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說：「可是第一次喜歡上的人，那種心動的感覺，為她做過的傻事，卻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沒有一絲的不甘願，沒有一絲的後悔，他只是那麼平靜地說著。

蘇沫輕輕地說：「其實那個答案是我傳給孫萌萌的，根本與你無關，你只是想維護她，對吧？」蘇沫垂在兩側的手，不停握緊，一直在出汗。

沫兒：

拍集體照那天，蘇沫就發了個信息給徐子嘉，要他等下在藝術樓後面等。蘇沫又拽著孫萌萌往藝術樓走，孫萌萌有些不願意地說：「拉我去那兒幹什麼呀？」

QQ那邊立刻有人回應。

孫萌萌抬頭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徐子嘉，咧嘴一笑，然後馬上把臉轉開，裝作和他不熟的樣子。

「蘇沫，高考志願填好了嗎？」蘇媽媽在門外大聲喊。蘇沫這才頭疼地想起噩夢一般的高考已迫在眉睫。

孫萌萌翻了個白眼哼了聲，不好怎麼發火，只能瞪著蘇沫說：「我和他又沒什麼好說的！」

直到很久以後，蘇沫依然記得那個陽光四溢的夏日，她站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陽光照在她紅彤彤的臉上。她喜歡過的少年，曾經站在她的身邊，細心地教她打羽毛球。

第二次模擬考的時候，孫萌萌因為缺課有些多，急得直跳腳，抱著蘇沫的手臂討好地說：「好沫兒，把選擇題答案傳我吧。」

蘇沫喜歡徐子嘉，卻更了解孫萌萌，她小心翼翼地問：「萌萌，你現在還喜歡徐子嘉嗎？」

美好的時光總是太短暫，蘇沫覺得有些遺憾，看著徐子嘉轉身的背影，在心裏祈禱：「回頭，回頭，真希望他能回頭，能多看自己一眼。」

「嗨，一個人嗎？」徐子嘉看著蘇沫笑了笑。

孫萌萌撇了撇嘴說：「帥什麼呀，小白臉一個。」

徐子嘉看了看遠處的操場說：「當然，你坐在我斜後方，和孫萌萌是同桌。」

蘇沫眼皮不由得一跳，小心地問：「你是在告白嗎？」

鈴聲響起，班主任老師領著新來的轉學生走進教室。孫萌萌剛還對蘇沫講得興緻勃勃手舞足蹈，一下子就不說話了，蘇沫抬起頭也呆住了。

蘇沫突然想到難怪那次打球，孫萌萌故意讓徐子嘉和她一邊；難怪照相的時候，又特意把她推到徐子嘉的旁邊。

站在班主任老師邊上的，不就是那個漫畫帥哥嗎？

遠處操場上，有男生的吶喊聲，藝術樓里斷斷續續響起一陣鋼琴的聲音。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徐子嘉出過一次車禍，當時方婷推了徐子嘉一把，徐子嘉躲過了迎面而來的車，可是方婷卻永遠都不能跳舞了。」

暖風陣陣的午後，爬山虎滿牆起伏，兩個女生，一個扎著馬尾辮，一個是乾淨的短髮，她們緊緊抱在一起，依偎在這個梔子花盛開的涼亭里。

畢業班的教室裏面，總是籠罩著一種低氣壓，眼看著考試一天天逼近，蘇沫總是覺得還有很多書沒有看，很多練習題來不及做。班上一些藝術生都忙著專業考試去了，教室裏面多了很多空位子，就連不是藝術生的孫萌萌都偶爾請假。

最終蘇沫還是跟著徐子嘉一起借了球拍和羽毛球。站在空地上，徐子嘉教了蘇沫幾個簡單的發球姿勢，白色的羽毛球被徐子嘉輕輕拋起，四肢修長的人就是靈巧，徐子嘉只是手腕一用力，球就在天空中劃出一道乾淨利落的弧線。

「好了好了，沫兒，別說了，快回去吃飯吧。」孫萌萌皺著眉頭打斷了蘇沫的話。

突然蘇沫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過身去，目光沿著修長的手指往上看，蘇沫不禁捂著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徐子嘉。

