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薄荷味兒的年少風光
只是，屋子裡有攝像頭拍著，他們兩個既然沒有直接說，想必也不是什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的話題，於是，她只好摸出手機，在群里@了遲秋陽和江旭，問：「怎麼啦？」
舒窈一噎，看見彈幕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她故作委屈：「你們好沒良心，我難道不是在為你們謀福利嗎？！」
演員說到底還是要靠作品說話。
那會兒，他們剛剛開始探索生命及人生的意義這類事情，舒窈等得無聊了，就會問他：「你這一生最大的夢想是什麼？」
陸和晏於是就似笑非笑地看著舒窈。
陸和晏從沙發上坐起來，頭髮因為剛剛的動作，顯得有些凌亂。
遲秋陽：「隊長，你怎麼不跟我說謝謝！」
梁菲菲似乎是喝了些酒，兩頰酡紅，靠在門框上，斜著眼睛看舒窈。
他的語調舒緩、輕慢，又那樣直接、不留餘地，完全不給人遐想的機會。
發布會結束以後，舒窈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被弄炸了。
可此時陸和晏的手法嫻熟極了——切菜嫻熟，打蛋也嫻熟。
另一個則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完全收斂了從前的溫文爾雅，極盡所能地對他進行嘲諷、羞辱，甚至是故意設局傷害他。
陸和晏也聽到了他們這邊窸窸窣窣的聲音，眯了眯眼，大概猜到了什麼。
梁菲菲喝醉的時候，和平常不大一樣，平時她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這會兒整個人卻顯得沒心沒肺極了。
一接通，林書雅就問舒窈：「你的心情還好吧？」
這個大房子好看是好看，可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沒有。舒窈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已經引起了陸和晏的好幾次側目，她窘迫得滿臉通紅，為自己找回場子：「你不餓嗎？」
他的嗓音清澈，乾淨中透著一點嘶啞，在台上很用力、很用力地唱：「我跟你最好就到這，你對我已經沒感覺，到這凍止，你也免愛我。」
如今通信技術已經這樣發達，很少有人寫信了，舒窈念完任務卡，還以為這是節目組事先安排好的，讓大家臨時寫的信。未料，導演卻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慢吞吞地吸了口煙，說：「是真的信。」
陸和晏的回答特別簡潔凝練：「很榮幸。」
「我怎麼會知道？！」她的聲音糯糯的，「你忘記啦，我們才認識幾天而已！」
但他安排是安排好了，這中間出了問題，也怪不得他。
那晚，他們喝了村民們自己釀的梅子酒，有青梅酒，也有楊梅酒。酒微甜，微澀，夜裡，他們把信塞進鐵盒子里，扛了鋤頭，一起上了山。
舒窈也自知理虧，只是，她當時沒想那麼多，覺得跟舒遠說和跟沈明冬說反正效果差不多，況且，沈明冬又不會真的怪她。
男人的聲音清冽而溫雅，這樣近距離地聽，似乎更加撩人了。
誰知，她路過梁菲菲的房間門口時，對方突然開了門。
江旭：「今天發布會上，記者不是問隊長第二次和梁菲菲合作，什麼感覺嗎？隊長當時說很榮幸，這明顯就是不知道說啥了，隨便敷衍一下啊，結果，梁菲菲的粉絲居然說什麼『喜歡才會放肆，而愛是克制』，所以，隊長是對梁菲菲愛到深處了……我真是服了，我可去她的愛到深處吧！」
舒窈還有些獃獃的，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
反正梁菲菲最後也會選擇和陸和晏一組。
但由於他們一共有四個男生和三個女生，故而，有一組勢必要由三個人組成。節目組原先安排的是由三個女生來抽，最後剩下的一個人，想要和他組隊的隊伍自行向前一步，然後再由這個人來反選。
舒窈將捲簾窗全拉起來，回身時，瞧見陸和晏正站在院子里和一個陌生女生說話。
舒窈挑了挑眉，說：「看到了。」
李昕被遲秋陽擾得煩不勝煩，只好抬頭看了一眼舒窈，後者正靠在樓梯扶手上，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杯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陸和晏：「嗯，在託運行李。」
盛夏的季節，頭頂的樹葉被晚風吹得嘩啦啦響，李昕走過來的時候，恰好聽見女生問陸和晏：「你要不要跟我談個戀愛？」
陸和晏哦了一聲，下一秒，電話被掛斷了。
恰好沙發邊散落著一本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她隨手將書撿起來，放到茶几上。陸和晏點了點頭，也沒多想，走過去將客廳的燈打開，燈是老燈，泛著陳舊的黃色，他的行李箱也被提了進來。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李昕想到了什麼，失笑道，「我比他低一屆，是真的每天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下。班裡的女生們開口閉口都是他，老師們的嘴裏也全是他。那時候，我天天都在心裏想，像陸和晏這樣的人生贏家，什麼時候能遇到一個挫折，也體會體會我們平凡人的苦惱……」
舒窈的耳根倏地一下就紅了，她覺得自己此刻大概十分像一隻烤蝦。
他們來到這種地方，好像下意識都暫時壓下了那些生活中的瑣碎糾葛，相處方式竟是難得的放鬆。
但遲秋陽這個幼稚鬼非說這樣不公平，憑什麼男孩子就要處於被動的位置。節目組沒辦法，只好讓大家黑白配，決定由哪三個人去抽籤。反正他們每個人的任務卡上都寫清楚了自己該抽哪個顏色的簽，這一點改動也無傷大雅。
梁菲菲是出了名的事業心強，不然，也不會在短短几年內就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這話要是在她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說出口。
當然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說只是提名而已，又不是得獎了，讓他們先別這麼得意。
只見那上面寫的是：陸和晏抽紫色的簽，陸和晏不上前選擇第三人。
舒窈無聊地坐在後台，一邊聽著前頭眾人的採訪，一邊低頭看著手機。
編劇顯然也有些蒙，拿著任務卡看了半天，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周六，《明星公寓》發布會。
——我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可這……
梁菲菲那邊大概聯動了營銷號，沒一會兒，這件事就爬到了熱搜榜上。於是，在同一天梁菲菲也去參加了試鏡的消息也被「爆」了出來，而且爆料人還稱，牧導更加中意的人選似乎是梁菲菲，舒窈恐怕要淪為陪跑了。
她睡覺不老實，額前的頭髮被毛毯壓得變了形，劉海兒翹到了頭頂，從側面看起來，有些傻氣得可愛。
當天下午，《明月幾時有》的官博就官宣了江欲雪一角將由舒窈來演這件事。
想來，他是聽身邊的人提到了，不想讓他家的小姑娘因他而遭人非議，所以特地登上微博，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遲秋陽、梁菲菲，還有……」李昕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還有舒窈。」
陸和晏卻不知道她的思緒都飄到了哪裡，等水煮開，將麵條扔進去，又攪拌開后，才漫不經心地回道：「有幾年了。」
這棟房子設計的時候大概出了點bug，燈的按鈕沒在門邊，反而在靠近廚房的位置。他把行李箱放在門口，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想去找按鈕，微有些冷白的光在客廳里亮起來的時候，沙發那邊突然傳來一點響動。
「還沒。」
舒窈那時也沒自己做過飯，但想著粥這樣簡單的東西，煮起來應該也不難，便由他去了。結果，那次他差點把她家的廚房燒了，最後還是出門買菜的阿姨回來了，才把亂糟糟的廚房收拾好。
這個直播間是陸和晏自己的，剛出道那會兒，他一直被林書雅強迫著在這裏給粉絲們發福利，後來漸漸忙起來，很少再來了，但粉絲仍在幫他打理著。
遲秋陽：「？」
他停下腳步，伸手將手機擺正，問：「房管在哪裡？第一次進來的小號就別在這裏發言了吧。」
編劇卻在他的耳邊嘀咕起來：「好像這樣也可以，陸和晏和舒窈……也算有些看點，而且，等一下不是會讓梁菲菲選擇進哪一組嗎？」
李昕：「哇哇，隊長好棒！」
陸和晏沒有看彈幕，自然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見舒窈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不由得問：「怎麼了？」
陸和晏：「……」
可李昕今天似乎連表面的平和也不想維持了，看見她，本就黑著的臉更黑了。也不知他哪來那麼大火氣，一點形象也不顧了，抬腳就是朝旁邊的凳子猛地一踢，凳子應聲而倒，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開車走掉了。
