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大哥哥!」程小雨在我身旁勒了韁繩,上下打量一番,見我渾身完好,鬆了口氣,「你這麼久不回來,真是擔心死人了。也不報個口信,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要去南疆找你!」
蕭漠北抬頭與我對視一眼,不知想到什麼,垂眸又嘆了口氣。
小崽子癟癟嘴,小小「哦」了聲,果然把眼淚憋回去了。
而且我相信瘋子,他這隻貓呀,只吃自己碗里的,別的地方的魚是看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不過我這會兒是不會和她說這些的,只是寬慰她一番就揭過這茬聊起了其它。
「漠北,叫大夫來。」話音剛落,他俯身抱起不能走路的水碧雲,大步往她暫住的廂房而去。
正整理行李,由遠及近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耳尖微動,已經聽出是誰來了。
少女聞言嘟了嘟嘴:「那你以後要記得來看我。」
然後,不知怎麼回事,我一劍就把水姑娘的大腿給划傷了,衣服都破了。
她直直走到我面前,目光炯炯落在我身上,我摸不到頭腦,見她不開口,心裏也有些打鼓。
「傻孩子……」
小崽子嘟了嘟嘴,不太高興地「哦」了聲,起身離開了。
我乖乖脫衣服。
水碧雲也受刺|激不小,顫抖著嗓音道:「你們,夫妻?」她一步步後退,視線從在座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忽地難看地笑了起來,「可笑,這真是太可笑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還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黑鷹堡堡主,對外說是義兄弟,結果竟是斷袖!要是這消息叫全武林的人知道了,你蕭仲南哪裡還有名譽可言?什麼難忘髮妻痴情不改,都只不過是你狎昵男色的借口罷了!」
「我是想給水姑娘一個更深入了解你的機會,我在的話她一定會覺得很礙眼,要想方設法給我使絆子,我倆都不太平。我走了,也好清靜清靜。」
我反正早就被罵慣了,也沒關係,但是瘋子不行,他是頂天立地的黑鷹堡堡主,正道楷模,是受人敬仰的大俠,我不想他的名字染上任何污點。
少女紅了眼眶,抿著唇終究沒再說什麼。 半個月前,我為了給蕭朗月那小崽子尋一把趁手的苗刀親自來到南疆,無意間救了嵬地第一教詩通教的少教主蘇珞。小姑娘才十六歲,許是這邊風氣開放,她覺得我救了她,正好她又挺喜歡我,便應該留下來做她的夫君。我自然是不肯的,與她糾纏了半個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才好不容易說通她放我離開。 臨走前她送了我一把彎刀,純銀的刀鞘上鑲嵌著大小不一的紅藍寶石,極為奪目,象牙的刀柄纏以牛筋防滑,刀身拔出時寒光四射,似有破風之聲,揮動時又十分流暢輕盈,可謂是把難得的寶刀。
桌上只有我和他小孩子吵嘴般的你來我往,蕭仲南目光一直停駐在我身上,我感覺到了,但沒看過去。
我撞上過幾次,是留著蹭吃也不好,走了讓他們單獨相處也不好,左右為難。
我穩住身形,輕撫他顫動的脊背,心裏很不是滋味。
「朗月這個年紀已經不需要母親照顧,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蕭仲南又給小崽子夾了塊肉,「不勞弟妹費心了。」
程小雨一家雖然在黑鷹堡地位已經不能簡單用「家僕」二字概括,但用餐時仍遵循著舊時規矩,並不與蕭家人一起,是而程小雨來知會過我自己便去吃飯了。
膳廳一時安靜下來,果然就被我猜中了,沒能好好吃完這頓飯。
沒想到在場有個識貨的,一下子就看穿了刀的來歷。我見瞞不下去,輕咳一聲,簡略道:「我救了他們少教主,這是她送我的。」
幾匹馬不緊不慢地走著,我與程小雨行在最前面。
「義父,這刀一定很貴吧?」他將刀歸鞘,不安地看著我。
「大哥哥,吃飯了!」
「韓大哥與朗月感情真好。」柳月梅一臉稀奇,說完又覺得這話有歧義,補了句,「我是說比一般親父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二天,瘋子吃飽喝足精神十足地出門去了,我卻在床上躺了半天,直到傍晚才從昏睡中清醒。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個小屁孩還知道閉關?」