孫萌萌一愣，咬牙切齒地喊：「蘇沫！」不出所料，孫萌萌果然轉身就走，蘇沫拽著孫萌萌的衣服不肯鬆手。

蘇沫不知道，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孫萌萌早已哭倒在地。

倒是孫萌萌平時在老師眼裡就是膽大包天的個性，也沒有講什麼，直接考試記零分，警告處分。

蘇沫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這個片段會變成她永遠的寶藏。以後無論走到哪裡，在幹什麼事情，她只要看到打球的男生女生，都能想起那個清秀的男孩，想起他暖人的笑容……

蘇沫咬了咬嘴唇不說話，孫萌萌朝著蘇沫看的方向看了看，有些驚訝，然後也沉默下來，半晌才說：「那是方婷，徐子嘉的女朋友，沒想到她追到這裏來了。」

可是，為什麼是孫萌萌呢，為什麼又是徐子嘉呢？

蘇沫覺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快到不行，握著拍子的手也有些抖，最後羽毛球被打得高高的，然後輕飄飄地落下來。

蘇沫抬頭去看這個少年，他的眼睛里毫無雜質，清澈地看著前方，陽光落在他白皙的臉龐上，整個人似乎被溫潤的光籠罩著。

上體育課的時候，孫萌萌和一大幫人一起在操場上打排球。蘇沫運動神經不好，一個人坐在橡膠跑道上，把MP3的音量開到最大，大到與這個世界隔絕，只有清冷的歌聲環繞四周。

蘇沫忍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孫萌萌還有這樣的一面，想到徐子嘉，她不由自主地問：「那徐子嘉怎麼說的呢？」

孫萌萌抓了抓頭髮說：「我ｈtｔps://ｗｗw.he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ｍ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尷尬吧，其實我小學的時候就跟徐子嘉說過我喜歡他……」這樣大大咧咧的一個女孩子難得露出靦腆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不遠處有人突然喊了一聲：「蘇沫，你看到徐子嘉和孫萌萌沒有，輪到咱們班拍畢業照了，王老師到處在找你們三個呢。」

「那徐子嘉怎麼辦？」

當時徐子嘉穿著大大的耐克白色T恤，背上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慢悠悠地從紫藤花長廊的一頭走過，他長得實在是太清秀了，皮膚好得讓女孩子都嫉妒不已。

蘇沫被晃得頭暈，只好答應下來。

孫萌萌跳下涼亭的台階，伸手說：「走吧，蘇沫兒小朋友。」蘇沫緊緊握住孫萌萌暖暖的手掌。

蘇沫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告訴任何人，連孫萌萌都沒有說。很多時候，蘇沫只是拿著一個銀色的MP3安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著裏面那些關於暗戀的歌曲。

等了很久孫萌萌都沒有回話，蘇沫打了一行字，發送過去。

「可是……」

孫萌萌低著頭坐著不敢動彈，不敢做任何舉動。

孫萌萌踢了下地上的小石頭，說：「他呀？木訥得很，他和我說要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蘇沫不能阻止徐子嘉接近孫萌萌，但也無法微笑著站在旁邊祝福。

孫萌萌氣得拿球去砸徐子嘉的背。徐子嘉很輕巧地就躲開了，低頭看著孫萌萌輕輕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到蘇沫面前，舉起一隻手說：「幹得好！」

有件事情，蘇沫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孫萌萌：「萌萌，你知道徐子嘉為什麼和方婷在一起嗎？」

「沒關係，我教你，很簡單就學會了。」徐子嘉的笑容，奇迹般地讓蘇沫心裏的緊張感消失了。蘇沫想，哪怕他真的有女朋友，哪怕只能和他多待一分鐘，自己只是想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他，只是看著，這樣應該不會很過分吧。

孫萌萌嘆了口氣說：「我是有原因的，等定下來我就告訴你，總之今天你一定要幫我。」邊說邊抓著蘇沫的手一頓亂搖起來。

蘇沫的心裏也很難過，忍不住對孫萌萌大聲說：「為什麼沒話說？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既然你都不介意了，為什麼連個正常的告別都不願意說？」鬆開孫萌萌的手，蘇沫拿著書包就走，經過徐子嘉身邊的時候，停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個……孫萌萌畢業后就要去美國了，你們好好說說！」

