖誕禮物。

紅色熒光棒隨著歌聲有節奏地律動。

我沒有想過徐嘉陽居然會加我的QQ，當我收到消息時，來回確認了很多遍，前思後想才回了一句：「我也是即將畢業的。你改編的校歌很好聽。」

體育館門口豎立著巨大的廣告牌，上面印著很大的宣傳語，即使是商業手段，也能讓人充滿無限期待。

蘇亞文很認真地問：「蕭瀟，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學校怎麼樣？你有沒有想好報考什麼大學？」

「你說什麼？」我忽然覺得蘇亞文的聲音變得有些遠。

我跑到校門口，就看見了蘇亞文高挑的身影。他倚著路燈，一隻手插在兜里，背很挺直。

剛才上電腦課的時候，我給徐嘉陽的QQ留言，問他志願表填得怎麼樣，對於未來是否也會有一種悵然若失。可是他的頭像已經很久沒有亮過。我只好無奈地關上QQ——他的未來目標這樣明確，必然和我的截然不同，我這麼問完全是徒勞。

眼看徐嘉陽隨著那一撥人準備進餐廳裏面去，我急了，幾乎是懇求地說：「蘇亞文，算我拜託你，能不能換個地方？」

這傢伙穿著校服T恤，戴著帽子，上衣口袋上別著工作人員的牌子，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蘇亞文湊到我面前說：「吃醋了？」

「失約的演唱會，一個人的夜晚，我懷著自信與夢想，一意孤行地踏上這個舞台。偌大星球，茫茫人海，偏偏遇見你，寧靜中你翩翩走來，帶走六月驕陽。時光匆匆，我願為你唱這首小情歌……」

我很清楚自己到底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可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因為我愛得那麼倔強，同時又那麼孤單。

我是太陽，因為你是徐嘉陽。

他反倒是笑起來：「你幹嗎嘆氣啊？對了，蘇打綠一個星期以後會在我們那裡的體育館開演唱會，我過幾天會回去，和我一起去看吧？」

你可知，你往台下那看似無意的驚鴻一瞥，竟像劃過天際的一道流星；你溫潤如玉的笑，在燈光閃耀下的人群里開出了一朵優雅的花。

誰都沒有想到，最後一首歌居然會是改編過後的校歌。

我想了一下，問：「你是不是開始猶豫自己的選擇了？」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過往的一些東西會順著那些淚水慢慢從我的身體中解脫出來，彌散到了空氣里。我心中微微一動，竟覺得輕鬆了很多。

一時之間，我為自己的冒失而懊悔不已。他那邊一直顯示輸入狀態，過了很久他才發了一句話過來：「我家裡從祖父開始都是醫生，我爸爸希望我大學學醫，幾乎所有人都在反對我大學報考與音樂相關的專業，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孤立。」

卡片裏面有蘇亞文熟悉的字跡，他說：「蕭瀟，澳洲的陽光很溫暖。你是否還窩在自己的口袋裡面冬眠？」我不禁輕輕彎起嘴角。

「在嗎？」

這是偌大校園中的一次偶然遇見，也只在一瞬間，看著眼前這個男生清俊帥氣的眉眼，我心裏被他剛剛的話深深地觸動了。

同桌也不爭辯，看https://ｍ.hｅtubooｋ•coｍ.ｃｏm看我，搖頭嘆氣說：「重色輕友，重色輕友啊。」

遠處氣勢宏大的體育館，被今夜的繁華渲染得燈火通明。

我知道他是誤會了，卻也不去解釋，心裏慢慢平靜下來。

夜幕緩緩落下，黑黢黢的大操場上，忽明忽暗地亮起紅色的光，先是一點點，然後聚成一整片，真的如提示板上面寫的，整個操場都已經湧起了紅色的波濤，無數的熒光棒被點亮，如同閃爍的星空。

風吹在我打濕的小腿上，涼涼的。這樣冷清的夜裡，我忽然很想說一些安慰他的話，可是又找不到什麼話語去安慰他，只好跟著他一起輕輕嘆息。

在校內網上面，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徐嘉陽的QQ號碼，他的QQ頭像是個太陽。我給他留言，備註上寫著：「畢業的合照，池塘的小橋，爬不完的樓梯，你微微的笑，帶我回到魂牽夢繞的學校。」