蕭朗月得意道:「自然是寶刀,義父送我的東西都是最好的!那刀我使了使,能輕鬆劈開堅硬的石塊,就跟切豆腐一樣。」
「喜歡嗎?」我問他。
還好蕭漠北及時叫了停,水碧雲受傷,這比試雖是我贏了卻也不光彩,我百口莫辯,有些無奈。
「就有。」
我一見壞了,剛在膳廳他是礙著有其他人在不好發作,這下沒外人了,他要找我算賬了。
小崽子渾身一震,不甘不願轉過身子,對著蕭漠北飛速喊了聲:「二叔!」
「我的囡囡……」他鬆開我的唇,嗓音中透著饜足,慵懶地用額角蹭我落下淚痕的地方,不出片刻便將那濕意擴散到了角角落落。
她滿臉驚恐,無措地望向主位:「蕭大哥,他……這也太不要臉了,你們……」
這一睡睡到傍晚,期間似乎有人進來過,站在床邊良久,終是拿手碰了碰我的髮絲,可我一睜眼,眼前卻又什和-圖-書麼都沒有。
一連吃了好幾個,直到感覺再吃下去恐怕晚膳就要吃不下了,我才停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月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懵。
我將包裹系在馬鞍上,利落翻身上馬,一拽韁繩:「不了,我妻兒還在家等著我。」
小崽子愣了愣,遲疑道:「……還沒。」
明月仙子的稱號不是叫假的,踏月而去的時候,那背影當真美輪美奐。
「你胡說!」
他啃咬著我的雙唇,吸吮著我探出的舌尖,下身逐漸加快抽|插的速度。
果真是敢愛敢恨的柳家女兒,與我可算想到一處去了。
「你……」蕭朗月氣得不行,臉都漲紅了。
頰邊的髮絲被人溫柔地撫開,蕭仲南啄吻著我的耳廓、眼尾、鼻尖,再到唇瓣。
小孩子都是經不起激的,她這樣一說,蕭朗月哪有不拿出來的道理,當下就叫人去取來了彎刀。
收回思緒,抬頭望了望天,只見高空一朵雲彩也無,烈陽之下,火烤一般的路面彰顯著酷熱的暑氣。有幾隻瀟洒的鷹兒展開雙翅滑翔而過,留下一兩聲尖銳的嘯叫,像在給誰通風報信。
想著想著,就到了地方。
我想起那倒霉的隱劍門與北門刀宗,心裏有些打鼓,總覺得只要我說了,他就算和全武林作對他也是會為我打過去的。
我有點心疼蕭朗月,大人間出了問題,孩子總是跟著遭殃。
而就在這時,那柄被我一路從南疆帶回來的絕世寶刀到了。
「朗月就是我的兒子。」我道,「我對他好是應該的。」
蕭仲南聞言二話不說吻上了我的唇。
蕭漠北拉起柳月梅的手:「月梅,這事兒都怪我,我早該對你說的。」他站起身,對蕭仲南道,「大哥,我們先回房了,我跟月梅解釋解釋。」
小崽子眨眨眼:「好。」
照理說已經過了吃李子的時節,也不知瘋子是從哪裡弄來這些李子的,吃著汁多味美,倒也不差。
柳月梅神色一黯:「碧雲姐姐現在正在氣頭上,想必是聽不進我的話的,我打算過些天再去信與她解釋。左右錯都在我,她若是要為此與我絕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頓了頓,她微微擰了眉心,「但她若是要藉由此事損壞黑鷹堡的名聲,損壞大哥和嫂嫂的名聲,我卻是如何也不能答應的。」
我一敲他的腦袋:「胡說什麼呢!這詞能這麼用嗎?」
要我向女兒家般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爭寵獻媚,這種我是做不來的。水碧雲住在黑鷹堡里,白天總會變著法兒找蕭仲南促進感情,有時還會給他燉個補品展示下手藝。
正擦著手,院外便進來道紅紅火火的纖細身影,五官俏麗大氣,正是柳月梅。
我別過她,策馬朝著北方而去。
蕭仲南起身率先走出了膳廳,既不回頭,也不等我,像是篤定我會跟上一樣。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了我一眼,又淡淡移開了視線。
我忙哄他:「說什麼傻話,怎麼能不過生辰呢?你過來瞧瞧義父給你帶了什麼回來,保准你喜歡的。」
出來已是月余,不知瘋子和小崽子有沒有想我。
「脫衣服。」
到了黑鷹堡地界,我也總算可以放慢步伐不那麼著急了。身下小白義嘴裏嚼著青草晃晃悠悠朝前走,回家的路它已認識,就不用我再看著方向了。
「義父,都是我的不是。」小崽子聽我這樣說又是一副快哭的表情。
我的劍法,說天下無敵有些過,但收放自如還是做得到的。
蕭漠北嘆道:「這樣是最好的了。」
「朗月呢?」我一走,蕭仲南那瘋子竟也走了,誰來看孩子?
