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 Story 番外二 跗骨
「你反了天了,你敢打我?」
「媽,你不了解她。」嚴衛東攥緊了拳頭,搖了搖頭,「你們不懂她。」
嚴衛東想也沒想,一巴掌打在陶安可的臉上。
「已經走到這一步,不可能了,嚴衛東。」陶安可嗤笑,「還有,讓你媽少廢點心思對付我,你那個二叔,已經把大房逼到山窮水盡了吧。嚴大少爺,繼承權你還要不要了?就算你不想要,你那個媽也不想要了嗎?」
陶安可追嚴衛東的事兒她后媽已經知道了,大家都是無利不起早,這種事當然全力支持。她后媽不會覺得陶安可真能嫁進嚴家,但如果說能搞出個私生子來,那他們家以後的日子也足夠好了。
他說著,把陶安可抱了起來,抬頭看著嚴老三:「三叔,你的車呢?」
「安可,樓上包廂001的。」
只是最近,嚴老三那個便宜兒子,竟然考上了警校,把嚴老三氣得半死,卻還是不得不早早收了山,這一陣子,已經很久不出來活動了。
文身的時候,微微有些疼,陶安可卻不覺得,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規劃著以後的人生,從文身店裡出來,陶安可就已經想好了,她是個行動派,馬上給徐珊珊打了個電話。
「嚴先生在國外旅居多年,一直負責嚴家在海外的生意,最近才回國,是不是為了嚴家的財產之爭呢?我這裏也許會有些你感興趣的消息,只要給得起價錢,我們可以私下裡談。」陶安可笑容得體,在商言商的口氣,幾乎讓嚴衛東有些錯覺,彷彿當年的事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於是陶安可笑得更燦爛了,十六歲的少女像是掛在枝頭剛剛成熟的桃子,散發著甜蜜的芬芳,飽滿的果肉都還沒有熟透,但卻已讓人看了忍不住流口水。陶安可知道自己的魅力,她跳起來,把自己掛在嚴衛東脖子上,嚴衛東猝不及防地低下頭,被她親了個正著,柔軟的胸部擦過嚴衛東的胳膊,青年人的臉瞬間漲紅了。
直到後來,有人說出,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只有陶安可一個人。
點頭。
嚴老三笑著回答:「你這小兔子,熊心豹子膽啊。不過不是我說你啊,你對我們家衛東好歹還是有點真感情的吧,你現在搞得他延畢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衛東,你真叫我失望。」母親嚴厲地看著他,「如果你對那個陶安可真的沒有一點那方面的心思,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掉了我給你找的婚事?」
「我想了好久好久,才想明白了。沒法子啊,我只能不要臉地賴著你,像跗骨之蛆,賴著你,讓你甩不掉,逃不了,等到實在受不了了,認了命,也許我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八年,她長成了他完全想不到的樣子,而他猝不及防。
夏日的夜,店裡熱鬧非凡,人們在舞池裡躁動,舞台上,紅毛的歌手嘶吼著,歌聲震耳欲聾。陶安可捂著耳朵跑進後台,正巧碰到老闆娘。
「小兔子,你了不得啊,嚴家人也敢下手,就怕這金龜婿你吃下去,得消化不良啊。」嚴老三弔兒郎當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煙,兩條腿架在茶几上,歪著頭看陶安可。
陶安可歪頭看了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陶安可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我這輩子頭一回佩服一個小丫頭片子,那就是你了。」嚴老三豎起了大拇指,「不過衛東對你,也是夠好的。他小時候立志要當醫生,說什麼也不肯繼承家業,你知道他後來為什麼同意的嗎?」
八年前那個青澀的姑娘忽然和此時性|感|妖|嬈的女人重疊在一起,嚴衛東頭上的那根線,瞬間綳斷了。
(3)
他一手拎著葯,一手拉著陶安可,就這樣慢慢走出了醫院。
嚴衛東再見到陶安可是在一場商業談判上。
陶安可說完,站起來,轉身離開,徒留下嚴衛東愕然的神色。
陶安可撇撇嘴,接過了托盤。
「我叫嚴衛東。」他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一聲孫大小姐,帶著無數譏諷的味道,讓陶安可的后媽臉色一變。她惡狠狠看了陶安可一眼,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陶安可,我是你弟弟啊!你見死不救?」陶津生怕陶安可真的走了,撕心裂肺地大吼,「陶安可,你不是人!我媽白養你這麼多年了!」
那個乾淨又溫和的青年,一生的志向就是懸壺濟世,做一名醫生,怎麼會突然間就要出國讀商科了呢?
