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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沈秋一直說不必了，但老太太還是自顧自地去了廚房。

「哦，對，你咋不上天呢。」許一臣一本正經地重複著。

韓夏的房間是老房子里唯一向陽的，陽光灑滿了屋子，如果不是滿布灰塵，本該是十分溫馨的場景。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靠在窗邊，上面釘著一小排書架，疏鬆地擺著一些書籍，既有專業課也有普通的言情小說。

接連的疲憊本就讓她有些難受，這一撞竟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沈秋剎那間頭暈目眩，雙腿發軟站不起來，只能坐到了地板上。

「太累了就先回去，這些事不急於一時。」許重燃耐心地勸阻道，「來，我扶你起來。」

許重燃尷尬地「嗯」了一聲：「其實你也可以理解為你多了一個弟弟……」

沈秋伸出手把照片捏在手裡，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許重燃，幾乎是歇斯底里地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早就知道！」

許重燃笨手笨腳的，一不小心就撒了一地。

許重燃拉過她來：「現在沒空解釋，先走再說，你想被燒死嗎？」他氣急敗壞地說著，沈秋卻似乎被剛才接連的打擊震撼到了，獃獃的彷彿木頭一樣，沒有絲毫反應。

許重燃微笑起來：「不要緊的，沈秋，許重光不會怪你的。」

床邊則是寫字檯，她的日記本、一些隨手寫的字條還有筆記都早已被警方作為案件相關的證物帶走，寫字檯上空落落的，只散落著幾本常用的課本。許重燃隨手翻開一本專業書，裏面掉出一張四級成績單。

「重光，我很想你。」

「不同人格之間的切換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Charles通過暗示和催眠來喚醒我，而我只要主動讓出主導權，一般來說，許重光都是會出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許重燃原本還要再說下去，但看到沈秋的臉色，他主動閉了嘴。

「因為會有種我在給許重光戴綠帽的錯覺嗎？」許重燃吃吃地笑起來，並且在許一臣反應過來前迅速下車關上門，拉著沈秋就走，速度當真是快如閃電，等沈秋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到客廳里。門外，坐在車子里的許一臣滿臉變幻莫測。

人的外貌可以改變，靈魂卻是不能複製的，許重光對我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靈魂。

「我不回去！」沈秋雙腿發軟，眼神卻還是那麼堅定，她甩開許重燃的手，輕聲說道，「我不回去。許重光回來之前，我得把這件事解決了。」

「那麼今天就到這裏，我們這邊也會開個會，討論一下下一步該怎麼做，感謝你們的配合。」李局站起來，和沈秋、許重燃分別握了手，送他們離開。

他話沒說完，就被沈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立馬閉了嘴。

車子在許宅前停了下來，秘書下車給沈秋打開門。

許重燃讓沈秋讓開，而後開始踹門。門鎖被踹得「砰砰」作響，那是把老式的門鎖，泛著嶄新的金屬光澤。

「現在給我抓緊繩子，滑下去。」許重燃命令道。

許重燃啞口無言。

她剛想發作，老太太卻端著兩杯牛奶走了出來，裏面還漂浮著兩隻蟑螂。

「小夏最近一直沒回家，學校里有那麼忙嗎？」老太太唉聲嘆氣地說道，「跟她說讓她注意身體也不聽，每天就打個電話過來，有什麼用呢？拿個作業還要同學幫她，自己回來多好啊。告訴她，奶奶想她了，讓她回來看看。」

沈秋抬起頭來：「我們的感情非常好，他不存在任何殺我的動機。我母親去世前後，都是他在照顧我，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覺得他會主動陷害我，我覺得這張照片在韓夏那裡可能是個巧合。」

沈秋說完，才發覺出自己的失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卻被許重燃一把抱住，男人抱得太緊，讓她掙扎不開。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然而剎那間，有可能失去許重光的恐懼佔滿了全身，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臉色一定很難看，驕傲如沈秋，即便之前和許重光分手的時候，也不曾真正露出半點難過與哀傷，然和_圖_書而這一次，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

從指定動作、語言到前往指定的場所，做指定的事情……

此時，滾滾濃煙已經開始充斥韓夏的房間。沈秋仍然沒從方才的景象里回過神來，她不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

