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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跳如擂鼓，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後視鏡，一邊警惕著車內兩人的注意力，一邊悄無聲息地摸索手機——不知道是不是紕漏，對方沒清繳她的東西——但她剛解鎖了密碼，身側的男人手上的動作停了，刀片冷光一掠。

沈姒在齊晟身後摸了摸手鐲，心說見面禮沒收到，鐲子讓他給脆了。

恍若六年前她在南城扯住齊晟衣角時，齊晟看她的那一眼，視線凌厲、陰冷，像利刃貼喉，直擊心臟。

「我不求救他也會來。」沈姒低著頭沒看他，角度的原因，旁人看不出她有任何恐懼的表示。她反問，「既然如此，何必給你增加樂趣？」

他手上有很明顯的槍繭。

「你確定？」沈姒額頭不小心磕了下，抬手捂了下，很快又鬆開，身子不管不顧地塌下去。她身後的蝴蝶骨微凸，線條優美，「我感覺聽著這麼容易的情節不太符合你家。」

「真不去？」齊晟漆黑的眼凝視著她，緩慢地將她鬢角的髮絲撥到耳後。他壓制著她幾記狠的，在最後時刻牢牢按住她，「別那麼緊張，姒姒。」

「那你也不能欺負人。」齊晟反手攥住沈姒，懶聲道，「你是不是整天跟窮凶極惡的罪犯打交道，沒時間談戀愛就結了婚，所以見不得我好？」

通話對面齊晟喚了沈姒幾聲，但掉落的手機已經重新落回男人的手裡，他捏著沈姒的手機把玩了幾秒，不等沈姒跟齊晟說話，他直接給掛掉了。

沈姒在齊晟身後站穩，側了側身子，歪頭看了對面一眼。

沈姒本來不想配合，但手腕像被扎了一樣，她沒壓住那聲痛呼。

他就是順道過來看一眼，本來沒別的意思，結果沈姒誤會了。

她正打算趁此機會直接跑，齊晟直接走了過來，敲開了車窗。

也就是小姑娘寧死不屈的樣子特別好玩，他才順水推舟，等齊晟著急。

絢爛的霓虹不斷掠過，在此處一抬頭，就能看到黃浦江邊賽博朋克式的建築，恍若滬上的「心臟」，高樓大廈的燈光和來來往往的車流匯成一條條光軌，冷暖色調相撞，夜色繁華。

很血性，也兇狠。

男人看著沈姒不太好的臉色和眼底壓抑的戰慄，似乎有些訝異。

「可是。」沈姒根本沒什麼心情思考，大腦都遲鈍了許多，微啜著氣，「你求婚還說得過去，可是現在領證了，家裡不知道，真的不會生氣嗎？」

說白了，她m.hetubook.com.com今天退無可退。

「嗯？」沈姒沒跟上他跳脫的思維，只顧著壓抑自己不堪入耳的聲音。

沈姒聽完，差點直接罵出聲。

像加了冰塊的低烈度酒，冰冰涼涼的，卻讓人鬼迷心竅。

見面時間很短暫，便匆匆別過。

齊晟沉鬱著面色，心裏有點堵，眉間攢動了一縷淡淡的陰翳。

沒得到任何回應。

結果左等右等，他只看到齊晟臉色不太對了，「出什麼事了？」

毫無防備間，沈姒整個人被他攔腰抱起，反手扔進了超跑後座。

朋友剛說到重點，就被電話打斷了，耐著性子等在旁邊。

「鐲子碎了讓老三賠，反正都是一家人。」齊樾穩身不動，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姒一眼，似乎在點她，「不過你哪天跟老三回家，能別戴就別戴了，穿旗袍可以，但素凈點才好。」

男人似乎沒有跟她攀談的興緻，閉著眼假寐，眉弓骨挺拔，額頭到鼻樑的輪廓格外深邃，置在膝上的左手指背一直在轉動著什麼東西。

「不是。」她擺了擺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齊晟，「我是想說，雖然你哥看著挺凶也挺野，但可能軍人都有一種氣場，怎麼看都很好看。」

