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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九章的第三章「掃明台」能清掃魔障，度化己心。正如杜鵑道人所說，掌握了玄九章，這世間苦痛已能化解十之八九。

隨著玄九章力量的注入，葉霜月的表情逐漸傾向哀愁，她微微搖頭，用哀求的語氣訴說：「玉兒……你停下來……」

杜玉忽而忍不住笑了，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覺得無涯門是江湖三流門派，萬一哪天被人打了，指不定一家三口搬著行李就逃了。現在想來，這種想法莫名的應景，要是當初師叔真的打上無涯門，師尊或許真會帶著他們逃跑。

「我嫉妒葉冷星。」

她能做什麼呢？一方是唯一的妹妹，一方是最寵愛的弟子，她們既沒有斥諸暴力，也沒有謊話連篇，他們只是機緣巧合地走到一起，她這個師尊有什麼理由去阻止他們呢？正因如此，那種無力與窒息感才愈加深重，以至於她心中形成了魔障。

「……我……」欲言又止。

他也見過謝千尋的意識，那裡有她捏造出的虛假的父母，有她曾渴望無比的萬人擁戴的生活。

杜玉心中一動，知m.hetubook.com.com曉接下來才是心結所在，表情都慎重了些。

「只要是人，都會有這些念頭，不是嗎？」杜玉說，「但在師尊你心目中，究竟是將師妹視為撿來的保鏢，還是將她視為你的弟子呢？」

「我更怕以後再面對玉兒你。」她說出這句話，好像一下子頹廢了不少，「那些話，那些事，從我嘴裏冒出來，也曾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折磨過我……」

「師尊……」他明白這是真正的師尊，但不解為何她如此抗拒。

杜玉心臟也跳得快了些：「師尊你何以會不願見到那些事的發生呢？」

「師尊你還怕什麼嗎？」

雪。

杜玉閉上雙眼，意識隨著玄法的流淌進入師尊的意識當中。

但師尊的意識與她們都不同。

葉霜月聞言目光閃動。

「我總覺得好像修成無情仙，就能彌補什麼似的。」

葉霜月目光獃滯地凝視著遠方，杜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兒有一座山，山上和圖書有一座尼姑庵，依稀能看到尼姑庵上有一大兩小三道人影活動。

說完這句話，心中的羞恥感與酸澀感幾乎爆炸，她盯著杜玉，儼然豁出一切。

葉霜月眼神中煥發光彩，她聽得入了神，她在杜玉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以至於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理解過這位弟子的想法。

「我不知如何再面對你們。」她的回答出乎杜玉意料。

「每次做完這個夢，驚醒時都感覺心臟如同被什麼東西高高吊起，半晌落不下來。好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事情發生，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師妹其實也是這般想的。」

杜玉不置可否：「師尊，弟子我也有許多陰暗的念頭。剛把師妹接回來那兩年，我每次和她鬥嘴上了頭，都會想把那姑娘帶到市場上丟掉，讓她吃點苦頭。可每次和她一起去集市，卻總是被她帶著跑，那點兒陰暗的念頭卻是再也想不起來。還有鹿師尊，它踢了我那次，我還想著晚上偷偷把它綁了，晚上吃烤鹿肉……」

杜玉沒想到她居然能和自己對話。

葉霜和-圖-書月的表情變得痛苦、掙扎，彷彿有兩張面龐同時浮現，一張哀愁痛哭，一張怒不可遏。

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雪地里，若是從空中俯瞰，便能發現這雪地中僅有杜玉留下了深深的足跡。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終於來到這位遺世獨立的佳人面前。

杜玉安靜地聆聽，並未打擾她的自言自語，等到她似乎興盡，杜玉才伸出手：「師尊，我們回去吧。」

「嗯？」

「自從你從京都回來后，我便經常做夢。夢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某一天葉冷星來到無涯門，她叫你去遠方，玉兒你一臉無所謂的說『好啊，去去又沒關係。』任憑我呼喊，你也沒有止住腳步，跟在冷星身邊，一直走啊走，最終永遠離開無涯門。」

杜玉的雙指點在葉霜月眉心：「師尊，快清醒過來吧！」在場眾人跪的跪，躺的躺，無人再有餘力牽制這位修了無情道的仙君。杜玉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

「為什麼？」

一望無垠的雪，宛若糖霜一般輕盈蓬鬆地蓋在大地上，雪粉打成漩渦在眼前飛散，一隻和_圖_書雲雀踏著雪水匯聚的激流騰飛向更遙遠的湛藍天空。

葉霜月捂住心房，她只覺心中酸澀，胃部絞痛：「我……我不想玉兒你離開我，但我是你的師尊……我……我……直到要失去的時候，我才明白……」

「我明明早已長大成人，心卻一直被系在過往當中。玉兒，我真不是一個稱職的師尊，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姐姐。」她回過頭，用那讓杜玉感動又熟悉的溫柔目光注視著他。

無涯門還真是三流門派。他想。這下一門師徒三人都犯渾，多般配！

在這雪的世界里，遠遠地佇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她立在雪地正中，宛若自古以來便存在於此，從未動過，從未醒覺過。

杜玉呼喊著她的名字，但她惘若未聞。

他曾見過顏綾心的意識，那兒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小小的顏綾心，在那兒數著一二三四。

杜玉站在她身邊：「師尊，你害怕去面對誰呢？」

葉霜月囁嚅半晌，說：「我怕清醒后，不知如何面對若兒。我肯定傷透了她的心，偏偏我又不能說那些念頭非我本意。」

葉霜月沮喪和*圖*書道：「當初剛撿回來時，是想著讓她當玉兒你的保鏢。可久而久之，那姑娘可愛得緊，讓我想起冷星小時候，便不自禁多關注了些，等反應過來時卻是連珍貴無比的無涯劍都教給她了。」

「那是我長大的地方。」葉霜月怔怔地說。

師尊居然還有這等小心思……杜玉忍不住輕笑兩聲，眼前的師尊褪下金身，多了幾分人性。

長久以來，師尊很少會說「我不知道」，她雖然不會武功，但在杜玉心目中總是一個有把握有分寸的智者。師妹會迷茫，杜玉會犯蠢，唯獨無涯門的師尊不會如此。

「剛到無涯門時，她其實不太在意師尊你，一天到晚只曉得跟著我跑。可是跟著跟著，便會說『回去太晚師尊會不會餓了？』『明個給師尊送些什麼禮物好？』這類的話。這次來齊國，我一直不敢與師尊你獨處，都是師妹自告奮勇陪伴你，可想而知對她而言你已經是極重要的人，哪怕害怕那個兇巴巴的師尊，但也依然割捨不掉。」

葉霜月的身軀顫了顫，似乎想接住他的手，最終卻無動於衷：「玉兒，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