「奶奶，我們還趕著回學校呢，就不喝了，還得麻煩您幫我們指一指韓夏的房間是哪一間，我們找到東西就走。」許重燃趕緊站起來說道。

「你還真把欒遲當嫌疑人了！」李局露出一個像是對牛彈琴的表情，「行了行了，別說你的長篇大論了，根本沒用。」他擺了擺手，隨後看向沈秋，「沈小姐也不要害怕，鑒於目前的情況，我們希望你最起碼每周兩次到警局來一下，我們會有專業的心理諮詢師幫你安撫情緒，確定你沒有被催眠。」

李局坐在椅子上，老謀深算地眯了眯眼，點燃一根煙：「我也知道有道理，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證據，都是扯淡。至於辦法嘛，倒也不是沒有，引蛇出洞唄，就看許重光舍不捨得了。」

「別太拼，沈秋。」許重燃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卻被沈秋躲了過去。

李局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這就對了。說實在的，從整個案件來說，還是你小子的嫌疑最大啊，你殺沈成陽也可能是為了給沈秋出氣不是嗎？表面上看，你接觸過他們每一個人，我也可以推理說韓夏的奶奶是被你催眠的，你故意弄這麼一張照片出來，想嫁禍給別人。」

「沒有，老師什麼也不肯說。」許重燃打了個哈欠說道，他有點沒倒過時差來。

許重燃立刻鬆開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太感動了，一不小心入戲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後退，一不小心撞倒了韓夏的枕頭。

很快，理智還是佔了上風，許一臣的車子發動，朝公司開去。

機場外，許一臣斜倚在他的凱迪拉克旁，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的弟弟。

沈秋面色難看地看著許重燃，如果說，她只是說如果，許重光再也回不來了，那她該怎麼辦？

沈秋苦笑一聲，感到自己額頭上有冷汗沁了出來，一片涼意，可是頭腦也清醒了許多。她扶著桌子慢慢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

「大哥。」許重燃厚著臉皮笑著叫道。

許一臣的秘書開車，許一臣坐在副駕駛座上，許重燃則和沈秋坐在後排。許一臣一上車就打開帶攝像頭的筆記本開始開會，搞得其他人也不太好意思說話，車子里的氛圍很是嚴肅。

「沈大小姐又要改行做偵探了？」許一臣忍不住開始毒舌，「一個兩個就知道逞能，好像全天下的警察都消失了一樣，需要你們自己去抓什麼兇手，結果呢？嗯？」

「這句話有道理。」沈秋笑了起來，下一刻，她飛快地抽出警棍，把許重燃電倒在地。

面對這樣的目光，許重燃頗為尷尬。

沈秋一邊說著，一邊關上房門，隨後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韓夏案又有新線索了。」

然而沈秋的表情卻並不好看。

「重光雖然不在，但我想繼續調查這件事，畢竟不抓住兇手，我也一樣寢食難安。」

「你幹什麼？」沈秋驚叫道。

「好了，打情罵俏麻煩滾下車去，我還得趕回公司去。」許一臣開始攆人了。

一到李局的辦公室，許重燃就拿出那張證件照：「這張照片是我們在韓夏的房間里發現的，這個人叫欒遲，是沈秋母親的養子，有絕對的動機對沈成陽進行虐殺。」

陳嫂每天都在打掃，即使幾天不在家，她的被子上依舊是陽光的味道。沈秋把臉埋在裏面，任由溫熱的淚水打濕被面。

於是眾人上了車。

沈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張照片，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沈秋笑而不語，只是看了一眼手裡的警棍，許重燃連連感嘆現在的女人都太壞。

「大哥，我剛從天上下來。」許重燃認真地回答。

「啊？」

「許總，我們可以邊走邊聊，和海外部那邊約好的電話會議馬上要開始了。」

房間外，一身污垢的老人抹了一把臉hetｕｂｏｏk•cｏｍ.ｃｏｍ，目光茫然而空洞，手下卻仍在慢吞吞地灑著汽油。先是客廳，然後是廚房，再後來是次卧和衛生間，她仔仔細細地把笨重的汽油桶倒空，嘴裏喃喃著：「都燒了，都燒了……」