蕭漠北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還不知道嗎,你怎麼可能故意去划水碧雲的大腿讓她難堪?這種小女兒家的做派,不揭穿她是給她面子,也就月梅那傻姑娘覺得水碧雲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越說越氣,「她這樣的性子,真是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
他體力旺盛好比猛獸,我也禁不住他無休止的操干,在滿床狼藉中向他求饒出聲。
「既然是寶刀,不如趁此機會拿過來給我們看看,也好讓大家一睹其風采。」水碧雲突然橫插一腳,柔聲道,「我與月梅都是愛刀之人,柳家『藏兵閣』珍藏有一百三十六把不同朝代樣式各異的名兵器,我有幸見過,終身難忘,不知今日有沒有這份幸運能見到這第一百三十七把名器。」
他看見小崽子在我這兒,先是一愣,然後有些尷尬。
然後他又看向我,欲言又止。
瘋子眉心隱隱皺著,伸手夾了塊醬肉蓋在我米飯上。
那日程小雨說我有情敵了,我還當他小孩子瞎說,結果他說情敵就是那明月仙子。
這情話說得我心都酥了,叫我如何能不答應他。
「我不要他們在背後非議你。」
「過來。」
桌上擺著蘇珞給我的彎刀,都不用出鞘,只是粗粗看一眼都快要被它周身的寶光閃暈。
我眯著眼,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身體不住輕顫,兩條手臂緊緊擁著瘋子不撒手。
這話說得這麼滿,我都有和-圖-書些不好意思了。
蕭漠北訕訕而笑:「唉!」
她既然處心積慮要找我麻煩,不如乾脆成全她,將地方騰給她,讓她與蕭仲南去糾纏,也好過我現在這般陪她玩些深宅婦人的把戲。
我乖乖走過去。
她翻來覆去看,最終下了結論:「不會錯的,真的是詩通教的『銀孔雀』。」她看向我,眼露狐疑,「此乃南疆第一教詩通教獨有的兵器——銀孔雀彎刀,只有教內少數高階弟子才能配備,韓大哥是從哪裡尋來的這寶刀?」
「你可別胡說,壞人家仙子名譽。」
「朗月,吃完了嗎?」瘋子問道。
取刀的間隙,我怕等會兒鬧起來沒空吃東西,抓緊時間朝嘴裏猛塞起來。
我點頭搖頭都不是,只得說:「好了好了,你是男人,多忍讓些也是應該的。」
程小雨抓了抓頭:「少堡主閉關了。」
「爹爹,義父給我從南疆帶回一把彎刀,可漂亮了,刀鞘上鑲嵌了很多紅色和藍色的寶石!」
我正頭痛,蕭仲南瞥向他,十分威嚴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許哭。」
蕭朗月獃獃看著那把刀,小心拿在手裡細細撫摸著,很有點愛不釋手的意味。
哎呦呦,這新婚燕爾的,怎麼因為我還吵起來了呢?
