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然而讓我在意的不是這畫,而是這畫的落款。
當我倆行到馬群旁邊時,他突然手握馬鞭指著其中一匹緊挨在母馬身旁的白色小馬駒對我說:「那是小烏騅的兒子,它的母親是圍場里最優秀的母馬。」
老子叫「小烏騅」,兒子叫「小白義」,這都什麼名兒啊哈哈哈哈哈!!
「滾就滾!」我咬著唇深深看他一眼,一甩袖子,同時怒氣沖沖離去。
還好收得快,不然他一定會覺得我太不要臉在暗示他什麼。
我一下愣住了,笑意還沒從臉上完全褪去,獃獃看著他:「送我?」
我心中一凜,不動聲色看向他,見他目視前方神情淡然,不像是探我口風的樣子,便斟酌著開口:「魔教位於鷓鴣山,山上多古木。我記得教主居所外有一棵紫藤,據說已存活五百多年,爬了滿牆滿頂,每到春天就會開出一串串像葡萄一樣紫花,可漂亮了。」頓了頓,「不過我更喜歡這裏,這裏自由,那裡是牢籠。」
「是。」
他是病了,也不是成心那樣對我的,瘋子要是還在,肯定不願傷害我一分一毫。
「你是不是失寵了?」小孩盯著我突然語出驚人。
蕭仲南表情一下子變得猙獰萬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到了我的面前,一手攥住我的衣襟,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掌心蘊著深厚的內力,似乎要將我一掌斃命。
難道這裏以前是瘋子和他夫人的居所,蕭夫人死後他怕觸景傷情,所以才搬了出去?
蕭仲南這次反應很快,幾步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給我,然後扶著我坐起身讓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他轉過頭,專註地盯著我,道:「我應該早點帶你來。」
我一聽這還了得,立馬睜開了雙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然覺得眼前的蕭仲南雖依舊俊美,但憔悴不少。
這日又到了巡視圍場的時間,我其實挺喜歡這個活兒的,黑鷹堡的圍場很大,可以騎著馬兒肆意奔跑,微風吹拂過臉頰時,那感覺很特別,就像與天地融為了一體,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小烏騅的兒子呀?我仔細再一看,笑了:「小烏騅的兒子和它不太像啊,人家一根雜毛都沒,雪白雪白的。」
「不……我控制不住……發病……」
我想了想:「那我什麼時候去看看吧。」
這小樓應該經常有僕從來打掃,雖然冷寂但不破敗,傢具上也不見灰塵。這麼想著我手一頓,重新拿起珠花看了看,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老實說我不願見到蕭仲南,見到他心裏不舒服。
我走近幾步想要看個仔細,腳邊卻踢到了一樣東西。我彎腰將那東西撿起來,發現竟是朵女子佩戴的珠花。
我能感覺到他在盯著我看,過了會兒,他開口了:「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就讓小雨回來喂你吃飯喝葯。」
我卻聽得直皺眉:「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他冷冷淡淡一句:「那就娶個不嫌棄我的。」
我聽他這麼說終於撐不住了,安心閉上了雙眼。
我點點頭,將繩子又收緊了點。
「滾!!」他咆哮著,眼中滿是紅絲,猶如食人惡鬼。
我也不知道我幹嗎要跟他胡扯這些,但總覺得只要跟他說了一分實話,自己就要再可憐三分,而我不喜歡被別人同情。
我正熟睡之際,突然一聲巨響把我驚醒,接著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人影便躥上床與我糾纏。
蕭仲南聞言挑眉:「八駿之一?」
熟悉的體溫,灼熱的喘息,一切都昭示著來人的身份。
「住手!不要……啊啊!!」一股恐懼襲上我的心頭,我極力收回那條腿,但是已經晚了,他寒著臉一扯,我的腿便脫臼hetubook.com.com了。
我正準備把珠花放好,而就在此時房門猛地被一陣掌風拍開。我臉色驟變,往一邊疾退,待看清那出掌的是誰,不禁驚呼出聲。
我和蕭仲南鬧成那樣,晚上自然不可能再去給他綁什麼繩子,我以為就這一次不會有事,但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晚我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我讓廚房熬了點肉末粥,你這幾天只能吃清淡的……」他從一旁小几上端起一個瓷碗,頗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睡了兩天應該餓了,我喂你吧。」
蕭仲南對我的感情恐怕只比對陌生人多那麼點,還是看在客棧那一夜的情分上,自然不會對一發病就來找我感到開心。而要遏制這一現象,便唯有禁錮他自由這一方法。