「奶奶這裏亂糟糟的，也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你們的，奶奶去給你們拿牛奶啊。」

「我想從頭開始查。陶安可已經在幫我找韓夏奶奶的地址了，我想去看看。」沈秋無視許一臣的冷嘲熱諷，掏出一個小本子。早在飛機上，她就拿著這個本子在寫寫畫畫。

「考得好不好又有什麼分別，人都沒了。」沈秋隨口說道。

因為一旦事發，也許惹來警方無窮無盡的盤問，所以許重燃努力讓許重光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並且摸索到了封印自己的方法——陷入沉睡，但他並沒有告訴許重光「X教授」曾經試圖讓他指使別人犯罪，因為解釋也很麻煩。

「嗯……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需要和你保持距離。」沈秋努力想露出一個笑容，但沒有成功。

許一臣生氣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看起來與平常無異，甚至還要溫和一點，其實已經快氣炸了。多年以來照顧的弟弟竟然是雙重人格，還是被心理學的導師莫名其妙搞成雙重人格的，許一臣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願有用。」

唇齒糾纏之間，沈秋在濃煙中看著許重燃的眼睛，明亮而堅定，就像是曾經無數次在黑暗中指引她前進的那個男人一般。剎那間，沈秋有一種錯覺，好像眼前的人不是許重燃，而是許重光。

「又是你們倆？我說許重光，你真是個喪門星啊，走哪兒哪兒出事，你就不能乖乖待在家裡嗎？」接警的警察正是陪同許重光去美國的李局，一見到他們倆，忍不住貧道，「你屬柯南的吧。」

從北京飛到秦城，許一臣早早等在機場，給兩人接機。

許重燃湊過去想看一眼，卻被她擋住了。

他在回北京的飛機上。沈秋坐在他旁邊戴著耳機聽歌，看起來很放鬆的樣子，卻在他清醒的一瞬間就轉過頭去。

「人的外貌可以改變，靈魂卻是不能複製的，許重光對我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靈魂。無論過去一天、一年、十年、二十年，都是一樣。」她看著許重燃，滿滿的深情快要從眼睛里溢出來了，有晶瑩的液體在她的眼眶裡打轉，然而許重燃知道，她在通過他的臉追尋另一個靈魂。

房間里亂糟糟的，到處都是堆放的雜物和老太太從外面撿回來的垃圾。雖然早在出事的那一年，許重光就不顧自己嫌疑犯的身份，給了老太太一大筆錢，但老太太一直念叨著要給韓夏存著，所以沒動過。

就在許重燃昏迷的過程中，沈秋迅速定好了機票，不等許重燃跟公安那邊的人接觸，就帶著他直接上了回國的飛機。她並不希望許重燃被發現。

沈秋收好照片，迅速跑到門邊，果然，韓夏房間的門被反鎖了，她敲著門，大喊道：「奶奶，你在嗎？奶奶？」

之後事態逐步升級，直到警方發現了「X教授」，並開始調查證據，許重光才隱約覺察出不對勁來。「X教授」被捕前夕，他找到了許重光，坦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點燃許重燃嗜血的性情，他想要告訴許重燃催眠術無所不能，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許重燃依舊沉睡，沒有絲毫想要醒來的意思。

「老闆，夠決絕。」

沈秋已經對許重燃無語了，她撥通陶安可的電話：「地址找到了嗎？好，我一小時以後出發。」她乾脆利落地說道。

許重燃露出一個無可奈何、被打敗了的表情，只好耐心解釋道：「我們進入韓夏的房間后不久，老太太就反鎖了房門，開始有計劃地縱火。她家裡應該是常備汽油，我砸門實在砸不開，只好從窗戶逃生，現場的狀況勘察過後應該很明顯。而根據我的推測，發生這種事，很可能是因為韓夏死後，欒遲害怕韓夏那裡仍然留有與他有關的證物，可如果那時候處理韓夏的房間，又太引人注目了。所以他選了一個比較和*圖*書迂迴的方式，催眠了韓夏的奶奶，設置了一個自焚的指令，而執行指令的鑰匙就是有人進入韓夏的房間。這樣一來，無論被燒死的是誰，縱火的人都只是韓夏那個瘋掉的奶奶，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又有誰會往消滅證據的方向上想呢？」