她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兔子,而成長為年輕有為的商業新秀,而他也不再是單純溫和的青年,歲月在他的臉上有了風霜,看著這樣的陶安可,嚴衛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老了。
入夜,烏雲遮擋了月光,天邊傳來隆隆的雷聲,閃電劃過天空,狂風大作。
可是她在宿舍樓前等了一天,也沒見到嚴衛東,直到她看到嚴衛東的室友。
那天,嚴衛東的實驗做到關鍵時刻,他看到陶安可的電話,微微有些怔忪,他接通了電話,聽到陶安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沒事吧。」嚴衛東仔細檢查著陶安可身上的傷口,確定她沒事,才輕輕鬆了一口氣,「還好,都是外傷,剛才他們打過你的頭嗎?可能會有點腦震蕩,覺不覺得噁心想吐?如果哪裡疼一定要說出來。」
「媽,打死她!」陶津在後面叫囂地罵著。
那天,他屁滾尿流地走了,臨走前大吼了一聲:「陶安可,你給我等著!」
嚴衛東睜開眼睛,看著半裸的陶安可居高臨下地看他。她騎在他身上,就像是八年前一樣。
嚴老三應聲抬hetubook.com.com頭,看到陶安可,不禁眼前一亮。
嚴衛東的志向是學醫,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天賦也極高,他告訴過她,導師已經答應了,他研究生畢業以後,可以直升Q大的博士。
「嚴衛東,再見。我不會再來找你了。」陶安可氣呼呼地說著,她抹了一把眼淚,轉頭跑掉了。
嚴老三向來不著調,談判更是談的毫無主題,不但沒澆滅陶安可的戀愛腦,反而添了把火,燒得更旺了。
一個小時以後,嚴衛東就察覺出不對勁。
徐珊珊笑了起來:「陶安可,你傻了,你知不知道嚴家是什麼概念,你以為就跟咱們老闆娘似的開一個小酒吧那種。這麼說吧,嚴家手指頭漏出來一點,也夠買咱們酒吧一條街一百遍了!」
「十四歲就敢欠嚴老三的賭債,你膽子不小。」中年男人戴著條金鏈子,痞里痞氣的樣子,嬉皮笑臉地揉了揉陶津一頭枯草一樣的黃毛:「你也不打聽打聽,道上混的,誰不知道我嚴老三,嗯?」
陶安可很快就有了新招,嚴衛東管理的另一家公司,高管紛紛離職,公司一下子陷入癱瘓。這樣兩輪下來,嚴家大房雖算不上損失慘重,卻也被有心奪權的二房在董事會上諷刺了個徹底。
「哈,還學會頂嘴了。」陶津走過來抓陶安可,陶安可掄起自己的包狠狠拍在陶津頭上,那包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塊磚,陶安可已經背了半個多月。
其實陶安可有那麼一點想要攔住他,因為他這樣乾乾淨淨又好看的年輕人,和裏面的環境一點也不搭調,可是她也同樣很好奇,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直到青年看著嚴老三,喊了一句:「三叔,奶奶叫你回家吃飯。」
直到陶津瘋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點頭。
嚴家一共三房,大房二房為了爭權,咬得死去活來,只有三房超然于外,和陶安可還是舊識,竟也跑來探病。
陶津今年十四歲,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此刻,他正跪在地上,一隻手被按在茶几上,旁邊有個中年男人玩味地玩著刀子。
「陶安可,那邊是我的床……」嚴衛東愣了愣,輕聲說道。
「我沒有家。」
「哎,行啊。」陶安可乾脆利落地應了,她把托盤放下轉頭就走。
「那如果我不記恨你,也不是想報復你呢?」陶安可問道。
「你娶我好不好?」陶安可央求地看著他,女孩子是認真的。她緊緊抓著嚴衛東的胳膊,指甲掐著他的肉卻不自知,她像是逼他給一個答案似的,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們八年未見,他幾乎認不出她來。
「多謝陶總的美意,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打擾的。」嚴衛東彬彬有禮地說道。
「好好好,不住酒店。」嚴衛東瞬間就軟化了,他安慰似的拍了拍陶安可的肩膀,隨後站起來:「那先去住我宿舍吧,在那邊將就一晚上。」
只是,如果和姑娘們私底下談妥了價格,老闆娘也不會攔著。