自與瘋子在一起后,我便拿黑鷹堡當自己家一般,既是自家人,當然不會輕易產生間隙。
我莞爾,敲他的頭:「當心什麼當心,她們又不會吃了我。」
蕭漠北很是受打擊,可憐巴巴地看向我,像是在求救。
我覺得屋裡氣悶,就去院子里坐著,沒多會兒便有丫鬟將新鮮果盤和冰過的甜湯端了過來。
而我確實跟上了,一路綴在身後,跟著他默默回了房。
「你幹嗎這樣笑?」
其實她這種脾氣的人我並不討厭,想到什麼說什麼,不會給你拐彎,有不開心也擺在臉上,不像水碧雲,表面上是皎皎如月的仙子,內里卻小心思特別多。
情場失意,武學上若真有突破,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怎麼是離家出走呢?被他說得我像是在使小性子一樣,雖然……的確是有一咪|咪。
最終,還是蕭朗月這小崽子憋不住,要去觸這霉頭。
衣服一件件落地,盡數堆在腳下,很快我在他面前便成了完全赤|裸、一|絲|不|掛。除了脖子上的黑鷹玉牌。
他將我放到床上,隨後整個身子壓了上來。
我輕輕抬手止住蕭朗月的話頭,望向門邊,果然下一瞬蕭漠北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我將門打開,見他站在外面,嘴角帶著笑,有點壞。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想到他說的是誰。
「再一下,乖。」瘋子粗喘著,托起我的臀往他胯間撞去,將那猙獰的巨物嵌得越發深了。
後來天氣轉涼,我閑聊間聽柳月梅提起,說水碧雲忽然將明月小築關閉,再次孤身一人前往南海遊歷,似乎是想在劍法上更進一層。她言語間頗為落寞,看來對方並沒有回她的信。
「我沒有。」
我朝他笑了笑:「沒事,小孩子早點回房去,別在外面瞎晃悠。」說著也不管他在後面叫我,幾個起落回了自個兒院落。
江湖上並沒有因為明月仙子的遠遊而掀起什麼漣漪,更沒有人非議我與瘋子的關係。或許是水碧雲冷靜下來后想通了其中厲害,選擇默不作聲,又或許是蕭仲南使了什麼手段讓她閉嘴,誰知道呢,反正之後我都沒再聽過她的名字。
程小雨笑得更賊,鬼頭鬼腦道:「堡主回來了!他一定是知道你回來了才回來的,還讓廚房做了好多好多你愛吃的菜,有紫蘿餅呢!」
她聞言臉瞬間僵硬,微微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我在大庭廣眾下會說這話。
這話卻不是水碧雲問的。
程小雨痛叫一聲捂住腦袋,癟嘴道:「你反正看緊一點,不聽我的,你是要吃虧的。」
程小雨瞪大眼,很不服氣:「誰胡說了,真的呀!你不知道那明月仙子十幾歲的時候就仰慕我家堡主了,但那時候堡主有妻室她沒機會,後來據說就去了什麼南海遊歷,在此期間悟出了一套劍法,創辦了明月小築,在江湖上很出風頭!她這次回來說是參加柳小姐的婚禮,但是我剛聽我爹說她要在堡里住一個月呢!」他加重語氣,「一個月啊,誰知道她是不是對堡主有什麼非分之想!」
「啊……不……太深唔……」我偏了偏頭,只覺整個人都要被榨乾,洶湧的欲潮一浪高過一浪,將我的思緒拍打得支離破碎。
「今日之後,恐怕不用你昭告全武林,水碧雲也會幫你到處宣揚的。」
我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他一步步走向床鋪,腳步平緩有力。
我趕著在蕭朗月生辰前回黑鷹堡,一路上就沒怎麼好好休息,是風也趕雨也趕,日也趕夜也趕。眼看還剩最後幾天,好在小白義是匹良駒,日夜兼程,終於是讓我趕上了。
就這麼過了幾天,她突然說要和我比試劍法。
哎,其實這也怪不得我。
(完)
她坐到我身邊,興奮地抓著我的手道:和_圖_書「嫂嫂,你和我仔細說說銀孔雀彎刀的事吧?」
我笑話他:「你啊,還是最喜歡你爹,最聽他的話,換我這麼訓你你早和我鬧脾氣了。」
這地方著實猥瑣尷尬,水姑娘臉色立時難看下來,顯出羞憤之色,我也是錯愕當場,難以回神。
眾人安靜地吃起飯,一時誰也沒開口說話,彷彿誰先開口誰就要觸霉頭般。
在一干人等的見證下,我與水碧雲在演武場以劍會友,點到為止,好好比試了一番。
「碧雲姐姐!」柳月梅雖也是震驚到無以復加,但到底是將自己當做蕭家人的,聽水碧雲這樣口無遮攔,當下聲色俱厲起來。
這樣想著,我找來紙筆,留書一封,寫明自己要替朗月尋生辰禮物,暫別黑鷹堡,一月即歸。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拉著他的手往桌邊走。他眼睛紅紅的,隱隱閃著淚光,乖巧地任我牽著。這小崽子,估計是真的嚇到了,三年來我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
他這樣……應該是沒生我氣的意思吧?