「你們就是小夏的同學啊。」老太太笑眯眯地招手，「外面那麼冷，快進來坐。」

沈秋應了一聲，搬過韓夏的椅子，許重燃接過椅子，一遍遍地用椅子砸門。三合板的木門質量並不好，中間還是空的，很快木門的中間便被許重燃砸開了一個口子，汽油的味道撲面而來。

等到許一臣開完，已經快到許宅了。他這才有空問道：「怎麼樣，這一次去美國找到線索了嗎？」

「不讓看？這麼小氣？」許重燃撇撇嘴。

許重燃不再出現以後，許重光開始躲著他的導師，然而沒過多久，他的師姐自殺身亡。

沈秋只好蹲下來幫他收拾，她動作太毛躁，兩人的頭撞到了一起。這一下撞得不輕，沈秋低叫了一聲，剎那間有些頭暈眼花，站不起來。

「搜查令有什麼用？現在去搜查他家，只會打草驚蛇。」許重燃皺著眉頭說道。

「頭兒，咱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覺得那個許重光說的還是有點道理啊。」許重燃和沈秋走後，有小警察問道。

許重燃崩潰地翻了個白眼：「你傻啊，這麼多年沒解決的事，你就能馬上解決了？你別忘了，那個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我看不用等他催眠你，你自己就快要把自己的精神搞垮了。」

沈秋一邊應下來，一邊觀察著整個房子。

許重燃睜開眼睛，他的臉被無情地貼在一片玻璃上，外面是飛機寬闊的機翼，在湛藍的天空下不斷切割著雲層。

「許總，是『你咋不上天呢』？」許一臣身邊的秘書小聲提醒。

許重燃和沈秋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的光，他們合力打開枕套，從裏面翻出一本書來。

「不行，你把凳子拿來。」許重燃指揮道。

「《法學概論》？」許重燃愣了愣，「教科書需要藏得這麼嚴實嗎？」他說著，把書打開，一張照片從裏面飄了出來。

許重燃聳聳肩，繼續翻檢著書本。

「不一樣。」沈秋停下動作，轉身看向許重燃。

他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啪嗒」一聲輕響，房間的門被鎖住了，隨後液體的滴落聲和汽油味慢慢蔓延過來。

「別……別這麼看我……沒變回來。」

兩年過去了，韓夏的奶奶依舊住在韓夏去世時的老房子里，老太太失去唯一的親人以後，就變得有點瘋瘋癲癲的，一直以為韓夏還活著。

許重燃雖然懶，但「X教授」畢竟是悉心教導他的人，他都一一照做了，直到後來「X教授」要求許重燃催眠別人去搶劫金店，才讓他徹底厭煩。是的，並不是覺得這是錯誤或者是犯罪，而只是因為麻煩。

她想起許重燃說過的話：這個兇手所需要具備的條件太多了，用排除法，其實很容易把目標縮小到一個極小的範圍。首先，兇手和韓夏、溫琪的人際關係一定有交集，其次他能夠在你的飲用水裡下藥，他極有可能跟你和許重光認識，他和沈成陽有仇，他有使用催眠術的能力。排除最後一條有可能隱藏，剩下的，你覺得他有可能是誰呢？

許重燃撓了撓頭：「實在不行，你就把我當作許重光唄，反正長相一樣。」

沈秋「嗯」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

還好這房子是在二樓，窗外也沒有防盜窗。許重燃迅速把窗帘扯下來，撕成一條一條的繩子繫緊，一頭拴在窗框上，一頭垂落下去。

「那怎麼樣才能讓許重光出來？」沈秋問道，搞清楚所有的事後，她開始有點想念許重光了。

沈秋：「……」

老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空洞地看了她一眼，竟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那樣子實在有些驚悚，沈秋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許重燃拿著那張一寸照片說：「這樣就對上了。還記得沈成陽案我給出的分析嗎？這個兇手對沈成陽有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深的恨意，極有可能在幼年時受過虐待，是個無神論者，精通邏輯學和心理學，並且不是第一次殺人，心思縝密大胆，有可能有不良性癖。欒遲全部符合，並且他認識韓夏、溫琪和沈秋，對許重光，啊，就是我的事情非常了解，他曾經遊學美國，在那裡待過一年，名義上是去看沈秋，實際上卻跟隨我的導師學習了幾個月的催眠術。其實我早就懷疑他了，只是沒有證據，也不好確認。我之前去監獄探視我的導師，他承認，如果他教過的人里有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那麼那個人只會是欒遲。」