她的小動作讓齊樾盡收眼底。

「領證。」齊晟在她身後稍停，被汗水微潤的額發下，眸色沉沉。

情況危急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沈姒反倒平靜下來了，順從地上了車。

齊晟沉默地看著她，須臾，低下頭沉聲道，「你誇他是不是欠教育？」

嘟嘟嘟——

「喂？」齊晟的嗓音低緩，大約是被煙酒浸泡過，顆粒感分明。

流轉的光線朦朧幽暗，入口是別出心裁的水景，恍若雲山霧罩，包廂內古雅澹泊，粗獷的毛石牆面平和內斂，有一種素雅又質樸的禪意。

只趕上了一個紅燈，沈姒都沒有落窗呼救或者跳車逃跑的機會，冰涼的刀片貼在了她頸上。這比什麼威脅都好使，她還真動不了任何手腳。

足夠漫不經心的姿態，但面前男人的審視，帶著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你想拿我威脅他？」她按住了手機，指尖都發麻。

齊晟在這種時刻從來沒輕重。

沈姒腹誹「說得好像你多有人性似的，明明也不幹陽間事」。

沈姒的大腦白茫茫一片，腳趾蜷起，她突然分不清和圖書他是嫌她太緊張了還是太緊了，話都說不出來。

他淡道，「我不喜歡親自動手，除非對方是個沒有動手能力的死人。」

齊晟正在附近一個飯局上，有個朋友搞了個長線投資，周期跨度太長，有個環節又被人卡了扣，生生地扒了一層皮，朋友壓著邪火罵罵咧咧一整晚，終於說了重點，想拉他入夥。

以他執行任務的效率和方式，真想綁個人逗齊晟不會這麼敷衍又草率。監控會被提前切掉，車牌號和誰下的手都查不出來，神不知鬼不覺。

齊晟掀了掀眼皮，面色沉冷道，「你別嚇唬我女朋友，她膽兒小。」

沈姒莫名從他的語氣和動作里品出了「你最好乖乖聽話，要是不配合，刀片可能劃到你脖子上」的意思。

霓虹不斷從車窗掠過，川流不息的車流在高架橋上交匯，巨大的廣告牌不斷變換光線，滬上的夜晚燈紅酒綠，冰冷又迷醉，最適合醉生夢死。

沈姒從齊晟身後冒出的腦袋又縮了回去，沉默地扯了扯齊晟的衣角。

「你想給齊晟打電話？」男人轉過頭來看她。

車子絕塵而去，消失在視線里。

由不得她做主，電話撥了出去。

他感慨地問道，「是又怎麼樣？」

齊晟背立著昏光，面色不耐又嫌棄，「你有意思嗎，哥？」

第三次撥回去，對面直接關機了。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不可察的戲謔，「9分34秒，他還挺寶貝你，我就沒見過他這麼著急。」

他這人跟齊晟不太一樣，就算是開玩笑，身形還端正得如松如列。

「沒大沒小的叫誰呢？」齊樾眼皮上抬，眼眸狹長，打量人的時候很有壓迫感，「真跟你開玩笑，你女朋友人間蒸發兩個小時，你都發現不了。」

他讓人調了各方位的監控，看到車子後座的身影，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亮光像是在他手指間躍動，從尾指滾動到食指，循環往複。

走神的間隙，男人那句「住手」起了作用，鉗制沈姒的人鬆了手勁，低頭垂手應了聲，「沒用幾分力。」

「經常不幹人事。」齊晟替她補上後半句，光線掠過他漆黑的眉眼，輕寒薄寡，「他以前就那樣，幼稚又無聊，還以為這些年在部隊能改改。」

空氣一瞬間凝滯，像拉扯到極限的皮筋，再多一點刺|激就會崩壞。

這一下是狠的。

齊晟太陽穴突突地跳，眉眼間積的都是陰沉。他將酒杯一推ｗｗｗ.ｈｅtｕbook•ｃｏｍ•ｃom，撈起外套起身，吩咐了句，「你現在讓人調承明公館附近的路面監控。」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齊晟喉結上下一滾，說話的時候，力道越來越重，「我爺爺從前槍林彈雨里過來的，後來帶兵多年，所以看著嚴厲。但他其實脾氣還行，未必會不喜歡你。」

