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艷鬼奇譚
第八章 奇譚:井中聲(五)
他繼續洗碗,等了一會,那攪動井水的聲音小了,突然又多出指甲劃過石板的摩擦聲——這聲音過於細微,若不是仔細聽根本聽不見。杜玉當即明白,有東西要從井底爬上來,這是那東西爬井時發出的動靜。
小師妹這故事莫非就是一個荒郊野外殺人小屋的故事?這也太俗套了,拿去賣錢能值幾個?
他忽而一拍腦袋。
杜玉等了一會,發現那摩擦聲也消失了,那玩意聽到他的聲音好像就沒再動了。他擦了手,回到客房,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躺了一會覺得不踏實,將椅子推倒壘在布簾前,算作一道門。
杜玉猛地睜開眼,一把架住木夫人的手,在她震驚的目光中,杜玉連呼:「我只不過和你家那人長得像你就要殺我?還有沒有天理?!」
杜玉指了指桌上的殘羹剩飯:「木夫人,小生不想平白受了照顧,不如讓小生給夫人做些家務吧。」
「隨意。」木夫人一臉無所謂,「你若是願意,便將那些飯碗都洗過一遍,廚房有一桶水。不過公子,奴家可是提醒你,現在夜已經深了,不再適合活動,不如早些歇息,等明日雨停后早日上路。」
見杜玉猶豫,木夫人更加斷定杜玉就是負心漢的還魂轉生,她試圖用力揮下柴刀,可怎料杜玉力氣大得驚人,她居然動彈不得。
聯想到桌上那沓黃紙,杜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黃紙是和_圖_書燒給死人的,她要將那些畫像燒給誰?畫像中第三人又是誰?夜晚為何不能出門?她若是要害自己,為何又告訴自己三條規則?
現在是幾時?如此深夜,又下著這麼大的雨,她生火做飯做甚?
木夫人頂著李清雅的面容,杜玉到底是不捨得去打她傷她,便只能架著她,苦口婆心道:「夫人,你先生到底做了什麼事,值得你如此恨他?連一個過路人都要牽連!」
「此地到處透著蹊蹺,要如何樂天才能睡得著?」杜玉吐槽,也許在原劇情中,這書生此時正睡得踏實吧。
木夫人一臉冷漠地打開門:「公子還有何事?如此深夜,公子不該叩響奴家房門吧?」
「你沒睡?!」木夫人更驚。
趁著杜玉分神,木夫人掙脫開他的束縛,一刀劈向他。木夫人明顯練過武功,這一刀又快又凶,杜玉下意識用了妖力。
杜玉心想:雖然這木郎和書生都是我扮演,但現在這書生確鑿和姓木的負心漢沒有關係啊。
就在杜玉半夢半醒間,他恍惚聽到了屋子內的動靜:木夫人推開房門的聲音、細碎的腳步聲、然後的一串小聲的咒罵聲,聽不分明。他精神忽而抖擻起來,面上雖然在睡,心思卻活動了。
噠噠噠噠。
這幻境未免也太過真實了。
他聽到木夫人好像去到了后廚,又聽到生火做飯的聲音。
「木夫人,你聽和*圖*書到響動了嗎?」杜玉渾然不懼,莽里莽氣地朝木夫人的房間喊。當然,沒有人回應她,木夫人像是睡了,這也睡得太死了。
說著,柴刀毫不猶豫地朝著杜玉落下。
「對了,敢問夫人,您先生是何故不諱?」
鹹菜入嘴,是最尋常的農家腌菜的味道,口感切實,不似偽物。耳邊傳來的狂風拍打木門的躁動聲、大雨打在屋檐上清脆的響聲、雷電穿過雲層的滾滾轟鳴聲。
杜玉聽到她小聲的怨語:「這也和那負心漢一樣……心眼如此多,當真可恨……」
這是菜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她在切肉?切什麼肉?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按照劇情發展,應當會在這突兀出現的野外小屋中遭遇不測。
杜玉側耳傾聽,發現那攪動井水的聲音愈來愈響亮,尋常水蛇絕不能發出這般動靜,與其說是蛇,不如說像是有人在井裡游水。
杜玉繼續裝睡,耳朵豎起,一點細微動靜都不想錯過。
杜玉透過燭光投射出的陰影,看到木夫人的左手影子長出一截——分明是拿著一把柴刀。
杜玉正想著事情,忽而聽到一絲響動,應當是從院子里傳來的,若要描述,該是什麼東西攪動井水的聲音。是魚?還是蛇?杜玉曾聽鎮子上的老人說過,以前誰家的井裡爬進去一條水蛇,半夜爬出來咬了人,釀成一樁慘案。
