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鄭觀語點頭：「有多正，有你正嗎？」
「別客氣。」鄭觀語先下了車，朝他伸出手道，「走吧。」
言語欺人，這齣戲不需要太多漂亮話，剩下的留白應該交給觀眾去想象。
知道明崢喜歡的那幾支樂隊，喜歡吃清淡的食物和橄欖，喜歡穿質地柔軟寬鬆的衣服，睡覺的時候喜歡朝左側……算了解嗎？
「可是我談戀愛的時候不太想當正經人。」
明崢小聲抱怨道：「我穿成這樣。」
他們對視了片刻。
鄭觀語思考了會兒。
鄭觀語笑著接了句：「感情應該挺好的，大概只是遇到點波折，不然他老婆也不能急急地趕過來。」
「我同意。」鄭觀語道，「交還給劇組的人吧，本來也是劇組的東西，就當我倆一起為電影事業做點貢獻。」
李志元笑了笑：「且熬著吧，沒那麼容易散。婚姻大事，不可兒戲。」
不真實的。
他心不在焉地發了會兒呆，突兀地轉移話題道：「跟你聊個正事兒。」
鄭觀語沉默了會兒：「繼續。」
是兩個長鬍子大叔的演奏，周圍已經有人在跳舞了。
「鄭老師。」明崢突然問，「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明崢驚訝：「製作人的……老婆來了？」
鄭觀語點頭：「什麼想法？」
鄭觀語點頭：「嗯，還有呢？」
「比如？」
李志元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麼，瞬間凌亂，有點氣急敗壞地道：「你加什麼戲呢，戲拍完了！」
帶我去玩，去撿蘑菇。這熟悉的話……鄭觀語笑得嘴都合不攏，只覺得明崢實在太有意思了。
他們似乎是電影的謊言里，最動人的一場真實。
了解。
就這麼牽著手走了會兒，他們的心情都非常放鬆。
明崢轉過頭，看著他粲然一笑：「謝謝你。」
他們望過來的時候眼裡有太多飽滿真摯的情緒，李志元看得感慨萬千。
只是跟劇組的人吃飯為什麼要那麼講究，這人偶像包袱未免太重。明崢不理他，繼續低頭穿鞋。
他一鬆口，鄭觀語立刻走到明崢跟前單膝跪下，姿勢很標準。
李志元嘆了口氣：「……趁那邊還在熱鬧，趕緊。」
「還有……去的時候，除了你給我收拾的行李，我還帶了你送我的膠片。」明崢道，「那24格，那一秒鐘。」
「對別的事兒有，對我不太有。」
鄭觀語攬著明崢走出來，阿麥一看他倆和-圖-書就笑了，鄭觀語穿得整整齊齊很好看，去走紅毯都可以，但明崢穿得尤其隨便……這倆人一個正式一個隨意，站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喜感。
鄭觀語立刻嚴肅道：「洗耳恭聽。」
他搭完腔，突然就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對著李志元道：「李導，你帶我入圈，這輩子都對我有恩，我的大事，您給我做個見證人吧。」
做完這一切，他們眼圈都紅了，緊緊握著對方的手，一同扭頭看嚮導演。
怎樣算了解一個人？
光和影似乎早有預料，柔軟地打在他們周身。遠處還有工作人員歡呼嬉鬧的聲音，沒幾個人注意到這個角落正在靜靜完成一場簡單的儀式。
「你聽不聽？！」
「看不太清，是什麼人在演奏？」明崢小聲道，「我沒你懂這些，就覺得挺好聽的。」
「你覺得我有耐心嗎？」明崢問他。
鄭觀語打斷他：「李導，我走不出來了。」
鄭觀語湊到他耳邊，適時地在旁邊告訴他：「製作人老婆來了，他們正在深情擁抱。」