孫萌萌走到蘇沫面前，揉了揉蘇沫的腦袋說：「咱家沫兒是個小笨蛋！」指指徐子嘉說，「就你這技術，少誤人子弟。」

半晌，她聽見徐子嘉輕輕地說：「是。」

畢業的相片，我傻傻地站在你的右邊。

原本蘇沫是打算走得遠遠的，可是走了以後蘇沫又折了回來，躲在藝術樓的后牆下。她承認此刻她很在意，於是就變成，她拉兩個人過來講話，自己則在一邊偷聽的局面。

兩個人的玩法，倒是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孫萌萌抱著一個排球汗流浹背地往他們這邊走來。

孫萌萌推著車過來的時候，蘇沫並未發覺，孫萌萌拿胳膊頂了頂蘇沫，問：「看什麼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孫萌萌和蘇沫對望一眼，叫上徐子嘉，一起拍下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張合照。

兩個人在辦公室待了整整一上午才終於被放回教室，蘇沫一直等到教室里的同學都走空了，才看到孫萌萌和徐子嘉進教室，她焦急地問孫萌萌：「老師都跟你們說什麼了呀？」

「徐子嘉的女朋友就在本市。」

風掀起女生藍色的校服裙擺，悄悄地將這段真摯的友誼和年少無果的暗戀帶向遠方……

蘇沫聽著徐子嘉的聲音，閉上眼睛靠在牆上，在心裏默默地和自己的初戀告別。

徐子嘉看著蘇沫，笑了笑：「放心，只是口頭警告，不會記過的。」除此外似乎不想再多說。

徐子嘉壓了壓孫萌萌的肩：「你們輸了！」

徐子嘉的聲音也大起來：「可是你卻走了，連告別都沒有。」

這個消息對蘇沫來說無疑是另一個巨大的驚嚇，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說：「怎麼會，說走就走，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孫萌萌安慰地摸了摸蘇沫的後背，又放開，拉著蘇沫的手說：「也是最近的事情，我媽媽一心想把我送到國外去，本來想定下日期再告訴你的。」勉強地笑了笑，她捏了捏蘇沫的臉，「是不是很捨不得我走呀，所以呀，剩下的日子要好好珍惜我呀！」

「徐子嘉拿過全市青少年田徑比賽100米一等獎。」

「你還會回來嗎？」

「好啊。」徐子嘉摘了耳機，站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灰，低頭看著蘇沫笑了笑，金黃色的光暈柔和了他的眼角眉梢。

「我叫徐子嘉，很高興認識大家。」徐子嘉揚起眉毛微笑，聲音溫和。

孫萌萌https://wｗｗ.h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ｃoｍ抓了抓頭髮，說：「你媽媽做的菜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老師把徐子嘉安排到蘇沫和孫萌萌前面的位子上。徐子嘉走到蘇沫面前的時候，蘇沫還在發獃，就聽到徐子嘉朝著孫萌萌說：「孫萌萌，好久不見。」

下午放學的時候，蘇沫背著書包在校門口等孫萌萌。徐子嘉正好和孫萌萌一起出來，剛準備說話，蘇沫就聽到一個女生甜甜的聲音喊了聲：「徐子嘉，怎麼才出來，我等你很久了。」

孫萌萌放低了語氣，平靜地說：「我和徐子嘉其實小學就認識了，他住在我家對面，又是一個班，以前我們關係很鐵，我還經常去他家吃飯，到現在我還記得他媽媽做的菜很好吃。」說著她笑了笑，停頓了下才繼續，「後來我爸爸媽媽離婚，我跟著我媽媽一起搬走，就沒有再聯繫過。」

「不知道……」

還記得那年夏天，我們坐在學校的橡膠跑道上，頭頂上的藍天白雲，耳機里的悠揚旋律，那一季的青春歲月，即便是離開多年，也揮之不去。

孫萌萌擺了擺手：「算了吧，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後來我一走，他就和方婷在一起了，誰稀罕他呀！」

曾經說好的約定，被永遠定格在那個驕陽似火的夏天。

蘇沫小聲問：「你記得我？」心怦怦亂跳。

「這張字條是誰的？」

徐子嘉笑了笑，收回手說：「有空去我家玩。」

這天晚上回到家，蘇沫洗了澡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抱著枕頭想，原來是青梅竹馬，如果自己早一點遇見徐子嘉，如果自己長得再可愛一點，那麼他會不會喜歡我呢？