他眯了眯眼,語氣有絲森然:「誰打的?」
我覺得她說得對,拿起一枚李子賞給了小丫頭。
想是留下了印子,被瘋子看到了。
蕭漠北巴巴看著小崽子走遠,收回目光時嘆了老長一口氣。
瘋子摸了摸他的發頂:「那你自己坐在這裏慢慢吃,爹和你義父有些事要說,先回房了。」
蕭朗月聞言神情一松,摸著刀終於有了點開心的模樣。
我與他都不知道睡了多少回了,最是熟知彼此的身體,不多時便水乳|交融幹得火熱。
聽到瘋子的聲音,我一頓,抬頭看向他,嘴裏東西還沒咽下去。
「你走後堡主就住到馬場去了,那女人想見也見不著。」他臉上就差寫著幸災樂禍了。
蕭漠北夫婦緊挨著坐,旁邊是水碧雲,再旁邊是蕭朗月,最後……是蕭仲南。
我聽他叫我「內子」簡直一陣牙酸,一時都不知道與「囡囡」相比到底哪個更令人難堪。
我被留在原地,愣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像個傻子。
他和程小雨兩個一直在場外暗自替我加油鼓勁,這會兒我贏了卻反而滿臉無措,不知道該做如何表情。
「沒有,你們兩個我一樣喜歡的!」蕭朗月不承認。
「還不是堡主不讓。」他抱怨著,突然住了口,小心翼翼看我一眼,低聲道,「大哥哥,你不要和堡主吵架了,你不在這些日子他也不好過。你說也不說一聲就走了,堡主知道后發了好大的脾氣,嚇得大家平日里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唯恐惹他動怒。今天你總算回來了,我們也算熬出頭了。」
我驚呼一聲,忙勾住他的脖子。
我夾了夾馬腹:「等你成親那天,我必攜妻兒來賀!」
小丫頭甜甜笑著:「這都是堡主吩咐的,說公子醒了要先給您墊墊肚子,不能讓您餓傷了腸胃。堡主對公子真好!」
回到黑鷹堡,程叔已候在大門口,他見了我只說回來就好,旁的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我與他簡單說了兩句,別過他們父子就回了自個兒院子。
見她三句話不離嫂嫂,我心中哭笑不得,想著晚上和蕭仲南說說,讓他這個大伯哥出面替我勸一下。誰知等晚上將此事告訴他后,他卻笑著一把將我抱進懷裡,稱讚柳月梅會說話,他很喜歡這個稱呼。
「被我打死了。我看他們那麼多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看不過眼就上去幫了一把,想不到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是詩通教的少教主。我救了她,她說要謝謝我,就帶我回了他們教,過了沒幾天又說要嫁給我……」我抽了口氣,痛嘶出聲,瘋子另一條手臂箍在我腰間,方才突然收緊正好壓在我那處傷上。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朗月,叫人。」
柳月梅也是個武痴,在一旁極力促成這場比武,蕭漠北眼睛都要抽筋了她都沒領會對方的眼色。
搬出去住了啊,這還差不多。
「他生氣啊。」程小雨撇撇嘴,「看到水碧雲就沒好臉色,連帶著也看不順眼二堡主和二堡主夫人,整天沉著臉,大家看到他都怕,走路都繞著他。」
「你不高興,她便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聲音微沉。
我依言轉身,身後久久沒動靜,剛想回頭看看,就感到一隻炙熱的手掌覆在我肩胛之下距離五寸的地方。
蕭朗月年紀雖小,但也聽懂了柳月梅的言下之意,跟著道:「我不需要娘親,我只要爹和義父就夠了,我們三個永遠是一家人!」
我勾唇一笑:「自然是你,除了你還能有誰?」
「不過……」他皺皺鼻子,厭惡道,「水碧雲和二堡主夫人也回來了,你當心點。」
「有。」
我摸摸鼻子,走過去坐到了他和蕭漠北之間那唯一一個空著的位子上。
我聞言撇撇嘴,道:「明月仙子沒給他送降火湯啊?」