哎,他欺負我的時候,我恨不得他死,什麼都敢罵。他現在對我好了,我就心軟了,一下子將他的壞全都忘了,還給他找各種身不由己的借口。
可即使這樣想,每到夜深人靜,我還是會不自覺地豎起耳朵仔細去聽隔壁院落的動靜,聽聽他是不是又發病了。
「蕭仲南?」
「就算不喜歡……也別……弄成這樣……」
這看起來是間書房,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架子上整齊擺放著許多書籍,牆上還掛著數幅字畫。
「你當人人都像我……」說一半我反應過來,一下子住嘴,瞬間整張臉火辣辣的,忙撇向一邊,「你當人人都像你想得那麼美啊,做夢!」
蕭仲南喜靜,院落位於黑鷹堡最僻靜的角落,我的院子平時也便沒什麼人來。我平日里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小院,實在悶了就去附近走走,日子也過得挺快。這份安寧對我來說得之不易,我也就加倍珍惜。
將他綁好,我拍拍手準備走了:「好了,那我告退了,蕭堡主。」
黑鷹堡的馬都是軍馬,這意味著它們早晚有一天要上戰場,能上戰場的馬,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不是普通的頭疼瘋疾,就算扁鵲在世恐怕也是無法的。其實現在已經很好了,我之前……」說到這裏聲音便斷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接上,「因為妻兒突然亡故的原因受了刺|激,導致真氣逆行走火入魔,瘋了許久,等清醒過來已是五年之後,這五年我毫無記憶,過得如同野人。如今能保有理智像個常人般過活便算是萬幸了,只要不再惡化,一輩子如此便如此吧。」
感覺氣氛有些古怪,我胡亂找著話題:「你的病怎麼樣了?」
可那不是棒槌啊,那是價值連城的千里馬,就算我做教主那會兒也是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啊!
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萬分無奈,簡直太不爭氣!
自從那個不怎麼愉快的清晨后,雖然我和他之前也不熱絡,但那之後就顯得更不熱絡了,簡直可以用形同陌路來形容。
身後響起腳步聲,過了會兒蕭仲南也在我身邊坐下。
我緩步登上小樓,樓梯發出刺耳的聲響,二樓有好幾間屋子,我選了當中一間推門而入。
我的視線在這些字畫上一一掃過,當掃過其中一幅畫的時候,驟然停住。那是名十分美貌的女子,穿著藕荷色的襦裙,巧笑倩兮。看著你的時候,就像在訴說無盡情意。
這畫落款處的印章是蕭仲南,那這人……難道是蕭夫人?
蕭仲南的愛馬是一匹通體漆黑四蹄踏雪的千里良駒,由於長得像楚霸王的烏騅,就被他取名為「小烏騅」。我聽到后笑了許久,真不知該說他不拘小節還是太懶好。
我跟我那僕從說了聲去外面逛一圈晚飯前回來,他已經習慣我單獨外出,也就沒跟。
小烏騅既然能做黑鷹堡和圖書堡主的坐騎,身價自然不菲,它兒子雖然現在還小,但已可以從父母身上看到它長大后的風采。如此好馬,他竟然輕飄飄一句就要送我?
他的面孔仍是冷硬的,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在他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三個月前我內傷未愈只能任他胡來,現如今怎麼可能輕易讓他得手?立即使出全力與他纏鬥起來。
雖屋裡沒有燭火照耀,但透過窗外的月色我仍能看到他赤紅一片的眼眸,那就像饑渴了許久的野獸,為了慾望而瘋狂。
他像是沒發現我的錯愕,道:「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你可以給它起個名字。」
最後掙扎片刻,骨氣輸給了一連串肚子的哀鳴,我狠狠一張嘴,將他喂我的粥一口口咽下。
我一路慢悠悠往南,想要尋找程小雨口中的藏書樓。可能是黑鷹堡太大了,走著走著我竟然有些迷失方向。
等趕走了小孩,我又在院子里眯了一會兒,直到太陽漸漸西下感到有些涼意了我才懶洋洋起身。
「啊——!」劇痛席捲我的全身,我忍不住慘叫出聲,抬腿一腳踹向蕭仲南。
他面無表情地撫上我完好的另一條腿,緩緩將它往一邊打開,雙眼直直看向我,一眨不眨。
很奇怪,比起晚上他的獸行,我卻更在意他白天的態度。
我心跳加速,有些難以置信:「真送我呀?」
他「咔嚓咔嚓」咬著黃瓜,語調含糊地說:「堡主從來不帶你去巡視圍場,平時也沒見你們多親密,你要是正得寵,他該時時刻刻離不開你才對。所以我猜你是失寵了,只有失寵的人才會被打入冷宮。」
還好他號了沒幾聲就被人攆了出去,走時還不忘抽噎著補一句:「堡主你要是不寵他了就讓他去做下人吧,這樣我好歹能罩著他。」
「哪有那麼容易?」他摸了摸我的發頂,「你接著睡吧,我就在這裏。」
我突然意識到,和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比,我的命可能就是連對方的一朵珠花都不如。他在山洞中會對我那樣好,不也是將我錯當成了那人嗎?