我已經忘記是怎麼掛斷電話的了。回到家，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洗完熱水澡就躺到了床上。

「嗯，不開心或者開心的時候偶爾聽一下。」

那個叫李希媛的女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問題，吃飯唱歌還是老地方。」

男生的眸光在夜燈下盈盈流轉，說不出的動人。

從那之後，我一邊避開和徐嘉陽碰面，一邊又忍不住在網上和他聊天。其實徐嘉陽上網的時間很少，每次都是我鼓起勇氣主動和他講話，簡單地打招呼，然後相互交換最近看的電影以及聽的音樂，從剛開始的興奮到如今淡淡的失落。

我接過礦泉水，不客氣地喝了一口，說：「當然，百年校慶讓我們這屆趕上了，誰不想湊湊這個熱鬧！」我踮著腳往舞台上繼續探尋著。

聽到他這麼講，我趕緊低頭把牌子別在自己衣服上面，不再出聲了，心裏卻想著：我不是蘇亞文的女朋友，蘇亞文幫我，自然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我剛準備把手機收起來，手機屏幕一亮，一條簡訊進來了，還是那個號碼。我猶豫了一下，終於翻開手機看。

傷痛居然來得如此徹底。

關掉QQ，我深吸一口氣，笑容慢慢在臉上綻放。

電話那邊忽然就不說話了。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李希媛。我並不知道他們的過去，但是從和他聊天的隻字片語中我模模糊糊猜想得出他們大概是吵架了。

「哦，原來是這樣。」果然是和我隔得很遙遠的人。

事實證明我後悔了，在學校不遠處的中西餐廳門口看見一幫人中間的李希媛和徐嘉陽時，我就開始後悔了。崇明中學附近有無數大大小小的飯店餐館，可是我們就這樣不偏不倚，恰好遇見了。

我親愛的少年，你一定是個魔術師，施了一種魔法，讓我遇見你，喜歡上你，卻又不忘記提醒我，魔法也有過期的時候。

我看了看蘇亞文貼在上面的貼紙，皺著眉頭說：「怎麼是Kitty貓？」

我搖頭，不停地搖頭：「沒什麼，我好像撞到不該撞到的東西了。」

我發了一個「抖動窗口」給他，然後說：「為什麼要懷疑？你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不敢保證說你選擇的路一定就是一帆風順，畢竟未來有那麼多未知數，不過既然你有自己的夢想，那為什麼不堅持下去呢？就算碰到困難，只要迎難而上，總會找到希望的！何況你並不是一個人！你看，那天校慶，那麼多人都被你感動了！所以，只要你堅持下去，就不會只是一個人。」

他說：「是真的，蕭瀟。本來我以為只是巧合，可是你變得越來越敏感，開始我以為你終於察覺出我對你……不過，也只是我想多了。那次上計算機課，我趁著你去廁所，好奇之下點開了你的QQ，看到了你給徐嘉陽的留言，這才明白其實一切都不是巧合，原來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徐嘉陽。」

那女生忽然喊了一聲：「徐嘉陽，你真是自私，居然一聲不響地就自己一個人決定報考中央音樂學院。」

蘇亞文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蕭瀟，你在哪裡？」

身邊有人笑：「笨蛋，誰叫你這麼心不在焉地四處看。」非常討打的笑聲。

我慌張地看著他，直到那邊的女生說：「嘉陽，你在聽吧？」

我抬起頭，神情恍惚地看著站在我面前的蘇亞文，視線下移，看著他手裡紅色的獎狀，只覺得醒目而刺眼，忽然間我就有種想哭的衝動。

正在為這個事情煩惱著的我，抬頭看向蘇亞文。

我仰著頭，看了一眼夜空。路邊的燈光和月光交織在一起，有種蒼白而清冷的感覺。

沉靜下來的校園一片夜色茫茫。

蘇亞文想了一下，說：「你說徐嘉陽啊？他是學校的音樂特長生。聽老師提過，他8歲師從總政軍樂團周老師學習聲樂，9歲師從著名鋼琴大師學習鋼琴，曾多次赴國外演出交流。他情況特殊，你沒見過也不奇怪。」