我一聽,心裏不禁有些微甜,一個月不見他,不想還好,這一想,竟覺得相思成了災。
「沒有!」
我拿他沒辦法,只得無可奈何地承下了柳月梅的這聲「嫂嫂」。
柳月梅緊蹙著眉,想說話,卻被蕭漠北一把拉住衣袖制止了。
「不高興嗎和-圖-書?」
蕭仲南點了點頭,兩人很快走了。
她自創的明月劍法可算是她成名絕技,十分自傲,跟我比也不知道是為啥。
一路顛簸猛趕,我累得很,想著不會再有人來與我敘舊了吧,便直接關了門,躺床上衣服也不脫閉眼就睡了。
我反手握住他的大掌,轉身面對他:「被人打的。」
「繼續說。」他見我痛了,一下鬆了力氣,手掌運起內力,貼著那處替我按揉起來。
我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黑鷹堡什麼時候缺過銀子了?而且這刀也不貴,義父幫了別人一點小忙,這把刀是對方的答謝,就算還了人情了。」
俗話說英雄惜英雄,這英雄和英雄怎麼就不是絕配了?
我看向問話的人,只見他一雙眼漆黑深邃,就像一片寧靜的海面,平日里看著無波無浪,瘋起來卻黑風孽海,要人性命。
我一把扶住他,讓他直起身,蹙眉道:「自家人不說這些。」
我話音方落,柳月梅的手一滑將銀孔雀掉到了桌上,發出老大一聲響,水碧雲更是豁然站起,帶倒了她身下的凳子。
「還有我和你二嬸,我們五個永遠是一家人!」蕭漠北趕緊覥著臉加上。
可我又有什麼不敢的呢?我又不怕她。
當我心懷忐忑地跨進門,又順手將房門闔上時,轉身便看到瘋子大馬金刀坐在桌旁,一隻手擱在桌沿,臉色徹底沉鬱下來。
從程小雨口中得知,這一個月蕭仲南根本不見蹤影,水碧雲尋著各種由頭去了馬場幾次,連根毛都見不到,後來柳月梅邀她一起同游燕地,兩個人一天到晚往外跑,倒也清凈。
我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無非是怨怪我出手太重,傷了水碧雲。再看蕭仲南,一雙眼並不看我,全在水碧雲身上。
我伸了個懶腰,正覺有些餓,門外程小雨就來拍門。
我將她一把扶起來,笑道:「你是不是跟蕭漠北學的,怎麼也動不動就拜我?」又說,「你與其他人一樣喚我阿青就可,嫂嫂實在不敢當……」
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說,拍了拍蕭朗月的肩,道:「我和你二叔有話要說,你先回自個兒屋裡去。」
「那雲姑娘那邊……」
我剛要說話,柳月梅突然抱拳恭恭敬敬向我折腰行了一禮:「請嫂嫂受月梅一拜,之前是月梅有失考量,唐突了,還請嫂嫂莫要生氣。」
柳月梅一臉正色,只當我在與她客氣:「唉,要的要的。我先前不知道你與大哥的關係,還想撮合大哥與碧雲姐姐,差點好心辦了壞事。昨天漠北與我說了我才知道這一個月為何堡里氣氛如此古怪,所幸嫂嫂與大哥還是恩愛如初,沒有叫我釀成大錯,不然我真是要寢食難安了。」
停下手中的動作,我微笑著轉過身正對房門,不出片刻蕭朗月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臉頰微紅,額上冒著細汗,像是一路奔過來的。
小崽子一個月沒見我了,有許多話與我說,我安靜地聽他說著,忽地察覺院子里又進來一人。
筆墨干時,我行李也收拾妥了,從馬廄牽出小白義,無聲無息就出了黑鷹堡,出了燕地,一路往南疆而去。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如果要從我和瘋子的相識說起,沒一個晚上絕對說不開。
「哎喲,不得了不得了,這一定是把不得了的寶刀!」蕭漠北連忙拍馬屁。
我忙勸他:「弟妹性格率直可愛,我怎麼會怪她?水碧雲是她的摯友,我又的確出手過重傷了對方,她就算對我有點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我一個大男人還不至於為這點事生氣。你們才新婚不久,別為這影響了感情。」