「陶安可,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是陶津家的,不是陶安可家的。
「你不知道?」陶安可瞪著嚴衛東,「你說你不知道?」
徒留下懵懂的青年,愣愣地站在那裡。
「她……她是我姐……」陶津抬起頭,殷殷地看著嚴老三,「嚴三叔,用我姐還錢,成不?」
「嚴衛東,我不是八年前的陶安可了,被你輕輕一甩,就乾脆利落地趴在了地上。」陶安可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如果我成不了你的女人,我寧願做你的噩夢。這一次的機密泄露,不過是個見面禮,後面還會有新招的。」
「大小姐,別痴心妄想了。那可是嚴家大少爺。全家都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嚴三爺也要收山了,人家要娶嬌滴滴的小公主,可不是你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
十七歲生日那天,陶安可花重金跟陶津買了一包春|葯。
回答他的,是大門「嘭」關上的聲音。
「安可,你后媽來了。」
直到陶安可又醞釀了一票大的。
「陶安可,你才十六歲,這麼早就想婚姻大事啊。」
她二話不說,鑽進了被窩裡,大口大口吸著被子里薄荷味沐浴液的味道,和嚴衛東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
「延畢?」陶安可愣了愣,「延畢是什麼意思?」
陶安可瞪著眼看他:「我跟你說真的!」
嚴老三叼著煙,笑得齜牙咧嘴,他揮了揮手,手下一個小弟就乖乖去給嚴衛東開車。
陶安可點頭如搗蒜。
「想文個什麼?」店裡只有一個弔兒郎當的店主,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嚴老三道上混多了,什麼樣的無恥之徒都見過了,然而像陶津這樣,年紀輕輕就賭癮奇大,為人還這麼無恥的,他也是頭一次見到。他嘖嘖感嘆著嘆息了一聲:「小兔子,你這弟弟可不咋地啊。」
「媽……」嚴衛東皺著眉頭開了口,「別這麼說她……」
他不再是八年前那個仍然有些青澀,善良的年輕人了。他變得圓滑世故,反應也快了許多。他一下子就聽懂了陶安可的意思。
嚴衛東見狀,趕忙走過去,把陶安可從地上扶起來。陶安可狼狽不堪地倚在他懷裡,她聞到青年人身上有薄荷味沐浴液的味道,沒有煙味也沒有汗味,美好的讓她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角。
陶安可開始和嚴家老二合作的消息是嚴衛東他媽告訴他的。優雅從容了半輩子的女人在家裡氣得摔東西,嚴衛東躲過了一個擦過頭皮的硯台,聽著父親在裏面絮絮叨叨地勸著:「好啦好啦,彆氣了,氣壞了身子怎麼辦?我早告和_圖_書訴過你,別逼得人家太狠,現在好了,人家由愛生恨了。我倒瞧著,別的不說,這個陶安可對咱們衛東那確實是真愛啊,這都多少年了,以人家現在在秦城的地位,什麼人得不到,非得纏著衛東,還能是什麼別的原因?」
「好。」
「嚴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饒了我吧。」那聲音因為痛苦而變了調,陶安可覺得有些耳熟,卻也沒多想,直到打開門,她才反應過來那是陶津。
「為了你,值得。」
陶安可瞪大了眼睛看他。
陶安可愣住了。
「我馬上過去找你,你站在那裡別動。」嚴衛東急匆匆說道,馬上開始換衣服。
嚴衛東第一個未婚妻就這樣被陶安可攪黃了,嚴衛東的母親大怒,買兇殺人的心都有了。
「你現在能走嗎?」
陶安可不回答,繼續往外走,正巧跟進門的青年撞了個正著。
他負責的一個計算機軟體公司即將上市的新產品被競爭對手首先問世了。
而陶安可規規矩矩坐在看守所里,隨時準備受審。
來文身的,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沒見過,店主見怪不怪,很快就找了工具幫她文好了。
嚴衛東煩不勝煩,但回到家,卻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嚴家對付她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
「你就這樣對你弟見死不救?」
陶安可盯著他看了很久,直看得青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孫大小姐,你可別鬧了,你家安可那是兔女郎的台柱子,真把她弄傷了,老闆娘第一個跟你急。」
