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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與瘋子

作者: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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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他眨巴著眼睛注視著我,毫不迂迴地問道:「你是不是快死了?」
瘋子畢竟是一堡之主,不能總待在我身邊,在我再三驅逐下,他也只能讓程小雨這個煩人精來照顧我了。說是照顧,實際上就是來騙吃騙喝的。
「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挺得蕭仲南重視。」他黑著臉說道。
我一臉苦大仇深地看著他:「應該是吧。」
他眼睛一亮,但很快嘴角又耷拉下來,拒絕道:「不行,這是給你補身體用的,我爹知道我替你吃了會打我。」
到了飯點,僕從們端著餐食一溜兒邁進屋裡,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放整齊。
他說什麼都行,就是說明年想讓我給他生個孩子都行,因為我知道這些恐怕都要變成無法實現的夢了。
他將我擁進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摟著我,就像曾經在山洞里那樣。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多年苦水終於有了地方倒,更委屈了。
他又舀了一勺,微微勾了唇角:「記仇是不是?我以後都喂你總行了吧。」
我感到背脊上被大力拍了一掌,由那處開始,疼痛迅速擴展到四肢百骸,我整個人飛出去的同時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蕭仲南過來扶我坐起來,見我揉額角便也過來幫我揉,邊揉還邊將內力逼到指尖,揉起來酥酥麻麻的相當舒服。
恍惚中我感覺到身下的馬車似乎停了下來,然後是「轟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外面又傳來了刀劍相擊的聲音和一聲聲慘叫,我悠悠轉醒,還沒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車簾便猛地被掀開了,北門宗主背著光出現在我面前,不由分說一把將我拖下了馬車。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隱劍門那老兒帶著弟子灰溜溜回來了,從他懊喪的表情來看就知道他必定沒有追上楊晟棋。
他聽我這麼說終於重新露出了笑容,和我拉了拉鉤,隨後拿起放在一旁的蘋果再次啃了起來。
我才醒這麼會兒又要暈了,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你怎麼會去我房裡?」我的院子離他住的地方很遠啊。
明明之前就算再痛也能忍,還為了不讓他知道發病半夜偷偷起床跑屋外去,現在卻好像忍耐到了極限,不僅急切地展示著自己的傷口,還如同個幼兒般尋求著心愛之人的安慰疼寵。
埋在我脖子里的人輕輕點了點頭:「是。」
「你正經點行不行,我給你說正事呢!」程小雨不樂意了,把半個蘋果往旁邊小几上一擱,還頗有幾分氣勢。
瘋子現在對我完全知無不言,一股腦便都告訴我了,但我很快抓住了重點。
「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他邊吻邊安撫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也很想你。」我蹭了蹭他的肩。
我微微收緊五指,想要離開又不捨得離開,最終戲謔地看著他道:「可瘋子對我又不好,他把我當成了蕭夫人,還讓我給他生孩子……」
「你用他那身體吃一掌也會睡這麼久的,他能活著已是命大,你就不要挑三揀四了。」我一聽這絲毫不給面子的說話方法就記起這人應該是上次來給瘋子看病的那個「孫大夫」,聽說這是附近遠近聞名的好大夫,就是脾氣有點怪。
總的來說我還是希望能醒的,畢竟我和瘋子才剛心意相通,我還想嘗嘗兩情相悅的歡愛滋味呢。
我微微偏了偏頭,讓視線落到屋子中央,只見蕭仲南背對著我站在一堆碎木殘骸前,身形頹然,一動不動。
讓他高興,我也就快活了。
過了許久,我啞著聲道:「我沒有想要騙你,接近你也沒有目的,出谷之後我還回去找過你,那塊玉牌是你送給我的,教主不是我自己想當的,信不是我讓楊護法偷的……」我漸漸有些說不下去了,眼底好似有熱流翻湧,「你為什麼不信我?你信林岳都不信我!」
蕭仲南發現我的不hetubook.com•com對,馬上手足無措地將我摟進懷裡,焦急地呼喊我:「囡囡!」
不過我一點不覺得不好意思,我都要死了,還不允許我跟他撒個嬌嗎?殺頭前還給吃頓飽的呢!