不僅熱搜榜上沒了，舒窈還接到了牧導的電話，說江欲雪這個角色已經定下來由她來演了。
她抬頭去看陸和晏，男人正坐在她的斜對面，暖色的燈光籠著他，側臉乾淨而溫柔。
遲秋陽想到李昕生氣的原因，也有點尷尬，吞吞吐吐地說：「和隊長吵架了。」
舒窈眼睛都睜大了：「你從哪裡弄來的這些？」
後面還跟了個小貓拍掌的表情。
「嗯，上山做任務。」
舒窈回到梨花里時，在門口遇到正要出門的梁菲菲。她看見舒窈，顯然沒什麼好臉色，嘴角扯著些似笑非笑的弧度：「恭喜你了。」
當然，也有人質疑，說沈明冬是家裡的獨子，怎麼可能有妹妹？！
她走到窗前給林書雅回撥電話，鈴聲才響一聲，那邊就接了，想必是一直在等她忙完了回撥過去。
舒窈不太感興趣：「哦？」
舒窈卻有點沒想明白：「除了我明冬哥，還有誰也找您了啊？」
傻眼之後，他們便是各式各樣的猜測，舒窈一邊用小號看了一會兒大家的評論，一邊給舒遠打電話，告知他事情已經解決了。
舒窈：「啊？」
——快告訴我，我大晚上究竟刷到了什麼好東西！
聽到他的反問，李昕哂笑一聲，依舊是那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選一個唄。」
陸和晏勾住手裡一枚鑰匙扣，心不在焉地轉了兩圈：「讓我請客，說要慶祝。」
他的聲音一貫冷淡，粉絲在心裏吶喊了半天「好撩」，手下已飛快地打字：剛剛梁菲菲的粉絲把舒窈姐姐罵了。
陸和晏平時雖然看起來脾氣不太好，但同他相處久了的人都知道，他其實鮮少生氣，如今天一般語氣嚴厲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
遲秋陽：「？」
舒窈想起以前看的那些電影——郵差送信時，發現一堆無人接收的信件，緊接著便能牽扯出一段動人心扉的愛情故事。
遲秋陽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吐槽了一句：「這女人怎麼一喝醉了就這樣啊？！」
牧導有些意味深長地說：「沒想到你人緣還挺好，一個個都來幫你說話。」
沈明冬可是東泰正經的小少爺，牧導當下就放下了顧慮，樂呵呵地給舒窈打了電話。
姜甜是女孩，第一支簽由她來抽，她在簽筒邊磨蹭半天，最終選擇了一支紅色的簽，相對應的人是遲秋陽。
舒窈訂的這間私人會所設計得頗具古韻，進門便是一座池塘，裏面亭台樓閣交相輝映，雖建在鬧市區，但許是人均消費過高，裡頭相當安靜。
她抿了抿唇，為了避免林書雅過來把他倆殺了，她只好說點什麼來給他找補找補。
「我為什麼不喜歡梁菲菲？」
她低頭，看到彈幕上的——
陸和晏的身子似乎也僵了一瞬，呼啦啦的風聲里，舒窈聽見他淡淡地說：「你松一點。」
陸和晏眼角微挑，聽她聲音軟軟地和眾人打招呼：「好久不見，我是舒窈。」
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說點什麼，緩和一下這冷到冰點的氣氛。
她匆匆忙忙地從陸和晏的身上起來，此時導演也沒再拍那本記事本了，眼睛閃著光地朝他們豎起大拇指，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你們很懂啊！
陸和晏眯了眯眼，探過頭來，此時彈幕里已經沒再吵得那麼凶了，那些罵人的話也被陸和晏的粉絲刷了下去，但剛才的硝煙到底還留下了一些。
李昕：「你是不是在幫舒窈說話？」
這怎麼和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
陸和晏：「嗯？」
他們住的地方在整個櫻里的最東邊，門前便是一條長河，河上架了木橋，河裡時不時有小魚悄悄吐個泡泡兒。
舒窈的聲音有些含糊，她說：「那你剛剛為什麼突然掛電話啊？」
沈明冬的微博自從註冊以後就和*圖*書一直荒在那裡，偶爾更新一兩條消息，也都是關於考古知識的科普，唯一一條私人微博，就是今天這條為舒窈澄清的。
「攝像頭裡拍到的便是梁菲菲笑著敲我的門，後來卻滿臉憤怒、衣衫不整地出去了。」
陸和晏臉上的表情忽而有些奇異。
舒窈有些氣弱：「一開始沒打算找他幫忙……」
他乾淨得讓舒窈覺得時光彷彿又倒退到了他們讀書的時候，那會兒陸父總是有各種應酬，偏偏心臟又不太好，有時喝得太多了，總讓人覺得會從此醒不過來。
顯然，其他人也想到了這一點，李昕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之後，這回終於學聰明了，確認了好幾遍，才將消息發在只有他們四個人的小群里。
陸和晏就不理她了。
遲秋陽：「她又幹什麼了？」
陸和晏側了側頭，隨即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張被衣料擠壓得有些皺巴巴的任務卡，遞到導演跟前，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語氣：「您說的什麼流程？」
彈幕里立刻又有人開起玩笑來：喲，夫唱婦隨嗎……
那個房間很小，四周逼仄，堆得滿滿當當的全是東西。
很快，陸和晏：「謝了。」
負責他們這一組的副導演也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問他們：「你們幹嗎呢？」
舒窈進去時，裏面幾乎沒有什麼客人，只有兩個年輕女孩坐在角落裡哼唱著當地的民歌小調兒。
江旭：「什麼時候回來啊？給你開慶功宴去。」
遲秋陽和江旭都不說話了。
舒窈彎了彎唇，溫聲道：「謝謝。」
遲秋陽都笑瘋了，半個身子歪在李昕的身上，李昕很嫌棄，把他往旁邊推：「滾，別妨礙我打字！」
停了幾分鐘，還是導演先反應過來，皺著眉問：「這個任務卡是誰做的？」
——小鹿：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單身？！
只是，沒打兩分鐘，他又想起什麼一般，突然抬起了頭，像是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只乾巴巴地盯著舒窈眨眼睛。
「路人，此時有點心疼梁菲菲。」
空氣靜謐，停了一瞬，李昕手機里突然傳來一句擲地有聲的話：「問什麼話呢？」
記者：「您是說小鹿現在老了嗎？」
舒窈更加莫名其妙了。
舒窈：「哎呀，你配合一下又怎麼樣？」
語氣有些桀驁，夾雜了三分的笑意，像是誰也沒放在眼裡。
梁菲菲看了一眼攝像頭的方向，壓低了嗓音，附在舒窈的耳邊說：「你別纏著小鹿，我把這個角色讓給你。」
舒遠原本還有點擔心她，但見她這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索性隨她去了，又叮囑了一聲讓她別忘記去跟沈明冬道聲謝，就掛了電話。
那天的雨一直下到深夜，舒窈也失眠到了深夜。
陸和晏：「李昕，你管得太多了。」
舒窈臊得不行，她根本沒想到陸和晏會在這時候插|進來，顯得她那一聲「哇哇哇哇」像個傻子似的。
遲秋陽很快就分享了兩條微博過來，舒窈點進去，一眼就注意到了配圖。照片里的場景是今天下午她和沈明冬見面的那間私人會所的門口，主人公正是她和沈明冬，動作是擁抱。
他頓了頓：「就像我的人生的重心不可能是你們一樣。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我也不可能會為了你們，而改變我自己人生的軌跡。」
工作人員無言地抿唇笑。
誰知他的門剛剛開了一條縫，梁菲菲就直接抱住了他，他靜靜地站著，兩隻手背在身後，瞬間便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人設計了。
女孩好像天生對摩托車就有一種浪漫的情懷，這很奇妙，明明摩托車是那樣冷硬的事物。
結果，沒想到陸和晏這裏又出問題了——他沒站出來。
現場的記者們顯然也有點兒激動，原本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發布會，最大的話題也無非是梁菲菲和陸和晏再度合作，沒想到還能出現這樣的意外驚喜。
「開除了嗎？」
陸和晏對此不置可否，轉身將東西提到廚房裡。
舒窈瞥到其中一個人的網名：陸和晏和梁菲菲今天結婚了嗎？
突然，陸和晏開始低聲唱：「故事開始以前，最初的那些春天，陽光灑在楊樹上，風吹來，閃銀光。」
——是我看錯了嗎？小鹿扛著的是……鋤頭？
舒窈等著陸和晏的答案呢，哪有心情理別人，故而大聲地回道：「聊天！」
送信的過程中，她一直恍恍惚惚，一天過完，信件全都安全送達，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故事發生。
遲秋陽說：「我沒法形容，就是……特別陽光，特別青春，特別自信……怎麼說呢？朝氣蓬勃，無所畏懼。」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年紀又相仿，難免會被大人拿來比較。可偏偏陸和晏這人像是人生開了掛，每樣事情都做得特別好。
——棄我而去的昨日已經過去，不必挽留。
陸和晏小時候在軍區大院里住過一陣子，他一直嚮往能夠成為祖父那樣為國鞠躬盡瘁的軍人，好像很多男孩子少年時期都做過這樣的夢，盼望鐵骨錚錚，盼望保家衛國，盼望人生無憾。
她有些無言，拿眼角偷偷看了陸和晏一眼，直覺自己似乎給他惹麻煩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舒窈：「那也得慶祝！」
他將來時的外套脫掉了，此時身上就只有一件黑色的毛衣，毛衣很寬大，鬆鬆垮垮地罩在他的身上，無端顯得身形愈發修長、好看了。
他大概神思還處於混沌之中，語氣比平時軟了很多。聽見他的話，從剛剛就一直沉默的李昕總算有了點反應。
「大風吹來了，我們隨風飄蕩，在風塵中遺忘的清白面龐。此生多寒涼，此身越重洋……」