她回頭去看那個乾淨好看的年輕人,他正站在房間看她,隔著鏡片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憐憫和難過,於是陶安可笑了,她第一次看到有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她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抬著頭看他。
陶安可洗了個澡,穿著嚴衛東準備的T恤衫,雖然這已經是嚴衛東最小號的一件了,卻還是生生被陶安可穿成了連衣裙。女孩子曾經在同齡人里傲視群雄的胸部徹底淹沒在了布料里,讓陶安可好一番懊惱。
她的后媽甚至隨手拿起一片玻璃碎片,要劃在她臉上,只是這個時候,嚴衛東正好走出來,大喊了一聲:「住手!」
陶安可跟嚴衛東黃了。
「衛東?他早就搬出宿舍了,他家裡來人給他搬的,他要出國讀商科繼承家業了,你不是他表妹嗎?你不知道嗎?」室友驚奇地問道。
陶安可站了起來。
「九年了。」陶安可感嘆道。
「我怎麼就是亂七八糟的女人了?」陶安可狠狠瞪了閨蜜一眼,「我年輕啊,說不定以後我跟咱們老闆娘似的,成了富一代呢!」
陶安可不說話。
他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卻突然感到溫熱的氣息逐漸靠了過來。
「珊珊,我戀愛了。」
陶安可露出驚恐的表情:「不住酒店,我不要住酒店。」她一邊說,一邊真事兒似的搖著腦袋,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個球兒,彷彿有什麼陰影似的。
整個「兔女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這樣過了一個月,她終於有了兩天的假期。她忍不住回了秦城,偷偷去學校里找嚴衛東。
「怎麼樣?我看你還跑不跑的了?」陶安可笑嘻嘻地拉著嚴衛東,把他推倒在床上,她騎在他身上,感受著對方蓬勃的慾望,開始解嚴衛東的腰帶。
「哦。」陶安可回答。
是因為討厭她嗎?討厭到寧願放棄夢想,也要離開。
「嚴先生你好,我是陶安可。」陶安可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彷彿只是陌生人。
點頭。
嚴衛東抬頭看她。
「嗯……」陶安可怯生生點了點頭。
陶安可自那天被嚴衛東傷到了,就一直萎靡不振,現在正心煩意亂,看誰都不順眼,聽嚴老三這樣說,她煩躁地說道:「我就是活膩了,你想怎麼辦?把我剁了扔海里餵魚嗎?」
「呦,這不是小兔子嗎?」小兔子是酒吧常客給陶安可起的別名。
陶安可眯著眼笑了起來:「可不是嗎,嚴三叔你可得為我做主啊,我從小到大,都沒吃過他陶家一口飯,現在倒想起我是他姐了,晚了點吧。」
「重做?重做可得好幾個月,你今年畢不畢業了?」
「嚴三叔,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要是再賭,你就把我這手剁了,可是我沒錢啊。」陶津一把鼻涕一把淚,特沒骨氣的哭著,直到看見陶安可進來了,他的眼睛一亮,大喊了一聲,「姐!」
徐珊珊輕輕嘆了口氣:「好,我借給你,你把你的地址發到我手機上,我把我的書都寄給你。」
他約陶安可見一面,陶安可帶他去了一家酒吧,給兩個人一人點了一杯酒。
陶安可冷冷看著陶津,手裡的托盤被她攥得緊緊的,杯子里的酒微微晃動,檸檬片混著酒味,散著清香。
「嚴衛東,我喜歡你。」陶安可大咧咧地說,看著嚴衛東局促不安的表情,噗嗤一聲笑出來,「以後要來找我玩啊。」
「陶安可,作死啊你,天天十點多才來,再這樣你乾脆別幹了!」
嚴衛東的手乾燥而溫暖,陶安可抓著他的手,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安定了下來。
「陶安可,你瘋了,你走了,就別想再回家了。」
陶安可戀愛了。
(1)
陶安可愣住了。她轉身跑出酒吧,跑到嚴衛東的宿舍樓下,大聲喊著嚴衛東的名字,可是嚴衛東卻不在宿舍,她這才想起來給嚴衛東打電話。
他是在警察局裡見到陶安可的。
她去警察局自首,理由是幫助嚴家和*圖*書二房竊取商業機密,二房不但沒拿到控制權,眼瞅著就要有吃牢飯的風險,嚴衛東他媽如今正傲然地收割戰場,跟二房的談判更是盛氣凌人。
嚴衛東跑到宿舍樓下,被陶安可狠狠抱住了。