我是陽光，因為你是徐嘉陽……

蘇亞文爽朗地笑著說：「蕭瀟，你就像只袋鼠一樣，到處亂蹦。」

「啊！」我趕緊跳起來，起身就要走。但一轉身，我就對上了徐嘉陽的眼睛。

「誰叫澳洲的聖誕節正值仲夏……」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問，「蕭瀟，徐嘉陽有沒有找過你？」

我打開電腦，登錄QQ，看到徐嘉陽的簽名已經改了：「六月，蘇打綠演唱會，不見不散。」

後來，我們又聊了很多，關於蘇打綠，關於教導主任的趣事，關於未來的期盼和想法。我甚至向他推薦了學校附近一家不錯的中西餐廳，那裡面的芒椰西米露是我的最愛。兩個不認識的人，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好像電影故事裏面的套路——因為第一眼的鍾情和圖書，似乎就能發生夢幻的未來。

從初中走到高中，這個人總是以不同的姿態出現在我身邊，陪我一起走過。我心裏有太多的話想說卻無法說，有太多的感情卻又都無關愛戀。

我低頭看向蘇亞文，說：「那真是遺憾，我們同校為友的生活就要結束了。」

忽然間，我想起百年校慶那晚花壇邊的窈窕身影，原來那晚在學校花壇邊和徐嘉陽站在一起的女生叫李希媛。心裏再也無法平靜，我感覺到了尖銳的刺痛，卻也清晰地看到自己和徐嘉陽之間到底存在了多遠的距離——我們之間的關係只限於網路。

徐嘉陽發了一個俏皮的表情過來：「其實我更喜歡流行樂。」

我記得電話的最後，我站在夜色深沉的長街上，看著路燈小小的白色光亮，然後聽見自己用低低的，彷彿低到塵埃里去的聲音說：「好。」

想著曾經那樣矛盾而自卑的自己，那樣卑微的暗戀……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就是伴著這種複雜而焦躁的心情，時間一晃而過。班主任將志願表發下來的那一刻，我看著一張空白的志願表，未來忽然之間好像變得縹緲而看不到前路。

我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徐嘉陽和李希媛走在一起形成的那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台上的男生，留著短髮，穿著白色襯衫，明亮的眼睛如同一泓清泉。他抱著吉他坐在高腳椅上，淺淺地笑著，手指隨意撥了一下琴弦，用富有磁性的聲音淡淡地講：「不知不覺，這場晚會就要到尾聲了。我想，很多和我一樣即將畢業的同學，都很捨不得這個待了三年的地方。」他的眼睛裏面閃著異常奪目的光彩。

是不是我想多了？也許這根本就是一個陌生的打錯了的電話。我靠著路邊的欄杆，緊緊握著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不停地閃動，最後戛然而止。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在如釋重負過後又感到一絲遺憾。

主持人說：「那個女孩子肯定很傷心。是什麼事這麼重要，讓你連演唱會都可以不去呢？」

我不由得抬頭去看那個叫李希媛的女生。她很漂亮，笑起來神采飛揚，和徐嘉陽有一種相似的氣質。

我躲在屋檐下，閉上眼睛，彷彿到了世界盡頭。

蘇亞文抬頭，看似隨意地說：「哦，我看我們部門的人都是這麼幫他們女朋友混進去的，紀檢部長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了。」

他的眸子在燈光下很狡黠地轉著。

女生最後的驕傲都潰不成軍，臉上赫然有淚珠滾落：「嘉陽，你都不開口，怎麼知道我不願意為了你放棄保送資格？」

放學后我去車棚拿車，發現蘇亞文站在大樹下朝我招手。

我偏頭看著遠處的大樹，用極小的聲音說：「他有女朋友的。」

把眼淚逼回去，我倔強地說：「沒有。」

「人都是自私的，況且我不覺得為了自己的夢想去奮鬥和追尋有任何過錯。」

女生們談笑著從我身邊過去。

我驚訝地看著蘇亞文：「你也是一等獎學金？」

天氣預報說今晚會有特大暴雨，果然，狂風過後沒有多久，豆大的雨滴狠狠砸了下來，街道上頓時白花花一片雨霧。

自此，我的世界一片純白。

我之前根本就把蘇亞文是學生會會長這件事情忘記了，看著他愣了一下之後，跺腳大罵自己放著大好的資源不用，真是腦袋壞掉了。找他要一個牌子就能往前面找個好位子，怎麼我偏偏沒有想到「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蘇亞文呢！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因為遺憾還是失落，我心中有一種深切的感傷。