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等小孩走了,他重新緩步走近我,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喜歡就好。」不知是不是我誇張的大笑感染了他,讓他不復往日的冷硬,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來,「長大了送你。」
我心底突然湧起無盡憤恨,嗓音都在顫抖:「那你殺吧,把我一掌打死,就當是我還了你的救命之恩!」
此時我身上早就不見黏膩,身後那處也像是上了葯,手腳脫臼的關節已經重新接上了,雖然還有些腫脹感,但應該問題不大。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難不成還是騙你的?」
我在這裏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雖然這生活是我以前夢寐以求的,但有時候也挺無聊,找幾本書打發時間也好,而且說不定能找幾本醫書……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我皺起眉,都想扇自己幾巴掌。
珠花應該是從一旁的桌子上掉下來的,上面的兩顆珍珠都摔掉了,我將它們拾起來,打算仍舊給它放回去。
「我已尋遍名醫,他們都束手無策。」男人的聲音如古井般平靜無波,彷彿不是在說他自個兒的事一般。
我們騎馬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它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純凈,我完全被眼前壯麗的水天一色給鎮住了,只能發出痴痴的感嘆。
我越想越覺得可能,再次看向那幅畫,口中喃喃:「英雄美人,合該如此……」
初春的天氣,沒了冬天的嚴寒,我就將竹榻搬到了院子里。我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感和圖書受著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舒服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我那僕從等不到我吃飯會不會去稟報管家派人來尋我?
找什麼醫書?人家領情嗎?他都讓你不要操那份閑心了,你又在自作多情什麼?
我在湖邊席地而坐,托著下巴注視著湖面發獃,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寧靜祥和。
有幾次我迷迷糊糊睜眼,屋子非常亮堂,甚至有些刺眼,然後我便聽到了人聲。
我抿唇敷衍地笑笑:「堡主客氣了。」說完沒再看他,轉身就走。
湖面就像一面剔透的鏡子,倒映出天空的顏色,美得奪人心魄。要我說就是讓我死在這裏,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我心中又酸又脹,猛地起身:「那就祝蕭大哥你早日找到那獨一無二的吧!」說著我轉身去牽在岸邊悠閑吃草的坐騎,利落翻身而上,也不等他便率先走了。
雖然黑鷹堡稱霸一方家大業大,但老實說僕從還真的不多,堡中侍衛除了固定的巡邏也不怎麼隨意走動,導致我一時無人可問路。
我對馬沒有研究,也不痴迷,但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黑鷹堡的隊伍時,那一匹匹高大健美的黑色駿馬帶給我多大的衝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能飽飽眼福也是好的。
我躺在床上,用手護著那條脫臼的胳膊,警惕而虛弱地瞪視著眼前的蕭仲南。
第二次是程小雨,他太吵了,直接把我給吵醒了。
我足足找了半個時辰才又找到路回我住的小院,氣得晚飯也吃不下,直接躺床上睡覺了。
他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他像是看穿我的想法,道:「你已經睡了兩天了。」
我這話不算恭維,卻是真心。魔教之於我如同縛手縛腳的枷鎖,除了磨滅我的夢想,也沒有別的了。
我神色複雜地瞅著他湊到我嘴邊的勺子,有些糾結要骨氣還是要吃飽。
「一輩子如此?」我看向他,「叫你以後妻子知道堂堂黑鷹堡堡主是個晚上一定要綁繩子的半瘋之人,你也甘心?」
他讓我躺下,給我掖了掖被子:「我已將自己的情況全數說給了漠北聽,以後就由他來給我綁。」
「兩天了?」我一開口自己都嚇到了,那破鑼嗓子,簡直不能聽。
我這話與其說是對他說的,不如說是透過他對瘋子說的,帶著些賭氣意味。
一開始我還對他存有警惕,後來慢慢地就想明白了。畢竟我才是被強迫被|操得半死不活的那個,他還有什麼臉覺得是我引誘了他哥呀!