李昕反駁他：「你才三歲小孩。」
舒窈：「欸……那是？」
遲秋陽見李昕沒答他的話，又問了一遍：「所以，隊長的初戀是你們當初的同學？」
只是，發她照片的那位博主語氣卻不怎麼好，一副挑事兒的模樣說：有人拍到舒窈試鏡了《明月幾時有》里江欲雪一角，先前網傳這個角色將會由梁菲菲出演，你們覺得，舒窈和梁菲菲，誰更加適合江欲雪這個角色呢？
她發現她永遠都無法抗拒陸和晏的溫柔，哪怕這點溫柔，其實只是他的禮貌，哪怕這所有的繾綣遐思其實都只是她的臆想。
——舒窈真的是夠了，哪來的十八線小透明就只知道蹭陸和晏的熱度？！
舒窈在本子上寫：梁菲菲以前對你做過什麼？
陸和晏正靠在椅子上假寐，聽見林書雅的話，將帽子往上抬了抬，扯了扯嘴角，面無表情地說：「李昕瘋了，別理他。」
他開了外放，陸和晏清冽的聲音在電波里有些失真。
等舒窈將早飯全部煮好以後，陸和晏已經睡著了，男人終於卸去清醒時所有的稜角與愁緒，面容沉靜，嘴唇卻有些幹了，透出幾點紅色來。
既然沈明冬已經為她去聯繫了牧導，那她也懶得在牧導面前隱瞞她和沈明冬認識這件事了，免得讓別人覺得她不真誠。
梁菲菲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也不知她這個態度怎麼又惹到梁菲菲了，梁菲菲一時間臉色更差了，但許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梁菲菲皺了皺眉，便匆匆走了。
她話音才落，陸和晏就回來了，不僅回來了，手裡還拎了個籃子，籃子里有稀稀落落的幾根生菜、西紅柿、雞蛋和一包挂面。
不過，沈明冬也沒給牧導施壓就是了，只讓他儘管按照自己的標準來選角色，梁菲菲還是舒窈，全看他自己的需求，不必有顧慮，不必偏袒誰，有任何事，沈明冬這邊都會頂著。
舒窈自知李昕不喜歡自己，平日里也盡量少跟他接觸，這麼多天過去了，兩人至少能夠維持表面的平和。
她又問導演：「那那個寫錯任務卡的工作人員，您找到了嗎？」
偶像之於粉絲是精神支柱，是心之所向，粉絲又何嘗不是在盡自己所能地支持著自己喜歡的人，讓他們放心地走出每一步。
他們今天的任務是給村子里的老人送信。
在進過兩次醫院之後，陸父再喝酒時，陸和晏便會去找他，不管多晚都會去。
舒窈拍拍陸和晏的胳膊，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你說，我們會不會也能挖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故事啊？」
舒窈的臉都漲紅了，她怎麼忘了這一茬兒。
山路上豎著一排排路燈，燈光明亮，微涼的山風一陣一陣地往他們的身上刮。
遲秋陽這時插了進來：「為什麼不能幫小舒姐說話啊？」
她突然提高聲音，一副要搞事情的語氣，陸和晏不知道她又在發什麼瘋，一臉冷漠地回：「你自己選的鋤頭，你不認識？！」
舒窈也不想讓她擔心，便說了實話：「鄰居家的哥哥。」舒窈頓了頓，又補充，「一度比我親哥還親。」
舒窈平日里總是一副軟綿無害的樣子，大概大家真的覺得她挺好欺負，誰都想上來撓一爪子。
李昕倚在牆上，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對著電話那頭的陸和晏說：「問你——梁菲菲，舒窈，你喜歡哪個？」
這次聲音裡帶了點笑，像是為了安撫她，他拍了拍她的手：「松一點。」
陸和晏的後腦勺抵在沙發上，沒說話。
他是學考古的，有時不注意，講話便文縐縐起來。
節目組還算有良心，給他們包了晚飯，在他們吃完后，卻又送了一張任務卡過來——
這天是個晴天，晚上，淡白的月亮掛在空中，舒窈蹺著腿坐在自己房間里的單人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微博。
晨曦漸漸從遠處的天空透出來，又沉又濃重的藍里露出一點點亮光來，鳥鳴聲更嘈雜了。
陸和晏還沒說話，李昕先答了：「公司不是發了聲明嗎？」
第二組則是李昕和江旭。
林書雅簡直崩潰了：「我就兩天沒在，你們又惹什麼事了？！」
林書雅笑開了：「是得慶祝慶祝。」
說完，他就又低頭打遊戲去了。
@沈明冬：我和我妹妹擁抱一下，怎麼了？
他穿得簡單，一件寬寬鬆鬆的黑色T恤，臉上的妝容已經洗掉，露出乾乾淨淨的模樣來。
正好前面的記者在問梁菲菲：「這是菲菲和小鹿第二次合作了吧？」
後者正在認認真真地看書，面前冷不防多了個東西，他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好久才反應過來，看到本子上舒窈歪歪扭扭的字跡：我們聊聊天唄。
可偏偏就是他最信任的這兩個人，一個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退出了他的生命。
王銘大他幾個月，性格比他溫和、穩重許多，總是像兄長一樣照顧著他。
依照編劇的設定，陸和晏應該過去抽走一支橙色的簽，因為橙色對應的人是梁菲菲，他和梁菲菲有很多CP粉，觀眾應該還蠻愛看。
於是，她又坐回到桌前，拎起那本被陸和晏嫌棄的記事本，繼續在上面寫：聊聊唄，聊聊唄。
臨近中午，沈明冬才過來，一進門，就有些嗔怒地批評舒窈：「你等多久了？我早說讓你別來那麼早。」
轉發人是陸和晏。
陸和晏黎明時才回到梨花里，林書雅和小周將他送到地方后，便各自回家補覺去了。
「我是您的老粉絲，當年發生的事，我都知道的。雖然沒幾個人記得了，但我也不能讓梁菲菲再來——」她說到一半，被陸和晏若有實質的目光盯著，氣息沒來由地弱了，但仍硬著頭皮說，「我總是要……要保護您一下的……」
「是的呀。」梁菲菲答，「上次小鹿還是個大男孩兒。」
陸和晏聞言，只是輕輕嗤笑了一聲：「你管好你自己先說。」
陸和晏將煙捻滅，但煙蒂沒扔，仍夾在手裡，說：「你這樣做太任性了。不僅對工作不負責，還對自己不負責。」
她表白的那天，還是農曆的情人節，李昕和陸和晏一起打了半天的籃球，回宿舍后，匆匆洗了個澡，就去外面買花了。
舒窈也覺得自己剛剛那個問題問得太傻了，訕訕地閉了嘴，趴在桌子上，又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好餓哦！」
卻沒想到，她那天去試鏡《明月幾時有》，竟被人偷|拍到了照片，發到了微博里。
陸和晏顯然也有些意外她會在這裏，他在和*圖*書門口安靜地站了一瞬，才狀若無意地問她：「怎麼在這裏睡了？」
陸和晏歪了歪頭：「應該不會吧。」
他將媽媽的神情學得惟妙惟肖，顯得有些滑稽，其餘幾人都笑了，只有舒窈臉紅通通的，沒答話。
「這樣的人還留著幹嗎！」
其實，這次的事情不難解決，畢竟大家也沒有證據，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當天晚飯之前，林書雅就將熱搜榜上的事撤了下來，緊接著，又用公司的官博發了條聲明，讓大家不要胡亂散播謠言，無端損害舒窈的名譽。
「街道平靜而溫暖，鍾走得好慢，那是我還不識人生之味的年代。」
那人所有的話都沒講明，可話里話外又分明引導著眾人往他想引導的那個方向想。果然，評論里已經鬧翻了天，一些不知道究竟是真路人還是梁菲菲的粉絲的人大呼——
陸和晏他們幾個到達節目組給他們準備的住處時，正是一天中太陽最毒辣的時候。
「不可能做不成。」
李昕：「老陸@陸和晏，你微博里的是什麼意思？」
「我為什麼一直單身，你還不知道原因嗎？！」
抽籤環節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眾人就笑眯眯地等著陸和晏抽完，然後各自出發了。誰知道到他這裏，居然出了問題。
遲秋陽朝他吐了吐舌頭。
一句話，引起嘩然。
舒窈說：「謝你幫我轉發微博，還為我講話。」
「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吵起來了？」
江旭又撇撇嘴，說了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話，還說了些既然李昕選了他，他也不好辜負對方等等令人發笑的話，惹得李昕恨不得將簽還回去，勒令節目組立馬允許他重新抽。
整個公寓里就她一個相對比較閑的人，她下樓時，只有遲秋陽和江旭工作回來了。
其中有一個，和這位博主是互相關注為好友的關係，大概知道點什麼，又知道得不全，陰陽怪氣地說：「可不是嗎，某人攀上高枝了唄，你們等著看吧，紙是包不住火的，過不了多久就會爆出來了。」
她話音才落，就聽到前面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每個人的搭檔是誰，將由抽籤來決定。說是抽籤，但其實節目組都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簽有不同的顏色，每個顏色代表不同的人，他們該抽哪個顏色，自己的任務卡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遲秋陽氣壞了，在他的身後嚷嚷：「誰是小孩兒？你等著吧，我就快成年了！」
「你旁邊都有誰？」
那段話就是李昕那個時候講給陸和晏聽的，說他既然沒有喜歡上別人的能力，就別去招惹人家小姑娘。
緊接著，她又被自己的腦補弄得心疼又心酸極了，胸腔突然脹大，被人填進去一股帶著不明情緒的氣流。
配圖是網友偷|拍她那天試鏡時的照片，以及幾張梁菲菲的民國風精修圖。
發微博的人的語氣也很微妙，說偶遇了舒窈和東泰的少東家沈明冬在某會所相會，兩人抱在一起，貌似關係匪淺，又說《明月幾時有》是東泰投資的，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否有什麼不可言說的關係。
