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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黑，睡不著。」齊晟的嗓音低了低，煙酒浸泡過一樣，微啞。

圓桌上的手機振動著旋開一個弧度，彈出條新消息。

後者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剝手裡的橘子，沒搭腔，依舊矜貴而優雅。

暮春時分的燕京最適合聽風泡茶，露天的湯池水溫和氣候剛剛好。京郊的青山隱於雲霧和夜色之間，湯池水汽氤氳，抬頭能看到星星，漂浮的托盤上放置紅酒和蝦蟹螺青口魚生。

他電話像掐著點兒打過來的，她剛要睡，就被他叫起來。

她一沾枕頭就差點睡著，結果被一個電話叫醒，看了一眼號碼。

國外的地下角斗場，台下的人搏命賭錢，台上的人無非找刺|激。從二樓看台往下看，五個牢籠里關著毒蛇、獅子和拳手，腳被銬住的人矇著眼，要用飛鏢射遠處旋轉的轉盤，擊中幾號就開啟幾號門，在毒蝎凶獸和對手間逃出生機，拿到不同的巨額獎金。

［齊晟：你在暗示我？］

「你收著點兒，別太幸災樂禍了。」沈姒端了杯紅茶，輕抿了口，有點無可奈何，「現在的場面會讓我有一種，拿了『嫉妒女主但遲早會被反殺的反派女配』劇本的錯覺。」

「那就鎖起來，慢慢哄。」

［下周末晚上下雨，你淋上一宿，我可能就心疼了。］

「好像在淺表靜脈附近，一條支流毛細血管，一直在流血，就是死不了，整個過程就像在等死。」

迴旋鏢終於不幸地轉回來，沈姒把人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

［你想太多。］

「因為剛編出來。」

齊晟按了按眉骨，眼底一片漆黑，端過一杯烈酒飲下，喉結滾動。

文明祖安界的祖師爺許昭意繼續打字，精準補了一刀：

沈姒盯著屏幕，對著他命令口吻的消息勾了下唇，也不反駁，只懶懶幽幽地點開了一個軟體：

［下周末晚上下雨，你淋上一宿，我可能就心疼了。］

【喜提免費熱搜，請不要繼續打擾素人小姐姐了，不過既然cue到我們顏若，那就一起期待顏若的新劇……】

「……」

【路人確實覺得素人小姐姐更好看，美人在骨不在皮，雖然是一張糊圖，但能看出五官精緻。】

左右他不可能從天而降，不用擔心現在清算，沈姒格外放飛自我：

解氣了。

「跑？」

#顏若敬業#

「你不知道她以前發通稿艷壓過多少人，這會兒估計氣得心口疼。」周子衿按了下快笑掉的眼膜，「自己買的熱搜還沒上去呢，黑熱搜先上了，她還得想辦法降熱搜。」

傅少則轉了下對面徐宴禮的電腦，是設定好的無和-圖-書人機飛行軌跡編程，「我操，黑客世界曾經的King淪落到寫表白代碼，你沒覺得自己的專業被三哥侮辱了嗎？」

「你——」沈姒遲疑了下，怕刺|激到他，聲音低了又低，「你以前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沈姒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沈姒視線一頓，點開翻了翻，無言以對了好半天，才磨出幾個字，「等等，這兩個熱搜里的人，怎麼是我啊？」

結果對面的沈姒不領情：

「猜到了，不就是買了條熱搜營銷嗎？」沈姒興緻缺缺，「她今天來學國戲的時候開了個直播，粉絲就在誇她敬業了，明星營銷有什麼稀奇？」

一道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地從後方傳來，帶點啞，音色不太明朗。

但他喜好變態手段還刁鑽這一點，真是毋庸置疑。

在所有人看來，齊三這人都太過追求刺|激和新鮮感了，對人對事，都容易三分鐘熱度，不長久。所以他不信齊三一反常態的溫和，能保持太久。

「嗯？」沈姒抬眸。

沈姒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就是她這張臉有多好看，所以刷完熱搜，她也沒什麼觸動。