「那最後你們就這樣分開了？」蘇沫問。

蘇沫的心慢慢沉下去，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笨，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徐子嘉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孫萌萌身上，而孫萌萌一向都和男生關係好，唯獨和徐子嘉對著干。

蘇沫輕輕抹去眼角的淚，她不知道是為孫萌萌難受，還是為自己難受，其實不管最後結局怎麼樣，她都明白徐子嘉是不會喜歡她蘇沫的，但即使是清楚了，為什麼她還會那麼想哭呢？

徐子嘉騎車，方婷坐在徐子嘉的單車後座，頭輕輕地靠在徐子嘉的後背上。

孫萌萌哈哈大笑起來，對著那邊大喊：「哦，聽到了，我們都在，這就過去。」

蘇沫現在非常討厭自己，老天一定是知道自己嫉妒徐子嘉喜歡孫萌萌，覺得自己太虛偽，才會讓孫萌萌離開自己。

孫萌萌撇撇嘴，說：「他以前住我家對面。」末了突然加了句，「不過，外表好看的男生通常都靠不住。」

蘇沫一扭頭，就看到校門口不遠處站著個女生，背著書包朝徐子嘉揮手，徐子嘉就站在原地等她，女生朝這邊跑過來，笑起來兩個梨渦淺淺地凹進去，看上去很可愛。

孫萌萌拉了拉書包帶子，重複一遍：「我說，我馬上就要出國了。」

拍畢業照的那天下午，有很多同學都自己帶了相機留下最後的記憶。藝術樓算是學校里歷史悠久的建築了，台階上留下無數學生的足跡。藝術樓的後面是一塊隱蔽的空地，蘇沫曾經在這裏無意撞見過正在對高年級男生告白的女生，可是蘇沫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親自把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暗戀的男生湊到這裏來。

「可能吧。」孫萌萌馬上又說，「但是那時候才小學畢業，誰知道喜歡是什麼概念，我只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希望能一直這樣開心下去，頂多也就是表達這個意思。」

而後，他們一起畢業了。徐子嘉和方婷去了北京，孫萌萌去了美國，而蘇沫考了個不錯的分數，在本市一所重點本科大學念書。

徐子嘉點點頭說：「還不錯，不過要把球往前打，不是往上挑，多練習下就很好了。」烈日的陽光下徐子嘉的眼睛亮得如同星辰。

蘇沫目瞪口呆地望著徐子嘉，心中像盛開了花一樣，甜蜜的芬芳一下子充盈心間，整個身體都變得輕飄飄的。

蘇沫一點也笑不出來，生怕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了，仰著頭看天，她為自己還沒開始就逝去的初戀悲傷，更加為即將和最要好的朋友分離難受。

孫萌萌去小賣部買零食總給蘇沫帶一份，蘇沫下課上廁所也總是叫上孫萌萌一起，放了學，兩個女生還經常一起在校門口精品店挑選漂亮的信紙。

蘇沫拚命地點頭，然後摘下一隻耳機問徐子嘉：「要不要聽？」

蘇沫問：「那他轉學過來的時候，你裝作和他一點都不熟的樣子？」

她阻止不了自己的視線越來越多地轉到徐子嘉身上，在車棚里、在操場上、在樓梯間、在教室……她覺得徐子嘉身上一定有某種巨大的吸引力，否則自己怎麼總是第一眼就望到他在的地方，只要看見他，心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偷偷觀察他在做什麼。

蘇沫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自己的初戀是個如此溫柔的男生，有著世界上最清秀的面容，教會自己打羽毛球，他跟自己說過第一次喜歡上的人不一定會在一起卻會記得一輩子。

其實那天在操場打羽毛球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喜歡徐子嘉了。咱家沫hｅtｕbｏｏk•com•ｃom兒是多懶的小豬呀，可是不愛運動的你，居然那麼認真地練習打球，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既靦腆又幸福的表情，我真是蠢到家了，那時候才知道。我想幫你去問徐子嘉：「覺得沫兒怎麼樣？」請原諒我，終究還是做不到。我希望你能幸福，徐子嘉也能幸福，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能和他在一起，那麼我祝福你，但是請不要告訴我。