女生苦笑一聲：「你都不問我願不願意，又怎麼知道我是在做傻事？嘉陽，你都不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真的在乎一個人，會時刻思念著他，會想要陪在他身邊，會害怕分離……可是，你不懂，除了自己的音樂夢想，你從來沒有關心過什麼！」

李希媛和蘇亞文點頭打招呼的時候，我就拉著蘇亞文說：「我突然不想吃這個了，我們去吃重慶火鍋好不好？」

舞台上，一束強光打下來。

他說：「蕭瀟，有沒有收到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12月24號凌晨整點鐘聲響起的時候，我沒想到會接到蘇亞文的電話。

「要不，你再去給我弄個牌子吧。」我沖他眨眨眼睛，指了指他胸口的工作人員證。

失約的演唱會，我一個人買票進了會場。

主持人問：「那她去了嗎？」

那邊半天都沒有回信息。

徐嘉陽客氣地說：「謝謝。」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我驚慌失措地將手機接通，蹲在草叢裡面，低低地說：「喂。」

我前面那個身材窈窕的女生回頭，嬌俏的小臉，眼睛很大很漂亮，乍一看似乎有些眼熟。

車窗外的天空是蔚藍色的，萬里無雲，我心底那片陰霾好像也隨之慢慢地淡去。

雖然他這麼說，但我還是搞不清到底是什麼時候遺落了。

我同桌也跟蘇亞文有些交情，不禁打趣地說：「會長大人，學校公告欄都已經出榜了，這次你拿了獎金，見者有份吧？」

走在我身邊的人忽然停下來，扭頭問：「你問他幹什麼？」

「嗯，我曾經鼓起勇氣約過一個女孩子一起去看演唱會。」

「哈哈，我們學生會好多女生都迷他，聽說他準備去北京那邊，都喊著要報考北京的學校。」蘇亞文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簡簡單單的歌，讓一切變得那麼乾淨而自然。

眼眶裡面有淚，彷彿沉積了多時，就要簌簌地落下來。

早晨的校園淹沒在薄霧中，校園裡古老的鐘樓在細細薄薄的霧氣中牽扯出淡淡的輪廓。

忽然間，我覺得臉上濕漉漉的一片，嘴角hetubook.com.com卻揚起了微笑。

聽到音樂，我的眼淚幾乎是立刻就落了下來。

蘇亞文嘆息了一聲，把別在自己胸前的牌子取下來，塞進我手裡：「學生會等一下還有事情，你拿我的去吧。」

「你說什麼？」

「蕭瀟，你怎麼了？」

蘇亞文點頭說：「嗯，還有誰啊？你說一班的李希媛嗎？」

我早早就來到體育館馬路的對面。

演唱會的當天，我發簡訊給徐嘉陽，告訴他我在會場裏面等他。

最後，他只是說了兩個字：「抱歉。」

所有的情緒一時無法控制，一齊湧入心裏，可是手指只摁下一個字：「嗯。」

蘇亞文臉上有一種失落的情緒浮現。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可是照片……」我為難地看著他。

即使是隔著網路和他說話，但是能為他做一點點事情，哪怕只是一句小小的鼓勵，我都覺得好像又離他近了很多。

是我，是我，怎麼不是我！我恨不得直接回撥過去，大聲告訴他，我就是那個一直偷偷喜歡著他的小笨蛋。可是，誰能告訴我，徐嘉陽為什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我愉悅地笑了：「有啊，有啊！這裏的冬天冰天雪地，你倒好，可以曬著澳洲陽光慵懶地過聖誕節。」