「這分數，考得不錯啊。」許重燃嘖嘖說著，把單子重新夾回書本里。

「哎，謝謝奶奶。」沈秋笑了笑，一把拉住想要打退堂鼓的許重燃，衝進了房間。

林思雨朝沈秋豎了豎大拇指。

他們在陽光下靜靜地對視著。

幾個警察面面相覷，畢竟這樣的推論他們也是第一次聽說，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沈秋剛進嘴的飲料差點噴出來，雖然這麼說也不是完全不對，但不知為何聽許重燃那帶著一點點自戀的口氣，尤其是還頂著一張許重光的臉，就實在有點噁心。

「我建議啊，我們回國以後再想辦法。」許重燃小心翼翼地回答，「也許我睡一覺他就回來了。」

許重燃無奈地長嘆口氣：「我覺得Charles愛上我了。」

畢竟從去美國開始，她就沒有好好休息過，許重燃暈著的時候，沈秋卻是清醒的，清醒地想著可能發生的一切，清醒地跟警方編好說辭，清醒地通知許一臣，清醒地把人帶上飛機。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她根本沒合過眼，只要一想到許重光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她就覺得心裏狂躁得很。

許重燃卻沒心情再和他們開玩笑：「走吧，去做筆錄，然後很快你們就有的忙了。」

隨後，許重燃也下了樓。

「可你只能分析出殺沈成陽的動機，卻沒法解釋他殺韓夏，陷害沈秋的動機。」李局說著，看向沈秋，「沈小姐，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如何？」

「殺沈成陽是個突破口。那天，他催眠了溫琪到夜總會，也是他偷出了沈秋的車、風衣還有口紅，故意在監控下留下影像，然後到了現場。溫琪案，他把兇器和染血的大衣藏到溫琪的房間，做這麼多事，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沈秋！」許重燃瞪了沈秋一眼。

痛苦的哀號聲彷彿野獸的號叫，響徹整座老房子，地板飛快地燃燒起來，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門外已是一片火海。

然而這並不是「X教授」的目的。他追求催眠術的最高境界，他瘋狂地想要知道催眠術的極限，開始教唆許重燃催眠別人，指揮那些被催眠的人做各種事情，並且逐漸升級。

即使許多年後，他也依舊記得那個午後，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沈秋到底有多愛許重光。

「唔，咱們能不能說重點，這裏太臭了，我快窒息了。」許重燃誇張地翻了個白眼，做出一個要暈了的動作。

直到出事的前一年，許重燃誕生在了許重光的潛意識裡。許重燃的出現讓這位「X教授」又驚又喜，在他不斷地訓練和誘導下，他可以用催眠的方式控制許重光兩個人格之間的轉換，只要他想，許重燃就可以在許重光的身體里蘇醒過來。

那似乎是從什麼證件上撕下來的一寸照，上面還有一點點鋼印。照片上的男子帶著微微的笑容，清秀而美好，被陽光照射著，泛著柔和的光芒。

沈秋敲開門，一個皮膚黝黑、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老太太打開房門，一股惡臭隨之撲面而來。

他們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沈秋靠在許重燃的肩膀上，感到一雙溫熱的手貼著她的額頭，溫暖而乾燥，和以前一樣。

女孩子的眼裡並沒有焦慮或者傷心，她沉穩而堅強，充滿著力量。

許重燃被她的表情嚇壞了，往後退了一步：「冷靜點冷靜點，這事我得從頭說起……」

那麼他是誰呢？

「奶奶，你幹什麼，太危險了！」沈秋大喊著。

下一秒，老人終於打著了打火機，和-圖-書火星點著了老人身上和腳下的汽油，剎那間，她的渾身燃燒了起來。

「你沒事吧。」許重燃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

「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麼都風風火火的，小夏也是這樣。」老人搖了搖頭，慢慢坐到沙發上，輕輕嘆了口氣。房間里光線昏暗，她渾濁的眼裡沁出一絲淚水，「小夏啊，奶奶想你啊。」