孫萌萌沒有回答蘇沫，轉而瞪了一眼徐子嘉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誰要你多管閑事的。」

孫萌萌是誰呀？頭可斷血可流，要她做出賣朋友的事情那還不如要她的命。不過還沒等孫萌萌起身，就看見坐在前面的徐子嘉站起來說：「老師，字條是我的。」

「好啊。」徐子嘉接過蘇沫遞過來的耳機，並肩和蘇沫坐在橡膠跑道上。

遠處有人喊了聲：「徐子嘉要不要過來一起打球？」

蘇沫看到他烏黑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身影，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只得轉過身，低頭撥弄起MP3。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她輕輕點頭說：「嗯。」

徐子嘉眼睛里的光暗了暗，說：「小時候我們是鄰居，後來她搬家了，就沒有再聯繫過。」

孫萌萌拉著蘇沫的手，站起來說：「沫兒，你真的不用管我們了，徐子嘉和方婷在一起，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蘇沫的眼淚滴在美麗的信紙上，指尖一片濡濕，點開QQ在上面給孫萌萌留言說：「別為我擔心，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早就放棄了。」

星期一的第一節課還沒開始，蘇沫和孫萌萌正激烈地討論著昨晚的電視劇。孫萌萌性格外向，平時看上去總是大大咧咧，處理關鍵問題的時候卻很果斷認真，人也非常善談，在同學裏面人緣極好，和蘇沫的性格倒是截然相反。

徐子嘉是個好學生，學習好，又謙虛，關鍵是做事情認真不浮躁，老師們都很喜歡他。考試的時候做出這種事，讓老師們都覺得很痛心。

監考老師也算是經驗豐富的教師了，學生搶著逃避責任的情況見多了，可是像現在這樣搶著承擔責任的事情，確實還是第一次。為了考試正常進行，老師把兩個人的答卷都沒收了，讓他們考試結束后直接到辦公室去。

徐子嘉把球遞給蘇沫，笑著說：「很簡單對吧，你試試？」

女生之間的友誼發展起來特別快，前一陣子才剛剛熟悉，下一陣子就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所有趣事都告訴她。

蘇沫發現，孫萌萌說這些話的時候，徐子嘉皺了下清秀的眉。

蘇沫心裏有些小小失落，這樣優秀的男孩子，肯定眼光都很高吧。可是儘管如此，她也沒有停止過對徐子嘉的關注。

「不介意我坐下來吧？」徐子嘉以為蘇沫戴著耳機聽不到，又指了指蘇沫身邊的空地。

第一次認識徐子嘉的時候，蘇沫才知道原來世界上確實有人長了一副漫畫中帥哥的容貌，讓人驚艷。

如果她沒有記錯，意思是說——

孫萌萌轉頭的時候，發現蘇沫還在看著他們的背影，淡淡地說：「他們初中就在一起了，就是那種青梅竹馬吧。方婷是舞蹈隊的，徐子嘉練田徑，後來聽說方婷放棄了跳舞，沒想到跟徐子嘉一起來了S市讀書。」

其實蘇沫早就猜到了徐子嘉肯定是有女朋友的，只是親眼看見，心裏還是酸溜溜的，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去看。

耳機里淡淡的歌聲滑過，徐子嘉跟著輕輕哼著：「揮一揮手，不再牽手，多想說我羡慕你懷中的玩偶，少了情人，今後多個朋友，明天開始，我寫的情書，誰來收……」

孫萌萌一愣，低頭說：「可是你卻和方婷在一起了！」

蘇沫雖然不喜歡運動，不過做事情卻很執著，看著徐子嘉打出的球又快又靈巧，她不甘心，又一遍一遍地練習起來。

剛剛找他們的同學拿著相機走過來說：「原來你們都在這裏呀，正好，我給你們拍張照吧。」

蘇沫深深吸了口氣，耳朵一直紅到下課，她又不想被人發現自己內心剛剛萌生出的一點小情愫，拐著彎問孫萌萌：「徐子嘉挺帥的呀？你們以前就認識怎麼不早說呀？」

蘇沫想為這個教會自己打羽毛球的男生做點什麼，至少是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一咬牙問出口：「徐子嘉，你是不是喜歡孫萌萌？」

