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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片日光

作者:顧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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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善意

第七章 善意

蘇予安猛地驚醒過來,是個噩夢。這一場夢醒,已然是四年之後。
喬妹抿了抿嘴,不說話。喬羽覺得有點沒面子,於是安慰她說:「爸爸是第一次玩,要先熟練一下。」然後刷卡。而第二次,機械爪索性連碰都沒碰到佩奇。
佟那那中途去洗手間,才從洗手間出來抬頭就看見喬羽雙臂抱胸專程等在門口。她喝了點紅酒,臉上兩坨胭脂紅,恍然有種容光煥發的味道。喬羽看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佟那那沖喬羽點了下頭,算是告別,然後抱著女兒離開了。
他仍是笑,他已經很老實了好吧!
喬羽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頭髮和裙子,「那那,我沒有女朋友,你那天遇到的是我堂妹。這四年,再往前數兩年,整整六年,我沒有任何女朋友,沒有任何炮|友,沒和任何人上過床——除了你。你別說不知道我為什麼單身。」
「誰?孩子媽?」
喬羽也覺得心疼,和她商量道:「過兩天去看看國際幼兒園吧,條件會好很多。」
「我等媽媽講故事,聽完故事我就睡覺。」
佟那那哈哈大笑,「這就是秘訣呀!沈一庭為了討好他那個美人,買了台夾娃娃機放家裡,我住他們對門兩年多,所以我夾了兩年多的才練出來的呢!」
「那當然了,我小時候最愛看法布爾昆蟲記了……哎呦,腿蹲麻了……」
他明明聽見了好吧!佟那那瞪了他一眼,無奈地又說了一遍,「我說我也是單身……」
公司的人發現向來不苟言笑的小喬總最近總是笑意盈盈。大家都猜測大概是因為簽下了一個金額巨大的訂單,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等到送走了訪問團,第二天就發現小喬總抱著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孩子來上班了。
吃完飯沈一庭把佟那那和喬妹送上了計程車,雖然已經回國一個月了,喬妹看什麼也還都覺得新鮮。她一邊看窗外的景物,一邊問佟那那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家。
男人以為真是孩子的爸爸來了,咧了咧嘴,臉上卻一副絲毫不在意的表情,「我看她迷路了,正想帶她去找媽媽。你們這些當家長的也是的,怎麼能讓孩子一個人亂跑呢,真是太不像話了!」說完強作鎮定地快步走了。
沈楠剛才老遠就看到喬羽和佟那那在一起。她覺得奇怪,佟那那不是沈一庭的女朋友嗎,怎麼和別的男人那樣親密?但是出於教養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客氣地和他們打了招呼。沈楠是來定婚紗的,上次選定的婚紗最後改好了,她再過來試穿一下。她打完招呼就去了婚紗店。
「切,我哪有那閑工夫。對於他們那種人,婚姻嘛,就是各取所需。她要嫁什麼人根本不用別人打聽,肯定自己都衡量好了。」
「要不都送給其他的小朋友吧,這麼多不好拿呀。」佟那那提議。
「你怎麼比我還勤奮啊,我這個月不想接稿子,想先把侵權和喬妹的幼兒園搞定。」
佟那那瞥了他一眼,「你告訴我你是攻還受,我就告訴你誰是喬妹的爸爸。」
喬羽「哼」了一聲,冷著臉在前面走,壓根不想聽她說話。
喬羽恨恨地說,「我回去就買個夾娃娃機,放在家裡慢慢夾,我還不信了!」
「什麼你閨女?沈一庭你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的?怎麼不跟家裡人說一聲?你想氣死爸媽是不是!」
喬羽又刷了一次卡,顯示餘額不足,他像是斗紅了眼的野獸,「不,爸爸一定要給你抓一隻小豬上來!」
「喬羽,我沒法心安理得的用你的錢。」
「好個屁!」他怒氣難消。
她也笑起來,寬大的西裝顯得她嬌小玲瓏。月光很好,他能看到她臉上有淺淺的紅暈。他的目光一直膠著在她臉上,她有些局促的抓了抓頭髮,「你有話跟我說?」
「那那,錢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佟那那搖搖頭,「我現在的收入沒法負擔那麼高的學費。」
沈一庭認識她們很早。他的前一任愛人和佟那那是芝加哥藝術學院的校友,住在同一所公寓的對門。沈一庭走上藝術經理人這條路基本是為了那一個人而已。他畢業后無所事事,反正家裡給的零花錢也夠,所以乾脆過起「陪讀」的日子。
喬羽從來沒這麼氣過,這個女人四年前說斷就斷得一乾二淨,說走就走的無聲無影。現在碰到他,就擺著一副避之不及的鬼樣子是什麼意思?喬羽生吞活剝她的心都有了。
沈一庭拿了餐巾湊到她眼前仔細替她沾了沾嘴角,一臉寵溺。佟那那如坐針氈,覺得喬羽射過來的眼風像帶著刀子。她想去扯餐巾,沒扯走,沈一庭攥在手裡。
「喬羽,我們昨天才正式開始,我們中間有四年的時間是空白的。你怎麼就那麼篤定我還是你原來喜歡的那個人?如果說從前我可能算是個軟妹子,現在就是一個女漢子……你不要那麼衝動,我不希望你後悔。」
佟那那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知道這樣下去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於是鬆開他,「話說完了,那我回去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怎麼可以有女孩子這麼能抓娃娃的!「那個!那個獅子!」
有行人盯著他們看,那男人假裝大聲說:「小丫頭,不要生爸爸的氣了,爸爸答應給你買冰淇淋好了啦!」
喬羽覺得這個女孩子真是聰明,於是順勢把她抱了起來,怒問那個男人:「你抱我的女兒幹什麼!」
佟那那看到他盤子里堆成小山的羊排和生蚝,忍不住問:「吃得完嗎你?」
佟那那點點頭,「謝謝你啦,我會謹慎的。」心裏卻有些唏噓,她和他都不被人看好呢。
「我家的!來,喬妹,叫叔叔好。」
「在聊生蚝能壯陽,我正在勸我哥少喝點酒多吃點生蚝補補身子,不然晚上要吃不消的。」
快到情人節了,整個商場里到處都是粉色的心。招貼畫、宣傳語、彩色的錦帶、粉色的氣球——怎麼看怎麼覺得扎心,就不能照顧一下單身狗們的心情嗎!
她發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說話,「你滾!」
可他打電話給她,電話號碼是空號了,房子賣了,連佟爸佟媽都一起消失了。這樣的法制社會,雖然他不待見蘇予安,總還不相信他會做出把她一家都囚禁起來這種荒唐事。只能說,她在躲他。
他低罵了一句「草!你傻啊你?直的彎的分不清啊?你被人借肚子用了知不知道!」
佟那那體會到他話里的意思,臉有點發熱,移開目光。沈一庭嘴角輕佻地笑了一下,「還是悠著點,別撐壞了。男人到了這個年紀要知道養生了。」
「我爸爸是你呀?」喬妹看著電梯上上下下,覺得太好玩了。
沈一庭把剝好的蝦推到喬妹面前,佟那那也大言不慚地吃了幾個。
喬羽想了想,這果然是沈家少爺能幹出來的事兒。說曹操曹操就到,三個人迎面就碰上了沈一庭和沈楠。
「喬妹怎麼管誰都叫爸爸呀?」喬羽問她。
沈楠穿著婚紗又不好追出去,真是被這個弟弟氣死了。
這是她的新微信號,從前的號碼早就停用了。她的發的朋友圈不多,偶爾幾張是她和女兒的照片。她朋友圈的照片里男性身影屈指可數,大都是一群人的合照。孩子的爸爸是什麼樣的?他急切地想要在其中找到答案,卻沒有一點頭緒。
佟那那轉過去,刷卡、操桿、抓取,一氣呵成。然後拿了兔子塞進他懷裡,還不忘擠了擠眼,「小哥哥還想要什麼?」
佟那那的一套插畫本來已經和一個著名的服裝品牌達成了協議,結果在簽合同的時候對方發現這些畫居然已經被人使用了。不得已她只好回來親自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過就是在店裡看一眼她被人盜用的插畫,和店家套一下信息,誰知道才幾分鐘女兒就不見了!