恰好沈明冬最近正在南市進行學術交流，舒窈本就打算約他見面，兩人商量好了時間和地點，她便在大學城附近的一間私人會所里訂了個包廂。
她說：「能喜歡你，真的很好啊。」
舒窈從樓上下來時，他們正在打遊戲，整個客廳里全是他們遊戲的音效聲，以及兩人大罵隊友的聲音。
舒窈卻是直接被她氣笑了。
林書雅：「雖然不一定能拿獎，但總歸是一個好消息。之前，小鹿因為這部電影被黑得很厲害，這下可以好好揚眉吐氣一番了！」
彈幕里依舊是一片熱鬧，大家明顯不太相信她的話，她正想著還能說點什麼，直播間里似乎突然湧進一群新人，那些人一進來，就不由分說地罵起人來。
可陸和晏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拿著一根鐵絲撬著鎖，一臉淡定，毫不見慌張。
他卻也沒再繼續提這個話題了。
陸和晏似乎是笑了一聲，依舊是冷峭到極點的那種笑：「謝我什麼？」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車子行駛得很快，路邊兩排乳白色的路燈，如兩排標兵一樣，筆直地挺立，不斷地後退。
她平時都叫他阿晏，今晚卻跟著粉絲一直不停地「小鹿，小鹿」地喊，他聽得很彆扭。這時，他單手拎著鋤頭，另一隻手插在口袋裡，有些無聊地晃了兩下。
不過，遲秋陽的話只迎來李昕的一聲冷笑。
他抿了抿唇，眼裡蓄起一點連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柔和的笑意，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悠悠地戳著。
「換一個，這首我不會。」
陸和晏繼續寫字：「從接到梁菲菲的電話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錄音了。」
遲秋陽：「不是，平時也好看，但是，是不一樣的好看。今天上台前，我和江旭還說擔心你會緊張來著，沒想到你一點也沒有。」
舒遠也一直關注著這件事的後續呢，只說解決了就好，他大概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放著家裡好好的閑散日子不過，偏要蹚娛樂圈這趟渾水，還遇到這種糟心事，忍不住又叨叨了她兩句。
負責直播的手機是由工作人員拿著的，舒窈他們的直播間剛剛打開，就湧進來好多人。
舒窈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進一步的關係是指什麼，愣了愣才答：「怎麼可能？！我一直把他當家人的。」
他們節目的第一期明晚要開播，大抵今晚是為了預熱，同時直播的還有其他兩組的人。
陸和晏伸長兩腿，起身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下另一支筆，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居然認認真真地回答起了她的問題。
她坐在後面，連手都不知道擱在哪裡好，想去抱住他的腰，又不敢抱，猶猶豫豫，車子突然啟動，她身子一晃，直直地抱住了前面的人。
車內一時陷入寂靜之中，江旭有些尷尬地找著話題：「也不知道隊長現在登機了沒。」
聽她這麼說，林書雅便也放下心來，又忍不住批評她：「你跟沈明冬認識，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李昕：「我說，她是不是跟你有仇啊？！每次你剛剛好一點，她就要出現一次，她就見不得你過得好一點嗎？」
她僵著身子，腦子裡各種想法交織著，又想，他為什麼突然往這邊看？他是不是發現她了？
沈明冬回答得特別言簡意賅：她得到的，都是她應得的。
沈明冬嘆了口氣，顯然拿她沒辦法。
舒窈被他這態度弄得莫名其妙，又轉頭去看江旭，誰知他也是一臉複雜。
「李昕。」聽到腳步聲，她側過頭，叫了一聲李昕的名字，隨即抬手指了指舒窈，又指了指自己，問道，「你覺得你家隊長更喜歡誰？」
舒窈眼神微滯，見陸和晏直接將那張卡片抓起，塞進信封里，不知想到了什麼，側過頭，問她：「你知道怎麼把這個東西寄到過去嗎？」
梁菲菲不知想到了什麼，咬了咬嘴唇，還欲說什麼，舒窈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他皺了皺眉，假裝自己才睡醒，用含糊的聲音叫了一聲梁菲菲的名字。後者的聲音里卻似乎帶了一點哭腔，她說：「小鹿，我這邊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我可以去你房間里躲一下嗎？」
陸和晏：「舒窈是傷害過我，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也很清楚，不該她背的鍋，別人也別想往她的頭上扣。」
陸和晏：「最早後天回。又不是得獎了，有什麼可慶的？」
陸和晏瞥了一眼上面的字，頓了片刻，終於還是被她磨得怕了，放下書，聲音冷冷地問她：「聊什麼？」
沒等舒窈答話，他緊接著又說：「沒多大點事，你收拾一下去睡覺吧，等明天早上，熱搜榜上就沒有你的事了。」
陸和晏竟也沒回房間，就在沙發上坐下了。
——沒看小鹿都不想理你嗎？！一個人在那自說自話好玩嗎？！
剩下幾人對著突兀靜默的手機茫然地發獃。
這下，舒窈瞬間便醒了神：「你們怎麼也不早點叫我……」
「我們上熱搜榜了。」
聲音清澈而溫潤，彷彿少年。
舒窈：「哇哇哇哇，隊長好棒！」
這個村子不大，他們很快就走到了郵差居住的地方，遵照囑咐，把郵包接過來。陸和晏背著，舒窈跟在旁邊打下手。
清冽的雪松香味一股腦兒地湧入她的鼻腔里，她的腦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頭頂抵住了他的下巴，一隻手撐在他的腿上，另一隻手則是匆忙之際防止摔倒，而摟住了他的腰。
她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半晌沒敢動，須臾，許是頭頂的男人覺得不耐煩了，聲音冷淡地問她：「你還不起來？」
「那你是沒看到我們高中那會兒。」
他們大一剛開學那會兒，李昕看上了他們學校戲文專業的一個姑娘，風風火火地追了人家大半個學期，搞得盡人皆知。誰知道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時，對方卻突然跑去跟陸和晏告了個白。
遲秋陽還在興緻勃勃地表達著他的驚嘆：「小舒姐今天好漂亮啊！」
舒窈說：「我有點想不明白，梁菲菲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副導演說：「這個你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別人。」
陸和晏：「不是。」
這大晚上的……
他們兩個人的性格都是比較鬧的那種，湊在一起，倒也好玩。
李昕：「你為什麼還要幫舒窈說話？」
小劉幾乎要哭出來了：「我知道，被開除，或者導演不給我轉正。」
舒窈鬆了口氣，望著頭頂黑沉沉的夜幕，心裏卻又湧出一股莫名的失落來。
頓了頓，江旭不知又看到了什麼，指著熱搜榜上的話題說：「梁菲菲的粉絲腦洞可真是大。」
而此時，她們的很好很好的小鹿，正在為來到櫻里后的第一頓飯發愁。
但這個「少」也只持續了幾年，因為沒過多久，舒窈一家也搬到了北京。
陸和晏的新電影被提名的事兒，當天晚上就在網上傳遍了。他的粉絲們當然是高興壞了，有部分年紀小的，沒控制住自己，得意揚揚地去那些曾經唱衰過他及這部電影的大V博主的微博里炫耀。而成熟一點的，則一副冷靜的態度，說一部電影的成功，離不開每一個工作人員的努力，感謝電影節組委會對這部電影的肯定，小鹿以後會繼續加油。
只是，她出來時，場上已經在做開場倒計時，她臉上還蹭著灰呢，裙角也是破的。
舒窈靠上廚房的門框，佯裝不經意地問：「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啊？」
她們家小鹿，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啊。
遲秋陽不知是什麼腦迴路，笑完之後，又發現了別人沒發現的亮點：「我要告訴隊長，你剛剛叫他爸爸了！」
他說「你傷害過我」的時候，聲音莫名低了幾分，但他的語氣不太正經，明顯在開玩笑。
陸和晏也頓了片刻，隨即笑起來：「誰問我就是誰的。」
於是，在那年的元旦晚會，將要上台去主持節目的她，不知怎麼就被人鎖在了禮堂后的道具室里。
舒窈撐著下巴抬起臉，對著攝像頭問：「他怎麼突然走了？他幹嗎去了？」
舒窈抓耳撓腮，不知道該寫什麼，能寫什麼，畢竟攝像機還拍著呢。
底下還有好多人附和她的言論。
陸和晏正在辦登機手續，發完微博之後，就沒再管了。這會兒見李昕一副質問的語氣，他皺了皺眉，一隻手扶住箱子，另一隻手慢悠悠地回復：「什麼什麼意思？」
他低頭，瞧見舒窈在五秒前發的，直接複製的李昕的話。
江旭才懶得理他，催促幾人：「快洗手吃飯！」
隔天，舒窈頂著巨大的黑眼圈，一大早就被工作人員從被窩裡拉起來。她雙目無神地在床上坐著，起床氣發作，不停地嘟囔：「我覺得我才睡著……」
陸和晏鬆散地站在門口，望著她，有些似嘲非嘲的模樣。
舒窈：「那你的肚子怎麼不叫？」
冬夜長，黎明前的黑暗快要來臨，四周依舊一片寂靜。眾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只有兩隻流浪貓在牆頭躡手躡腳地爬過。