木https://m•hetubook.com.com夫人冷道:「他是一個始亂終棄的禽獸!與我青梅竹馬,成婚後卻與另一女子勾勾搭搭,徹夜不歸,甚至還將那女子帶回家來,說要休了我,娶那人為正妻!可恨我從來伺候他勤勤懇懇,從不懈怠,他居然敢如此回報我?」為了引杜玉分神,她故意說了許多:「我趁著夜色,將那姦夫殺了,拋在山林中,又以他的名義誆騙那女人過來,隨後將她丟到了井中!你喝的那些帶著甜味的井水,都是屍水罷了!」
杜玉將飯碗抱到相鄰的后廚,這后廚是半開放的,與外界只有一塊破木板相隔。透過木板間的縫隙,杜玉能看到室外灌木搖曳,狂風驟雨不斷。這般大風大雨,恐怕明日都難以出發。
這切肉聲沒有持續太久,杜玉又聽到木夫人的腳步聲向客房靠近。他悄悄翻了個身,讓自己能看到門口的情況。只見布簾前多出一道燭光,定是木夫人托著蠟燭走來了,不多時,她的腿停在布簾前,似是意外杜玉用層層椅子壘了個圍欄出來。
一切都好像歸於平靜,除了那好似永遠不會停止的風雷之聲。
杜玉心中一震,不會吧,搞個幻境都要喝屍水?小師妹你出息了,這麼獵奇的故事都編得出?不過那井水一股甜味,不像是屍水啊……
在井裡游水?這個想法過於荒謬,且不說這大半夜怎麼會有人在井裡,誰游泳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井裡游?
杜玉打了個哆嗦,還好現實中李清雅對他不是這般冷漠。
杜玉並未驚動,而是繼續裝睡。他等著木夫人將門前障礙除去,持著柴刀走到他床前。
他扶起木夫人,將她放到床上,又尋了麻繩將她捆了起來。直到這時,杜玉忽而意識到,興許故事的發展已經偏離正軌了。
杜玉這才滿意地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反正頂天也是被鬼抓了去,再說,以他對小師妹的了解,她講出來的鬼故事,未必能有多嚇人,八成要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一想到這是個志怪故事,杜玉又皺起眉頭,覺得此事未必不可能。
杜玉躡手躡腳走到木夫人房門前,叩響了房門。
如此半夜,拿著柴刀進到客人房間,又在廚房生了火,這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不對啊,這不是小師妹的聲音嗎?!
這也頗為奇怪,這木夫人緣何對他忽冷忽熱?剛才熱情地相迎,此時又如同對待死人一般冷漠?
「木郎……你為何不來見我……」那聲音幽幽凄凄,但卻叫人聽得耳熟。
木夫人冷道:「我知曉的,你定是那負心漢還魂轉生,不然怎會和他如此相似?」
杜玉將筷子放下,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毫無疑問他現在正處在靈虛寶的幻境中,而且是一個即將發生靈異鬼事的志怪故事中,按照常理,他應當是不會留有杜玉的意識,而是會如同看了一場身臨其境www.hetubook.com•com的大戲一樣以第三人的視角觀看。也就是說,杜瑤或者霄飛練在靈虛寶上做了手腳,使得他在故事中獲得了自主權。
「害了些咳嗽病而已。」木夫人不願多談亡夫的死因,冷漠地關上房門。木屋緊閉前,杜玉透過門縫,能看到木夫人那冰冷到幾乎毫無感情的眼神。
木夫人冷冷地看著他的睡顏:「怪就怪你和那負心漢生得一模一樣,臉一般,身形一般,連性格、談吐都一般……既如此,你不如陪著他一起下去吧……如此一來,也算送你們姦夫淫|婦團聚!」
杜玉叫冤:「我真的只是去西京趕考的!誰和你……」說到一半頓住了,木夫人此時是李清雅扮演的,她雖然不記得了,但她確鑿是杜玉的未婚妻啊。
杜玉不再管其他,按照木夫人的吩咐將飯碗都洗凈。他將碗筷收拾時,又察覺一絲詭異,這廚房乾乾淨淨,連灶爐都是涼的,木夫人難道今日難道沒有生火做飯?那她吃什麼?
杜玉愈發不解,也愈發覺得詭異。
只見一道紫光閃過,木夫人被妖力反震撞在牆上,手中拆刀噹啷落地,昏迷過去。杜玉走上前,看著昏迷過去的李清雅,倍感愧疚:「清雅,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杜玉疑惑時,終於又聽到屋外那井中的指甲摩擦聲了。
杜玉伸出一根手指,紫色的妖力一閃即逝。果然,狐妖的力量在此地不受限制,更加印證了背後是杜瑤或霄飛練在搗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