「這是人脈的力量,現在幹什麼不得靠人脈啊?藝術這種仁者見仁見智的東西,哪來什麼絕對的標準。反正我看著好就是好。你剛回國,哪兒哪兒都要用錢,這單我不從你稿費里提成了。」
蘇予安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遠遠跟著她們。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跟著她,可一想到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了,只覺得心裏空得厲害。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現在住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更想知道,那孩子的爸爸是誰,對她們好不好。
喬羽轉身和他面對面,皮笑肉不笑地問他:「你什麼立場?她前夫還是我大哥?」
喬妹臉上綻開一個笑容,像是一朵小花抖落了身上的落雪,他的心頭驀然也跟著柔軟起來,嘴角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喬妹願不願意叫我爸爸?」
喬檸翻了他一個白眼,「我說你這人怎麼醋勁兒這麼大啊?你認識孩子爸爸啊?」
「寶寶今年幾歲啦?」
衣服也沒換,她穿著睡衣睡褲就跑下去了。像是初戀的小女孩躲開父母的監控,去奔赴一場深夜前途未知的幽會。到了樓下她才發現外頭溫度還是有點低的,所以一見冷風,先打了兩個噴嚏。
「你跑哪兒去了?」
佟那那嫌他膩歪,趕他出去,「你出去幫我陪陪喬妹,等我洗好碗咱們就出去。」
她沒有說什麼,伸出胳膊環上了他的腰。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前,他的體溫和氣味透過薄薄的一層布料傳到她臉上。耳朵能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這個懷抱溫暖的她捨不得放開。
喬妹甜甜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叫了一聲「爸爸!」喬羽感到自己的心好像是被泡在溫暖的水裡,渾身都暖洋洋的。
喬妹甜甜地叫了幾聲「叔叔好。」眼角有點微挑,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倒真是和小喬總像父女。
「喬妹!」佟那那叫著女兒的名字,瘋了一樣跑過去,卻在那男人轉身的瞬間站住了。
女孩子誇張地瞪著眼睛,「呀,哥,你怎麼說話的呀?喬家的女孩子多稀罕啊,咱們這一輩可就我一個女孩紙了,你當哥哥怎麼不把我當寶貝捧在掌心裏呀?誰讓你沒老婆又沒女朋友,你不來當勞動力,誰當啊?」
「你不冷啊?」
「哦,我剛才在洗澡沒聽見。你在哪兒?」
他一下就抓住了重點,「喬妹?你女兒?不是叫Joanna的嗎?」
喬妹一手拉著佟那那一手拉著喬羽,抬起頭看看他又看看她。
喬妹在給她的芭比娃娃換衣服。芭比娃娃真不少,擺了一地。喬羽在她身邊蹲下,問她「喬妹我能坐下嗎?」
「哦,好,馬上就回去。」佟那那掛掉電話,他的臉又貼過來,吻著她的額頭,「別去了……」
佟那那站起來,去拉他們。喬羽人太重,差點把她帶倒。她直撞進他的懷裡,懷裡的公仔掉了一地。
「喬羽,你別去招惹那那。」
要不是她抱著那個孩子,他會以為這空白的四年都是自己的幻覺。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沈一庭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這才解了氣。
她從前還小的時候一點都感覺不到生活的艱難,似乎只要上學、放學,考上大學就夠了。可真一轉眼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境況,才真正感到了人生的艱難。她可以走一條輕鬆的路的,只要告訴喬羽,喬妹是他的女兒,他一定會負起責任,把她身上的重擔全都挪走的。可是她仍舊不能肯定會和他過一生。如果只是想卸重擔,蘇予安也是個良好的人選。可她不想讓自己身上的責任變成被人掌控人生的桎梏。
這下輪到沈一庭張大著嘴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雙手一抱拳,感慨道:「佩服、佩服!」然後賤兮兮地又湊近了問:「蘇予安是喬妹的爸爸?」
「記住嘍,秀恩愛,死得快!」沈一庭撇撇嘴。
沈一庭看他們三個在一起,也沒多問,只是跟佟那那說,「本來要給你打電話,正好碰到就跟你說一下,B城那邊弄了個風尚獎,要給你的插畫頒個獎。」
「你再不接我電話我就要上樓敲門了。」
佟那那夾雜兩人中間覺得有點頭疼,好在那美雲的電話及時解救了她,她正好找到借口提前離席。人是沈一庭帶來的,自然也是他送回去。回去的路上喬羽的簡訊一條接一條,佟那那隻能忙著回復。
她說這些時,臉上很平靜,帶著一點柔和的笑意。不是在發泄也不是在向世界宣布希么,而真的只是娓娓道來自己的打算。他喜歡她那種,對世界和人生有著清醒的認識但仍舊努力去擁抱生活的態度。她身上也許沒有多麼耀眼的光芒,但內心總是有一小團永不熄滅的火花。有光、有熱,雖然沒那麼強烈,卻總是帶著溫度。是他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嚮往的,不灼人的溫度。
喬羽撞了撞她肩膀,「那那你跟我說說吧,我好奇心上來了,你不告訴我我要睡不著覺的。」
客廳不大,圓形餐桌他一坐下更顯得擁擠。喬妹往常都是自己坐高腳椅子,現在他來了,佟那那破例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吃飯。
沈一庭一臉認真,聲音壓的只能他們兩人聽見,「嗯,誰讓你在失戀的人面前撒狗糧來著?」然後笑得一臉燦爛。
喬羽這才想起來懷裡還抱著這麼一個小東西,他看了看佟那那又看了小丫頭,「你媽媽?」
「我生什麼氣,這都哪年的事兒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有個外號叫喬三呢,三個月換一個女朋友。」
喬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在那個男人快要碰到女孩子的時候,他快步走過去,捏住那人的肩膀,「兄弟,幹什麼呢!」
這話讓佟那那聽著心酸,內心自責自己讓孩子這樣委屈。
「餓得太久了,終於有得吃了,怎麼也得吃頓飽飯吧,是吧?」
喬羽斜睨了他一眼,「談什麼?談生意還是談咱爸?」
喬檸苦著臉,「哎,哥你怎麼這麼沒風度,不知道憐香惜玉啊?白瞎了一張漂亮臉,活該你沒女朋友!也沒男朋友!」
他拉著她到高樓的陰影里,把她攬進懷裡,「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我想你想得發瘋了。」
「你又看出什麼來了?你的直覺這麼准,怎麼還門門功課不及格,花錢買畢業證?敢情你的直覺能讓你成功繞開正確答案?」
從幼兒園出來,佟那那問喬妹喜歡哪個幼兒園。喬妹咬著唇想了一會兒,「就找個便宜的吧。」
「我這個月想休息。」佟那那單手托腮,有點抱怨。
「誰知道外頭這麼冷啊……阿嚏!」
「所以說,本來好男人就不多,你們這樣的帥哥還跟我們女人搶男人,簡直讓人活不下去!」
喬羽想要追過去抓住他,可是懷裡抱著這個女孩子追出去的話,孩子的爸媽找不到孩子得急瘋。他更hetubook•com•com不能把孩子一個人丟在這裏,萬一再碰上壞人怎麼辦?
佟那那失笑,「這麼誇張?」
「我跟那些直男癌患者能一樣嗎?行了,也沒其他什麼事情,我姐婚禮以後我就回美國了。反正我會幫你多開拓一下國內市場,畢竟你準備在國內混了。美國那邊呢,你也別躲懶,該過去出差還是要過去出差的。為了不讓你被男人磨掉意志,我會努力給你接活的!」
喬妹沒什麼意見,她只要有小豬佩奇就夠了。喬羽卻不同意,「不行,這都是你送給我的,我得好好保留,晚上就放到我床頭去。」
佟那那望了望喬羽一臉緊張的樣子,又看了看喬妹的小臉,抿了抿唇,說「好吧。」
喬檸走到他面前,揚揚眉毛,「趕緊的,把東西提好,送本小姐回家!把本小姐伺候高興了,我就把人家的聯繫方式給你。」
「沈一庭是你男朋友?你的孩子是他的?」
當佟那那手術成功后,他把離婚證放在她的病床邊,他沒等到她陳醒就離開了。他徹底讓自己從佟那那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答應過她,再不打擾她的生活,再不插手她的一切。他所有的財產都分了一半給她,如同一對正常離異的夫妻。她陪他走過那麼久的路,在某個路口,背道而馳,再無瓜葛。如同同船渡河,「船到岸頭恩怨絕」。
「那明天下午我和你們一起去,好不好?」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參与到她的生活里去。
喬羽並沒有急著去回答,而是轉過去翻佟那那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每張照片下面都有這個人的點贊。喬羽往沙發上一靠,「呵呵」了兩聲,這個世界可真是小!
這個房子爺爺單位的老房子,兩室一廳,面積不大。為了不打擾她工作,喬妹的小床放在了那美雲的房間里。佟家聲有心臟病,早年做過支架,後來病情加重了醫生建議去做心臟搭橋,可一直拖著沒去。因為原來的那個大點的房子賣掉給她當了學費,現有的居住環境也談不上靜養,老人家就想先靠吃藥再頂一頂。
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走過去拿著糖去哄她,可小姑娘臉上一臉的機警。喬羽覺得有點不大正常,便緊緊盯著他們。那個男人伸手想去抱她,小女孩退了幾步,開始大喊起來,「我不認識你,我要等媽媽!」人不大,聲音倒是不小。
「真是沒良心的女人啊。我一晚上沒睡著。」他輕輕咬了咬她的耳珠,她頓時渾身發麻,又惦記著外頭的老少三人,緊張又刺|激。
喬羽厭煩地推開喬檸,喬檸氣哼哼地瞪著他,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膠著在別處。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像娃娃一樣的小孩子。
「喬檸,你再跟我裝傻充楞試試!」喬羽惡狠狠地說。
他的心像被人割掉了一半,那一半空洞而哀傷,他急切地想要尋找回來把那顆心縫補完滿。可是他答應過放她走的,從無瓜葛。可他知道他反悔了,想要食言了。
「Joanna。」佟那那的聲音很輕,周圍又吵雜,所以喬檸「哦」了一聲,「叫安那呀!名字好好聽哦!」
佟那那打完最後一個字收了手機,輕輕呼出一口氣,「不知道啊。處處看吧,不試試誰知道合不合適呢。怎麼,你知道喬羽什麼黑歷史?趕緊跟我說說,讓我好心裏有點底。」
「長高了這麼多!」喬妹拿小手指頭比劃了一下,然後看了看沈一庭,「爸爸也長高了!」
沈楠「哦」了一聲, 「有不舒服要告訴我,你好我才好呀!」 然後往他懷裡又鑽了鑽,「馬上要辦訂婚宴了,還真有點緊張呢!不過我希望時間過快一點。」那個在法庭上不苟言笑的女法官說起這些話的時候,也透露出滿滿的小女人氣。
喬羽信心滿滿地操縱起操縱桿,停到佩奇的上方摁了抓取鍵。一張信心滿滿的微笑臉,結果卻抓空了。
但他像是賭紅了眼的賭徒,壓上了全部身家,輸了又賭、賭了又輸,越輸越賭,偏不信命。他說過等她,多久都等,他偏要等著,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會消失一輩子。四年,一千四百多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沈一庭知道小丫頭人小卻很懂事,從來不會搗蛋。她一歲多就會說話,又總能撿別人愛聽的說。雖然一直叫他「爸爸」,可知道他並不是那個真正意義上的爸爸。有一回他們和喬妹和佟那那一起去看電影,她突然問佟那那,「媽媽,我的爸爸呢?是不是不要喬妹了?」
沈一庭忙看了看手機地圖,「這麼巧,就在附近啊。咱們一起吃飯吧,兩個月沒看到閨女了,我想閨女了。」他剛說完,就聽見一個甜甜的聲音湊過來說「我也想爸爸了!」
「那那,咱們試試吧?我會對你好的,也會對你女兒好的,往死里疼,好一輩子。」他從前不在意蘇予安,現在也不在意這個孩子的爸爸。「我看得出來,你現在過得很好,比以前更好。可是你是成長了,就把我扔在原地了。你一直不找我是不是嫌棄我配不上你了?那那,做人要講良心。你這說好聽了叫 growing apart,說難聽了,就是『陳世美』你知道嗎?」
「呃,在廁所……」
喬羽這幾年的生意重心全放在了國內,他們時不時會碰到一起。人前還要做一番兄友弟恭、塤篪相和的樣子,可人後卻形同路人。是啊,佟那那就這樣消失了,喬羽以為是他把她藏了起來。他多想還有權利能把她藏起來,可是他沒有了。
蘇予安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看到她和沈一庭神態親密,又看到喬羽尾隨著她出去。他時不時低頭看手錶,時間過得真慢啊。
蘇予安緩過神來,也笑了笑,「看看有沒有比你更好看的。」
是啊,她說得沒錯啊,不管彎的還是直的,都是個男的。而她和他也不過就是個炮|友關係而已。這個認識簡直讓他失了理智,手鉗住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去。她的雙臂蜷縮著抵在他胸前,她越想推開他,他越把她往懷裡帶。
「你愛我媽媽嗎?」喬妹問他。
佟那那咽下嘴裏的那口鮑汁菇,「大概是在說小叔子和嫂子湊一塊,有點丟喬家人的臉的事情吧。」
只是突然看到他的身邊也有了人,心裏還是有那麼丁點兒的難過。沒道理的難過,說出來自己都要鄙視自己。
他的身形一滯,拉開些距離,側著頭仔細去看她,生怕剛才是自己的幻覺,聽錯了話。一雙眼睛光華流動,「你說什麼?」
「可是媽媽長漂亮了呀。」
喬羽端著盤子施施然在佟那那身邊坐下,「Ethan,好久不見。」
沈一庭笑了笑,「別,在中國地面上,咱能不叫英文名嗎?」
他把她又壓近了,膨脹之處因為貼緊而在腦海里形象鮮明起來。挺了挺腰,撞得她唇間泄露出一聲嬰寧。他為那小而嬌的聲音發了狂,撩起她的裙子,手滑了進去,一片潮水泛濫。指尖要去更隱秘的地方,她卻找回了些許理智,死命地拉住他的手,不想讓他再動半分。而她的舌還被他糾纏住,脫身不得,他的胸腔起伏不定,耳邊是越來越沉重的喘息聲。身體想要放縱,理智卻仍在苦苦掙扎著最後的清明。
他卻一點沒離開的意思,又貼近了一點,聲音放低,「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喬羽氣得拿手在她頭頂胡亂揉了一氣,她精心打理過的頭髮頓時成了鳥窩,他終於解氣了。喬檸跺著腳大叫:「喬羽,你太不是東西了!」
「紐西蘭的女總理還帶著寶寶去開聯合國大會呢,在歐洲不少女議員都帶著孩子上班,我帶著女兒上班怎麼了?專家都說了,在辦公地點跟著爸媽長大的孩子更聰明、更有理想。」喬羽回答地很有底氣,似乎備下了答案就等著別人問。
「你說他們兩個人在說什麼?」
喬妹指了指小豬佩奇,「爸爸,我要佩奇!」
孩子對於女人來說猶如第二次新生。喬妹是她的新生,也是她的救贖,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也帶領她從「曾經」里出走。如同摩西帶領著以色列人出走埃及,而得與神相見。
有一回沈一庭和愛人慶祝生日喝醉了酒,爐子上的水澆滅了爐火,偏偏房間的煙霧探測器早就被拆了,所以報警器沒響。那天佟那那回家,走到門口就聞到味道不對。她及時踹開了鄰居的門、打開了窗戶通風,又替他們叫了救護車,兩個人這才算是撿回一條命。
娃娃們的衣服都被脫了下來,光溜溜的,美好的身體顯露出來。喬羽有點哭笑不得,「喬妹怎麼不給娃娃穿上衣服呀?她們會凍生病的。」
他沒敢問孩子爸爸的事情。她已經不在乎他的從前了,他還去追問她的曾經幹什麼呢?他們從此刻開始,只做對方的唯一就足夠,是誰說過來著,「不管事情開始於哪個時刻,都是對的時刻。」
喬妹摟著佟那那,面向喬羽揮揮手,然後小手在唇上一親,送了他一個飛吻。那個小小的飛吻像長了翅膀,一直飛到他這裏。輕輕柔柔落在了他的心頭,更像是初冬不請而來的第一場雪,一沾落就融化了。他的心變得軟軟的,又覺得有點不開心:蘇予安怎麼這麼好的運氣生了這麼可愛女兒?他可是要和別人結婚了呢!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他也配當爸爸!