最終抽籤的三個人分別是陸和晏、姜甜和李昕。而鬧得最凶的遲秋陽折騰半天也沒能得到抽https://www.hetubook.com.com籤的機會，被大家好一番嘲笑。
舒窈簡直震驚了：「然後呢？」
「寫一封信，給從前的那個你。」舒窈低聲念著，吐槽，「這麼俗氣的嗎？！」
沈明冬又說：「還有，你需要幫忙，怎麼不早跟我說？！還要勞煩你哥哥來告訴我，我竟不知道，我們兩個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生分了。」
舒窈輕側著頭，聽遲秋陽喃喃：「沒想到隊長還有這種時候。」
舒窈挑了挑眉，不知道她幹嗎跟自己說這個，按說，兩人現在是競爭關係，況且上熱搜榜的這事兒本就是梁菲菲那邊搞出來的，她此時怎麼還能這樣心安理得地站在舒窈的面前和人家說這件事？！
遲秋陽光著腳從房間門口走過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這並不妨礙他精神亢奮。
儘管很多時候，他們所堅信的那個故事並不是事情的真相。
男生之間的友誼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況且他們也都不是什麼小心眼兒的人，說開了，就好了。
「哪種時候？」江旭剛剛一直在打遊戲，沒聽他們的對話，這時遊戲結束了，摁滅屏幕，順口問道。
七是江欲雪在家中姐妹里的排行，在故事里，顧明月許是記不清她的名字，總愛這麼叫她。
——這麼晚了，小鹿和舒窈要去哪裡啊？
舒窈簡直看得樂了。
舒窈說：「刷微博。」
她對角色被不被搶這件事並沒那麼大的執念，頂多就是覺得煩躁罷了，偏偏梁菲菲非要得寸進尺，往她跟前送人頭。如果她這次不反擊，指不定梁菲菲以為她多好欺負呢。
李昕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只是見到舒窈時，面色仍有些不自在。
於是，騰地一下，舒窈的臉更紅了。
她沒明白，啊了一聲。
舒窈的眼眶忽地就有些酸，心裏的暖流交織、衝撞著，弄得她整個人都暖融融的。
陸和晏說：「你抱得太緊了。」
編劇問：「不重錄了啊？」
夜色漸深，風吹動兩邊的竹林，風聲乍響。
她究竟在想什麼啊？！
舒窈又問：「寫給你自己嗎？」
她這一覺睡得沉，恍惚夢到當年她和陸和晏分開后的某一天，她其實是回國來看過他的。那時他正在參加那場選秀比賽，她到現場觀看的正是有梁菲菲給他們幫幫唱的那一場。
她說話這樣直接，同和李昕相處時完全不一樣。
記者轉而又去問陸和晏：「那小鹿怎麼看待和菲菲的第二次合作呢？」
從那以後，舒窈就不敢再讓陸和晏進廚房了。
陸和晏：「看書。」
現場一時靜謐下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很快，後台的帘子被人用手撩開，舒窈今天穿了條珍珠白的晚禮裙，裙子的下半部分又罩上了一層黑色的紗，紗布上用同色的絲線綉了小花，微鬈的長發在頭頂綰好了一半，氣質高華，又藏了幾分少女的俏皮與輕盈。
他點了根煙，手搭在窗沿上，慢悠悠地吐了個煙圈。
他的身上還裹著絲絲從外面帶來的涼氣，說話的語氣也是冷的。
他後面越說越過分，連江旭都看不下去了：「李昕，你是不是吃錯藥了？！說話有必要這麼過分嗎？！」
陸和晏：「李昕，你自己遇人不淑，別覺得所有的人都和你遇到的那位一樣。」
——欲蓋彌彰！
李昕沒理他，停了片刻，掏出手機來，低頭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她咬住筆頭，叫他：「阿晏。」
她又去找齣節目組給他們準備的旅行包，裏面除了幾個廣告商贊助的護膚品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她生無可戀地癱在沙發上：「我不會被餓死在這裏吧？」
陸和晏睨了她一眼：「餓。」
他站得鬆鬆垮垮，手指間還夾著一根煙，因為個子太高，同人講話時，習慣性地往下彎了些許。
……
可俗語有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況且她才不是什麼溫馴的兔子。
舒窈：「不想看書。」
同他的閑散相比，女生明顯拘謹很多，低著頭，聲音小小的：「就……您不是不喜歡梁菲菲嗎……」
想了想，她又補充：求你。
誰知陸和晏此時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於是兩隻手握在一起，舒窈沒有他力氣大，直接被他帶進了懷裡。
好在很快梁菲菲就從餐廳里走了出來，兩人站在那邊聊了幾句什麼，就進門去了。
舒窈的話音一頓，腦袋有點蒙。
「對舒窈粉轉黑，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
閃光燈與話筒齊齊湊上來。
陸和晏嗯了一聲，須臾，彎了彎眼睛：「謝謝。」
舒窈看見小姑娘的眼睛都紅了。
江旭啊了一聲，正要說話，手機突然嗡嗡震起來。不止他的，遲秋陽的、李昕的、舒窈的，都在震。
「我……不怪我。」舒窈臉都紅了，「是你的粉絲問的。」
甚至在他十八歲以前，你若問起他最信任的人是誰，他只會給你兩個答案：舒窈和王銘。
林書雅靠在旁邊的架子上，抱著雙臂，問她：「緊張嗎？」
陸和晏頓了頓，眼裡忽地漾起一抹似笑非笑，他說：「你還記得王銘嗎？」
李昕按得並不緊，陸和晏輕輕鬆鬆就將他的手撥開了。
導演臉色黑黑的：「不重錄了，我怕陸和晏那群不喜歡梁菲菲的粉絲的唾沫淹死我。」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一個明星說——你不要把過多的精力放在我的身上啊，你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畢竟，我也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
李昕：「那也得慶祝！你別想躲，等你回來請客。」
可當她摁開車門的鎖，他突然抬眼朝她這邊看過來時，她腦袋裡想的東西瞬間就停了下來。
但他們到底還是借了一輛摩托車來，很破舊的那種，上面的零件咣當響。
後來，舒窈大一些，有了男女之別的意識，便沒有那麼黏著沈明冬了，但沈明冬是家裡的獨子，身邊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仍一直將她當妹妹照顧，一直到後來沈家搬到北京，兩家才少了些聯繫。
陸和晏輕輕嗤笑：「幼稚。」
記者：「所以，菲菲和小鹿的新合作，又擦出了什麼不一樣的火花嗎？」
節目組把他們的手機都收走了，舒窈沒了娛樂活動，只好坐在窗前看書，只是那書頁半天也沒翻過去，她滿心都在想：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才停？他們的晚飯還能不能有著落了？
舒窈只知道陸和晏是昨晚的飛機，並不知道他幾點會到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裏等著，總之，看到他轉發她的微博，並且寫著「最好的江小七」的時候，她的腦袋就沒辦法好好思考了。
路上的沙塵被風揚起來，陸和晏將自己的帽檐往下壓了壓，擋住一點灰塵，低頭看了眼舒窈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沒回答她。
Gruis有時候也會分開行動，因為每個人的氣質不一樣，契合每個人的商業活動也相對有所不同。
陸和晏頓了頓，又說：「剛剛的電話，我說的那些話，是故意懟李昕的，和你沒關係，你別想那麼多。」
當然沒有人回答她。
導演頓了頓：「應該在陸和晏那一組？去了櫻里。」
陸和晏用拇指搓了一下鼻尖：「我就不說你哪裡錯了。」
副導演給自己挽尊：「這個『你』是有玄機的！」
大抵是他看起來太溫柔了，那時候舒窈總愛黏著他，黏得舒遠還吃味了。
但被他們這麼一鬧，陸和晏也是真的睡不下去了。他把毛毯扯過頭頂，聲音里透著濃濃的不耐煩：「你們真是要煩死爸爸了。」
那晚，舒窈將額頭抵在車窗上，望著站在她不遠處的、神色淡漠地抽著煙的陸和晏時，腦子裡反反覆復一直回蕩的，只有這一句話。
梁菲菲咯咯地笑了兩聲：「這個就需要你們去看節目了。」
群里的人一時都沒敢說話了。
他揚了揚眉，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自己的褲子上：「年紀小小的，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瞎追什麼星？！你要一直記著，你們人生的重心是你們自己和你們身邊的家人、朋友……總之，不能是我，你們更不應該為我而做出對自己有害的舉動。」
她話音才落，陸和晏就忽然停下了腳步。
舒窈嗯了一聲，說：「我沒事。」
林書雅在群里發了消息。
遲秋陽：「哇，隊長好棒！」
他們的聚餐持續了好久，好在中途陸和晏出來過一次，在黏稠的夏風裡，倚在門前的石獅子上抽煙。
舒窈嘴一撇，說：「陸和晏和梁菲菲什麼時候結婚？」
舒窈看完，又看了看籃子里的「驚喜大禮包」，臉上不由得露出一點一言難盡的表情。
——樓上的樓上要點臉好嗎？小鹿是我家的，謝謝。
舒窈都等得困了，上眼皮粘著下眼皮，快要睜不開。聽見沈明冬的話，她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沒多久。」
遲秋陽聽見她這邊的動靜，無精打采地沖她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小舒姐。」
加上有梁菲菲那邊的水軍刻意引導，所以收效甚微。