她聽到很多關於徐子嘉的傳聞。

這麼一喊，蘇沫驚得一身汗，只覺得自己跑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子嘉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沫，認真地說：「我知道了，謝謝。」眼睛裏面清澈如水。

徐子嘉竟然真的停下來，回頭看著蘇沫，猶豫了一下問：「蘇沫……要不要一起去打羽毛球？」

徐子嘉走過來，對蘇沫笑了笑，清秀的眉眼全化開在和煦的陽光里。

孫萌萌見蘇沫一副就要哭的樣子，抱住蘇沫說：「沫兒，其實我媽媽一直在幫我辦簽證，我一畢業就要去美國讀書了。」

徐子嘉和蘇沫告別，緩緩走出蘇沫的視線。

蘇沫想象著年紀小小的徐子嘉說出這番話時的模樣，那時候的他是否已經喜歡上孫萌萌了呢？想起自己也擁有著徐子嘉心裏的小秘密，一下子覺得即使只是這樣好像也是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幸福的事。

蘇沫笑著對徐子嘉說：「哈哈，好巧。」

「那不然呢？你還指望兩個剛讀完小學的孩子做什麼呢？」孫萌萌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沮喪。

蘇沫拉不動孫萌萌，只有低頭認罪：「其實，我也約了徐子嘉。」說完偷偷瞟了一眼孫萌萌的表情。

少年笑起來的時候，輪廓柔和，像一幅水墨畫般清韻淡雅。蘇沫看著這樣子的徐子嘉，忽然覺得心裏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伴隨著劇烈的心跳，一直傳到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蘇沫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說你最近不上課，現在就知道急了。」

誰知道監考的老師，是年級裏面出了名的「名捕」老師，要求相當嚴格。蘇沫好不容易找了個空當把答案傳給了孫萌萌，沒想到扔偏了，字條掉在徐子嘉的座位下，孫萌萌只好用腳去勾字條，弄得一頭大汗。好不容易把字條踢到自己桌子下面，卻同時看到一雙腳走到自己面前。

兩人一下子沒話說了，午後的校園靜悄悄的，偶爾一陣微風，掀起徐子嘉白色的校服襯衣一角。蘇沫看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他的臉上露出一點點疲憊，耳機搭在他的肩膀上，還有音樂流淌出來，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光良的那首《朋友首日封》。

清秀的少年，不說話，深吸一口氣，也是認真地說：「那就一輩子吧！」說著也伸出一隻手，本來以為是握手的，孫萌萌的手卻突然變了方向，在徐子嘉的手掌「啪」地拍了一下。

徐子嘉低垂的眼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微微地顫抖，蘇沫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打擾了此刻的美好。徐子嘉的聲音很好聽，讓人覺得很舒服，最後幾句是用馬來語唱的，蘇沫聽不懂歌詞是什麼意思，可是隱約覺得，徐子嘉的聲音放柔了很多。

5月的天空蔚藍明凈，空氣中瀰漫著梔子花的味道，清香醉人，和煦的暖風吹過，教學樓牆壁上的爬山虎盪起陣陣波浪。

「孫萌萌，你在幹什麼？」老師嚴厲地責問，隨後彎腰撿起那張字條，臉色瞬間黑下來。

一首歌完畢，世界有一瞬間的安靜。

蘇沫突然替徐子嘉覺得委屈，生氣地說：「孫萌萌，你怎麼這樣！」

徐子嘉突然抬頭對孫萌萌喊了聲：「孫萌萌，怎麼樣，要不要過來雙打？」

「你這個笨蛋！」

蘇沫仔細打量了下這個笑起來有些孩子氣的男生，鼻樑高挺，嘴唇薄而紅潤，輪廓細緻，黝黑髮亮的眼睛宛若夜空，白色V領的校服襯衣襯托著他帥氣的面容。好像能用來形容這個人的詞語，除了帥，還是帥吧！