「那你愛誰?」
而水碧雲不知是看出來了點什麼還是的確知道點什麼,看我的眼神總是很奇怪,笑臉也更僵硬幾分。
其實我心裏有些忐忑,這次前往南疆,我只留書一封在桌,連當面說一聲都沒有,不知道瘋子會不會生氣。
「她這人愛交朋友,除了練武其它都一根筋,嘴上不把門,我也不敢把你和我哥的事跟她說,想著以後她自己察覺了再慢慢跟她解釋,想不到竟讓她生出了給大哥做媒的心。」他一臉憂愁,「你走後我便說了她一通,她覺得我對水碧雲有成見,不尊重她的朋友,與我吵了一架,已經許久不理我了。」
「義父……」蕭朗月皺著眉欲言又止。
我笑問:「那怎麼又沒去?」
那一劍過去,到底是我故意要她難堪還是她有意讓人覺得我欺負她一個姑娘家,這會兒也說不清了。
我慢悠悠朝膳廳走,腦海里想著等會兒見到瘋子該做什麼樣的表情,是冷漠一些,還是溫和一些,是要主動打招呼,還是等他先開口。
「你真的不留下來做我丈夫?」一身銀飾,臉蛋比花還嬌嫩的少女依依不捨地看著我,做著最後的挽留。
那裡之前為了救蘇珞曾經受過一掌,初時隨便一動就痛,現在只要不特意去注意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你明知道我心裏只有你,如何還會給別人什麼機會?這一個多月你是清靜了,我卻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蕭仲南的唇磨蹭著我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一串麻癢,「你若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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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我就昭告全武林你是我夫人,甚至可以給你最盛大的婚禮。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但唯有一點,你不能再拋下我。我受不了這個,囡囡。」我絞緊了他的腰,尖叫嘶吼都被他堵在了喉間。
我被她這聲「嫂嫂」喚得鎮在原地,愣了許久。
「怎麼回事?」
「唔唔唔!」眼角迸出淚水,艱難匯聚成滴,最終滑向鬢角。
僕從聽命將刀呈給了她。
坐了會兒他便起身走了,屋裡重新恢復清靜。
柳月梅正要再說些什麼,蕭漠北大聲咳嗽起來,桌下腳動了動,像是踩了她一腳。
我朝她投去一眼,平淡道:「雖然少教主的確很美,但我不愛美女。」
他一隻手與我十指相握,另一隻手緩緩收緊,將我整個圈在懷裡,臉埋進我的頸窩,深深吸了口氣,用著沉緩而清晰的聲音道:「以後不許再這樣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聽到沒?」
看來柳月梅與水碧雲已經先我一步到了。
「阿青,朗月……」
小崽子點點頭,握住刀柄輕輕往外一抽,立時寒光乍現,鋒利的刀身像水銀一般照出他的眉眼。
水碧雲挑了挑眉,笑道:「聽聞詩通教歷任教主都是不可多得的美貌女子,想來少教主也不差,俗話說寶刀贈英雄,這美女英雄,當是絕配。」
摩挲著男人寬厚的掌心,我甜蜜地笑起來,岔開腿全身光裸著坐到了他的腿上。
蕭漠北再三向我賠罪,確認我沒有生氣后,又讓我代他去探探蕭朗月的口風,說自從我留書出走後,小崽子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他一邊要哄柳月梅,一邊又要哄蕭朗月,簡直裡外不是人。
水碧雲同樣怒視著她:「你與他們都是一夥兒的,不過是想看我笑話罷了!」丟下這句話,她腳尖一點,身形飛快朝外躍去,轉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蕭仲南冷冷打斷她:「我與囡囡雖未拜堂成親,但早就形同夫妻,水姑娘這樣詆毀內子,恐怕不妥吧。」