嚴衛東備受責難,他的母親找了過來。
「我就是知道。」陶安可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卻笨拙地回嘴,「這一定就是戀愛的感覺,怎麼辦,我好喜歡他啊,又乾淨又穩重,聲音也超好聽。」她嘴裏嘟嘟囔囔的,一副花痴樣,直到徐珊珊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穿黑色的低胸晚禮,燙了卷的頭髮有一縷垂在頰邊,坐在露天的天台上抽煙,性感的像只野貓。
「媽……這事你別管了。」
「小兔子,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毅力可以啊。」
「我不想回家,我怕我后媽再打我。」陶安可張了張嘴,突然靈機一動,可憐兮兮地說道。
陶安可被扯著頭髮,摔倒在地上,地上也有玻璃碎屑,划傷了她的胳膊,她的後背。她只能抱著頭,蜷縮在地上,任由陶津和那女人拳打腳踢。
她當然來得快,因為陶津的家就住在酒吧後面的街上,那一整條街,都是陶津家的。
「別鬧了,安可,你還小呢,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嚴衛東低笑起來,「我比你大十歲,我還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呢。」
「我呸,你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知道什麼叫戀愛啊!」
「可不是嘛!」嚴老三拍了下手,「我也不為難你,酒放下,你出了這門,就當沒看見這檔子事。」
「姐,加油,我媽可等著你呢。」陶津眼神爍爍地盯著陶安可。
「這兒呢?也疼?」
陶安可直勾勾盯著嚴衛東,輕輕點了點頭。
很快,雨點噼里啪啦落下來,十六歲的陶安可沒有撐傘,在狂風中衝進酒吧一條街,輕車熟路地鑽進了一家叫「兔女郎」的酒吧里。
嚴老三也跟著走出來,瞧著這熱鬧的場面冷冷一笑。
陶安可穿好了衣服,在酒吧里轉了一圈,點酒的人就明顯多了起來,她露出嬌媚的笑容,嬌滴滴地在卡座之間來回穿梭,聲音宛若黃鸝。
那天晚上,她央著嚴衛東陪她過生日,並且一定要在宿舍里過。嚴衛東還當她是小朋友,不疑有他。兩個人從食堂帶了炒菜,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和一瓶大罐裝的可樂,就把這個生日給過了。
陶安可想都沒想,抄過吧台上放的一瓶酒,就朝那女人砸過去。但她還是太小了,經驗不足,被攔了下來,酒瓶碎在吧台上,濺起來的玻璃碎屑割傷了她的胳膊。
嚴老三是嚴家的異類,書香門第,結果小兒子養成了個混混,二十歲還弄了個私生子,只能養在外面。嚴家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認嚴老三真的是嚴家人。
「這裏疼嗎?」
陶安可看了陶津一眼。
(2)
「當然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一直記恨我,想報復我,我隨便你。」嚴衛東沉著聲音說道。
只有嚴衛東他媽,打死也不肯同意這門親事,事情就又僵住了。
多年後才發現,這些年所有的等待,都是那麼值得。
徐珊珊趴在吧台上,看陶安可用新買的二手手機給嚴衛東發簡訊,丟了個大大的衛生球給她。
「給我文個東字吧。」陶安可說著伸出手,指了指手腕的地方。
「安可,我比你大十歲。」嚴衛東疲憊地說。
陶安可清楚地看出來,嚴衛東老了。
「我十四歲到你家,吃的用的,都是自己打工賺的錢。」陶安可說道,「我不欠你們家一分一毫。」
周六嚴衛東相了親,周日陶安可就收到了消息,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坐在辦公室里,輕輕笑了起來。
這一回,嚴衛東沒能保下她。
(5)
「是關於一點我公司的……」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嚴衛東的手指頭,睜著小兔子似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嚴衛東,我喜歡你。」陶安可撲在嚴衛東懷裡,小聲嘟囔著,「你娶我好不好?」
「我呸!就算她現在是秦城首富,她那個出身,和衛東也是高攀了!再說,她現在可不見得就喜歡咱們家衛東,最近不是和老二勾搭上了?我看她啊,誰是嚴家的當家人,她就去勾搭誰!」