「為什麼他還不醒?」
「可我吃不下啊。」雖然精神好了吧,但我總覺得這不是好事,很有些迴光返照的調調。
魔教密室中不僅藏著數量可觀的秘籍,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堆著,我對這些一直沒興趣便沒有翻看,想不到這北門宗主倒是比我還要熟悉其中奧妙。
我靜靜躺了會兒,忽然問:「你什麼時候想起來山洞里那些事的?」
他一邊和隱劍門的人打,一邊想要過來救我,奈何隱劍門那老兒武功和他不相上下,一時難以脫身。而就在此時,蒼鷹再次來襲,將北門宗主臉上抓得皮開肉綻,我卻分毫未傷。
我韓青言還沒有卑賤到那個地步。
死都快死了,我還要追根問底,也活該我活得這麼累。
其實這樣還好辦點,有想要的東西就證明他們有弱點,不敢弄死我,畢竟這世上只有我知道密室在哪兒怎麼開。我現在雖然命不久矣,但多活一天也是好的,沒道理不多加利用。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突然又見到了,真是做夢一般。
「一邊說。」北門宗主使了個少安毋躁的眼神將老頭拉走了。
為什麼黑鷹堡弟子會來這裏?
「啥?」他一臉莫名。
北門刀宗此次行動隱蔽,帶的人不多,遠遠不及黑鷹堡,輸只是個時間問題。
「瘋……子?」我試探著叫他。
我自己心裏清楚,我恐怕是沒救了。
乍一聽瘋子的名字我清醒了一半,馬上環顧四周,發現北門刀宗和隱劍門的弟子正在與另一方勢力對戰,那突然橫插|進來的一身黑甲、手持重劍的,儼然就是黑鷹堡的弟子。
「你……」我像是一瞬間被個東西哽在了喉間,試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你都想起來了?」
和程小雨聊天還有個好處,就是他太能說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當他終於說得告一段落的時候,蕭仲南也從外面進來了,我看看天色,都該吃晚飯了。
一想到他我又有些難受,心裏壓著塊大石頭一樣,悶痛悶痛的。
蕭仲南聞言冷峻的面容不為所動,雙眸隱隱透著殺意:「你敢傷他,我就讓這世上再也沒有北門刀宗和隱劍門。」
他的眼裡閃著貪婪的光:「相傳寒一教創教之初曾搭救過前朝落難太子,那太子為報恩遂將一張記載存放國庫金銀財寶的地點藏寶圖贈給了當時的教主,這張藏寶圖一直存放在魔教密室中,歷時百年,我要你幫我取出來。」
他那樣子跟跑廚房興沖沖端起一碗肉結果發現裏面有坨屎是一樣一樣的,我被他給逗笑了,在床上笑得四仰八叉的。
我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頂:「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他拉著我的手按在他胸口:「而且我對你哪裡好了?你要活得長長久久,這樣才能知道我以後會對你有多好。比曾經的瘋子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好,我帶你去。」他既然這麼說了,必定已經對此深信不疑,我再否認他也不會聽,便也大大方方承認了,「但實不相瞞,我已是個將死之人,奇經八脈、五臟六腑皆損,恐怕陪你們到鷓鴣山自個兒也差不多了。所以望宗主這一路好吃好喝招待我,千萬別讓我餓了、病了,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去開那密室機關。」
接著是腳步聲以及蕭漠北帶著歉意的聲音追了出去:「孫老您慢點,我哥不是關心則亂嗎,你別跟他置氣啊……」
「在山谷里的時候我記得你挺喜歡吃那裡的野果,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回那裡看一下好不好?」瘋子的聲音低沉溫柔,很難想象他竟然能這樣說話,不過我很受用就是和_圖_書了。
孫大夫又說:「不過他醒過來也沒什麼用,這人心脈如同油盡之燈,說不準哪天忽然就沒了,你們還是給他準備棺槨吧!」
我五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襟,感覺體內的痛楚一波比一波猛烈,彷彿要摧毀我的肉體消磨我的意志,將我完完全全地碾作塵埃。
想到瘋子,我忽然又憶起自己昏迷前模糊間彷彿聽到眼前這個人叫我「囡囡」,這稱呼他清醒時從未喚過我,難道他已經想起來了?