孫萌萌突然伸出一隻手去，看著徐子嘉，慎重地說：「徐子嘉，我們還是做一輩子的朋友吧！」

信裏面寫著……

藝術樓里的鋼琴聲戛然而止。

徐子嘉回到座位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低頭整理好書包就離開了。

「萌萌。」

蘇沫在後面喊著徐子嘉的名字，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徐子嘉摘下耳機轉身，依舊是清秀的面容，眉眼間卻好像藏了一絲黯然。蘇沫不知道說什麼好，惶恐地覺得自己似乎是發現了一個秘密，卻又無法開口問出來。

蘇沫覺得鼻子酸得難受，有熱熱的液體在眼眶裡直打轉，拚命想要忍住，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蘇沫愣在那裡，喉嚨像被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陽光打在男生安靜的側臉上，頭髮被暈成了淡淡的黃。蘇沫推了推身邊的孫萌萌說：「我們年級什麼時候有這種帥哥了呀？」剛轉頭，蘇沫發現孫萌萌的視線也停在那個帥氣的背影上。

很久，蘇沫睜開眼睛，眼角有淚光閃爍。

蘇沫沒有聽清，問：「你說什麼？」

孫萌萌走到蘇沫面前的時候，就看到蘇沫一臉漲紅地低著頭，她拉住蘇沫的手說：「沫兒，謝謝你，真的，我覺得能認識你這個朋友真的很幸運。」蘇沫一隻手去握緊孫萌萌的手，眼淚好像又要湧出來。

蘇沫知道，孫萌萌是那種很倔強的女生，即使她裝作不屑一顧的樣子，心裏指不定會多在意。

看著徐子嘉遠去的背影，蘇沫最後還是忍不住，往教室外追了出去。

電腦裏面反覆放著那首《朋友首日封》，而蘇沫終於知道徐子嘉唱的那幾句馬來語是什麼意思了。

後面突然有人喊：「孫萌萌。」徐子嘉走了過來。

最後，你是我一輩子最珍貴的朋友！

孫萌萌背著書包，跳起來說：「誰還會喜歡他呀？」大大的書包壓在孫萌萌的肩上，讓她看上去很單薄，孫萌萌又坐下來，輕輕地說，「而且我馬上就要出國了。」

用孫萌萌的話來說就是：「是『猿糞』讓我們走到一起！」蘇沫也很自然地把孫萌萌和自己劃成一國的了。

兩強相遇必有一番苦戰，連帶著蘇沫和另外一個男生都累得夠嗆，最後四個人都打得氣喘吁吁，孫萌萌因為剛剛才打過排球，體力透支厲害，連續失掉幾個球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呼：「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

蘇沫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不會。」蘇沫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暗自埋怨自己，覺得說什麼話都不對。

蘇沫覺得心揪起一陣疼痛，這是徐子嘉第一次這樣專和*圖*書註地看自己，但是她卻覺得眼淚就要流下來了。

徐子嘉身子僵了僵，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透過他眼睛裏面的慌亂，還有那些來不及掩飾的情緒，蘇沫知道自己肯定說對了。

可是蘇沫卻不這麼認為，那張安靜的側臉，沐浴在陽光下，清澈明朗的眼睛，優雅得彷彿黑夜中的星光，只在一瞬間，就深深地抓住了蘇沫的心。

徐子嘉並不介意，只是低頭微笑地看了一眼蘇沫，眼神交匯的那一剎那，蘇沫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把自己填得滿滿的。微風徐徐吹過，空氣中處處都瀰漫著梔子花的芬芳。

每次和徐子嘉擦身而過的時候，蘇沫總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每次手心都會不自覺抓緊，再抓緊，有時還無意識地撥弄一下劉海兒。

就在她以為徐子嘉不會回答的時候，徐子嘉卻突然開了口，淡淡一笑說：「蘇沫，你知道嗎？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最後未必會和自己在一起。」

蘇沫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幹著急。眼睛紅紅的孫萌萌，不等蘇沫說話，就把桌子上的考試卷撕了個粉碎，一股腦兒把碎紙散在徐子嘉的座位上面。

蘇沫有些驚訝地問：「你和孫萌萌早就認識了？」

蘇沫很久才反應過來，徐子嘉是要和自己擊掌慶祝勝利，愣愣地也舉起了手，兩手相觸的一瞬間，少年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暖意融融，少女紅潤的臉上有幸福的光彩，馬尾辮在陽光下輕輕晃動，美好的畫面被永遠定格在蘇沫的記憶中。