嚴衛東的室友好奇追問,可陶安可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懵懵懂懂地轉身離開,在大街上遊盪來遊盪去,等她恍惚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一家文身店裡。
這一下是不留力氣的,陶安可的臉馬上火辣辣的腫了起來。
年輕的陶安可想的卻不是那些,她只是單純地想把自己送給嚴衛東。那個年紀的女孩兒都是這樣的,年輕而衝動,勇敢的像是撲火的飛蛾,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會有什麼後果。
「不管?衛東,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那是陶津的家,不是陶安可的家。
吧台的調酒師叫徐珊珊,是陶安可的發小,她媽年輕時也曾經做過皮肉生意,但卻是個心氣高的,生了孩子以後就收了山,現如今在一家大公司做保潔,母女倆過得清貧,徐珊珊白天上課,晚上則在酒吧打工。
「媽,我說過的話從來算數,八年前是這樣,八年後也是這樣。」嚴衛東抬頭,直視著母親斥責的目光,「我不會和陶安可在一起,但也希望您信守承諾,不要動她分毫。」
這家酒吧酒水貴得不像話,駐唱差勁,甚至裝潢也不好,卻向來人氣極高。能吸引客人,正是靠這www•hetubook.com•com些美好的年輕肉體,傳聞老闆娘以前是紅燈區的媽媽桑,後來嫁人收了山,如今也只靠姑娘們賣個噱頭,並不幹拉皮條的活計,且酒吧黑白兩道通吃,如果姑娘們不願意,客人們也是不敢隨便動她們的。
「衛東,我都聽說了,又是那個陶安可。」
「爛賭鬼不付出點代價根本不會長記性。」陶安可冷冷回答。
走廊里偶爾有路人經過,看著陶安可的打扮都會投來曖昧的目光,嚴衛東皺著眉頭,快走半步,把她擋在自己身後。
女孩子笑得又囂張又得意。
導師無奈的聲音響起。
「就是延遲畢業。人家那是醫學院的高材生,為了你一個電話,幾個月做的實驗就給毀了,心血全白費了,還得再讀一年,你說說你個小丫頭片子,哪來這麼大魅力,現在倒好了,我那大侄子可丟死人了,嚴家大少爺喜歡上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片子,說出去誰信啊。」
「嚴衛東,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嚴衛東不知為何,看著表情無懈可擊的陶安可,卻覺得喉嚨發癢,眼裡有些發熱。
「先生,您的酒……」
那個女孩兒是個大家閨秀,和嚴衛東也算志趣相投,很快,她就從女朋友變成了未婚妻。嚴家大少爺的訂婚宴很是隆重,在希爾頓酒店的頂樓,整個秦城的巨賈幾乎都來了。陶安可也去了。
陶安可在停車場被幾個男人堵了,打斷了腿。
陶安可的眼裡湧出了淚水,她看著他,那麼悲傷,那麼難過,那種痛一點也不像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就算是二十六歲的嚴衛東,也無法完全讀懂這眼神裏面的含義。
陶津的頭被打破了,他躺在地上,眯著眼看陶安可。陶安可把他口袋裡的錢都翻了個出來,足足有三百多塊。
嚴衛東看著她,似乎有些猶豫:「那我帶你住酒店吧。」
「是我的舊衣服,你別嫌棄,先將就著用吧。」
很快,嚴衛東就真的上門叨擾了。
那女人二話不說,上來就扇了陶安可一巴掌。
「陶安可,你不會回秦城了吧,快點跑,你后媽雇了人,說要把你弄死呢!」徐珊珊焦急地回答。
一樣的設計,一樣的內容,就連宣發方案都原封不動被複制,然而他在公司內排查了好一通,也沒找出內鬼是誰。
然而陶安可不知道,因為她的衝動,嚴衛東延期畢業了。嚴家上下興師動眾地打聽了一圈,知道了陶安可這個名字,派嚴老三來當談判代表。
然後,現場就混亂了起來。
「臭不要臉的,要你有什麼用?嗯?」陶津看著她,「吃我媽的,用我媽的,現在該是還債的時候了,我給你聯繫好了,跟了周哥,他每年給你三十萬。」
徐珊珊跟她一樣大,卻比陶安可老成許多,她狠狠啐了陶安可一口。
可是小姑娘沒有一點反應,他走過去,低頭一看,卻發現陶安可已經睡著了。
陶安可卻不在乎,她只是低聲說:「珊珊,我想參加高考,你今年考完以後把教材借給我吧。」
嚴衛東認真地看著她。
這一巴掌來得太快,陶安可沒反應過來,臉頰被打得嗡嗡作響。