等他這句話問完，就跟有意戲耍他一樣，對面又給掛了。

「她膽兒可不小。」齊樾聽笑了，「上車不到十分鐘，三次想求救，兩次想逃跑，要不是沒什麼勝算，你女朋友好像還考慮過空手奪白刃。」

齊樾微一頷首，也沒評價什麼，只看了眼時間，「我還有事在身，沒功夫在這兒跟你閑聊，你好自為之。」

男人淡淡地睨了眼沈姒，笑了下，一記手刀切在了沈姒手腕上。

沒有什麼兄弟情深的見面場景，也沒有什麼飯局來把酒言歡敘箇舊。

「托你的福。」齊樾也下了車，側頭，以手擋風點了一支煙，「因為有人前段時間雪崩失事，差點死了，軍演剛結束，我就突然接到命令，多了一個星期的假期，順道過來看看你。」

距離近了，沈姒才看清他眉尾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看得人心驚。

話音剛落，一陣天旋地轉。

「誇你，只誇你，我只喜歡你一個人行不行？」沈姒被他折騰得有些腳軟，胡亂地敷衍了幾句，靠在他懷裡笑得花枝亂顫，「你幼不幼稚啊？」

齊晟的嗓音沉了下來，「你是誰？」

齊樾往齊晟身後看了眼，目光冰冷銳利，彷彿能洞察一切，像蓄勢待發的狼，「現在看來有必要提個醒兒，別什麼事兒都不跟家裡打招呼。」

沈姒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手腕可能又被綁出了痕迹。

沈姒聽到這句，動作稍頓，茫然地抬頭，安分地坐了回去，「哥？」

但現在不是讓她想東想西的時候。男人似乎沒打算放過她，下巴很輕地一抬，不冷不淡地下命令：「我讓你好好把人請過來，沒讓你動手。」

感覺到他吻上自己耳垂時，她縮了縮脖子，抬手推他的肩膀，「還在路邊呢，齊晟，你能不能注意著點兒？」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左手輕輕一抖動，銳利的刀片泛著冰冷的光芒，在他指尖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