維也納沈姒先喊的一聲「三哥」，風情搖曳，撩得人心裏發癢，然後譏誚地提醒「前男友」已分手；

話題太過沉重，沈姒不落忍，剛想安慰他「沒關係，都過去了，我們聊別的」，結果她聽到他倦懶的輕笑：

她倒沒太大感覺，畢竟接觸不多，她對顏若頂多有點好奇，好奇顏若以前幹嘛拿著碎瓷片來找茬。

「你快閉嘴吧齊晟，你居然還有臉笑！」沈姒咬了下牙，「人干不出來的事兒，你沒少干。」

「我想知道你在幹什麼，用得著裝監控？」齊晟淡謔，「你去的湯池園，住的別墅，都是華晟的產業。」

兩個眉眼相似的女人，最初春風得意的是白月光，受盡憋屈的是替身。

「早就處理了。」傅少則直起身，「那票人平時比誰都玩得出，不用特意去查，都能撬動不少。放在平常，大家都重拿輕放，沒人計較。」

［那你下周末晚上再來吧。］

齊晟也沒把電話撥回來，只隔了一會兒，發了條消息。

泳池裡她拉他下水，捏了他喉結，點火后翻臉不認人；

周子衿剛嘀嘀叭叭地跟許昭意分享完今晚喪心病狂的無人機聊天，還沒喘口氣，又找到了新的樂子。

【天氣】

「能哄回來當然要哄，她要是喜歡我溫和點兒，那我就收著脾氣。」

【服了，一張糊圖也要買通稿。抱走我家若若一個百米衝刺，勿cue。】

現在談這些，和圖書還有什麼意思。

「我怕你哄不回來，三哥。」傅少則輕哂，「萬一追到最後連點兒進展都沒有，回頭人再跑了怎麼辦？」

工作室把「顏若敬業」的熱搜買到17位，還不到一小時，有營銷號搬運了直播時路人無意截到的沈姒圖片，結果顏若被艷壓的熱搜爬得比買的熱搜還快，這波委實有點搞笑。

沈姒瞬間惱了，氣急敗壞到惱羞成怒，「齊晟你有病吧！」

自從拉黑操作做慣了，她掛齊晟電話也就沒什麼擔憂了。往日他過於陰鷙，她其實真有點怵他，所以跟他鬧脾氣，都沒敢掛過幾次電話。

無一例外，全是沈姒。

［隔了五個時區，你威脅誰啊？］

【糊圖都擋不住的美貌，這不比內魚那幾個整容換頭怪強？】

她蹭地從床上彈起來，「你不會在我家裝監控，監視我吧？」

#顏若直播素人小姐姐好漂亮#

怎麼這麼巧？

沈姒心情有點複雜。

嗡嗡——

許昭意為了不毀掉面膜，低頭在群里發消息，比較中肯地評價：

「此言差矣。」周子衿完全不認同，「你聽說過哪個女主冒名認領別人照片蹭熱度？她才是反派女配。」

「我去，你們快看熱搜啊。」

她往下滑動屏幕頁面，返回消息框回了個「好」，然後繼續輸入：

「宴禮被老三揪過來寫弱智代碼，都沒說什麼。」顧淮之輕笑。

「你為什麼總是信這些？平時我跟你解釋什麼，反倒一句不肯信。」

沈姒微微一笑，「最近發生了一起殺閨蜜的案子，你聽說了嗎？」

營銷號底下粉絲心平氣和、彬彬有禮，帶粉籍的不敢下場，但實時廣場已經有粉絲小號忍不住開懟了。

昏暗光線下，齊晟咬著根煙，稍一側頭，點燃，在繚繞上升的煙霧裡抬眸，火光擦亮了他漆黑的眼，「我又不是要她怕我。」

她沒怎麼接觸過齊晟的過去，知道的都是傳言。都說他自小養在老爺子身邊，對母親的事諱莫如深，跟父親相處得並不愉快，父親再娶，繼母不知道怎麼被他弄進了神經病院。

［你想太多。］

對面陷入了沉寂。

「我困了，哥。」沈姒閉著眼睛，軟軟地打了個呵欠，完全沒精力跟他對嗆，「你能不能算算國內幾點？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我剛要——」