佟那那頓時明白了,臉一紅忙把手抽走。
她的手都遞到眼前了,佟那那隻好把手機遞給她。喬檸掃了她的二維碼,突然快速用她的手機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才還給了她,很是熟不拘禮:「姐姐我留個你的手機號呀!我和朋友在網上賣衣服,姐姐你這麼漂亮有空幫我做做兼職模特吧?我們模特工資都很高的!」
沈一庭擺出一個特別帥的笑容對著她,「你看沈爸爸怎麼樣?」
他慢條斯理地拉起她的手,摩挲了幾下,像個邀功的孩子,「我有它啊。」
女兒在國外長大,雖然教過她要小心陌生人、如果和媽媽走散就站在原地不要亂動、不要隨便跟著陌生人走——可她才那麼小能記住多少,又怎麼可能對抗成年人?萬一被人拐走……佟那那不敢想下去,她一面打電話報警,一面沒頭蒼蠅在商場里到處尋找女兒的蹤影。
「喬羽你個混蛋!你有女朋友了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的拳頭砸在他前胸,剛才被他吻得渾身發軟,用不上力氣,所以他一點都不疼,反而有種被撓了癢的酥麻。
「不至於吧。你看你瘦的!」
她剛才去了梁飛的辦公室,梁飛在談公事之餘,把四年來所有同學的婚喪嫁娶動態都說了一個遍,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蘇予安要結婚的這件事情。女方在法院工作,家庭很有背景,蘇予安越過越是風生水起。
「我說你怎麼沒心沒肺的,不生氣啊?」
佟那那在喬妹臉上親了一下,「媽媽努力幫你找個好爸爸,但是媽媽不保證一定能找到一個漂亮的爸爸。」對於孩子沒有爸爸這件事情,她是有愧疚的。但喬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能那麼自私地去用一個孩子去綁住他。她並不排除尋找新伴侶的可能,但並不是非喬羽不可,不是嗎。
……
喬羽高興起來,「這不是更好,以後上戶口都不用改名字了,就叫喬妹。」
那美雲嘆了口氣,斟酌地說:「那那,你跟小蘇……」
佟那那這天帶著喬妹剛從兒童博物館里出來,沈一庭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佟那那算了算時間,笑著問他「你這又在哪裡夜蒲呢?」
「我沈公子出面就是給他們面子了,我說誰是國際知名插畫師誰就是,誰會多啰嗦?人家還想著跟沈家做生意呢。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雖然你不是那麼強,但也不是很差好不好。附加條款嘛倒沒什麼,就是甲方希望你能配合給錄個視頻,他們想做一期公益直播課。」
「跟著沈一庭的車唄。」頓了頓,他說:「那那,你下來一下好不好,我想抱抱你。不然我今晚沒法睡覺了。」他的聲音低了低,因為蘊滿了溫情,所以落進耳朵里讓她的心頭輕輕發顫。
「要控制飲食呀,年紀大了,新陳代謝慢,喝水都長肉。」佟那那笑道。
佟那那想躲開卻撞到了牆,後腦勺疼得皺了下眉頭。他的手立刻撐在牆上墊在她腦後,她頓時被他圈住了,哪裡都走不掉。
喬妹揚起一個笑臉,「可以呀。」然後挪開了幾個娃娃,給他騰出一塊地。
喬妹先玩了幾個常規的遊戲,抬頭看到了夾娃娃機,她拉著佟那那走過去,「媽媽,幫我夾個娃娃吧。」
她側過頭瞪了他一眼,「你老實一點!」
喬羽從來沒玩過這個。以前的女朋友也曾經拉著他要玩,但他覺得女孩子要是喜歡什麼,乾脆買回家好了,還費什麼力氣夾娃娃呢。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小公主想要夾,那就一定要夾一個,好樹立起爸爸的光輝形象。他蹲下來問喬妹,「喬妹想要哪一個娃娃?爸爸幫你夾起來!」
喬羽心頭隱隱飄過一點思緒,可是他又不知道那是什麼,似乎一仔細去抓就飄走了。Joanna,不就是喬安娜?可為什麼要叫喬安娜呢?
「喬妹,爸爸教你一句古語,『一回生,二會熟』,就是說啊,我們做什麼事情呢,第一次都會很陌生,等到第二次就熟悉了。當然,這個『二』是虛指。」
這片小區不過就是普通的住宅區而已,他在宜城也有房地產開發的項目,知道這片都是比較老的住宅小區,周圍也沒有什麼好的學校。不是學區房,房價不貴,她為什麼住在這裏?
佟那那呵呵笑出了聲,在她頭上揉了揉。
「我渾身發燙,恨不得沖冷水澡。」他笑道。
她鬆開他的脖子,雙手伸向佟那那。佟那那忙跑上前把女兒接過來,緊緊抱在懷裡。虛驚一場后是鋪天蓋地的后怕,「你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聽媽媽的話亂跑?你嚇死媽媽了知不知道!」雖然是責備的話,語氣卻很柔軟,最後還帶著哭腔,眼眶裡全是淚水。
佟那那沒有和陌生人加微信的習慣,但是喬檸卻很快補了幾句:「我偶爾發朋友圈需要朋友點贊,姐姐你也幫幫我點點贊吧!」
喬妹聽到他叫著媽媽的名字,小腦袋一歪,「叔叔,你認識我媽媽?」
「我就在女廁所,可沒看到你。」
「旁邊有人?」
她眨了下眼睛,才想起來上次告訴他的是英文名,「喬妹是小名,因為都說她長得像宋慧喬。」
這個堂妹被喬家人慣壞和*圖*書了,喬羽決定沒風度到底,揚長而去。走到轉彎處她看不見的地方才站定下來,準備等她吃點苦頭以後再去管她。
「不過呢,快畢業的時候突然洗心革面了,我們都笑他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沈一庭笑了一會兒,收了笑意,難得正經,「那那,你也不年輕了,如果真想安定下來,給喬妹找個好爸爸,還是要找個靠譜的人。你要是只是玩玩,算我沒說。」
那美雲把喬妹帶到了一歲,老人帶孩子太精細,期間佟家聲累得犯過一回心臟病。佟那那心疼爸媽又想孩子,所以乾脆把喬妹接回身邊。喬妹年紀小,上幼兒園三天兩頭生病。沈一庭沒什麼正經事,又特別喜歡孩子,所以乾脆當了奶爸,常常幫佟那那帶帶喬妹。那時候沈一庭的經理人工作也不過剛剛起步,佟那那想也沒想就和他簽了合同。
喬羽也同佟爸佟媽說了句「我吃好了,您們慢慢吃。」然後也學著她們的樣子,整理碗筷。那美雲看到后,忙讓他放下。喬羽沒辦法只好放下了碗筷,也走到廚房。
沈一庭被時差折磨的沒什麼胃口,但是看著喬妹吃就挺開心。喬妹愛吃蝦,沈一庭給她點了一盤椒鹽蝦。佟那那拒絕剝蝦,秉承著「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的原則,沈一庭只能犧牲自己的玉手在一旁伺候小主。
訂婚宴不是正式的婚宴,來的都是親戚,自助餐形式,大家都很放鬆。他今晚喝得有點猛,但他知道自己酒量好,不怕醉。可今晚怎麼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他手指在她鼻樑上滑了一下,「沒良心的女人!……明天你有沒有空?」
副總們呵呵笑了幾聲,好奇心更盛,「這是誰家的寶貝,這麼可愛?」
喬羽看到她用衛生紙纏在娃娃身上,覺得這孩子大概是繼承了她媽媽的藝術細胞。衛生紙做 衣服難道比較漂亮?大概比較環保吧。
「喬羽,咱們談談。」
那美雲和佟家聲也附和,「我們也說她不胖,偏偏整天吆喝著減肥!」
沈一庭笑著抱了她一下,「個人的不幸,是藝術的大幸。這樣一想,你是不是覺得被摧殘是件頂幸福的事情了?我姐的婚禮你也不要去了,太難為你了。我就跟家裡人說和女朋友分手了,反正他們見過我閨女了,能消停一陣子了。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絡吧。」
佟那那看了看時間,也快到吃飯的點兒了,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情,於是拉著喬妹邊走邊逛到了亨泰中心裏。出了觀光了電梯喬妹一眼就看到沈一庭,她鬆開佟那那的手跑過去,「爸爸!」
蘇予安點點頭,其實並沒有注意到沈楠穿著婚紗。這世界上,沒有人比那一個人穿婚紗的樣子更美。也是到現在才真正能體會什麼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不想走進婚紗店,雖然這一間早就不是當年的那一間,可是他怕。怕他走進了店裡,他在那裡,而那個穿婚紗的女孩子早就不見了。
研究了大半夜,終於讓他在很久遠的一條朋友圈裡發現了些許端倪:喬妹被一個年輕男人馱著,男人戴著寬大的太陽眼鏡,笑得一臉陽光,能感覺到是個相貌不錯的男人。這是孩子的爸爸嗎?