他憤怒地死死看著我,最終一掌劈下,卻沒有劈在我的身上,而是劈在了一邊的桌子上,將那桌子一角切豆腐般劈了下來。
我聞言在馬上笑得前仰後合的,引得男人皺眉喝止,讓我小心別摔下去了。
白天要殺我,晚上還要辱我,簡直不把我當人看!我氣得理智全無,只想和他拚命。奈何蕭仲南走火入魔了還是高手一名,輕鬆避開我的一掌不說,還將我的手腕牢牢制在頭頂。我立馬屈起膝蓋向他下體襲去,同樣沒碰到他一點皮肉就被他用腿壓制住了。
我得他多次救命之恩,再原諒他這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再說蕭漠北吧,之前以為我用狐媚手段勾引了他哥,整天見到我不是翻白眼就是愛答不理的,現在竟然會主動找我說話了,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
身後傳來對方的聲音:「不用人人,只要有一個便可。」
我都不明白我一個魔教前教主,哪裡來的那麼多善心。
身前衣襟被鬆開,我的心卻仍是糾成了一團。
小樓十分冷寂,沒有什麼人氣,此時天空已經逐漸灰暗,越發顯得這地方鬼氣森森。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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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見我笑夠了,他問。自那天以後,我雖搬離了原來的院落,卻奇怪地並沒有因此與蕭仲南更加疏離。不知怎麼搞的,他現在時常邀我一起外出,有時候是巡視圍場,有時候是和他還有蕭漠北一起去他們的朋友家做客。他還會向別人介紹說我是他義弟,好像真的把我當弟弟了一樣。
「南邊有個藏書樓,你去過嗎?」他邊啃黃瓜邊問我。
其實瘋子白天的狀態就不對,但那時候我怒火攻心並未如何在意。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因著那支珠花的刺|激,他便徹底犯病了。
……我莫不是也有病了吧?
蕭仲南認真地反駁我:「怎麼不像了?小烏騅的四個蹄子都是雪白的。」
「這裏真美!」
他四肢呈「大」字形被綁在床柱上,聞言側過頭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猶豫怎麼開口。我見他還要說話,就沒動。
他面沉似水地盯著我,瞥到我手上的珠花時眼睛一瞪,蓬勃的真氣吹拂起他的衣袂,好像下一瞬就要走火入魔。
我走走停停,努力辨認方向,穿過一小片竹林后,眼前乍然出現一座精美的小樓,當真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滾開!」我一掌揮向他,恨得咬牙切齒。
我可能是睡迷糊了,覺得不只是眼裡,連他的嘴角都像是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他沒有說話沒有出聲,但那冰冷的目光讓我膽戰心驚。我乖乖任他動作,不再抵抗。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繼續激怒他,他會毫不猶豫地卸下我剩餘一手一腿的關節。
蕭仲南巡視圍場的時候不喜歡帶太多人,於是就我和他兩個人慢悠悠在圍場里策著馬查看馬群狀況。
我身體還沒複原,這會兒吃完飯就有些困了,聞言點點頭:「你是該讓他知道,這幾日便找些有名的大夫給你看看,要是能治就快點治好吧。」
「……什麼?」
手臂被溫熱的液體打濕,我壓得更緊,好像這樣就能將那些代表苦痛和委屈的淚水堵回去。
他還有大好的人生,如此也太可惜了。
「作孽啊!大哥哥你怎麼這麼苦呀!」小孩誇張地「嚶嚶」哭泣著,彷彿在哭喪。
他額角青筋暴起,面色十分恐怖,維持著這一動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最終他硬邦邦地說了句:「謝謝。」
「這樣可以?」我調節了一下繩子鬆緊問他。
蕭仲南可能早就見慣了此等美景,面容沉靜道:「比魔教如何?」
我一想也是,他一個堂堂黑鷹堡堡主,拿這個騙我做什麼?