嗨!還怪起我來了,我那會兒不踹行嗎?!我暗暗腹誹,倒也沒再糾結愧不愧疚的問題,再糾結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矇矓間我好像看到蕭仲南慌亂地張開雙臂飛身過來接我,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惶恐。
我內心惴惴,想到剛醒時聽到的話,問他:「楊晟棋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我內心唏噓不已,這些所謂名門正派啊,作風忒噁心,根本連蕭仲南的一個指甲蓋都比不上!
我也挺想知道他還能對我好到什麼份兒上的,但同時也明白「死不了」這種話純粹是他在自欺欺人。
「你別死啊!你死了很多人都會難過的,我也會哭的。」小孩聞言大驚失色地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右手上還握著半個蘋果。
正當我四處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一隻蒼鷹尖嘯著從天而降,巨大的翅膀彷彿能遮天蔽日,一下子俯衝過來,嚇得北門宗主連忙用手臂去擋,被那猛禽用利爪在手臂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離開黑鷹堡的那天都沒來得及跟程小雨告別,不知道那小孩會不會哭。早知道我應該提前囑咐他讓他看著點我的紫藤,有事沒事多澆澆水施施肥。
我現在一動就累得很,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
那鷹兒展翅滑開,還沒等我回過神,北門宗主一聲怪叫反手一劍,利刃相擊發出刺耳的聲音,他攜著我狼狽轉身,我這才看清他身後那人。
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我盡量用平穩的語調淡淡「哦」了聲,心裏卻難以抑制地早就樂開了花。
但我這人啊,平時雖然有些見風使舵、色厲內荏,臨近死期了卻不希望心上人因為同情和愧疚而施捨我憐憫我。
我震驚得嘴微微張開,就像個傻子一樣。
但是諷刺的是,話音剛落,我就感到體內一陣劇痛,痛得我一下蜷成一團,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等僕從們都離開,瘋子走到桌邊每樣菜都夾了點分成小碟擺放在托盤裡,然後重新回到我身邊。
我在馬車中一顛一顛的,就這麼過了好幾天,除了吃飯出恭,其餘時間都在車上。
「……黑鷹堡?」隱劍門老兒捋了捋鬍鬚,悠然道,「蕭仲南也不是個傻子,沒必要為個魔教妖人和全武林作對。要是真到了那天,先把這小子殺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他雙眼布滿血絲,眼下泛青,鬍子拉碴,哪裡還有將北門刀宗和隱劍門嚇得屁滾尿流的往日風姿?這模樣,倒是和我初見時的瘋子有六分相似。
「蕭夫人叫媛兒?」我調笑道,「不叫囡囡啊?」
「你走的第三天我在你房裡找到了那本《幽花秘典》,看了后我便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但你已經被我趕跑了,我又悔又惱,情緒起伏之下體內真氣上涌,一下沖開了腦內瘀塞的氣血,然後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囡囡!」
我緩緩睜開眼,耳邊是瘋子惱怒之下仍極力壓低的嗓音:「準備什麼棺槨!你治不好就給我滾,在這胡說八道什麼?」
「別生氣……」瘋子捧著我的臉湊過來親我的額頭,親我的臉,還親我的嘴,就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般,小心翼翼地,「我替你去殺了他們。」他用著無限溫柔的口吻說著十分嚇人的話。
蕭仲南聽都不聽,直接用劍指著他,還是兩個字:「放人。」