感覺肚子都餓了他們才趕緊回車上，出發去李志元大出血的慶功宴。
鄭觀語點頭：「嗯，拍賣也很常見。」
他們在酒店無所事事地消磨了兩天時光。
他看上去從容，自信，語氣滿含真誠。他沒有和以往一樣說很多甜言蜜語哄人，只是靜靜地看過來，眼裡有很篤定的深情。
鄭觀語呵一聲：「那你偶像一開始追你你怎麼愛理不理，成天下我臉呢？」
明崢抬頭看了看，但有點看不太清，視線里人影很晃。
「規矩只針對我。」鄭觀語寬慰他，「我大致說了下你的家庭情況，我媽還說你爸爸媽媽不在身邊長大挺不容易，沒長歪很難得。但下次去別送太貴的東西了，會嚇到我媽。」
（全劇終）
他們到得有些晚，走進餐廳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還好是自助餐，也不存在誰等誰。
好像不算，有點片面。
李志元無語道：「我不想導這種戲，我覺得很有壓力。你倆都還年輕，以後再考慮吧，世界這麼大，你們……」
本來是打算剪掉的。明崢哦一聲，問他：「打理起來會不會很麻煩？」
怎麼隱約記得在船上製作人說他回去就要打離婚官司了。
明崢偏過頭去深呼吸，喉頭動了動。
果然，下一秒鄭觀語走到明崢跟前，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兜里掏出了一個戒指盒。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雙對戒。
明崢也跟著他笑了笑：「我知道膠片是你千辛萬苦要來的，心裏也不捨得，最後還是帶回來了。本來打算自己好好留著了，結果那天聽劇組聊後續事宜，我突然又有了個想法，想徵求你的意見。」
知道這些，算了解他嗎？
「因為……」明崢想了想，「因為你追人的方式很有問題，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愛情騙子，讓我對你的種種濾鏡碎了一地。」
鄭觀語好心勸他，連哄帶騙，甚至用上了抨擊法：「跟我穿一套情侶裝不好嗎？至少穿個襯衫，你穿這樣也太直男了，很不精緻！」
明崢皺了下眉：「那是因為你老逗我，不正經，討厭得很。」
「哪裡，鄭老師其實是我年少時的偶像。」明崢道，「我偶爾會暗自竊喜，我居然睡了鄭觀語。」
李志元看著他倆那眼神，有些職業病地想著，好像真可以來一場啊，居然有點感人。
「……」
李志元旁邊上握著酒杯道：「這兩口子，本來之前信誓旦旦說要離婚了，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去了趟南極大徹大悟，回來的船上給他老婆發了一堆肉麻簡訊，說什麼真要離婚他就去跳海不回去了……」
「我感覺，人跟人談了解都是虛的，人都是一直成長，不斷變化的。」鄭觀語道，「在一起要靠別的東西。」
「那我就這麼直著吧。」
出門前，他們就著裝問題有了一點分歧。
知道他家裡比較有錢，但他過的日子很普通，也不喜歡讓人知道自己的家世。知道他會夢到去世的媽媽，一個人起來坐著發獃……
拗不過他，鄭觀語只能無奈地蹲下幫他系鞋帶，系好剛站起來，明崢突然踩了他一腳。
他倆還拌著嘴，阿麥來敲門說車到了。
「你應該再堅持一下。」
明崢問：「鄭老師，我們把那24格的膠片交給劇組，到時候一起拍賣怎麼樣？」
讓李志元感到慶幸的是。他們真的沒再說一句廢話，只是看著對方，用很虔誠的神情交換戒指。