喬羽覺得喬檸今天真是前所未有的瓜燥煩人,他一句話沒顧上說,她倒是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他走過去把喬檸拽開,「別老摸人家小孩,你手上多少細菌自己不知道嗎?」
喬羽這幾天被職員、同事們的恭維聲弄得飄飄然,忍不住多發了幾條朋友圈,各種角度花式曬娃:喬妹搭了一個積木,曬九張;喬妹畫了爸爸媽媽和我,曬九張;喬妹笑了,曬九張;喬妹在車上睡著了,流口水了,又曬九張……
喬羽有一種要掐死她的衝動,但公共場合還是不宜「行兇」。他人高腿長,走得很快,喬檸跟不上他,可是難得看到他吃癟的樣子,覺得怎麼都不能錯過。於是一路小跑跟著他,看一眼、笑一會兒,又看一眼、又笑一會兒。
喬妹拉拉他的衣角,「爸爸,我不要佩奇了,我們去玩別的吧。」這是個不大會過日子的爸爸啊。
「我也是!」喬妹又笑了。
那美雲笑著摟了摟喬妹,「對!咱們喬妹最漂亮,身體也棒棒的,一定是有人想嘍!」
他開始聽到蘇予安離婚的消息時,他是有過片刻歡欣的,他想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已經沒有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雖然他答應過她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可既然她離婚了,男未婚女未嫁,她有拒絕的權利,他也有追求的權利啊。法律又沒說追求別人還犯法了。
「不算什麼,今天我戲份重,在你這邊是『姐夫的前妻是小叔子的現女友』呢!」
喬羽陰沉著臉不說話。喬檸自顧自看照片,「這當媽媽的人就是不一樣,朋友圈全是女兒的照片……咦,搞了半天那姑娘叫Joanna呀,我還『安娜』『安娜』的瞎叫。」
喬檸穿著高跟鞋,逛了一天街有點吃不消。可被他損了,這個虧不能白吃。她快走幾步跟在他旁邊,煞有介事地說起來,「我一眼就看出來你們倆有奸|情,還看出來你對人家有意思。瞧你那眼睛,都快釘在她身上啦!我猜猜看啊,是沒吃到的葡萄、沒泡上的妞吧?」
她以為自己這麼大了,為人母了,不再會輕易對什麼動心。可真的聽到這樣的甜言蜜語,她才知道女人不管到了多少歲,心底里都會有個長不大的小女生。她彆扭、敏感、善變,卻又那麼容易被感動。
「因為沈叔叔長得漂亮呀。媽媽說我有個漂亮爸爸。」
「欸,說真的啊,你考慮考慮,你也老大不小了。喬妹總得有個爸爸吧?」
四年,整整四年。她說消失就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答應過的,不玩失蹤、不會不告而別,結果就這樣?都說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結果卻是公豬上了樹,女人靠不住。
宋知珍從他很小開始就灌輸的「精英成功學」不是白費功夫的,他雖然認清了自己的心,卻並不妨礙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沈楠就是他的機會。喬家適婚青年只剩兩個,喬羽天生和喬家疏離,所以這個半路的「孝順」兒子就挺身而出,喬振賢不住感慨自己總算有個像樣的兒子。
佟那那噗嗤笑了,從面前挖了一勺冰淇淋塞進他嘴裏,「你沈公子又不差錢,整天剝削我,在我身上找樂兒呢!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還得養女兒呢!我又不想當明星,心理承受能力又差,還是低調點保留點隱私。」
「不冷,開了熱水器。」
喬羽終於找回了點理智,低頭想去看她,她卻把臉偏到一邊不讓他看。他還是看到了她被咬的紅腫的唇,覺得後悔又心疼。
佟那那就是他簽約的眾多畫師里最懶的一個,可他還偏偏特別喜歡她。其實是愛屋及烏,因為特別喜歡她家喬妹,一直以喬妹的「爸爸」自居,所以對她就特別對待。
女孩子眼眶有點紅,可是沒有哭,她扭著頭到處去看,突然興奮地叫起來,「媽媽、媽媽!」
喬妹「嗯」了一聲,很想說爸爸你不要這樣找借口,我沒那麼在意的。
職員們看了,不敢問老闆的私事,但幾個副總忍不住問他,「小喬總怎麼帶著孩子來上班?」
沒多久,他的懷裡飽滿了獅子、老虎大象、毛毛拖鞋、熊貓……
沈一楠抬了抬眼皮,「嗯」了一聲,「是我們系的,認識。」
喬羽突然問她,「你剛才說她幾歲?」
第二天午飯時間喬羽就上門了,飯點去別人家當然是個比較失禮的事情,好在他雙手提滿了東西,還特意從飯店打包了幾份菜。
她懷著孕跑了美國很多個曾經想去的博物館。在芝加哥藝術博物館里看到了愛德華.霍普的畫作。銳利的線調、大幅的塊面、詭異的光,變換的風景和形形色|色的普通人,處處都透露著都市人生的荒涼和憂鬱。她的心靈被寫實的理想主義深深觸動,彷彿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對於藝術有了另一種解讀和體驗。
沈一庭本想捏了捏眉心,手裡卻都是油,只好皺起著眉頭板起臉,「你不要把我想的那麼邪惡嘛。」末了,沖她討好地笑了笑,「不過呢,你知道我姐要結婚了,我呢上個月失戀了,現在單身,還在尋找新的愛人當中。」
「嘿嘿,別裝了,我直覺可准了,一眼就看出來了。」
可是,那個孩子呢?結果只有一個,佟那那離婚的時候把孩子打掉了。那麼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她真的又嫁人了?
喬羽有些訝異,他記憶里佟那那胃口向來好,「怎麼吃貓食呢?」
「那那,你是不是有什麼秘訣?」他還是忍不住問。
「小妹妹,你的爸爸媽媽呢?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喬羽柔聲問她。
洗完澡出來,手機上已經有好幾個未接電話了,都是喬羽打來的,她撥了回去。
他越過越好,至少表面如此。但到了很多年以後,才明白「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的道理,卻已經太晚。
21,真是年輕。佟那那笑著搖搖頭,「沒有,我和喬羽是高中同學。」
喬檸嘻嘻一笑,「誰敢在你面前當說客啊?奶奶說了,反正幾個堂兄弟都生了孫子,她對你徹底不抱希望了,也不指望你給喬家傳宗接代,你愛咋咋的,哪怕哪天領個男人回家她都懶得管你!不過呀,你媽倒是找我來當過說客呢,還總是旁敲側擊的問我你是不是同志,我就說啊,嬸子你放心,就喬羽那臭脾氣,男人都不定要他……」
沈楠唇角揚起來,挽上他的手臂,很開心地受了他的恭維。
喬羽看他們有事情要聊,從沈一庭懷裡接過喬妹把她帶到欄杆邊看玻璃升降梯。
佟那那沒料到他們居然是認識的,真是不由感慨這世界真是小的可以。等沈楠走開了,沈一庭這才湊到她眼前,朝一個地方一努嘴,問她,「那兩個是仇人?」
沈一庭這才擺出個不耐煩的表情,「姐,你職業病又犯了?把我女朋友嚇跑了我找不著別的,別到時候又拿我說事兒啊。」
沈楠避重就輕地嗔道:「別提他了,一天到晚沒個正經在外頭瘋,誰知道他呀!我爸媽也懶得管他了,愛生孩子就生吧,反正不結婚就生孩子這種事情現在一點都不稀奇。你知道想嫁到沈家的人太多,誰知道是不是想母憑子貴的。」
有小孩子路過看到了,也吵著讓媽媽去夾娃娃。喬妹抱著她的小豬佩奇,挺起小胸脯,可神氣了。
話沒說完,被他覆蓋上來的唇吞沒了所有的言語。這個吻漫長而纏綿,百般斯磨,她唇中似有美酒,一碰就醉人,還越誘著人越飲越多。
沈一庭立刻正經起來,嫌棄地看她一眼,「真是惡趣味!」
沈楠想問孩子的爸爸問題,但是她又不是在審問犯人,有些問題不好直問。沈一庭皺著眉頭,「姐,你問題真多,還是趕緊去盯著你老公去吧,我可聽說未來姐夫追求者甚眾,姐你還是看緊點兒吧!」
女人對自己的直覺都有一種迷之自信,喬檸收起了無賴的表情,換上了一副人見人愛的笑容,「認識啊?」然後在喬羽臉上捉摸不定的神色里更確定了自己的直覺。而只憑著這一男一女臉上不自然的神情,喬檸就自動腦補完了一場虐戀情深的大戲。
他輕輕「嗯」了一聲,「沒事,睡吧。」
喬妹狠狠的點點頭,「想媽媽了。不過姥姥說媽媽去辦事,辦完事就會回來的。」
佟那那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轉頭去看他們,卻看到那樣甜蜜的一幕。她居然也咂摸出了一點苦澀的味道來,又忍不住自嘲,有什麼感情是久遠不會變的呢?她以為會愛蘇予安一生一世的,結果愛情依然會由濃轉薄。她馬上就要三十歲了,這點道理怎麼會還參不透呢?
「喬羽,沈一庭是我的經紀人,我不是他女朋友,孩子也不是他的。今天來只是幫他在沈家人面前當個幌子,我也不知道他姐夫是蘇予安。還有,我也是單身。」她的聲音模糊,不知道說出這些來未來會怎麼樣。
佟那那無奈地看了喬羽一眼:他的這個女朋友也太自來熟了吧。喬羽一把拉過喬檸,皺著眉頭語氣不大好,「你夠了啊!」
「大概是沒希望了。」
喬檸笑嘻嘻地躲遠了點,「哎呀,我怎麼嗅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味道來呀!」可是看到他帶著刀子的眼風,她才想了想,「她媽媽不是說孩子剛兩歲嗎?怎麼了?不會是你的孩子吧?……哎呦我的媽呀!」
沈一庭為了在老頭子面前表現出一個「浪子回頭」的形象,對她呵護有加,時不時湊在她耳邊說幾句笑話。她笑得相當勉強。偶爾又接過蘇予安掃過來的目光,喬羽則是一刻不離地盯著她,讓她感到如芒在背。
沈楠換好衣服出來,看他搭在欄杆在往下看。她笑著走過去,「看什麼呢?看美女呢?」
公司開會的時候喬羽也把喬妹抱在膝頭。喬妹很懂事,安安靜靜地拿著蠟筆畫畫,一點都沒打擾他。從她出生起就被佟那那背在身上,媽媽畫畫的時候她就瞪著眼睛看,所以很是能沉得下性子。
他的唇間嘗到了苦澀的味道,他終於放過了她的唇。她低下頭的瞬間,他聽到了她的抽泣聲,她的肩膀輕輕顫抖起來。
他眉頭蹙了蹙,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覺得好笑,反問她:「如果我沒有女朋友,就可以這樣對你?」
「真的嗎?完全看不出來啊!他都是大叔了好吧,姐姐還是少女呢!」喬檸回頭看了喬羽一眼,他那要殺人的表情簡直不要太好玩。
高冷男畫風突變成曬娃狂魔,一天要刷好幾條朋友圈,連佟那那都看不下去了。喬羽的朋友圈頓時炸了鍋,親朋好友紛紛打來電話,旁敲側擊地問孩子的來歷。喬羽則一概保持高深莫測的「微笑臉」當做回復。
喬妹自己吃飯,不用人喂飯,吃完了自己碗里的東西就規規矩矩地說「我吃好了。」然後跳下佟那那的膝蓋,拿起自己的碗和勺子放進廚房的水池裡,然後回到地板上玩娃娃。懂事的讓人心疼。
沈一庭皺著眉頭時不時看那兩人一眼,佟那那卻不緊不慢地吃著東西,似乎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有女朋友了啊,現在這樣對她和蘇予安又有什麼區別?