我這時已經醒了,但因為不想見小孩,就閉著眼仍舊裝睡。
第一次是蕭仲南和蕭漠北,倆人好像起了什麼爭執,我聽了個半懂就抵不住倦意又睡過去了。
等一碗粥吃完,他給我擦了擦嘴,隨後一臉正色坐在那裡道:「我做了此等錯事,簡直豬狗不如。你可以打我罵我,就算想要刺我幾刀我也絕不會躲。」
「說什麼胡話,快回去,不然程叔找不到你又要罵你了。」這低沉的嗓音,我一下便認出來是蕭仲南。
本來都要睡著了,但一聽到藏書樓我來了興趣,睜開眼看向對方:「書很多嗎?」
他誇張地比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很多很多,能把我整個人埋起來!」
聽了他的話我嗤之以鼻:「大人的事你懂什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以後日子長著呢,何必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再說我們都是大男人,不需要那些兒女情長。」
然後那條腿被他牢牢握在了掌心,月色下他眼眸中沒有一絲溫情,除了欲|火便是暴戾。
我大睜著雙眼死死瞪著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想殺我?」
他對我的取名完全沒和_圖_書有異議,還說了句:「很好。」看起來是真心覺得我取的名字挺好的。
那隨便的語氣,就跟送了我一根無關緊要的棒槌一樣!
傳說給周穆王駕車的八匹駿馬,有夜行萬里、騰雲駕霧之能,其中一匹通體白色的駿馬便叫作「白義」。
我以前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他是瘋子,瘋子不會傷害我,那他也不會。但我萬萬沒想到,他今天竟然要為了一朵珠花取我性命。
「我……」我被他問得一愣,本還有些心虛,現在心口卻似是堵著一口氣,實在不吐不快,「門口又沒寫這是禁地,我是迷路了才進來的,而且這東西我來的時候就壞了,又不是我弄的你朝我凶什麼?」我將手中的珠花往桌子上一扔,零散的珍珠不受控制地順著桌面滾動,最終摔了下去。
我緊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軟弱的呻|吟聲,那條腿軟綿綿地以著奇怪的姿勢斜在一旁。胳膊也完全使不上力,關節整個腫痛不已,我的額頭很快沁出了一層細汗。
大概是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憤怒地低吼著一把撕爛我的裡衣,不待我繼續掙扎,他便拽著我的胳膊用巧勁一卸,竟將我關節卸了下來。
我驚訝萬分,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被|操到在床上整整暈了兩天?!
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揉了揉眼角,點頭道:「喜歡啊,它長大必定也是匹威風凜凜的絕世良駒,多好看啊!」
他試了試,說:「再緊一點。」
查看過了馬群之後,我倆就在草原上閑晃。可能是前幾個月在堡里被憋壞了,我看到什麼都覺得很新奇,簡直想要在草地上打無數個滾。然後蕭仲南就說他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好奇萬分,便乖乖跟著他走了。
蕭仲南既然不要我管,那我也不會多此一舉再去管他,左右我也不是他什麼人,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朝我怒吼:「誰讓你進來的?!誰讓你動這裏的東西的?!」
他的話實在是很動聽,動聽到我臉都燙了。我連忙跳下馬,往湖邊走去。
我以為這就是我要找的藏書樓,便快步走了過去。
我睡得並不安穩,因為很痛,渾身上下都痛,大概只比掉下懸崖的時候好那麼點。
他一愣,臉色有些難看地搖頭道:「不是,我那天也不知怎麼了,突然理智全無就像瘋了一樣。」他濃黑的眉眼透著濃濃愧色,「我並非真心要殺你,也並非真心要傷你。等你傷好,我會讓程叔另外給你安排地方住,離我遠一點對你也好。」
我想也不想道:「那誰給你晚上綁繩子?」
聲音不由有些激動:「就叫……」我想到蕭仲南的取名風格,一下笑出來,「就叫『小白義』吧!」
可是難道我的命就比較低賤,難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我與黑鷹堡眾人相安無事地各過各的。有時候程小雨會來找我,他是管家的兒子,年紀又小,不同於一般的家僕弟子,總是透著點天真爛漫,雖然我總說煩他,還打他,但老實說我其實挺喜歡他來找我的。
只剩一手一腿,我招式越發不知收斂,怎麼陰毒怎麼來,死都不讓他碰。他一開始還遊刃有餘與我對招,久了便生出不耐,下手也漸漸重了起來。
他沒有別人可以託付,到頭來也只好讓我每晚睡前用繩子將他綁在床上。我因為怕被他哪一天莫名其妙操|死,便也同意了。
「我……走火……一直沒說……頭痛……發瘋……綁起來……」
我沉默地看著他,見他神色堅毅,忍不住問:「你那天是真的想要殺我嗎?」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我不敢反抗,任由他將它從我臉上扯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