正在我猶豫不決要怎麼稱呼他的時和*圖*書候,瘋子卻在聽到我聲音的剎那一個轉身朝床邊撲了過來。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一下便有些怔住了。
北門宗主差點被他氣得個倒仰:「蕭仲南!你別太囂張……」
他竟真的來救我了……
看樣子他是知道《幽花秘典》的事了。楊護法為了讓瘋子去救我必定將此事說得極為煽情,搞不好就把我說成了個深情不悔的痴情種,還是頂傻頂傻那種。
我沒說話,默認了。
我解釋道:「就上墳。你別來,來了我嫌吵,得從棺材里跳起來掐你。」
我其實一點不在意,這就一個稱呼,還黏黏糊糊的特女氣的一個稱呼,我都不稀罕他叫呢,難聽死了……才怪。
我不知怎麼地猛然間又想哭又想笑,又覺得自己有好多話要和他說,但最終我只是閉上雙眼用力地回抱住他,腦子裡一片混亂。
我絮絮叨叨又把下午程小雨給我講的東西全都重複一遍說給了蕭仲南聽,出乎意料地,他聽得很認真,還會不時附和我兩句。
我不忍心跟他說太多殘酷的現實,於是沖他笑了笑,舉起右手勾了勾尾指:「好,一言為定,明年我給你做餅。」
他在我耳邊說話,聲線都在顫抖:「為什麼不告訴我?」
「好痛……」喉頭湧出一股腥甜的液體,順著唇角溢出。
「好,每年都去。」我摸著他的手指,「你知道剛剛小雨跟我說什麼嗎?他說讓我明年給他做紫蘿餅吃,跟條饞蟲一樣……」
他不會真的為了我去把北門刀宗和隱劍門滅了吧?
掌心下是有力的跳動,隔著均勻有力的一層骨肉,彷彿觸手可及。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願,不但讓我醒了過來,精神氣好像也比之前好了。
我在此時適時表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手成拳抵在唇邊咳嗽起來:「北門宗主,我身子不好,恐怕無法拖著這麼重的鐵鏈走出樹林,還要麻煩你讓人將我背出去。」
我笑道:「你還想挖一棵回來種我院子里啊?」
「蕭仲南,我打不過你,但你不要得意忘形,我定會讓你為今天作為付出代價!」北門宗主恨得不行,「你既然這麼想要,就還給你!」
我想起上次要他喂我還求了老半天,挑眉道:「不是斷手斷腳才給喂嗎?」話這麼說,還是老實地一口吃掉了。
我眼前開始出現花斑,漸漸地就看不清楚東西了,抓著瘋子衣襟的手也幾欲滑落,被他一把攥在了手心。
我躺在床上,程小雨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嘴裏還啃著一隻蘋果。
以後不知道瘋子會不會每年來給我上墳,來的話能不能帶他兒子一起來,我還挺想看他兒子長什麼樣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這樣正兒八經的一臉嚴肅。小孩子還是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其實像程小雨這樣就不錯,到了十八九歲可以穩重點……不知不覺我就想得有點遠。
「我沒說自己受傷了。」我緩緩抽回手。
大哥哥也想好好地,但大哥哥身不由己啊。
蕭仲南輕柔地捏了捏我的臉頰,眼神透著寵溺:「誰說我把你當成她了?你是你,她是她,我分得清。」末了還補了句,「媛兒沒你這麼凶,動不動就要踹我。」
「再娶個蕭夫人然後生個小少主給你玩啊。」我雲淡風輕地說著,心裏卻微微發苦。
嘖嘖,我就知道這隱劍門不是什麼好東西,凈出這種陰險狡詐之輩,簡直比我這個魔教教主還不要臉!
我揉了揉有些發漲的額角,在考慮明天要不要讓瘋子換一個人來陪我。
他說:「我很想你。」
老兒滿臉憤憤:「讓那小子逃了,跟條泥鰍一樣!不過你放心,他們魔教現在只剩幾個殘兵敗將,就算去搬救兵也不足為懼,肯定不是我們兩派的對手。」
「該死的畜生!」他低咒一聲,乾脆用胳膊鎖著我的喉嚨往後拖,就像個巨型擋箭牌。
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瘋子呢?他是不是也來了?