佟那那「切」了一聲,「怎麼總感覺你這是裙帶關係,不是我自己的本事啊?」
「剛兩歲。」佟那那搶著回答她,喬妹皺著眉頭看了媽媽一眼,抿了抿嘴和圖書,決定不說話了。因為媽媽說過,媽媽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到窗戶邊往下看。」
「你是我媽媽的男朋友么?」喬妹突然問他。她的目光里有著遠遠不同於同齡孩子的成熟,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怕她對自己沒好感,怕佟那那還沒和孩子解釋過他們的問題。但是對孩子還是不要欺騙的吧,就算她不接受自己,慢慢感化總有感動的一天。可如果欺騙了,就徹底失去了誠信。於是點點頭,「是的,我是你媽媽的男朋友。」
佟那那扯扯嘴角,他們一定是拿錯了劇本。
他抽了一根煙出來,想起這是公共場所不能吸煙,只好捏在手裡。越捏越煩,最後只好扔進了垃圾箱。
佟那那終於沒有了異議。能進機關幼兒園,各方面她都滿意,學費她也能負擔。喬妹的事情基本她就能放下心了,人也鬆快了不少。時間還早,喬羽提議去遊樂園。可惜今天風太大,喬妹還有點咳嗽,最後還是找了個室內的遊戲樂園。
因為太想孩子,她又把女兒接回了身邊。她擁有了自己的經紀人,她的插畫登上了《紐約客》的封面,她為女兒創作的繪本《又是媽媽、又是爸爸》獲得了博洛尼亞童書新作獎,她的商業插畫獲得了美國插畫獎的入選獎——她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潛力,竟然可以做到這麼多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現在父母年紀大了,佟家聲的病情也越來越不穩定,她作為唯一的孩子,不能再任性地生活下去,她必須回來照顧父母。
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宴會廳,沈一庭看她坐下,拿了椅背後搭著的西裝往她身上一披,替她攏了攏胸口,低聲閑閑笑道:「看來是悶透了,所以要把衣服撕開才能喘過氣?」
蘇予安沒說話。
「我也不差啊,除了跟女人不來電,所有男性功能一應俱全,當老公也還是拿出去手的吧?」沈一庭對自己相當自信。
戒指始終沒有送出去,放在了那個別墅里。她要的愛情太純粹,現在的他給不了。
他在她發間細吻,剛洗過的頭髮還帶著玫瑰味道洗髮水的味道。他的手撫在她後背,能感覺到她沒有穿內衣。他漸漸心猿意馬起來,身體更熱了。
蘇予安和沈楠的訂婚晚宴在萬豪酒店舉行。喬妹今天感冒出不了門,佟那那挽著沈一庭以女友身份出席,結果到了酒店她才發現最尷尬的莫過於她。不僅準新郎是她的「前夫」,男方的家庭里全是喬家的人,當然也有喬羽。心裏沒有一點起伏是假的,只是那種感覺變得很短促而輕薄,再也影響不到她什麼了。她樂意看到他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女人當妻子,被另一個人妥善收藏。
「爸爸已經很高了,再長就長到天上去了,你媽媽就要踩著梯子和爸爸說話了。媽媽也過來,讓我看看長高了沒有?」
「媽媽,是叔叔把壞人趕走的!」女孩子說著沖他甜甜一笑。喬羽看到她的笑臉,也回應了她一個微微的笑容。
蘇予安也笑了笑,「你對我變成你大哥這事兒特別不爽對吧?也是,你從前學習不如我,踢球也難得贏過我幾回,所以就拿佟那那下手?不然你會對著一個年近三十的生過孩子的女人這麼念念不忘?」
「只要你不是怕後悔,我就沒什麼可後悔的。」他的目光虔誠而認真。
可是她會嫌棄。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獨當一面,自己掙錢、自己養孩子、自己解決難題。她不再是等待神仙教母的灰姑娘,期盼著一場改變命運的舞會;也不是城堡里等候王子拯救的沉睡的公主。她自己從噩夢裡醒來,拿起刀劍,自己披荊斬棘、自己前行。
可身邊的人卻醒了,「你總做噩夢,要不要去看看醫生?我爸有個朋友……」
喬妹也附和,「嗯!讓媽媽抓吧!讓媽媽抓!」
「喬妹,你偷偷告訴我,你爸爸是誰?」
佟那那到家一打開大門喬妹就跑了過去,她蹲下去和她平視,笑著問,「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呀?」
「嚇!我是那種人嗎?我回國了,正在倒時差呢。你在哪裡?」
心臟搭橋是個大手術,要開胸、切肋骨,術后恢復時間也長,她很想趕緊攢錢先付首付。這個月沒開工就是為了聯繫醫院和喬妹上學的事情。做完手術她必須和那美雲輪流看護佟家聲,這樣一來喬妹就不適合帶在身邊了。
佟那那和沈一庭告別,看他進了婚紗店才轉身去找喬羽。人高馬大的喬羽正陪喬妹一起蹲著,兩個人腦袋對著腦袋不知道在看什麼。她走過去也蹲了下來,「挖寶呢?」
他是該生氣的,可是看到她在拚命忍著眼淚的樣子,他的心也會跟著難受。算了,原諒她吧,她剛才經歷了怎樣的恐懼啊,他怎麼忍心責備她呢?
佟那那這才看到地上有堆餅乾碎屑,一隊螞蟻正排著隊在搬食物。喬羽沒抬頭,漫聲漫語地說:「這些出來幹活的都是工蟻,是螞蟻里最低的一級,它們都是女孩子。螞蟻里有三種,有蟻后、雄蟻和工蟻。蟻後主要職責是產卵、繁殖後代和統管這個群體大家庭。雄蟻主要職能是和蟻後生小寶寶。兵蟻呢,是不會生寶寶的男孩子,他們負責保衛家園……」
喬羽迎過去,「怎麼不|穿件外套?」
6樓只有兩戶人家。他在門口的鞋櫃前駐足,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白色平底鞋。鞋子的側面畫著一隻煙灰色的大臉貓。快三十的人了,還那麼幼稚。他想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鼻頭卻發酸了。
不漂亮的爸爸?喬妹的小眉頭皺了起來,想一想有點嫌棄。
「想了!」
佟那那一臉尷尬,「剛從廁所出來透透氣……」
佟那那失笑,「喬妹,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叔叔,如果都找來當喬妹的爸爸,那喬妹得有多少爸爸呀?」
喬羽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來了,頭歪了歪,用眼角瞥她:「奶奶讓你來當說客來了?」
喬羽挑釁地看了他一眼,「我他媽的還就認真了,怎麼著吧!」兩個人目光碰到一處,都醞滿了森森的冷意。
他絕對不相信她有這樣好的運氣,於是指著一隻長耳朵兔子,「兔子,我要那個兔子!」
他曾經設想過很多次的重逢,卻沒想到再見到她的時候心底會是這樣一種邪火叢生的心情。對,燎心的邪火,想犯罪、想殺人、想把她大卸八塊,吃了嚼碎了咽進肚子里一了百了。
「所以你幫幫忙,把你和喬妹借給我用兩回,堵堵我家老頭子的嘴。」
他看到佟那那對著孩子的問題一臉惶恐失措,喬妹看到媽媽的樣子,忙笑起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沒關係的,喬妹有媽媽就夠了。」他在一邊聽得都替她心疼。
沈楠一轉身看到他,臉上的怒氣一下就不見了,「予安,來這麼早?」往前迎了兩步想起自己還穿著婚紗,她不想讓他提前看到精心準備的驚喜,於是忙退回去,「我先把衣服換下來,你等一下。」
他索性無賴下去,「我可以滾,但你得回答我。」
他笑了笑把西裝脫下來給她披上,裏面是件白色襯衫,胸大肌和雙臂的肌肉結實而豐盈。
佟那那的目光追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挑了挑眉頭,「我怎麼不記得投過什麼比賽?不會你花了錢搞了個內定的吧?」
喬妹也聽出來了,伸出小手去擦她的眼淚,「媽媽不哭。」其實她更害怕,怕再也見不到媽媽。
「欸,還是不是好姐妹?」
「你姐倒是想得開。」
他對這個安排還比較滿意,趁她不注意快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好咧,先去討好一下咱閨女!」
佟那那「嗯」了一聲,喬檸很是不可思議地又看了她一眼,「呀,姐姐你這麼年輕都有比比了,好羡慕啊!」
她不僅拿到了蘇予安的離婚證書,還拿到了他給的大筆撫養費。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和他扯不清了,將他給的「贍養費」悉數退還。
她唇角動了動,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這麼巧。」
「當然嘍!」
這時候一個漂亮的女人穿著從婚紗店裡走出來,「沈一庭你跑哪兒去了!讓你幫我看婚紗,你不是睡覺就是亂跑!……」看到沈一庭懷裡突然多出個孩子的時候,她楞了一下。
喬檸聽到後面有車在摁喇叭,她拍了他一下,「你發什麼楞,趕緊開車啊!要被後面人滴死了!」
「那我們明天把證領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他漂亮的面孔籠著莊重,目光凝重,讓人無法去懷疑這個承諾。再堅硬的心都難免受到蠱惑,她輕咬住下唇。這一刻,他彷彿是在等待法官最後的裁定,沒來由的惶恐。最後她垂了垂眼睫,下定了莫大的決心似得,再抬起頭來唇角露了一點笑意,「好。」
沈楠來到沈一庭身邊,比起自己的訂婚,她對弟弟的感情問題更上心。只要弟弟能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他找什麼樣的女人她都沒意見,但出於職業的天性還是不斷拋出了一個又一個問題。佟那那應接不暇,求救一樣看了沈一庭一眼。
想到這裏喬羽越發嫌棄喬檸,要不是她打岔,他本可以約佟那那一起吃飯,然後就知道她到底這四年去了哪裡。
他唇齒間慢慢擠出了三個字,「佟那那!」
喬妹眼尖,看到了沈一庭就衝過去叫「爸爸!」沈一庭把喬妹抱起來,「喬妹想爸爸了沒有?」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合不上的雙唇被他的舌尖擠入。驀然柔軟的觸感,空蕩蕩了四年的心瞬間被什麼填滿了,貪婪地深入再深入,攪得她的舌天翻地覆。他的呼吸灼熱的能把空氣點燃,她被吻得缺氧,大腦停止了思考。和她的舌糾纏還不夠,想要把她的心都吸出來,拆解入腹,入囊為安。
喬羽從亨泰中心的miumiu店裡走出來的時候,小腿都要打顫了。他雙手提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購物袋,轉身又看到迎面走來的女孩子手裡又多了三個購物袋,他有一種要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扔下樓去的衝動。
佟那那怕父母看到他們兩個人這麼親密,有點不大好意思,聳了聳肩想把他推遠點,「我爸媽在外頭呢!」她壓低聲說。
女孩子細細的小胳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軟得心都化了。他又忍不住生氣,這是什麼熊爸媽,怎麼能把孩子一個人放到這裏?
身邊的人動了動,一雙手撫上了他的胳膊,「予安,又做噩夢了?」
佟那那沒崩住,笑出了聲,「你才陳世美!」
但知道她認定了事情再不會動搖,他不想把她逼急了讓她覺得尊嚴被踐踏,於是也退了一步,「這樣,我幫你聯繫一下機關幼兒園,那裡條件都還不錯,離我公司也近。學費還是你自己去交,這樣行了吧?以後下班我去接喬妹。」
沈一庭咧著嘴,「你們女人真是狠心!你這是趁火打劫知道嗎?你這臉也不醜,拿出去也不嚇人啊?幹嘛不敢露?多好的宣傳機會,多少人趕著想露臉也沒機會露呢。我本來還打算給你弄個『冷艷美女插畫師』的人設來宣傳呢。」
「你畫完了再休息!你整天休息,讓我閨女喝西北風啊?這個case做完了,夠你休息半年的。」沈一庭怒其不爭地瞥了她一眼。
他把她往門上一壓,「你知道沈一庭是個彎的嗎?」
「媽媽,那個叔叔是誰?」 女兒問她。
沈一庭沒有送她回家,他們手上都沒戒指。他早聽說過沈家的那個兒子名聲極差,可她寧願給那樣一個不著調的男人生孩子,也不願意回頭來找他。他真的這樣差?他們的從前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嗎?