女孩的思維發散得漫無邊際，她忍不住又想，這麼多年，陸和晏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會長成這樣和從前完全不同的模樣。
只是，聲明這種東西，從來相信的都只有粉絲以及沒有個人立場的路人，那些不信的人，任憑你怎麼說，他們依然不信。
林書雅在大家心裏一直是那種很淡定、很冷靜的形象，難得見她這麼激動，幾人樂呵著，已經在群里自發地排起了隊形。
陸和晏：「你們幼不幼稚？」
舒窈說：「梁菲菲喝醉了，發酒瘋呢。」
這個……遲秋陽更加答不上來了：「就……就李昕自個兒發瘋唄……」
聽筒里似乎是安靜了一瞬，許久，才有一道慵懶的男聲悠悠地響起：「嗯，梁菲菲不如你。」
她倆的聲音小，走廊的聲控燈都滅了，李昕從樓下走上來，棉質的拖鞋底和木質地板摩擦，不足以將燈點亮。他用力拍了一下手，房間剛亮起來，就看到走廊里那兩位明顯不太對付的女孩兒。
他的聲音柔和，語調卻懶散，一個一個地回答大家的問題。
「那有什麼好刷的，小孩兒！」
舒窈回頭看了一眼林書雅，心裏莫名很雀躍，又有一些激動。她抿了抿嘴，盡量平靜地回答她：「有一點點。」
廚房裡的圍裙還是上一次他們兩人去超市買的，米黃色的，沒有任何花紋。圍裙裏面是舒窈過分可愛的、粉紅色的、零零散散地貼了很多草莓布貼的家居服。
李昕靠在後座上，不知想到了什麼，難得好脾氣地參与了有關舒窈的話題。
山間的夜風有些沁人心脾的涼，節目組不知在想什麼，居然在這山路上開起了直播。
溫溫軟軟的聲音混合在滴滴答答的水聲里，讓人覺得恍若進入什麼人的夢中。
可門外的人見敲門不行，又打了他的電話，他一看，是梁菲菲。
而與此同時，舒窈先前轉發的那條角色官宣微博也被人轉發了，轉發的人像是為了印證沈明冬回復別人的評論時的那一句「應得」似的，他的轉發理由寫的是：你好，最好的江小七。
他似乎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講起話來一點也不顧忌，舒窈看了看彈幕，滿屏都是問號和感嘆號。
他伸手拍了拍遲秋陽的腦袋：「小孩兒別那麼八卦！」
後來，大家都知道了，給陸和晏他們幫唱的人就是梁菲菲。那時梁菲菲雖然還沒有現在這麼紅，但也有了一些名氣。在綵排期間，她一直對陸和晏照顧有加。
「你們啊……」未料，她才剛這麼想，陸和晏突然又輕輕嘆了口氣，他半個身子往後靠著，眯了眯眼，「有什麼好保護的？！我是三歲小孩嗎？！」
他們今天都沒有別的工作，因為節目組早就讓大家空出檔期，為了使節目播出后顯得不那麼枯燥，他們決定讓大家進行一次出行活動——兩兩一組，分別去三個比較有特色的古村落里生活三天。在此期間，他們沒有任何生活經費，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掙錢，讓自己不被餓死。
梁菲菲推推李昕：「問你話呢！」
陸和晏剛拍完一組照片，正坐在街邊的咖啡店裡休息，李昕的電話打來時，他和林書雅打了聲招呼，便獨自走到門口，接通了電話，誰知李和-圖-書昕上來就是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問話。
舒窈忍了好久才忍住為他塗一塗唇膏的想法。她把落在地上的毛毯扯過來給他蓋上，就有人從樓上下來了。
梁菲菲已經醉得站不直了，整個人都癱倒在旁邊的地上，遲秋陽問李昕：「隊長的初戀是誰啊？你認識嗎？」
「這事兒我本來不想跟你計較，但你非得寸進尺，送上門來讓我不痛快。」舒窈微微彎下腰，眼裡漾開幾分散漫的笑意，「既然這樣，那我今天就把話擱這兒了，陸和晏，我要，這個角色，我也要。」
男生聲調繾綣，眉眼肆意，青春放曠。
導演急得大喊：「錯了！錯了！」
此時，櫻里。
舒窈又四處逡巡了一下，看到牆壁上掛著魚鉤、漁網之類的東西，想著下午他們可以去釣魚，開開心心地準備向陸和晏請示時，卻見男人已經挽起了袖子開始做飯了。
因為沈明冬早先訂好了下午的飛機回北京，故而，他們沒聊多久，就分別了。
「唱歌？你們想聽什麼歌？」
她說這話，本來就有幾分鬧著玩的情緒，聲音軟軟糯糯的，一字一句里都寫著委屈。
她在沙發上窩了一夜，剛剛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站起來，才發現自己腿麻了，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她的小腿上攀爬。她不得已又坐下，臉上露出一點尷尬的神色。
陸和晏輕聲笑：「這個恐怕需要舒窈親自出來解釋。」
其實，舒窈小時候和沈明冬比同自家哥哥還親近，沈家雖然是做生意的，可沈明冬本人卻不知怎麼回事，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舒窈走近，聽見他聲音冷淡地問對方：「為什麼要改任務卡？」
老人不像年輕人那樣對新事物接受得那麼快，在這個古老的村落，人與人之間聯繫依舊是通過信件。
但等節目錄製結束后，她還是將車子悄悄地停在了他們聚會的那間酒店門口。
語畢，那頭忽而響起一聲輕笑，陸和晏說：「攝像頭拍著呢。還是說，你想被所有的觀眾知道你跟我談過戀愛，你還傷害過我？」
她先是用大號給陸和晏的電影被提名的微博點了個贊，隨即又切換成小號，興緻勃勃地刷起了八卦。
舒窈卻被陸和晏那似真似假的嘆息弄得整個腦袋都燒起來，遲秋陽等人顯然也沒想到自家隊長居然還是個「情種」，一個個站在旁邊此起彼伏地讚歎起來。
她記得以前這位大少爺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陸和晏：「滾一邊去。」
只是，他們不在意，還有別人在意，當天晚上，沈明冬的一條微博，就讓本已漸漸平息的事態再次嘩然起來。
舒窈覺得自己全身都熱起來。
梁菲菲去質問了半天，卻只得到這樣一句回答，氣得臉都綠了。可此時他們三隊人馬已經站在了不同城市的土地上，正在機場等待節目組的人過來將他們接到錄製地點，再說什麼都已經無濟於事。
陸和晏抬頭，詢問地看向她。
陸和晏離鏡頭遠一些，沒看彈幕，舒窈無聊，於是就挑著粉絲的留言給他念：「小鹿！你扛著的是鋤頭嗎？！」
她的語氣焦急，不似作假，陸和晏猶豫了片刻，想到對方這幾天對自己的照顧，終究還是開了門。
山裡鳥雀多，窗外的樹上已有啾啾的鳥鳴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舒窈腦子有點不是很清醒，看見他臉上明顯疲憊極了的神色，突然起身說：「我去做早飯。」
她坐的仍是陸和晏他們的保姆車，整個人都歪倒在椅子上，沒骨頭似的。
他的語氣仍是冷淡的，舒窈在旁邊聽著，都開始為人家小姑娘擔心了。雖說行為不對，但對方好歹捧著一顆真心、一腔喜歡，他這樣鐵面無私，雖說也是為了對方好，但未免過於……淡漠。
記者：「前段時間網上曝光了一組小鹿和舒窈一同逛超市的照片，對於這件事，小鹿怎麼看？」
舒窈擁著毛毯，神思還有些模糊，軟著嗓子回答他：「坐在這裏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而舒窈則是直接回房睡了個午覺。
李昕倒沒想到陸和晏還記得這一茬兒，他大抵也覺得自己那時候話說得太重了，沒忍住，笑了兩聲。
網路上的很多人就是這樣，他們根本不了解你，也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們很善於猜測，只要給他們一點苗頭，他們就可以描述出一個完整故事的輪廓，然後對此深信不疑。
這是在間接地表示——不用管趙乾坤怎麼想，不管他選誰，東泰都不會撤資。
不過，這個也不重要，立場先擺在那兒，等《明月幾時有》上映之後，舒窈自然能靠自己的演技來證明自己。
小一些的時候，他學鋼琴、學油畫比王銘學得快，後來被爺爺們拉去練槍，也比王銘瞄得准，而從小到大，不知是不是孽緣，他們一直被分在同一個班級里，他的成績也始終壓著王銘一頭。
她話音才落，江旭就笑了起來，他也學著舒窈的她壓低嗓音，用一種奇奇怪怪的語氣說：「你剛剛的樣子，特別像我媽跟我說——別吵哦，你爸爸正在睡覺呢。」
李昕大概實在看不下去梁菲菲這副模樣了，況且他們還在錄節目呢，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分，便俯身去扶起了梁菲菲，準備把她送回房間，心裏思索著該怎麼讓林書雅和節目組的人協商，把這一段刪掉。
「這麼晚了……」他悶笑一聲，「是啊，節目組太欺負人了。」
他話音才落，直播間里就出現了一行房管特有的紫色大字：小鹿別擔心，已經禁止了。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顯然對他們的表現也很滿意，綜藝節目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能夠自帶梗的藝人，這樣也省得後期費勁去為大家摳笑點。
陸和晏又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沒看任務卡？」
舒窈還沒看完，林書雅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梁菲菲雖然不太情願，但看到姜甜也不聲不響地走到舞台的另一邊，皺了皺眉，還是跟了過去。
她捂了捂臉，徹底不想說話了。
她睜開一隻眼，小心瞄了沈明冬一眼，見後者眉眼裡果然漾著一點笑意，於是故意放軟了聲音，期期艾艾地說：「我錯了，明冬哥哥。」
她平日里多是素凈的打扮，今天的妝容卻是濃郁的，唇色是珊瑚紅的，眼下用黑色的眼線筆畫了朵極小極小的玫瑰花。
陸和晏用手肘撐著兩膝，腦海里模模糊糊地閃出這樣的念頭。