後來,陶安可半工半讀,自學成才,竟然也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學,學了個文秘專業,四年後回到秦城,在一家獵頭公司里做了個小白領。就這樣,短短兩年,她從一個文員做到了部門主管,再到副總,再後來自立門戶。她膽大手黑,底線超低,關鍵時刻又能撇得乾淨,很快在秦城的商圈裡有了些小小的名氣,想買一些可能不那麼合法的消息和資料,找陶安可,准沒錯。
這也是老闆娘能容許她總是遲到的原因,畢竟有不少客人是衝著陶安可來的。
青年人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我在你宿舍樓下,你不在,我、我不知道你在哪……」陶安可語無倫次地說著。
「帥哥,你叫什麼名字?」
「啊?」嚴衛東愣住了。
然而陶安可並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嚴衛東沖了好多次涼水澡,第二天發起了高燒。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一遍遍地低聲呢喃著:「安可,對不起……」
不斷有人來搭訕,她都沒有搭理,一雙眼睛一直笑盈盈地看著台上的一對璧人。
等到了醫院,醫生處理完傷口,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陶安可披著嚴衛東的襯衫坐在醫院的走廊里,嚴衛東跑前跑后地繳費,開藥。她眼都不眨地看著他,只覺得自己像是掉進蜜罐子里的蒼蠅,快要被糖淹死了。
陶安可趁著嚴衛東去廁所,把葯下在了可樂里。
一個月的時間,陶安可似乎又長高了,發育得也更好了,讓他瞬間紅了臉。
「衛東,你知道嗎?我十六七歲的時候,確實不懂。我根本不知道,從你那個高高在上的世界里看下去,像我這樣的姑娘,連一隻螻蟻都算不上。我在你家人的眼中,微小到根本不存在。後來,我明白了,那個高度,我一輩子都達不到。我想,這該怎麼辦啊,這樣的我,到底怎麼樣才能跟你在一起。」陶安可看著嚴衛東,嘴角帶著笑意。
「好了,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嚴衛東辦好了所有的手續,拎著葯問她。
嚴衛東有不好的預感,卻沒想到,只不過一個月,這個預感就被證實了。
十杯龍舌蘭碼在托盤上,陶安可端穩了,屁股一扭一扭地上了二樓。
陶津的胳膊沒被剁掉,因為嚴老三似乎對這個大侄子很有些發憷,一看見他,就揮手放了人,那時候陶津已經嚇得尿了褲子。
「知道啦知道啦,這不今天下雨嘛。」陶安可嘴裏嘟噥著,乾脆利落地脫掉了濕衣和圖書服。女孩發育的還不錯,修長的身材穿上性感的兔女郎裝扮,配上青春洋溢的臉,有一種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似熟未熟的奇異魅惑。
青年人一點也不像是泡吧的人,穿白襯衫和牛仔褲,頭髮是安安分分的黑,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像是放學回家的大學生。他的模樣也是書生氣十足,還戴著一副無框的眼鏡,白皙的皮膚斯斯文文的,看起來乾淨又從容。
嚴衛東笑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陶安可的頭。
「這裏疼嗎?」
嚴衛東沉默了下來。
愛情說來就來,龍捲風似的刮過了陶安可貧瘠的土壤,她又開始纏著嚴衛東了。
又是一年,他的第二個未婚妻,也是陶安可攪黃的,她向來決絕,把他們倆的照片寄到了女方家裡,不必說,又是一次天崩地裂。
嚴衛東在Q大醫學院讀研究生,住的宿舍是雙人間,這個學期一開學,舍友就搬出宿舍和女朋友同居,只留下嚴衛東一個人住,碩大一個宿舍,正好被陶安可截了胡。
「我長大了,你很快就會發現這一點。」最後的意識,是陶安可在他耳邊親昵地說道。
「九年前,他媽就知道你了,她不高興,想弄你,衛東跪下來求她,同意放棄自己的理想,同意出國讀書,她才放了你一馬。」嚴老三嘖嘖說道,「那天我在,衛東從小是我看著他長大的,頭一次見他露出那種表情來。所以說啊,小兔子,我服你,也服衛東。」
「安可,你怎麼了?」
陶安可覺得自己戀愛了。天可見憐,強吻別人她也是第一次做,回到酒吧一樓,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血液在身體里似乎隨時要噴涌而出,她趴在吧台上看著徐珊珊。