在他焦急的等待里,過了一個多小時對方通過了他的好友認證。
喬妹和喬羽很快就混熟了,喬羽下班以後都是直奔佟家,喬妹一聽到門鈴聲就會喊著「爸爸來了」,然後跑去開門。佟那那忍不住感慨血緣也許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她記得當初沈一庭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讓喬妹放下戒備。
喬羽把手裡的購物袋一股鬧兒的全扔到她腳邊上,「既然我這麼不招人待見,你還是自己拎回去吧。」
他轉身伏在走廊的欄杆上,看到扶手電筒梯上下行的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樣子,覺得心好像被什麼人緊緊攥著,緊得喘不過氣。明知道應該挪開眼睛,可是還是貪婪地想看過去,心底隱隱奢望她的一個回眸。卻只看到下了扶梯,那個男人攬了攬她,讓他躲開迎面而來的人流。多麼養眼的一家三口啊!
佟那那稍有些名氣后稿費水漲船高,接的稿件反而少了,她更願意多花時間在女兒身上。她的經濟人沈一庭是個留學美國的富二代,他熱愛一切藝術,可惜自己並不會畫畫,但是有雙毒辣的會品鑒的眼睛。又因為他是個相貌出眾的同志,性格活潑又能說會道,結果做藝術品經理人做得如魚得水。
沈一庭把她拉近了一點,比劃了一下,對喬妹說:「看,媽媽不好好吃飯所以沒長個子。」
沈一庭又把面前的燕窩羹放到她面前,「女人,來,好好補一補,怪累的吧?」
「你也知道我辛苦了?我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攤上你這麼個妹妹!」
他不大情願,還是鬆開她,俯身把她的手包撿起來遞給她。是沈一庭的打來的,還好不是家裡的電話,她鬆了口氣。
兩歲,懷胎十月,那麼就是三年前懷上的孩子。可她告訴他懷了蘇予安的孩子的時候,已經是四年前了,然後她就走了。如果說那個孩子還有可能是自己的,那麼這個孩子沒有任何可能是自己的,喬羽頓時覺得頹喪。
佟那那推了推他,但是沒推動,喬羽仍舊八爪魚一樣賴在她身上。
佟那那呵呵笑,「你不是男人啊?」
佟那那聽完后只是笑笑,心裏沒有任何波動。挺好的,他能找個正常的女人過上正常的生活,看到他過得不錯,她只會覺得安心,沒有妒忌、沒有不甘、沒難過。
佟那那靜默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對不起,我做不到。我不是假清高,這些年下來,我太知道金錢的好處。但只是不想把感情和金錢聯繫在一起。或者,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想試試看到底靠自己能不能撐起一個家。也許被生活打了臉我也就認命了,乾脆就靠男人了也說不定。可是我真的想試一試。
她垂著頭不說話,他嘆了口氣,等不到她的答案了。
「哥,你就別操心我了,你還是想想怎麼擺平你那個小美人兒和未來老婆吧。我和那那的事情輪不到你操心。」喬羽錯身走開。
喬妹吃完了面前的大蝦,擦了擦嘴,「我有好多爸爸了!」
但她最終是聽見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人叫「媽媽」,她這一輩子沒聽過比這個兩個字更動聽的聲音了。佟那那循著聲音去尋找,最後看見女兒被一個身量很高的男人抱著。那個人背對著她,是人販子嗎?想要搶走她的女兒?!
去B成的火車票買好了,那美雲卻感冒了。佟那那最初是打算全家一起過去,現在也只能讓母親留在家裡好好休息,這樣喬妹也沒法帶著。喬羽本想陪他們一起去,結果國外來了訪問團,他也走不開,所以只有佟那那陪著佟家聲去了B城。為了給那美雲減輕一點負擔,喬羽乾脆平時把喬妹帶在身邊。
她沒打算跟他上演壁咚的戲碼,這樣傻站著也不是個事兒。她牽了牽唇角,「麻煩讓讓,我要回去……」
不知道佟那那是不是也嫁了人?他知道佟那那沒有和喬羽在一起,這至少讓他有些許欣慰,喬羽不會是她的良人。她讓他找個正經的女孩子,他乖乖聽話。可她是不是也會遇到一個一心一意對待她的男人?那麼好的女孩子啊,他把她弄丟了。如果她不幸福,他會發瘋的。只要她活著就好,是不是在自己身邊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這是她送給他的愛的成人禮。真正的愛,不是佔有,而是放手。
「是我女兒。」佟那那笑著回答她。
喬羽只是微微笑,心底卻很緊張,因為佟那那的回答代表著她對他的真實態度:認可、不認可、有待考察,或者是正式關係、非正式關係、玩玩關係。
佟那那不想讓母親擔心,點點頭,「差不多了,找了以前的同學,他推薦了專門打知識版權的律師給我。不過國內這方面就這樣,能讓他們停止銷售就行了,不指望賠什麼錢的。我剛才又順路去看了兩個幼兒園。」
喬檸坐在副駕上翻著佟那那的朋友圈,時不時還嘖嘖稱嘆,「哎呀,這個小女孩怎麼這麼漂亮啊!太會長了!估計她爸爸得是個大帥哥才生得出這麼漂亮的孩子吧!」
「我不勤奮點你還不得去喝西北風啊!行了,咱們見面說吧,我在四樓,你出了電梯對面就是。」
相比于紐約,她更喜歡芝加哥。雖然冬天那麼長,天總是那麼冷,雪總是那麼多,風總是那麼大,可她仍舊是愛上了這個城市。她拼了命地學習,終於申請到了芝加哥藝術學院的offer 。生下女兒后她就把喬妹送回了國,希望能早日完成學業。
喬羽和佟那那攤牌之前,晚上一點東西沒吃進去,等到終於抱得美人歸了,肚子開始抗議了。也是,得趕緊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晚上大約會有些體力活動,不吃東西不行。他正往的盤子里裝第三根羊排的時候,蘇予安遞了杯酒到他面前,喬羽先看到酒,然後順著酒杯看到了他的人。他沒接酒,又往盤子里夾進來第四根羊排,「謝了,我不喝酒。」
一抬眼的功夫,他看到旁邊玩具店門口站著一個長相精緻的小姑娘。他不大分得清小孩子的年紀,大約也就兩三歲的樣子。巴掌大的小圓臉,細胳膊細腿,穿著一條粉色的蓬蓬紗裙子,上面是件白色的開衫小毛衣。頭髮是深棕色的,扎著一個歪歪的小辮子,又細又軟,上面幫著一小朵蝴蝶結。那個小姑娘一個人站在店門口,雙手緊緊攥著裙邊,泫然欲泣地左右張望。
佟那那眉頭一挑,「這麼厲害?人家幹嗎找我這個在國內名不見經傳的插畫師來做啊?還有,是不是有什麼特別非人道的附加條款?」
他剛才支開了沈楠一直遠遠跟著他們,看沈一庭給她剝蝦,看她把自己吃過的冰淇淋塞到他的嘴裏,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真甜蜜啊!甜得叫人心酸。而這些本來是他的權利,現在全都沒有了。
佟那那自謙地笑了笑,「不年輕了。」
「Joanna啊,在國外生的吧,你看照片都是在國外的。」
喬妹真的仔細看了看,「爸爸你很好,但是你不愛媽媽呀。我要找一個愛媽媽的爸爸。」 小姑娘說得很鄭重,佟那那聽得眼底發潮。
「好,好得很。」
佟那那知道她想說什麼,她看了那美雲一眼,「媽,我說過很多回了,跟他沒可能了,這孩子不是他的。況且,他就要結婚了。」
他順著她的目光找到了圍裙。佟那那正想找毛巾擦手,他卻說:「我幫你穿吧。」
「我給你接了個商插,亨泰中心三八婦女節的宣傳插畫。晚上我把他們這幾年的選中的插畫還有甲方的要求都發給你,你仔細研究研究。」
「怎麼會啊,姐姐頂多也就比我大一兩歲吧?我今年21。」
「是在看螞蟻挖寶。」喬羽說。
「怎麼不是了?上回你說某某人閑話不是說得挺開心的嗎?」
「我是那種背後說人閑話的人嗎?」
佟那那尷尬地燒紅了臉,她是真沒注意到衣服破了。
「看到了嗎?」
佟那那側身去看一臉驚愕的喬羽,笑著問他:「小哥哥,你想要什麼?阿姨幫你夾一個。」那樣子簡直就是在挑逗他。
喬羽有點看傻了,怎麼個意思?這樣就抓出來了?