這個字眼像擦上稻草堆的火星，點燃了他所有陰暗情緒。

齊晟嗓音沉沉地嗤了聲，也沒惱，按滅了手機屏幕。

「拉倒吧。」沈姒輕嗤。

跟周子衿待久了，m.hetubook.com.com沈姒快熬成骨灰級小說讀者了。她越想越覺得，現在的情節有點像「替身文學」開頭。

［我後天回國，待在燕京別走。］

「以前去港城玩的時候，被人挾持過。」齊晟的嗓音沉緩，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就關在廢棄工廠的地下室里，餓了兩天一夜。快暈厥的時候聽到人來，可惜歹徒不要錢，在我手腕上劃了一道傷口，就離開了。」

沈姒無言以對，沉默了好一會兒，噼里啪啦地打了兩行：

他要別人點頭，手段海了去了。

從前她在齊晟身上下過那麼多年心思和手段，都沒覺得有什麼效果。

「問得好！你可能問出了顏若的困惑。」周子衿已經開始笑了，「被你一張糊圖吊打，她可能要睡不著覺了。」

【麻煩資源咖別碰瓷打工人標籤，這兩年內魚是不是都要艹打工人人設，才能證明自己敬業啊？】

「絕了，天道好輪迴啊，誰能想到孽力反饋這麼快？」

喜歡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能讓素來乖戾陰鷙的祖宗轉性。

角斗場瀰漫著血腥氣，周圍都是看客的歡呼、牢籠里凶獸的嘶吼，嘈雜的聲音聒得人心煩意亂。

有點癢。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壓下不安分的暗癮和慾念，眸色比夜還深。灰白色的煙霧一飄，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只聽到他沉啞的笑，讓人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錯覺。

「你就沒覺得自己還喜歡他？」周子衿想了想，又換了種問法，「或者說，他肯吃你這一套。」

三個人在私人湯池聊完，又在點了SPA，全身護理按摩，最後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著。沈姒沒有在外過夜的習慣，雖然凌晨了，還是打車回去了。

齊晟身上那種陰刻冷戾的勁兒似乎鬆散掉了，好耐性地回消息。

反正周子衿圍觀他倆愛情這麼多年，每次出格越界，齊晟要跟沈姒清算，她只要直勾勾地看著他，或媚態橫生，或楚楚可憐，他都沒再計較。

「趕緊把無人機撤了吧，三哥，太招搖了。」沈姒面無表情地按住了語音鍵，聲音里沒什麼起伏，「麻煩你以後在更有意義的事上燒錢。」

怎麼說呢？

傅少則晃了眼台上，一個鴛鴦眼的美人正與吐著信子的毒蛇對峙，整個角斗場都是死氣，「幾年花樣都不換，我從燕京直飛十個小時過來，你們就讓我看這個？」

齊晟腦子裡可能全是黃色廢料。

齊晟怕黑的事兒毫無可信度。

「國內的事處理完了？」

齊晟低低地笑了一聲，勾耳的嗓音從對面鑽進沈姒耳朵里，「比如，我真的挺喜歡你，和圖書沈姒。」

她閉著眼睛，像條鹹魚似的仰在床上，緩緩地給自己翻了個面，「你要是無聊，就包個小明星哄睡吧，三點半了，我真困了，再煩我就罵人了。」

「我以前被綁架過。」齊晟淡聲道。

［朋友，應該是「此顏差億」。］

神他媽的暗示。

威逼或者利誘，從來不用費心思，可他想的是她心甘情願，總不能強迫。

沈姒「哦」了一聲，直挺挺地倒下去，面無表情，「有錢了不起。」

拋鉤、咬餌，卻輕飄飄地推拒。

她記得他左手手腕往上，好像真的有一道淺淺的痕迹。

「不是那條，是剛爬上來的熱搜。」許昭意在她屏幕上點了點，「這裏。」

［你在暗示我？］

【wtmxs，你們粉絲今天不舞千金大小姐人設了嗎？】

「誰這麼無聊，到這兒找刺|激？」

［那你下周末晚上再來吧。］

#糊圖都擋不住的美貌#

聯想到幾年前，跟他在荒野外難以言說的畫面，她喉間哽了哽。

夜幕里的無人機排列了最後一次，組合成「晚安」的字樣后，閃爍了幾秒，在她抬頭確認后，慢慢悠悠地飛走了。

【直播里的顏若更美哦，我的目光只被她吸引。】

「你搞笑呢吧。」沈姒好笑道，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肯信，「你怕黑？你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怕黑，你要是真的怕，以前在野外還強——」