「你每樣都嘗嘗,覺得好吃就告訴我我再給你夾,不好吃也不要緊,以後不讓他們再做了。」說著他用小勺舀了一勺粥送到我唇邊。
他就像被我的話刺痛了般,更緊地抱住我,粗礪的胡茬兒在我頸邊磨蹭,落下一個個纏綿的吻。
蕭仲南劍尖指地,眼眸幽深而冷漠,說出來的話也是讓人啞口無言。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再發病?
高大俊朗,不苟言笑,不是蕭仲南那瘋子又是誰?
他冷哼一聲:「你老老實實的便能少吃點苦,我堂堂北門刀宗宗主總不至於虧待個俘虜。」
「那我回去了啊,明天再來!」程小雨跟我告別,又向瘋子行了一禮,屁顛屁顛走了。
「蕭仲南,你竟然和魔教勾結!你就不怕黑鷹堡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全武林不齒的存在嗎?」北門宗主前幾天還說要是蕭仲南追來了怎麼怎麼樣,一副絲毫不把黑鷹堡放在眼裡的模樣,這會兒卻是被嚇破了膽,手勁重得我都要無法呼吸了。
只要知道這個人是對我有情的,便也死而無憾了。
我簡直哭笑不得,他倒是聰明沒讓魔教其他人來送死,可他幹嗎去找黑鷹堡啊?怎麼想的!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黑鷹堡竟然會真的信他來救我?!蕭仲南瘋了嗎??
「你死了堡主怎麼辦?」
蕭仲南聞言臉色一變,生硬道:「別瞎說,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會死。」好像他這麼說我就真的死不了了一樣。
「那你幫我吃掉點唄!」
「蕭……」才剛脫口一個字我就頓住了,因為我想起我已經跟他鬧掰了,他說了不想再聽我叫他蕭大哥。
北門宗主問:「怎麼樣?」
「教主!我們來救你了!」
這次他停頓了很長時間,長到我都忍不住要催他了,他才開口。
突如其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劈碎的聲音,將我尚有些混沌的神志又震醒了幾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不願錯過。
那人的氣息讓我感到安心,彷彿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傷害我,我就能一直這麼睡下去。
我是笑著把那碗粥吃完的,但那之後我也吃不下再多的東西了。
這天我正在馬車內睡覺,因為剛剛發好病,身上哪兒都不舒服,耳朵「嗡嗡」的,就像有十幾隻蚊子在我腦袋邊飛一樣。
這句話倒是實話,魔教發展到現今已是大不如前,再也不是百年前的那個寒一教,現在的寒一教只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我這個教主是笑話中的笑話。
我真是為他愁得慌啊,這小孩長大了還這副德行可怎麼辦?還好現在有黑鷹堡能給他撐腰,他這要是長在普通人家,別說在江湖上闖出番名堂了,恐怕剛一腳踏入江湖就得給人抽死。
隱劍門老兒一聽立馬眉毛倒豎,一副要將我一馬鞭抽老實的模樣,所幸剛動便被北門宗主一把按住了,搞得那老頭滿眼疑惑摸不著頭腦。
他瞅著我嘆了口氣,用著少年老成的語氣說道:「大哥哥你是個好人,我看得出你對堡主是真心的,而堡主也很喜歡你。你不知道你離開黑鷹堡那幾天堡主有多可憐——可憐是我覺得的,別人都覺得他可怕。」小孩臉上慣有的沒心沒肺的笑容不見了,換上一副憂愁的面容,讓我有一瞬間差點以為是在和別的什麼人說話,「我從小長在黑鷹堡,對兩個堡主最有感情,拿他們當親哥哥一樣。大堡主已經傷過一次心了,我不想他再傷心……我雖然不知你得了什麼病,但大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努力養好身體,明年紫藤花開了你還要給我做紫蘿餅呢!」
「好。」雖然我一點胃口也沒有,但在他面前我還是會極力表現出自己好像一點點好起來的樣子。
要說程小雨是我不忍心打擊他,那瘋子就是我不願意打www.hetubook.com.com擊他了。
「我今天看廚房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你可不要再不吃了,不然叫堡主知道了他又要傷心了。」
我看他眼裡毫無笑意,竟像是認真的,一時也有點蒙。
不知道他爹怎麼養的他,嘴就沒見他停過——不管是吃東西還是說話。
那北門宗主臉色一變,上前扣住我的脈門,沉吟片刻道:「你不是受傷?」
「叫你的人退下,不然我就殺了他!」我聽到頭頂上方的北門宗主如此咬牙道。
這氣魄,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樣啊!