每當我聽到這首歌，然後想起一些欲說還休的故事，心裏就會默念著那個名字，懷念起那個目光深邃的男生，然後深深地將他的模樣刻進我的腦海中。

這天晚上，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我慌忙打開書包翻出手機，發現是沒有顯示名字的一串數字，有種直覺告訴我，這個電話是徐嘉陽打過來的。

蘇亞文突然就不說話了，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夕陽染紅了整個天際，也染到了他曖昧不明的臉上。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把熱量散播到空中，我整個人都覺得悶悶的。我忽然有些不自在，扭頭避開他的目光，說：「算了，站在後面看也是一樣的。」

一場天大的誤會！我本來就不應該和徐嘉陽有任何牽扯，一切的事情只不過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那天晚上，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我沒有接，只是毫無目標地拚命跑，好像在極力掩飾著什麼，好像想把所有無處訴說的愛戀掩埋在夜晚之中。

「我也是最近才從以前的同學那裡知道的。當時徐嘉陽是為了幫李希媛避開一個男生的追求，才故意在別人面前和李希媛走得那麼近的，其實他們之間只是朋友……就像我們一樣。」這時，蘇亞文的語氣中透著一種無奈而不易察覺的哀傷，「所以，後來我用你的QQ給他留言，告訴他你就是校慶時的那個女孩，也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難道他後來一直都沒有找過你嗎？」

抹了一把眼淚，我說：「嗯，很大很大的雨。」

過了很久，蘇亞文才開口說：「對不起，蕭瀟，我沒有告訴你，其實徐嘉陽來找過我。就在那年校慶過後的一個星期——那個牌子是他撿到了——可是我沒有告訴他我認識你。」

這一刻，我們在紅色海洋中一唱一和，都濕了眼眶。

低低的聲音，略帶一絲魅惑，卻蘊含著柔軟的深情，如同一場不期而至的暖風，令人沉醉其中。

我小心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不開心？」

原來，暗戀一個人，是不能這樣去聽一場充滿回憶的演唱會的。

四處都是人潮，小販兜售著熒光棒，甜蜜的情侶手挽手，還有狂熱的歌迷派送歌詞傳單或是宣傳語，所有人都充滿了無限的幸福。

我站在操場後面邊角處，一邊抬眼望著舞台，一邊在口袋裡摸索震動不停的手機。

我由衷地讚歎，真的是很好聽。

大雨傾盆，我的視線一片模糊，眼淚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流下來。望著無邊無際的雨夜，我滿心都是哀愁。

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困擾……

李希媛好像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才點頭說：「那我去問問他。」

也不知道一個人在那裡坐了多久，突然，有人推我：「蕭瀟，發什麼愣？蘇亞文在喊你呢。」

我獃獃地看著那個吐舌頭的表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短短几分鐘，怎麼就好像成了相識已久的朋友？

我笑了一下：「只是覺得他的吉他彈唱很好聽。」

蘇亞文用那雙明亮的眼睛看了我半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張貼紙，按在他自己的照片上面：「這樣不就好了？」

問一千個人只怕會有一千種回答，你我只能面面相覷，不得其解。

「我以為你們學音樂的只聽古典或者世界名曲。」

好半天，我只能聽見自己慌亂緊張的呼吸聲。

我在台下輕聲默念著這幾個美好的字眼。

我按掉手機，頭也不抬地說：「蘇亞文，你存心的吧？看到我就站在這裏，還打電話過來。」說完，我抬頭看向那個比我高出一個頭的人。

感情的問題，輕重只能自己掂量。不談是個結，談開了是個疤，而我們同樣選擇沉默。

所以別人問我的時候，我大多只是一笑而罷。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輕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沒什麼。」我心裏已經忍不住酸了一下。

這樣美好的夜晚，我不忍心打擾眼前這一對，想悄悄溜到草叢後面。

照片裏面他抱著一隻袋鼠，笑得燦爛無比。拆開包裹，裏面是一雙看起來非常溫暖的「UGG」澳洲大羊毛鞋。

徐嘉陽，徐嘉陽……

這一刻，我抱著枕頭偷偷地傻笑，只覺得幸福得不可思議。

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我坐在計程車上。司機把電台聲音開得很大，聽著一個叫「我的青春校園」的節目，節目的嘉賓似乎是當下最火的新生代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