嚴衛東並沒有告訴陶安可,到了這個地步,嚴家內部其實很多人已經軟化了。他們算是看清楚了,嚴衛東是徹徹底底地栽在陶安可手裡了,這位大少爺的名聲也算被她毀了,要找大家閨秀,那肯定是沒人肯願意了,找小門小戶的,還不如找陶安可呢。
陶安可走了,她連夜買了最近一班的火車票,離開了秦城。她在隔壁市的一家工廠找到了工作,做縫紉工。活兒很累,比在酒吧兜售啤酒累多了,可陶安可卻覺得很好,至少她睡得好。
001是酒吧里最寬敞的包廂,陶安可推門而入,就聽見有人在哀號。
嚴衛東笑了起來。
陶安可,長大了。
「安可……」青年人皺著眉頭看她。
徐珊珊沉默了下來:「安可,又是為了那個嚴衛東嗎?」
「怎麼,這就心疼了?心疼了你就去把她娶進門,看能不能讓你二叔手下留情,把公司的股份再還給你。」
「收手吧。」嚴衛東疲憊地看著她。
同人不同命啊。
嚴衛東看到她時,她正躺在醫院里,一邊輸液一邊用手機遙控指揮著公司運作。
那一天,十七歲的陶安可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羞恥。
嚴衛東的臉色變了:「不行,我得送你去醫院。」
她走出浴室,嚴衛東已經換了新床單,鋪好了床。
陶安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攥著自己偷偷用戶口本辦出來的身份證,冷冷看著陶津。
房間里傳出嚴老三的爆笑聲,陶安可蹦蹦噠噠跑掉了,徒留下嚴衛東頂著一張大紅臉。
青年人被嚇了一跳,隨即輕聲問道:「你真的不準備管管你弟弟嗎?」
嚴衛東下意識地躲避著她的目光,他不敢看她,整個晚上,幾乎快要把脖子扭斷了,直到宴會結束,他被灌了幾杯酒,微醺地到酒店房間稍事休息。
「滾……」嚴衛東紅著眼睛說,他的眼裡有驚訝,有不可思議,更多的是鄙夷。
她沒想做什麼,就是想看看他,她真的好想他。
嚴衛東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如果說八年前的陶安可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雛菊,那麼現在的她已經是一朵怒放的玫瑰,散發著魅惑的香味。
陶安可的后媽氣瘋了,陶津也氣瘋了。有一天,陶安可下班,陶津把她堵在巷子里。
陶安可的后媽帶著陶津,氣勢洶洶地穿過舞池,走到吧台邊上。
「嚴先生就沒想過要和我敘敘舊嗎?」陶安可打斷了他,「畢竟我們也有八年沒有見過了……你不想知道我這八年是怎麼過的嗎?不想知道你離開以後,我經歷了什麼嗎?」
「嚴先生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陶安可笑眯眯地問道。
那天,嚴衛東的未婚妻來找他,是陶安可開的門,她是故意的,迎來了一巴掌和一句「不要臉」。
青年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嚴衛東……」陶安可低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你成功了,陶安可。」嚴衛東一邊說,一邊紅了眼睛,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像是隨時都要崩潰了似的,「陶安可,你成功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甩開你了,哪怕你後悔了,哪怕你要走,我也會抓緊你的手,死也不放開。」
青年人想了想,似乎覺得她說得有點道理,於是他點了點頭,走進了包廂里。
(4)
嚴衛東醒過來,看著陶安可半邊紅腫的臉和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突然間連發火的衝動都沒有了,他問她:「值得嗎?」
「衛東,你現在走,實驗不做了?」
陶安可默默從他身上下來,她低著頭,劉海擋著肆無忌憚的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她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離開。
「要我信守承諾,也可以,這周六,我給你安排了相親,你去見見吧。」
「不行就重做吧。」嚴衛東低聲回答。
嚴衛東鬆了口氣,又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