「嗯？」

這一年盛夏，格外炎熱，空氣中黏膩的感覺，堵得人喘不過氣來。

「打就打，誰怕誰啊，沫兒你和他一邊。」孫萌萌舉了舉拳頭，把排球放到地上，為了公平起見，又喊了個技術一般的男生過來。

夏至的風吹過，爬山虎迎著風蕩漾。孫萌萌挽著蘇沫的手，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徐子嘉站在蘇沫的左邊，白色的襯衣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微微彎起嘴角，眼睛裏面滿是笑意。快門按下的一瞬間，蘇沫在徐子嘉身邊比出V字的手勢。

「徐子嘉因為搬家才轉學過來。」

如果不是排位子的時候，老師把她們兩個人分到一起，蘇沫怎麼也想不到會和孫萌萌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

孫萌萌追過來的時候，徐子嘉已經離開了。兩個女生剛剛鬧了一點彆扭，都有些不願意開口，孫萌萌和蘇沫一前一後默默地走著。蘇沫突然想起，孫萌萌和徐子嘉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徐子嘉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是孫萌萌，可是徐子嘉為什麼又和方婷在一起？孫萌萌是不是也喜歡徐子嘉呢？暗戀一個人的感覺有多痛苦，蘇沫深刻體會到了。蘇沫想著要不要把這個剛知道的秘密告訴孫萌萌，只是想起徐子嘉，這個想法立馬就打消了，因為現在的她，真的做不到。

風徐徐吹過蘇沫的臉龐，蘇沫在心裏不停地做鬥爭，到底要不要告訴孫萌萌實情呢？慢慢地自己對徐子嘉的感情佔了上風，心裏的情緒說不出的複雜。最後，蘇沫只是嘆了口氣說：「其實你當時應該好好跟他告白的。」

孫萌萌走後不久，就給蘇沫寫了封信，用的是她們一起在校門口挑選的信紙。

「不說話是吧，不說話我就把這張字條交到教務處去，到時查出是誰傳的，連同傳字條的人一起處分。」

站在遠處的樹蔭下，隔著來往的人潮，蘇沫手裡拿著擰開的礦泉水，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遠去的背影。

幸福好像來得太突然，讓人連話都說不出口。

轉眼男生就走到車棚，取了車，輕盈一躍，跨上了山地車。

孫萌萌和徐子嘉隔著不遠的距離，面對面地站著。

蘇沫彎腰去撿羽毛球，一隻手卻先她一步撿了起來。

蘇沫想，可是，孫萌萌都不知道徐子嘉有多喜歡她，這樣該有多遺憾呀。

過了很久，孫萌萌說：「高考結束就走，估計6月吧！」頓了頓，又繼續說，「是你說要和我做一輩子朋友的！」埋怨的語氣，聲音大了點。

蘇沫將三個人的合照過了塑，小心地珍藏起來，而那些年少時的傷口，會隨著時間結成痂，慢慢地，就會覺得不疼了。

孫萌萌也站起來，說：「老師，字條不是徐子嘉的，是我的。」

想到那個眼睛明亮、笑容溫和的男生，蘇沫心裏有種酸酸的感覺。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她從來沒有參与過討論，每次只是安靜地聽著，然後默默記在心底。

高考越來越臨近了，蘇沫開始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點，這樣的話，分離的悲傷便會晚一點到來。但又希望時間能走快一點，這樣難熬的日子，到底還能撐多久？

蘇沫跟著音樂輕聲哼著，最後變成低低的抽泣……

徐子嘉手插在兜里，背挺得很直，先開口：「準備什麼時候走？」

蘇沫僵硬地坐在那裡，難以置信地看著徐子嘉。

鴉雀無聲的教室裏面，瞬間躁動起來。

最後，是孫萌萌先開口說：「沫兒，我們去亭子那邊坐一下吧。」

很多年後，當她想起自己的初戀，那個時候她想自己絕對不會遺憾！

良久兩個人都不再說一句話，徐子嘉收回目光又問：「不要坐在那裡發獃了，一起來打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