明崢沒忍住感慨道：「之前製作人也在船上講過他要離婚的事情，我當時看他表情就覺得……他很捨不得。」
鄭觀語哦一聲：「你嫌我老了。」
路過一個街口，明崢本來在聽鄭觀語講一個讓他去試鏡和圖書的新片子，車窗外有聲音飄進來……
「衣服一整套都給你搭好了，你自己不……」
「劇組在選一些劇照，還有紀念品，等著以後拿去香港和蘇黎世拍賣，錢會捐給電影協會。我目前知道有的拍賣品是你穿過那件帶血的白衣服，陳舟的工裝外套，還有你在電影裏手寫給方雨的那封信。」
「想想還犯法嗎？」
鄭觀語點頭：「有道理。」
還有那些他過去的事情。知道他有過兩個女朋友，都是在大學的時候，他大少爺脾氣弔兒郎當地跟風去談戀愛，談了又覺得沒意思，分手以後立刻跑去他爸的片場里混了個小群演，感覺演戲比談戀愛好玩……算了解嗎？
鄭觀語又道：「老師，可以嗎？」
「很多吧。性吸引，三觀，共性，包容……」鄭觀語思考了下，「還要有很多很多耐心。」
拒絕穿不舒服的衣服，他自己默默去翻了休閑裝和帆布鞋出來穿，用行動表示抗議。
他們又商量了下之後的行程，越說越期待明天。
被兩位男主角看了會兒李志元才意識到他們在等什麼，他笑了笑，帶著祝福地對他們道：
鄭觀語笑了笑：「你這麼多愁善感啊，還想雪葬膠片！」
那24格的膠片是一份紀念品，也是一場很美的謊言，確實不太適合再留在他們的生活里。拿去拍賣，似乎也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
明崢總感覺鄭觀語能從此事中得到什麼樂趣，索性裝瞎讓他照顧，隨他去了。
「嗯。」鄭觀語表示理解，「但我有信心能演一輩子，而且我們需要一個紀念日。」
明崢調整了下語氣，認真道：「我在南極那段日子，想通了很多很多事。」
鄭觀語給他給撩得很有反應，湊過去抱著他吻了吻：「你還想不想出門了？」
他說的是「我們」，是商量的意思。
鄭觀語看見群消息立刻興奮了，搜了家檔次不低的餐廳往群里一發，強烈要求大家在這裏一聚，好好宰李志元一頓。
知道在劫難逃，李志元最後心痛地同意了，說好好請大家吃一頓。
「不會，有我呢，以後我給你吹頭髮。」鄭觀語篤定道，「留著試試。」
「出來前我提醒你了。」鄭觀語道。
不要我愛你，不要我願意，不要一輩子，不要永遠和至死不渝，有點俗氣。
這時候廢什麼話，李志元忍無可忍地打斷：「A。ｈttｐs://wｗｗ•ｈｅｔuboｏk.cｏｍ.com你倆就當我的眼睛是鏡頭，都認真一點。」
一拍即合，他們都覺得這樣安排很合理。
明崢不願意穿鄭觀語翻出來的那套正裝。主要原因是鄭觀語給他買的不是他習慣穿的寬鬆款，而是非常合身的那種。而且，穿正裝戴墨鏡也過於丑了。
李志元蒙了兩秒。
「……李導說了要跟我們好好合影一張，你好好穿衣服！」
他們坐著陪李志元吃了會兒東西，忽然聽到有一桌傳來歡呼聲。
唉，他講類似「你好煩」，「你真的很討厭」，「你好輕浮」這種話的時候，鄭觀語總覺得他特別可愛，完全控制不住想接著撩，看他炸毛，然後再慢慢給他哄高興了……那個過程太好玩了。
鄭觀語講著講著話，發現他好像沒在聽自己說話，順著明崢的視線望出去，聽了會兒，評價道：「鼓的聲音勾著琴。」
真實的情感才能打動人。
出發去吃飯前鄭觀語幫他吹頭髮，吹完抱著他的頭髮愛不釋手地看了半天，很誇張地驚嘆道：「你留長頭髮肯定很好看。」
你倆可別再說話了，李志元暗暗祈禱著，這時候無聲勝有聲最好，任何一句話都很多餘。