陸和晏：「好。」
他們站得離李昕的距離很近，這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全被陸和晏聽了去。他還以為是李昕、遲秋陽他們幾個閑得無聊，故意沒事找事呢，也沒放在心上。將另一隻手揣進兜里，懶懶地靠在來時的車上，也不知起了什麼少年心性，他竟然配合李昕演起戲來。
「你還能不能抓住重點了？！你語文考試是不是從來沒及格過？！」江旭臉上的笑瞬間就僵住了，毫不留情地反擊遲秋陽，「我記得過完年你就要高考了吧，我看你如果今年再沒考上，會不會被你那些黑粉嘲笑死。」
「我剛剛跟你們開玩笑……」但她還是要把自己的話圓回來。
昨晚舒窈把截圖發給林書雅的同時，還順便發給了舒遠，想必舒遠是找沈明冬幫忙去了。
陸和晏：「嗯。」
那天的第二輪比賽是他們的單獨表演，他們選的是一首閩南語的歌，似乎是叫《志明與春嬌》。
舒窈說：「你寫給誰？」
她的腿已經不麻了。她又站起了身，說要做飯，也沒食言，轉身便進了廚房，叮叮咚咚地行動起來。
但他既然已經將電話接了過來，多說兩句話似乎也沒什麼。
她獨自在滿室愛慕與歡呼里，仰頭看他良久，最後卻幾乎是落荒而逃
江旭簡直被他磨得沒了脾氣。
這下換成李昕在一邊笑瘋了。
後來，那場晚會，他們主持得特別好，雖然身有泥污，但仍自信滿滿。
他的語氣聽起來凶，但又莫名透出幾分示軟的意思。
有一次趁爸媽不在家，舒遠把她關在家裡，特別幼稚地質問她究竟誰才是她的哥哥，最後還是沈明冬過來把她帶了出去。
他拖行李箱的聲音有些大，怕吵醒人，索性單手將箱子提了起來。
這話還是當初李昕說給他聽的。
她說這話時加大了聲音，遲秋陽從另一頭的房間里露了個頭出來，睡眼惺忪的樣子：「你們幾個大半夜不睡，都在這兒幹嗎呢？」
舒窈的眼神一暗，想到當年的事情，也低著頭不敢再開口了。
她大概也看到了遲秋陽發在群里的微博，有些擔心地問舒窈：「你和沈明冬認識？什麼關係？」
副導演指揮攝像師：「去拍拍內容。」
這話聽著像是有故事，舒窈想仔細打聽，但現在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就沒接遲秋陽的話茬。
可陸和晏直接上台，抽走了一支紫色的簽。
「任務卡上還有別的……」導演一噎，望著陸和晏任務卡上的字，直接傻眼了。
林書雅：「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最後一封信》入圍了柏林電影節的新生代單元！」
陸和晏睡到半夜，隱隱約約聽見有人敲他的門。他雖然半隻腳才踏進娛樂圈，但圈子裡的那些齟齬，他還是聽說過一些的。一個男明星住在酒店裡，半夜給人開了門，這樣的新聞放在哪裡似乎都不太好看。
他伸手在手機上滑動了兩下，問粉絲：「剛剛怎麼了？」
她對面那人，李昕也熟悉得很，兩個小時前，他和那人還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
導演揮了揮手，讓陸和晏先回去，自個兒琢磨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說：「要不就這樣得了。」
所以，王銘和陸和晏其實算是從小就不對付。只是，那時候陸和晏並沒有發現他們兩個不對付罷了。
她實在無聊得很，想去找陸和晏說點八卦解悶，可這裏的攝像頭比他們在梨花里時誇張多了，是不能亂八卦的。於是，她又跑回房間里拿了本記事本出來，在紙上塗塗畫畫了兩分鐘，才把本子推到陸和晏的跟前。
有一回，她生病了，可爸媽又不在家，哥哥也在外地上學，陸和晏來看她，他不知道在哪搜到一堆照顧病人的攻略，非要給她煮粥喝。
不是直白簡潔的「江小七」三個字，而是最好的江小七。所以，這個角色是她應得的，當下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房子全是木質的，裏面的設計有些古代的韻味，窗明几淨，舒服得不像個村莊，反而像是哪個旅遊勝地里的豪華民宿。
其實，他原本也沒打算一定要讓陸和晏和梁菲菲組隊，畢竟按照最近幾天的故事發展走向，顯然陸和晏和舒窈更有看點一些。但那天梁菲菲來找他了，一點小忙，他順手就幫了，反正他倆在一起肯定會特別有話題度，對宣傳節目也有益處。
舒窈一邊念彈幕，一邊有意無意地撩陸和晏玩兒：「小鹿，粉絲問你，你知道你自己為什麼至今還是單身嗎？」
遲秋陽驚呆了：「還可以這樣理解？」
江旭看不下去了，問陸和晏：「你們還沒登機？」
可誰知那天錄完節目聚餐時，眾人都喝多了，於是節目組直接在酒店的樓上開了房間，分別給他們住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梁菲菲：「你真覺得是我纏著阿晏？」
「有啊，我給你念念——」舒窈隨手點開一條，捏著嗓子給舒遠念，「當年舒窈能拿獎，有一大半是靠運氣吧？況且，她又退出娛樂圈這麼多年，這一回來，就拿下了牧導的電影，還PK掉了梁菲菲……不知道是不是我小人之心了，這裏面該不會有什麼故事吧？」
陸和晏的母親早早地就去世了，父親又工作繁忙，常年不在家，爺爺畢竟年紀大了，和他沒有多少共同語言。故而，在他小的時候，有很多很多年，同他關係最親密的人大抵就是王銘了。
此時已經進行到梁菲菲選人的環節，按照一開始講好的，三組人的任務卡上都寫了要站出來，表示自己很想和第三人組隊，然後讓第三人來反選。
蹲著的人是舒窈，陸和晏一直都是站著的，他站得筆直、堅挺，彷彿沒有什麼能將他的脊背壓彎。
她這一覺睡到了傍晚和*圖*書，直到睜開眼，那股子失落和悵然還若有似無地在她的心間縈繞著。
底下的熱評基本上都是梁菲菲粉絲的控評，只有那麼一兩條，是路人幫舒窈講話的，但都一水兒地被梁菲菲的粉絲打成了水軍。
她想的是，她回國沒多久，自陸和晏出道以來，她也沒有跟他有過什麼交集，所以說他們剛認識幾天，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導演的臉都黑了，對著這邊就是一通吼：「陸和晏，你怎麼回事兒？！」導演要氣死了，「你看任務卡了嗎？你怎麼不按流程來！」
他又在人家的宿舍樓下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離開，心不在焉地走到男生宿舍樓下時，卻見對方正在自己樓下站著呢。
江旭看了眼桌子上冒著熱氣的白粥和小菜，去廚房拿了碗筷出來，罵他們：「你倆三歲小孩嗎，這都什麼幼稚的對話？！」
梁菲菲才懶得聽這些，又問：「她現在在哪裡？」
她將後背抵在身後的牆上，她的個子本就比梁菲菲高，這下氣場全開，頗有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味道。
陸和晏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機，林書雅回頭叫他：「他們又在鬧騰什麼呢？」
導演說：「找到了。」
誰知她這樣說，反而更加讓林書雅認為她在強顏歡笑，她解釋了半天，也解釋不通，最後索性自暴自棄地道：「是，我真的委屈死了，憑什麼我要被梁菲菲踩著，讓大家覺得梁菲菲比我強啊。」
舒窈打開自從進門后就被她打入冷宮的任務卡，看到任務卡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寫著：悄悄地說，節目組為你們準備了一個驚喜大禮包哦，快快去尋寶吧！
估計這酒的後勁兒挺大，梁菲菲見自己被無視了，抓住舒窈的手腕，拉著她就往李昕所在的方向走，徹底發起酒瘋來。
「就是因為這樣的人太多了，才導致好的角色總是輪不到好演員來演，反而被這種人糟蹋了！真心求求『舒窈們』別再這樣禍害好劇本了！」
梁菲菲的粉絲大概之前得到過什麼消息，一個個摩拳擦掌地等著恭喜呢，結果一看到微博的內容，直接傻眼了。
舒窈的臉熱了熱，別開目光，瞧見陸和晏還在旁邊和觀眾們聊天，也不知道他看到了那一條彈幕沒有。
有時時間還早，舒窈就和他一起去。他們不敢闖入大人的酒局，只好蹲在酒店的門口等。
舒窈正低頭打字，突然跳出來一條。
舒窈默默地加上一條：「恭喜恭喜@陸和晏。」
發布會一結束，林書雅就直接帶著陸和晏飛巴黎去了。
導演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在眾人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喊了一聲「繼續」，就將喇叭又放在了一邊。
舒窈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鬧什麼脾氣，故而，也沒注意到他那點不自在，只是見到幾人要說話，下意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壓得低低的：「你們隊長在睡覺。」
——舒窈和陸和晏是高中同學，還有人不知道這件事嗎？！
舒窈頓時如臨大敵，伸手就去奪本子，想將它藏到自己的懷裡。
她的話音剛落，站在對面的男人忽而輕笑了一聲，她本以為他會感動，可他只是淡淡地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他們要走路去郵差的家裡，山路崎嶇，原本節目組給他們準備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可他倆都不會騎，舒窈一邊罵節目組摳門，連輛車子都不給他們準備，一邊慢吞吞地跟在陸和晏的後面預備走路過去。