不過,雖說我相信自己的男人,但是卻應付不了別的女人。
我才落座,蕭仲南就拿起筷子簡單說了兩個字:「吃飯。」
「放心吧,朗月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真生你氣的。」
他走到桌邊,正對著我,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阿青,我代月梅給你賠罪來了。」說罷抱拳朝我彎腰一拜。
我捧住他的臉,正色道:「床上休說他人。」
「轉過去。」他的眼底燒著火,燒得他嗓音都帶上了沙啞。
他帶著哭腔道:「我不要苗刀了,我也不要過生辰了,你別再離開我和爹爹了好不好?」
「可男人總沒有女子細心,孩子還是需要娘親照顧的。朗月這個年紀……」柳月梅在給蕭仲南做媒這件事上真可謂不到黃河心不死,只是話到一半,就叫一道低沉冷硬的嗓音打斷了去。
我勾勾唇角,一夾馬腹,行得更快了些。
「義父!」他大喊一聲,一個猛衝扎進了我的懷裡。
連休息都不怎麼休息,吃飯就更是粗粗對付過去了。
許是一個月禁慾下來叫瘋子憋了一肚子的邪火,這夜他在我身上不知疲倦地耕耘著,直到天光微微泛白都不見停歇。
蕭朗月見是他來了,臉孔一板,鼻腔里冷冷哼了一聲,不去看他了。
我會不會吃虧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個道理,就是如果男人想偷腥,你看得再緊也沒用。
「在外面沒好好吃飯?」
屁股上的那雙手不老實地揉捏著,像揉麵糰一樣將臀肉抓在手中揉搓,迫得我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膳廳里一片亮堂,暖黃色的光透過窗格朦朧地映照出來,大開的門內傳出陣陣菜飯香以及女子輕柔的笑聲。
「傻囡囡。」他托著我的屁股突然從座位上站起。
蕭漠北跟她說了我和瘋子的關係是很好,但是這「嫂嫂」是怎麼回事?
我吃不準,咽下飯菜小心道:「我怕來不及趕回來,走的就比較急,基本沒怎麼休息。」
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忽聞耳畔傳來一陣馬蹄聲,我睜開眼往那處看去,就見程小雨領著三五弟子朝我這邊奔來。
我一笑,心想怪不得蕭漠北方才見到小崽子時表情那樣糾結複雜,原來是怕的。
「詩通教的『銀孔雀』!」一見到彎刀,柳月梅就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酸痛混著酥麻,我舒服地輕輕哼了聲,接著道:「她就是個小姑娘,鬧著玩罷了,我不肯她也拿我沒辦法,關了我幾日就放我走了,臨走還送我一把彎刀,就是我給朗月的那把。」
我大大方方朝里走,一露面那方才一直持續著的說話聲便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向我這邊看來。
「不行了……啊……饒了我……」我仰躺在床上,氣若遊絲渾身汗濕,手指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冒著濕氣的髮絲黏在頰邊,遮住了半張臉。
「你……」
水碧雲的伎倆我以前在魔教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也不能說生氣,就是……覺得和個女子計較挺沒意思的。
我讓他坐下說話,他坐到我對面,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下,覺得不夠,又喝了杯,也不知道是緊張造成的還是真的口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