佟那那抬頭去看他,目光里深深的不可置信。喬羽以為她會感動地掉眼淚,誰知道她說的話簡直想讓他揍人。
「聊什麼呢?」沈楠挽上蘇予安的胳膊。
經過的路人紛紛側目,以為有人要打架。
喬檸歪著腦袋仔細打量了一下喬羽,搖搖頭,「我估計不可能,那孩子長得不像你。」說完又看了一下,突然噗嗤笑了一下,「哥,不說別的,就看咱家這基因,多少年才能生出一個寶貝丫頭出來呀。連你爸的私生子都是男的,就你還妄想生閨女!你要是能生出閨女來,我就……」她掃到了自己的包,「我就把自己的包給吃了!」
明天她還真沒什麼空閑,「我早上要畫畫,下午帶喬妹去看幼兒園……」
她側了身子想從他身邊過去,他卻跨步堵住了她的去路。今天她特意做了頭髮化了妝,唇上番茄紅色的口紅襯得她皮膚瑩白盛雪,V字領深灰綠色修身連衣裙把曲線包裹得恰到好處的嬌恰,若隱若現的峰巒溝壑看得他喉頭滾了一滾。他又走近幾步,幾乎要貼住她。
佟那那只是笑,「我的獨門絕技,告訴你我還怎麼去撩妹啊?」她真是靠這一手撩到不少妹子。
沈楠臉上的笑頓了一頓,隨即又笑道,「是啊,昨天才下的飛機。」沈一庭雖然是對家裡人出櫃了,可外人並不知道,沈家人也不想讓外人知道。畢竟是有頭有臉人家,覺得這種事情總歸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老人家私心裏仍舊等著兒子「正常」的一天。
女孩子看到喬羽, 忙跑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的大腿揚著小腦袋大喊「爸爸!爸爸!」
佟那那很是尷尬,「沈小姐,他是開玩笑的。」但她的聲音被對方的聲音壓了下去,她似乎沒有聽見佟那那的話。
佟那那也有點發愁,條件好的幼兒園太貴,不貴的幼兒園條件一般。喬妹是非婚生、又是外籍,戶口到現在還沒解決。「媽我再想想,可是喬妹畢竟已經三歲多了,我怕她總在家裡不跟外面接觸也不好。」
他中途借口去衛生間,可是男廁所沒人,女廁所也沒人,他們去了哪兒?快半個小時了他才看到他們一前一後的回來,暗淡的燈光下他一眼就看出她的異樣,臉上的緋紅色,昭然欲揭剛才發生的事情。
四年前在醫院里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決定了,她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完成那些沒有完成的夢想,為自己活一次。她不再憧憬王子、也不再奢望騎士,她就想做她自己。
沈楠臉帶羞澀,捂住嘴笑,「說什麼呢啊!」
「哇,兩歲這麼高,以後肯定是個漂亮的長腿小姐姐!寶貝叫什麼名字啊?」
女孩子沖他甜甜一笑,把購物袋往他手裡一遞,「帥哥辛苦了啊!」
沈一庭把喬妹抱到腿上,「好,咱們給媽媽找一個最愛她的爸爸!」
「你怎麼找到我家的?」她詫異。
公主發話了,喬羽不情願地讓了地方。只見佟那那搖著操縱桿到了地方,然後按下抓取鍵,就這樣,一個小豬佩奇被抓了出來。佟那那彎腰把佩奇拿出來,喬妹跳著說「媽媽好棒!」
她為什麼要躲他?他在最無解的時候甚至去微博求助過那些著名的情感博主,甚至還跑到知乎發提問:「一個女人如果玩失蹤,不想讓你找到她,說明什麼?」所有人的答案和不知道是真實的、還是現編的故事,都告訴他一個答案:她不愛你,不想和你在一起。
佟那那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那就不打擾了,再見了。」說完就要走。
喬羽感慨,「那我不是要糾結死?又想讓你乾脆認命讓我養你,又怕你被現實打臉打得太疼。真是難辦啊!」
佟那那把頭轉到另一邊,快速地用指背擦掉快要流出來的眼淚,然後又轉過來,扯起一個笑容。
她側著頭看著喬羽鐵黑的臉,知道自己猜中了,笑得更起勁,「別擺個臭臉給我了!我今天可是在幫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要把一個追不到的女人追到手,就要稍微刺|激一下她的嫉妒心、並激發出她的醋意,這樣行動起來才能事半功倍!不過,喬羽,我說你愛上有夫之婦可不大道德啊!」
「你弟弟已經結婚了?剛才好像抱著一個孩子?」
佟那那斜了他一眼,「我怎麼覺得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呀?」
她也跟著熱了起來,身體誠實地停止了抗拒,轉而變成了一種迎合。雙手攥著他的襯衫,她仰著頭,整個人的感觸都在他的舌尖上。每一次的騰挪輾轉,全身的感覺都被牽動了起來。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彼此能感到發燙的皮膚透過衣衫傳來的熱度。
喬妹點點頭,「是啊。媽媽!」
「你可真無聊!」她忍不住抱怨。
沈一庭懶散散地笑道:「你自己慢慢試吧,姐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穿什麼都好看,隨便挑一件吧。我陪我閨女吃飯去嘍!」
對方問:「你是?」
第三次,抓了佩奇的裙子,結果從半空中掉了下去。第四次,抓臂空蕩蕩地飄過去,又空蕩蕩地飄回來……
喬羽想他是不是對兩歲的孩子有什麼誤會,為什麼那麼成熟?
「不過那小姑娘長得真好。予安,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喬羽從他身邊走過去,又夾了幾個生蚝,「蘇予安你戲太多了吧?」
佟那那對喬妹總是亂喊爸爸這件事很頭疼,曾和她約法三章,只有得到媽媽的同意才能喊爸爸。沒想到小傢伙真聽進去了,所以現在這個嚴肅的問題擺在了她的面前,叫還是不叫,真是個難題。
喬檸的手機被喬羽強行徵用了一個晚上。他把佟那那每一條朋友圈都仔細看過,每一張照片都保存、轉發到自己的手機上進行放大觀察。
回想起來覺得自己荒唐又好笑。他想過動用關係去查她,可是找到了又怎麼樣呢?她不愛你,這是一個怎樣傷自尊的答案。哪怕一點點喜歡都沒有?
他們之間只剩下幾米的距離。喬羽看到佟那那的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大概因為等這一天等得麻木了,所以反應也慢了幾拍。
喬羽猛地剎了車,轉過頭去看她,「你說那女孩子叫什麼?」
佟那那從沒奢望過喬羽會等她的。這幾年來她沒有分時間給自己去想他們的事情,偶爾太累了,喘息的瞬間會去特意尋找一些美好的曾經。喬羽給她的,她都記得很清楚。可因為她是「欠債」的一方,這筆債拖得越久越不知道怎麼去還,於是放任自己拿「忙」當借口。
沈一庭笑笑沒解釋,「反正我們這些都是唯利是圖的『邪惡經理人』,總是自家姑娘們越有名氣我們也才越好賺錢吧?我對你呢,就像提奧對梵高的支持和崇拜, 也像Johanna對梵高的不遺餘力,反正不是害你。先不說這個了。對了,我朋友的叔叔是B城心外科大拿,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你領完獎正好帶叔叔好好看看,然後把手術日期趕緊落實下來,老人家的病耽誤不得。等到手術弄好了,你也能安心好好乾活了。」說完,他抬眼看了喬羽一眼,下巴揚了揚,「真下定決心了?」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抬眼,試探著說了一句:「你,這些年還好嗎?」
「叔叔好好看!」
喬妹坐在地上玩樂高,抬起小臉,笑著跟姥姥說:「媽媽說一個噴嚏是有人講,兩個噴嚏是有人想,是有人想喬妹了。」
「媽媽怎麼不找他當喬妹的爸爸?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漂亮叔叔。」
可亨泰是個大型的購物中心,上下那麼多層樓、無數間的店鋪,她越找越絕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多消失一分鐘,就意味著女兒被拐走的機會更大一分。女兒是她的命|根|子,如果女兒丟了,她真的從樓上跳下去的心的都有了!
「我不大喜歡孩子,覺得丁克就很好。」他說著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沈楠覺得心頭有點發涼,雖然她也沒打算這麼早生小孩,可是要丁克嗎?她是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但是她還是扯了一個笑,掩飾掉臉上片刻的驚詫。生孩子這種事情,女人不情願你一點辦法都沒有,男人不情願,女人有的是辦法弄個孩子出來。
佟那那喝著今晚的第四碗燕窩羹,餘光掃了掃,面無表情地回答他:「一個是我前夫,一個是我現男友。」
他又仔細翻了翻合照,在她的畢業典禮的照片上意外的又發現了這個男人。這張相片上他只露了一個側臉,但喬羽卻能肯定是他。他越看越覺得這個男人眼熟。於是把喬檸的微信頭像換成了一個「花美男」的頭像,然後加了他朋友圈裡的一個人。發出去的加好友信息寫的是「你好Ethan」。
佟那那臉上紅意更盛,他以為她想來嗎?她怎麼知道沈一庭的未來姐夫是蘇予安?她要是知道的話,打死都不會過來。但是喬羽這陰陽怪調的語氣讓她不開心。她反正離婚了,和誰在一起和別人有什麼相干?
他笑起來,「我又不幹嘛。你還沒回答我呢。」
佟那那拿起用完的碗筷往廚房走,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我懷孕那會兒胖到130斤,好不容易減下來的,我可不想再當胖子了!」
男人一慌,手錯開了,順手把手絹裝進口袋,裝模作樣地問:「嗯?你是誰啊?你要幹嘛啊?」
佟那那沒料到喬羽會知道這個,所以臉上訝異的表情讓他會錯了意。
佟那那這時候開門進來,喬妹看到媽媽回來,飛奔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過去。佟那那把女兒抱起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喬妹乖不乖?想媽媽了嗎?」
「我以為你至少會向我打聽一下你這未來姐夫的人品如何的問題呢。」
「喬妹」是Joanna的小名,喬妹出生的時候照顧她病房的護士是個韓裔,她總是誇Joanna長得像宋慧喬。佟那那私心裏也希望女兒能像宋慧喬那麼美,所以就起了這麼一個小名,為了配合這個小名,英文名就起了Joanna。
「可不是這麼巧!我沒想到你前夫訂婚,你也會出席,還是以小舅子的女朋友的身份。佟那那,是不是你覺得這個關係比『小叔子和嫂子』好聽點兒?」
喬羽額頭開始冒汗,心裏像在被一群螞蟻撕咬。真是太氣人了,怎麼可能抓不上!他還就不信邪了!
喬妹打了一個噴嚏,又打了一個噴嚏。那美雲聽見了忙從廚房裡跑出來,手掌摸在她的額頭,「喬妹怎麼打噴嚏了?不會是凍著了吧?」
喬羽積攢了四年的話瞬間沒了蹤影。眼前的人還是四年前的樣子,連衣服、髮型都沒變。既沒有被歲月摧殘過的蒼老痕迹,也沒有所謂「華麗的變身」成為一個他完全認不出來的樣子。她像是被急速冷凍又被解凍了,又好像中間從來沒消失過。
她抬起頭,不知道該不該講真話,臉上就浮現了複雜的神情。
沈一庭噗嗤笑出了聲,差點把嘴裏的紅酒噴到她身上。她瞪了他一眼,其實心裏也挺鬱悶。
她唇角動了動,沒說話。
佟那那有口難辯,只能瞪了他一眼,卻看他帶著鬆鬆散散的笑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她竟然覺得有點理虧,說好了當他女友,結果半途溜號。所以有口難言全都化成了食量,三兩口就喝完了燕窩羹。
「是媽媽的以前的同學呀。」
喬羽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忘了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基因突變』?」
老人家想多給他們點空間,吃晚飯收拾好桌子就進了屋子裡看電視,佟那那洗完了碗出來,也在兩人身邊坐下,喬妹問她:「媽媽,我能叫他爸爸嗎?」
「那你,怎麼解決個人生理需要的?」她問得很認真,神情里還帶著一副惑然的天真。
沈楠在他身上錘了一下,嗔了他一句:「凈瞎說!」她回頭去尋找蘇予安的蹤影,看到遠處食台前他拿著一杯酒在和喬羽說話,沈楠努了努嘴,「那個喬家的,是你西北大學的同學吧?」
她點點頭,雙臂抬起。他拿圍裙在她腰間一圍,腰肢仍舊不盈一握,收成一個誘人的弧度。他轉到她身後,慢斤四兩地給她繫上。貼在她身後卻沒離開,頭一低就垂到她肩上。「水冷不冷?我來洗吧。」他呼出的熱氣撲在她臉頰,她的臉也跟著熱起來。
喬妹歪著頭看著媽媽,決定媽媽讓她叫什麼名字她就叫什麼名字。
沈一庭彎下腰一把抄起喬妹,抱著她轉了一圈才又重新抱進懷裡,「丫頭想死我了!」說完在她臉親了一下。「爸爸看看喬妹長高了沒有?」
喬羽嫌棄喬檸的陰陽怪調,剛想說話,喬檸突然誇張地大叫一聲:「哎呀,這個小妹妹好可愛啊!不會是你女兒吧?」她說著走上去摸喬妹的頭髮,又捏捏喬妹的小臉蛋,「滑溜溜的,好好摸哦!」
時隔多年,喬羽又一次坐回佟家的餐桌上,中間卻隔了那麼多年。那時候吃飯時總是說笑不停的女孩子已經身為人母,安靜地吃完一小碗飯,也說「吃好了。」
佟那那抱著喬妹走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小區里幾個買菜回來的老人拎著菜往家走,一對中年大嬸在大聲地抱怨著家裡不靠譜的兒媳婦,有個年輕媽媽正推著嬰兒車散步——一切如常,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在國外的時候晚上一個人回家就容易疑神疑鬼,現在回國了,治安不知道多叫人放心,她居然還這麼高的警惕。她自嘲地笑了笑,轉過身往家裡走去。
「你就沒話跟我說?一句都沒有?」 他的聲音陰測測的。
她沒有拒絕,笑著點點頭,說「好啊。」
「嗨,其實也沒什麼,都是陳年舊事。那會兒我們剛上大學,別人還沒熟悉好環境呢,他就泡到了大三的學姐,後來又分手了。反正女朋友得有一個足球隊了了吧,正好他又混到了校足球隊,我們私下裡都叫他『隊長』。」
「那那,為什麼別人都可以,就我不行?你告訴我,我哪裡不好?」從來沒這麼頹喪過。他埋首在她發間,說話的聲音低啞又委屈。她長久以來築成的心防在這一刻慢慢瓦解起來,好不容易強硬的心也跟著軟了又軟。
蘇予安從拐角出走出來,看她消失在一幢樓的某個門洞里,他等了一會兒才跟著過去。他站在電梯前看到電梯燈的數字停在了6上。他沒坐電梯,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蘇予安在柱子後面等他們走開了以後才走出來,他心跳得很快。剛才他以為自己又看錯人了,可是沒有,那個站在婚紗店門口和自己的未婚妻說話的人就是佟那那。
喬羽不大樂意有人壞了他的好事,輕輕在她的耳垂上撕咬,她被鬧得快要說不利落話了。
佟那那有點頭疼,這丫頭真不拿他當外人。沈一庭心情大好,「還是閨女知道心疼人!那那,我在旁邊亨泰商城裡陪我姐試婚紗。你過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正好跟你談談我幫你接的新商稿。」
「瞧我閨女嘴多甜,比她媽會哄人。」沈一庭笑著輕輕捏了捏喬妹的臉。
「說真的,喬羽這人靠譜嗎?」
她回來了,她嫁人了,她有了自己孩子。嫁給了未婚妻的弟弟?說起來真是荒唐,生活從未曾真的放過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他狗血淋頭。
下午佟那那看了兩家幼兒園,離現在住的地方都比較近,坐公交車很方便。可惜看了之後不是對硬體不滿意,就是對軟體不滿意。三四十個孩子一個班,只有兩個老師帶。條件自然是沒辦法和美國時候的相比,但她必須要早點把幼兒園定下來。
「所以呢?」
佟那那拿著手機走到窗邊,臨街的人行道的路燈下有個頎長的身影,「看到我了嗎?」他昂著頭,笑著向上揮了揮手。雖然離得很遠,但她似乎能看見他目光熠熠生輝。
佟那那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又惹他生氣了。她雖然是不告而別,可她早就正式和他斷了,除了沒告訴他孩子的事情,其他的事不算太離譜吧?