明崢掃他一眼：「你當時是不是成天想著上我呢？」
明崢看著他，突然感覺，自己確實該穿一身正式的衣服……之前就知道他有這想法，當時應該隱隱有感覺的，怎麼會沒想起這茬！只能怪鄭觀語掩飾得太好了，那會兒又只顧著跟他抬杠……
對他那些零零碎碎的認知，有的是自己挖掘到的，有的是他自己告知的……
他們下車，朝有音樂的地方靠過去，慢慢散著步走過去，混入人群中，開始聽這段途中偶遇的演奏。
好。明崢想著，這就夠了。
他看不了太遠。思考了會兒，鄭觀語叫前排停車：「阿麥，你們去邊上等我們一下。」
所有人都湊過去看熱鬧起鬨了，就他們這桌沒過去。
因為鄭觀語的意外到訪，劇組在走之前又攛掇了個慶功宴，在群里起鬨，讓導演請客。
他偏開頭去看車窗，分神去聽，感覺是現場演奏的聲音，有小提琴，有手鼓，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但遠遠聽著讓人心情很好。
「你覺不覺得這種煽情場景有點尷尬。」明崢小聲道，「像假的，演的。」
雖然此時深情也不影響他們以後吵架……
看著鄭觀語的皮鞋抵著自己的hetubook.com.com帆布鞋，這奇妙的違和感。
「還有一個正事兒，回去以後你真的要跟我小姨見面了。」明崢道，「這次提前通知你了，你慢慢準備吧，下個月，你跟我一起去吃個飯。」
「Cut！一條過！」
工作人員聊著吃著正開心，見他們來了，立刻有人把他們帶到李志元邊上坐下。
他頭髮長了很多。
有點太善解人意了吧。
明崢似乎對這個話題厭倦了。
低頭看，帆布鞋輕輕踩在皮鞋上，又順著鄭觀語褲子往上，順著褲線一直往上蹭了幾寸。
鄭觀語很喜歡他跟自己商量事情的口吻。
「我一開始想著，把那捲膠片留在南極，找個雪地里埋了，就當把那個故事徹底結束在那兒。但最後發現不行，南極是一片凈土，不可以留下垃圾。」
明崢猶豫著問：「你家裡規矩多嗎？」
鄭觀語點頭：「哦。」
鄭觀語點頭：「比如呢？」
鄭觀語笑了笑：「你要不再導一場？」
他換了稱呼。
「比如高小羽和你的辯證關係。」明崢突然笑了笑，「我好像更喜歡你一點。但高小羽對我來說也很有意義，我慶幸自己曾路過他的生命。」
明崢抬手把墨鏡摘了。
明崢心一緊，突然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撲面而來的南美風情，肆意又自由。
即使燈光有些刺眼，眼睛有點疼，但還是想把這一刻看清楚。
「……」
「你戴著墨鏡說這種話，真的就是睜眼說瞎話。」
明崢笑了笑：「能不能打扮得年輕點，去吃個飯還穿正裝。」
太可愛了。
「好，我一定好好表現。」鄭觀語拍拍他的肩，「之後也跟我回家一趟。我媽真的很好奇你，一直在逼問我你家什麼來頭，我具體又說不上來……讓我帶你回去看看。」
由於明崢眼睛沒完全好，很多事情不方便做，鄭觀語這可不來勁了，有合情合理的說法牢牢掌控明崢的一舉一動，吃飯穿衣事無巨細都要經手……他好像很喜歡擺弄生活不太能自理的自己，還很樂此不疲。
明崢認真消化了信息，點點頭：「行，那到時候你跟我先回畹町，我帶你去黑市玩賭石，你去挑毛料割出來給阿姨做首飾，這樣最有心。」頓了下，「到時候還可以帶你去山上玩幾天，再帶你去撿蘑菇吧。」
明崢笑著正面評價他：「哪裡，鄭老師風華正茂，非常耀眼。」
鄭觀語的爸媽……好像都是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