「我早就說過舒窈不簡單，誰還記得之前梁菲菲的粉絲可是信誓旦旦地說江欲雪這個角色肯定是由梁菲菲來演，如果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的話，粉絲不敢這麼硬氣吧，我個人猜測，八成是舒窈動用了這位少東家的權力截了和唄。」
王銘是陸和晏的發小，決裂了的那種發小。
李昕沒理他，仍一心質問陸和晏：「你究竟怎麼想的？！你當初被她傷害得還不夠嗎？」
舒窈跟在後面，也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梁菲菲看了一眼旁邊正聊著下一張專輯的靈感的江旭和李昕，感覺自己被孤立得厲害，一時間更加煩躁了。
「或許天意如此。」
他說得雲淡風輕，可舒窈能想象出當時情況的險惡，一個還未出道的選秀歌手若出現這樣的負面新聞，無異於自殺。以後他不僅出不了道，唱不了歌，演不了戲，甚至連作為一個人的人品亦會長久地受到質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非要這樣將他往死里整。
記者：「聲明只澄清了你們兩個的關係，並沒有解釋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同一家超市裡哦。」
舒窈戴上頭盔，坐到陸和晏的後面。他人雖然清瘦，但個子很高，肩膀也寬闊。他在前面將風和沙塵都為舒窈擋住了。
她不僅沒有緊張，反而格外從容、自信、遊刃有餘。
陸和晏的手指有節奏地在行李箱上敲擊著，停了好一會兒，群里有消息再進入。
梁菲菲笑：「不，小鹿現在是個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了。」
陸和晏本來對她印象還不錯，覺得多交一個朋友也沒什麼不好，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兩人的相處還是很愉快的。
原本，他沒想跟舒窈解釋，可林書雅又極盡渲染舒窈現在是多麼不開心，雖然不知道她的不開心究竟是因為梁菲菲，還是因為剛剛他那一段話。
停了一會兒，江旭才私聊陸和晏道：「李昕今天遇見那誰了，可能心情不好，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哈哈，對不起，小鹿這個傻直男，我帶回家了。
於是，又有人問：那您有沒有動用自己的關係給舒窈安排角色呢？
舒窈都聽煩了，左耳進，右耳出，一心刷微博。
偏偏她和陸和晏又走得很近，關係很好，這樣長得漂亮又得男神另眼相看的女生，在學校里總是不大受女孩子歡迎的。
李昕挑挑揀揀用了半個多小時，可想打電話將對方約出來時，那電話怎麼也打不通了。
但紅雖紅，小劉心裏還是有幾分感動的。她追星多年，如今又是半隻腳踏入娛樂圈的狀態，見多了明星與粉絲的相處狀態。很多人都是當著粉絲的面，溫柔可親，可一旦背離大家的視線，舉手投足間，根本就沒有把粉絲放在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舒遠說了半天，都沒見她有什麼反應，不由得問她：「你在幹什麼呢？」
「那如果沒做成呢？」舒窈問。
但沈明冬的配圖裡有幾張，又分明是舒窈小時候的樣子，由此可以推測，即便不是親妹妹，那兩人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關係。
舒窈抿了抿唇，說：「謝你。」
下午，他們還是沒能捕成魚，因為下雨了，西南的天氣變幻無常，尤其多雨。
彼時，陸和晏他們還在參加那檔選秀節目，半決賽的時候，節目組為了節目好看，給每一支樂隊請了一個明星來幫唱。
李昕本來在自己的房間里坐著，看見陸和晏那段話，罵了一句髒話，便提著衣服出門去了。他下樓時，舒窈正好從樓下上來。
舒窈倒了杯檸檬水坐到邊上，腦袋裡還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在想，他們也不怕被網路那一頭不知姓名的陌生人認出聲音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記事本推到陸和晏的跟前。
沈明冬不是娛樂圈的人，平時也不關注這些，哪裡懂得這些彎彎繞繞。他當時不過就是遵循本心擁抱並且鼓勵一下獨自在外「打拚」還差點受了委屈的妹妹，哪知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工作人員聞言，便笑她：「小鹿都把早飯做好了哦。」
「你有毛病？」
陸和晏繼續低頭看書：「不配合。」
江旭顯然很失望：「為什麼大家都有好看的小姐姐，而我卻要和這個人組隊啊？」
「人家簽了實習協議的。」導演摸了摸腦袋，笑眯眯地說，「也不要那麼不留餘地，等實習完了，我不給她轉正不就得了。況且，等錄完這三天回來，我也要罰她的，既然在我這裏實習，該有的規矩，我總得教教她。」
陸和晏看著她，許是嫌她太吵了，沒兩分鐘，就徑自出了門。
陸和晏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地這樣寫道。
而「你好，江小七」也是書里顧明月第一次見到江欲雪時，同她說的第一句話。可陸和晏此時卻在「江小七」前面加上了一個定語——最好的。
她站起身，隔著寬寬的桌面去看他面前的卡片，乾乾淨淨的紙面上只有一行黑色的小字，是李白的：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舒窈倒是看得興緻勃勃，明明是她自己的事，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隨手截了張圖，發給林書雅，就把手機扔在一邊，端著個杯子去樓下倒水喝。
陸和晏斜斜地倚在樹上，手裡把玩著一個打火機，直到女生把話說完了，他才轉頭，盯著不遠處的李昕看了一會兒。
底下配了好幾張照片，分別是舒窈在不同的年歲和沈明冬擁抱的樣子。
陸和晏看見她這副模樣，直接從道具室里拿了把剪刀，把自己的衣服也剪破了，又伸手摸了把灰，抹到自己的臉上，拉住她上了台，第一句話就是笑盈盈地問大家：「我們是不是你們見過的最酷的主持人？」
舒窈又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雨聲，拿出相機拍了兩張照片，還是無聊。
他站到舒窈的旁邊，小聲地問：「怎麼回事？」
也不知是誰給他挑的衣服，這模樣看起來竟然意外地……甜，甜裡頭還夾雜著三分不羈。
說完，他就直接扶著梁菲菲回房去了。
先是遲秋陽，隨後是江旭，走在最後面的是李昕。
我們彼此之間是獨立的，只不過在這一段路上，我們遇見了，然後相互扶持了一下罷了。
她正糾結，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將那本記事本拿了過去。
林書雅見她一時半會兒沒答話，以為她是氣壞了，於是安撫道：「圈裡這種事情其實很常見，你也不要太把它當一回事，等下次你拿自個兒的演技懟回去，他們也就沒話說了。」
「節目組也太摳門了吧……」
李昕上前去，按住陸和晏頭兩邊的毛毯，將他悶在裏面，惡狠狠地道：「你說你是誰爸爸？」
李昕把簽往他的身上一扔，笑罵：「那你滾去自己一個人一隊吧，我不要你了。」
舒窈條件反射地反問他：「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就不好看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有股衝動，想走下去，想抱抱他。
陸和晏說完，就主動走到舞台的旁邊，Gruis的其他幾個成員見狀，也紛紛跟隨他的腳步走在了後面。
「沒騙人……」
而江旭已經在後面給林書雅打起了電話：「有兩段視頻，可能需要你聯繫節目組，刪一刪……」
「什麼錯了？」眾人疑惑地看嚮導演。
紫色的是舒窈。
她是不愛跟人計較，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負。
舒窈抬頭看了看聽到動靜后剛打開門的遲秋陽，莫名其妙地問：「他怎麼了？」
高中時，舒窈和陸和晏一樣，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那時候追她的人特別多，追陸和晏的人也特別多。
舒窈：「但我好無聊。」
他慢悠悠地說：「你也知道，我這種被初戀傷過的人，又一根筋得很，不撞南牆不回頭，哪裡會貿然地去喜歡別人。」
舒窈尷尬得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眼睛胡亂地瞟著，又看見她剛剛問陸和晏的那個問題，想知道，可這會兒又不知道該怎麼若無其事地進行下一個話題。
小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顆心被烤得暖烘烘的。她往後退了一步，有些鄭重地看著陸和晏，輕輕歪了歪頭，聲音俏皮，隱約帶了幾分哭腔。
舒窈回到房間以後，才發現林書雅先前給她打了電話，那會兒，她在外面，沒接到。
李昕也沒理江旭。
江旭：「哇哇哇，隊長好棒！」
「沒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舒窈其實並沒有被熱搜榜的事情影響到，她頂多就是覺得有點煩躁，因為原本梁菲菲搶到角色，她也沒多大感覺，可梁菲菲偏要把事情鬧到熱搜榜上，踩著她上位。
牧導輕輕笑了一聲，說：「小鹿啊，他沒跟你說過嗎？」
這氣氛溫馨得有些不像話了。
「應該是新來的那個實習生。」這時，旁邊有人答道，「是叫……小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