女生之間關係好了就兜不住話，沒太多小秘密。所以國外的事兒，周子衿知道的不少，忍不住給沈姒順著捋了捋，「咱們就從你出國算——」

排練廳里他替她擋玻璃，她追出去心疼，在他意動時又說「你不用這樣，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挑了下眉，「不過既然李賀兩家不給面子，那就誰也別想討到好。」

沈姒很輕地「啊」了一聲。

目睹全程的顧淮之只覺得稀奇，特顛覆以往的印象。

「想什麼呢，三哥，我們分手了。」沈姒用一種極度無辜的小白花語氣，將最惡毒的話說完，「就算你破產了，我都不會心疼的。」

她沒好氣地掛斷了電話。

周子衿在旁邊「哎呀」了一聲，幸災樂禍得非常明顯，「剛剛有人好像跟我說，今天要是給他通過了，就跟他姓，你聽到了嗎？」

如果說勾引人分三等，以身、以情、以神，她只需要一個眼神。

「替我心疼？」

【我腦補了一個娛樂圈爽文。】

【u1s1，素人小姐姐這張臉，放在秀圈可以當門面了，直接原地出道。】

旁邊的顧淮之將一切盡收ｈtｔｐs://wｗｗ•ｈｅtubｏok•ｃｏｍ.ｃoｍ眼底。

熱搜沒掛太久，就開始往下撤了，毫無疑問，顏若工作室今晚破費了。

齊晟這人總讓人覺得陰沉。

久別重逢以來，儘管沈姒自己沒意識到，但她其實很依賴他，身體記憶讓她下意識的親近，但不痛快的過去又讓她提醒自己遠離。這樣的場面，倒像極了欲擒故縱、欲拒還迎的把戲。

白月光如果沒有短命早死，最後肯定一無所有，成為炮灰。而替身心灰意冷，被男主追妻火葬場八百個回合，事業有成，收穫愛情，最後男主還要告訴替身「你是獨一無二的，我愛的不是白月光，一直是你」。

周子衿泡在湯池裡，邊刷微博邊吐槽，笑得肚子都疼了，「她前幾天蹭你照片上熱搜，今天就被你艷壓了，還是被你一張糊圖艷壓！搞不好這圖是她粉絲截的，我真的笑死了。」

［齊晟：你是不是欠收拾？］

嗯，賣家秀和買家秀的感覺。］

沈姒怔了怔，清醒了大半。

齊晟輕嘲，「後來我才知道，是我的繼母，那個平常對我噓寒問暖，在家裡伏小做低的女人，殺了我都不夠，想看我慢慢地死。」

旁邊的周子衿看完，忍不住嘖了聲，「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跟三哥分手了，你跟他的相處模式就變成『我要撩你了，但我不負責』了？」

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是萬一真被周子衿說中了，齊晟繼續燒錢，讓她今晚在LED屏上出名，沈姒想想都頭皮發麻。

［其實顏若真的長了一張初戀臉，不過因為你倆眉眼有幾分相似，你又太好看了，每次站在一起，就是一種——

顧淮之和齊晟、陸時南三人從小玩到大，脾氣秉性最惡劣的一直是齊三，這些年齊三做出格、玩過火的事兒不勝枚舉，幾乎沒人壓制得住他。但他對沈姒的容忍度出奇的高，沈姒說一句軟話，他就不計較了，掉上兩滴眼淚，什麼都肯翻篇。

周子衿果斷地選擇閉嘴。

齊晟修長的手指彈掉了一截煙灰。

沈姒從托盤上拿過手機，在熱搜榜上翻了翻，一眼掃到：

「……」

「算了，管她做什麼？」沈姒按滅了屏幕，「還是不產生交集比較清凈。」

對面也是一條語音，齊晟嗓音低冷而沉啞，暗藏火星。

「你還真打算靠哄，把人追回來？」顧淮之抿了口酒，奚落道，「我怕趕明兒你就堅持不下去了。」

對面沒有再回，沈姒閉著眼睛，在淡淡的玫瑰氣息里睡著。

【顏若勤勤懇懇娛樂圈打工人，為了演戲努力學習國戲，還要被別有居心的人拿素人拉踩，見識到了，顏若實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