「你們武林正道就知道欺負我,一個個跟王八蛋一樣,那個北門刀宗的老匹夫還打了我一掌……」我吸了吸鼻子,「我都這樣了他還打我,打得我好痛啊,都吐血了。」
程小雨小小的眉頭皺得死緊,慢慢直起身子,像不認識我了般盯著我猛瞧,看半天後有點嫌棄地開口:「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
我就這樣一路被兩派弟子輪流背出了樹林,在途經一座小鎮時他們還給我買了輛馬車,待遇倒是要比我之前在隱劍門的時候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怕。」他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我看他看得都快痴了,被喉嚨上的胳膊勒得一痛才回過神發現自己這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
他在我唇角親了親:「太遠了恐怕活不了,咱們每年去一次也是一樣的。」
蕭仲南整個眼眶都紅了,朝門外一頓喊:「來人!把那個大夫給我抓回來!快去!」轉頭又來哄我,「不痛,囡囡乖,馬上就不痛了,你別睡著……」
沒想到對方反應奇大,眼眸倏然大睜,竟一把將我抱個滿懷,緊得就像是要把我嵌進他的肉里。
「今天我讓廚房做了魚粥,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這聲音太熟悉了,我驚訝地看過去,發現楊晟棋揮舞著長劍正和隱劍門那老兒戰到了一起。
他嘆了口氣,翻身上了床,讓我枕在他的肩頭:「你就是我的囡囡,我沒這麼叫過別人。」
我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道:「你是因為我快死了才心生愧疚對我這麼好嗎?」
他嘰嘰喳喳地在我身邊說了很多話,一會兒說堡里最近鬧耗子,他爹打算多養兩隻貓抓耗子;一會兒說近來給蕭漠北說親的人又多了,但二堡主好像都沒興趣;一會兒又說圍場里哪匹馬生了崽,哪匹馬做了公公……
那孫大夫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嚇得,聲音都在抖:「我胡說八道?好好好!你們既然信不過我的醫術,以後也不要派人來找我了,另請高明吧!」
「……你到時候就不用來了。」我突然對程小雨說。
過了好一會兒他二人才回來,均是神態自若,看來是談妥了。隱劍門老兒雖還是對我沒好臉色,但好歹不再惡語相向了,還撥了一個弟子來背我。
我覺得自己睡了很長一覺,當中雖然也有醒過,但大多意識昏沉,眯縫著眼看一眼便又匆匆睡去,而我每次短暫地醒來,身邊都會陪著一個人。
他一愣,隨後無奈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每次叫囡囡都在叫她,把你當成她的替身?」
北門宗主沉著臉往我這邊看了眼,意有所指:「我不是怕魔教那些餘孽,而是怕……那個人。」
真是太好了!
這話不管是真是假,都讓我心驚膽戰,整個人像是突然掉進了糖罐里,不過有人卻正相反。
我一怔,心裏頃刻間又酸又澀又甜,滋味齊全。
不過走不動路什麼的倒不完全是拿喬,我現在一天比一天虛弱,動不動就覺得累覺得困,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感覺很快就能一睡不醒了。
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讓手下弟子取來鐐銬將我雙手雙腳銬住,嚴密地看守了起來。
他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撫著我的臉道:「他去接文長老了,等文長老來了,以他的醫術一定能治好你,你不要怕。」
我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帶著笑音道:「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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