雖然學的是視覺傳達,可她的熱情仍然在插畫上。她試著用古典的方式去演繹現代人的情感,她筆下的插畫,是形形色|色都市寂|寞|女子,或在路上、或在咖啡店、或在冷清的家中或是無人的角落,但冷漠的畫面里仍蘊藏著一點希望的溫情,觸動人心。
喬妹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塑料娃娃怎麼會生病?」
喬羽恨透她了,一把拽住她,「你跟我出來!」他必須找個地方好好跟她說清楚。喬羽拖著她往電梯間走,上了頂層穿過一條走廊,掃了房卡就進了一間房間。他手勁太大,她越掙扎,他握得越緊。
「不好吧,我答應了人家的。」
沈一庭對面前淡定的佟那那簡直佩服地五體投地,「佟那那你可真夠淡定的!」
「透完氣就回來吧。」
是啊,如果他沒有女朋友至今單身,她和他會怎樣呢?她不知道他的熱情能持續多久。真心不敢給,做個炮|友還能聊天解悶解決生理需求,彼此沒有約束;一旦認真了,她保不定自己又走從前的老路,她對感情太執著,容不下摻了雜質的愛情。這樣說聽起來有點傻,可她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她也不想用孩子去捆綁誰,她自己做主懷的孩子,自己做主生下她,始終都是自己的決定,跟他一點關係沒有。
喬羽講得頭頭是道,喬妹聽得津津有味。佟那那笑,「你懂得真不少啊。」
「喬妹要給媽媽找到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佟那那側頭看了一眼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嗯,差不多吧。」
佟那那抱起女兒,妝也來不及卸了,坐在沙發上讀了一本小豬佩奇。喬妹早就困得不行了,聽了幾頁就睡著了。佟那那輕輕把喬妹放回小床里,父母都還強打著精神等著喬妹睡著。佟那那很是過意不去。
那美雲接過佟那那的外套和包,問她:「事情都辦好了嗎?找到律師了嗎?」
佟那那正在洗碗,喬羽走到她身後,佟那那回頭看見他,熟不拘禮地叫他:「你幫我把那個圍裙給系一下,剛才忘了穿了。」
「沒,沒人……」她從來沒這麼心虛過。
「我沒事。」蘇予安阻止了她再說下去。
「嗯,那幾年我孤苦伶仃帶著孩子,誰整天在我面前秀恩愛撒狗糧來著?」
喬羽刷了遊戲卡,喬妹卻是有點不信任地望了望喬羽、又望了望佟那那。佟那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耐心等著。
「剛才說話的就是你弟弟?」他漫不經心地問。
「當然是好姐妹呀!但是姐妹歸姐妹,生意歸生意。你把咱們的合同書拿出來改一下,你以後的提成要降一成。不許干涉我的那些你認為沒任何錢途的創作。還有,視頻可以錄,不露臉。」
佟那那和喬妹相視一笑,就是不告訴他。
被她這麼一說,如果不加好友就顯得「嫌棄」太明顯。佟那那隻好去拿出手機。可她一手抱著女兒一手弄手機不大方便,喬檸很是「貼心」地伸出手,「姐姐我幫你吧!」
蘇予安沒注意她在說什麼,仍舊沉浸在那個夢裡。恍然不知人生幾何,又是如何度過的如許歲月?而他,已經要娶另外的女人了。
「她們的衣服不好看,我要給她們穿漂亮的衣服。」喬妹決定還是向他解釋一下吧。
他們最後是被工作人員請出去的,再夾下去就要虧本了。佟那那抱著喬妹,喬羽抱著一堆毛絨公仔,三個人出了遊戲樂園。
沈一庭被迫咽下去這口甜的發膩的東西,認命地笑了笑,「行行行。我說那那,你要是找不著合適的,就跟我湊合算了。你看我也是沒辦法和男人結婚,早晚得被老頭子逼著跟個女人結婚,我就不禍害人家姑娘了。」
沈一庭空出一隻手把佟那那一攬,「跟她啰嗦什麼,走走走,吃飯去,別把我閨女餓壞了。」佟那那隻好回頭抱歉地沖沈楠笑了笑。
掉在地上的手包里傳出電話的鈴聲,佟那那對鈴聲敏感,怕是喬妹出什麼狀況父母打來的。她艱難地推開他,「我接個電話。」
佟那那嚼著他剝好的蝦,細嚼慢咽,就是沒給他回答。
「你故意的吧?故意不說是我妹妹?」
「我一輩子都在靠別人,小時候靠父母,後來依賴蘇予安。成年了,想出去讀書爸媽還得賣房子給我當學費,我知道這麼一說自己真是無能又無恥。現在我自己當媽媽了,我想讓孩子覺得我是個可以依靠的媽媽。我不靠別人也能給她不錯的生活,我真的想試試看。」
佟那那咧咧嘴,「能不這麼摧殘我嗎?」
沈楠怕弟弟又走了「歪路」,忙笑著說,「以後要做一家人,我就是想和佟小姐多了解了解。對了,上次看到你帶著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
喬檸被他噎得撫住胸口,「哎呦哎呦,氣死我了!你這毒舌男,有女人要你才怪!」
他跑到櫃檯沖了一千塊錢的卡,他不信一次都抓不上來。看到他一次又一次的空手而回,佟那那倍感頭疼,她不大想打擊他,可是也不想讓他浪費錢,於是打著商量,「喬羽,要不我來試試?」
「你騙人!你不是我爸爸!叔叔阿姨救救我呀!」小女孩大聲叫起來。那男人也不慌,笑咪|咪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手絹,想去捂她的嘴,「乖乖,剛才吃了什麼這麼臟,爸爸給你擦擦嘴。」
「我戲多不多不打緊,你想想回頭你去跟喬振賢和老太太說你要娶嫂子的事兒的時候,才是年度大戲呢。」蘇予安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抿了一口酒,酒味太沖,他差點咳出來。
喬檸一點不以為意,笑著收了手機,「好、好,那不耽誤姐姐啦!姐姐、小妹妹再見嘍!」
聽到女兒想要留學的消息,父母一點都沒有反對。那美雲和佟家聲一合計,賣了住的大房子給她當學費。第一年,她讀了一年的語言學校。喬妹相當貼心,她沒有孕期反應,只是增加了一些體重而已。
「帶著喬妹剛逛完博物館。」
喬檸翻了他一個白眼,「人家不是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嗎,看著喜歡,多摸兩下怎麼啦?人家媽媽都沒說話,輪得到你管嗎?」是小女生和男朋友撒嬌慣用的語氣。
佟那那覺得他說話實在難聽,氣極失笑,「是啊,我是傻的,我自己的肚子我自己做主,我有生育自主權,愛給誰生孩子生孩子,你管得著嗎?彎的還是直的,是心理上的,生理構造上沒什麼兩樣。還有,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喬檸卻忙拉住她,笑嘻嘻搖了搖手裡的手機地說:「姐姐給我留個微信吧?」
那美雲有點擔心,「還是要送幼兒園嗎?我這心裏怎麼老覺得不踏實呢?要不還是讓我和爸爸再帶一年吧,明年再去上。」
喬檸拎著購物袋好不容易總算是找到了喬羽,她看到喬羽彷彿看見了救星,把東西往他手裡塞,「親,我錯了,原諒我吧!幫我拎著吧,我的手要累斷了!我晚上好好伺候你還不行嗎?」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腦袋往他胸前一耷拉,撒嬌地抵在了他胸前。
蘇予安餘光看到沈楠走過來,這才放開他的胳膊,語帶嘲諷,「好,那我等著看你能認真多久。」
蘇予安卻抓住他的胳膊,「難得你叫我聲哥,那當哥的也勸你一句,別太認真了。你也想想,佟那那會喜歡你這種人嗎?她要一個乾乾淨淨、一心一意的男人,你給得了嗎?」
佟那那站在一邊微笑著看著他們,「你就嘚瑟吧,自戀狂。」
沈一庭不再說什麼,「不過我還是勸你,別整天盡想著談戀愛,好好乾活啊。男人都靠不住,自己的能耐才是能靠一輩子的。別跟了他就退隱江湖了,當然,真的累了,就借個肩膀靠一靠也不丟人。你好不容易爬起來的,別輕易躺下去。知道了嗎?」
「嗯,是好好看。」佟那那知道女兒小小年紀是個顏控,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
「那就來禍害我啊?」佟那那瞪他一眼。
佟那那抱著女兒,收拾好情緒,客氣地說了聲「謝謝。」目光有點躲閃。
喬妹仔細地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回答她:「媽媽,沒關係,我不嫌爸爸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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