「也就是說這一趟美國之行，唯一的收穫就是我弟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許一臣的口氣頗為玩味。

「許重燃？雙重人格？嗯？」許一臣冷笑著說道，聲音里都是譏諷，「親愛的弟弟，你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現在網上的年輕人好像很喜歡用一句話來形容你這種情況，我昨天還看到過的。」

視線所及的地方，只見韓夏的奶奶正顫顫巍巍地拿著打火機，因為手抖點不著，一遍一遍地摩擦開關。

「重光，是你嗎重光？」沈秋一邊問一邊哭，也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嗆的，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滑落。

「正常來說，一般我睡著了再醒過來就是他了。」許重燃攤了攤手，「所以其實我也很奇怪，為什麼這一次醒過來的不是他。」

「可是單憑這個，恐怕很難算作證據。」李局皺著眉頭說道。

韓夏顯然是極喜歡在書本里夾東西的，幾乎每一本書都能掉出一些東西來，有的是書籤，有的是考試的練習題和卷子，用便簽紙記的筆記更是層出不窮。兩人翻檢時都要小心謹慎，一不小心，就會把東西漏掉。

許一臣顯然在生氣。

沈秋覺得肩膀一沉，許重燃毛茸茸的腦袋靠了過來，倚在她的肩膀上。她能感到對方噴出來的些許熱氣，渾身一顫，想也不想一把把他推開。

沈秋點了點頭。

「又是催眠術！」許重燃氣急敗壞地大吼，「剛才真是大意了！」

「又是推測，我需要證據。以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頂多可以申請到一張搜查令。」李局就事論事道。

枕頭落在地上，卻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眼看煙霧越來越濃，許重燃把沈秋圈在懷裡，狠狠吻住她的唇。

於是老太太放下牛奶，指了指房門，下一秒許重燃就拽著沈秋進了屋。

空氣里都是燒焦的味道，濃煙滾滾，沈秋被嗆得後退了幾步，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那樣一本正經說話的許重燃，讓沈秋有剎那間的錯覺，彷彿許重光回來了。她的眼眶忍不住有些濕熱，於是迅速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好好休息一下吧，一會兒你還要陪我出去一趟。」

許重光高中畢業就到了美國，學習臨床心理學和催眠，他的導師發現了許重光催眠方面的天賦以後，就不停地通過心理暗示和催眠的方式幫他創造第二人格，雖然名義上他們只是在進行「催眠練習」。

許重燃一邊分析一邊說道：「給沈成陽下藥的也是他，溫琪在被催眠的狀態下根本不可能把沈成陽折磨到那種程度，極有可能是他處理完以後，催眠溫琪，讓溫琪以為那是自己做的。而事後，也是他帶走了兇器和血衣。兇器和血衣上的DNA殘留可以和他的做一下對比，走廊的錄像也可以重新調取，過一遍篩子，重點留意男性或者個子高挑、穿風衣、戴帽子的女性。」

許重燃一臉受傷地看著沈秋：「問完了事情就要攆我走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殘忍，我好歹也算是半個許重光吧，你就這麼嫌棄我？」

「那麼你們準備怎麼辦？」許久，許一臣才開口，這句話是問沈秋的。

「什麼？」沈秋的聲音揚了起來。

那樣的沈秋，那樣光彩奪目又堅強決絕的女人，那樣永遠挺直著腰肢，永遠高高在上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平靜地訴說著，對一個人深沉的愛意。

此時，濃煙和尖叫聲已經驚動了旁邊的居民，大家圍攏過來，好奇而又恐懼地打量著沈秋和許重燃，直到警車和消防車齊齊趕到。

沈秋獃獃地點點頭，由著對方把她推到窗邊，抓住用床單和窗帘臨時做成的繩子，慢慢滑了下去。

「還有，我們現在要談的是老太太縱火案，不是之前沈成陽的殺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