薄荷葉隨著烈酒晃了晃，慢悠悠地飄在冰塊上。

他一家子是不是都變態？

「……」

沈姒以為是硬幣。

齊晟抬手捏住她的和_圖_書下巴，呼吸有些不穩，還是不爽，「該誇誰？」

車子在不知不覺中繞行中環兩圈，最後停在了兩邊。

不等她想出個一二三四五來，男人把玩著手機，側眸掃過她，語氣閑散，出乎意料地溫和，「在電話里哭兩聲都不會，你不想讓他救你？」

「這是我二哥，齊樾。」齊晟言簡意賅地介紹完，面色不郁地看向齊樾，「你是不是在部隊太無聊了，齊樾？一回來就跟我開這種玩笑。」

他繞到沈姒那側，拉開了車門，邊問了齊樾一句「你怎麼會在這時候回來」，邊微傾了身。他一手搭著車頂，一手將沈姒從車內撈了出來。

「姒姒？」

對面沒有任何回應，只剩下一陣忙音。齊晟微蹙了下眉，放下手機看了眼，把電話重新撥了回去。

男人聽完，竟然短促地笑了聲，從後視鏡里給手下使了個眼色。

齊晟不知道沈姒心底的小九九，只看到沈姒在一旁發獃，以為她沒緩過來。

齊晟低下頭來，貼了貼她的耳垂，嗓音又低又啞地，又重複了一遍。

「領證嗎，寶寶？」

直到冷光掠過眉眼，她偏頭看過去，才發現他單手轉的竟然是刀片。

沈姒翹了翹唇角，「我誇你家裡人遺傳基因好，你瞎吃什麼醋？」

沈姒很少有這樣的感覺。

跟她預想的不一樣，男人沒奪她的手機，只淡淡地說了句，「打吧。」

沈姒一顆心涼了半截。

「別動。」

「你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看多了吧？」齊晟好笑捏了下她的臉頰。

沈姒小聲嘀咕了句什麼，很快被撞散了，含糊不清，齊晟也沒聽到。

側視鏡里能看到車後幾米處不知何時跟了一輛超跑，是齊晟的車。

很嫻熟、很靈活的動作。

「你綁架我也沒用，這裡是中心城區，出了這段路就是高等級勤務排查，你根本出不去。」沈姒眸色閃動，「你就算殺了我也得不到什麼好下場，沒有意義，不如聊聊你想要什麼。」

車子緩緩地停在了路邊。

「虧我剛剛還很認真地琢磨了一下，送什麼見面禮。你跟我就這態度？」齊樾看自家弟弟拿人家小姑娘寶貝得不行，暗道了一句「沒出息」。

沈姒反手撐著座椅起身。

包廂內的人面面相覷。

沈姒的大腦空白了幾秒。

意識矇矓間，ｗwｗ•hｅｔｕｂoｏk.ｃｏm•ｃoｍ沈姒聽到他低沉的嗓音，有點啞，「扯個證吧，姒姒。」

周遭瞬間清靜下來，正被鶯鶯燕燕環繞的幾個人也斂了聲息。

一路暢通。

微冷的夜風在兩人之間竄過，吹散了先前流通緩慢又凝滯的氣氛。

這話一落下，像冷水濺落滾熱的油鍋，噼里啪啦地炸開了。

接通得很順利，但依舊沒人說話。

今晚一系列的變故讓沈姒一頭霧水，但她猜測再多，也不可能跟一個要挾持她的人聊聊他什麼意圖。

「有道理。」男人勾了下唇，輕抬了下巴，「你看他來得多快。」

車鎖咔噠一聲落下，沈姒在死寂中開口，出乎意料地冷靜：「你是誰？」

「你喝酒了，我直接打暈你說你睡著了很省事。」他面無表情，語氣也不疾不徐，「所以少玩點花招，讓你打電話你就打，別跟我磨蹭。」

煙霧登時瀰漫在夜色里。

「月底，等她比賽結束。」

承明公館附近路段比較清靜，出了這塊區域才銜接上滬上的繁華夜景。這個時間點，周遭基本沒人經過，呼救怕是根本沒人理會。更何況實力太懸殊，明面上的掙扎都是無用功。

不等她問什麼，面前的陰影壓了下來，遮住了她視線里全部的光線。

她揉了揉腕骨，總覺得很古怪。

沈姒這才忍不住拍了拍齊晟的胳膊，感慨了句，「你這個哥哥——」

她差點就以為下一秒要發生車輛加速、兩車追逐，然後歹徒挾持人質，逼停後面的車輛，拿她威脅齊晟不準報警。然而都沒有，男人像是放棄抵抗了一樣，示意手下靠邊停車。

車內的氛圍一度冰封。

沈姒看了一眼齊晟，又看了一眼齊樾，視線睃巡了幾個來回，她面色複雜，忍不住在心底「我靠」了下。

這他媽也能叫沒用幾分力？上來就鎖肩頂肘壓指，她手肘都麻了。

男人之前似乎按了她某個穴位，就麻了一下，那一瞬間疼得特別劇烈。可是等沈姒捂住手腕時，所有的感覺就像錯覺一樣，全都消失了。

電話接通得很快，沈姒還不至於完全亂了陣腳，但她確實覺得頭皮發麻。可齊晟的聲音傳出來時，她忽然不太想配合，始終沒出聲。

黃浦江波光如綾如鱗，倒映著這座城市的五光十色。外灘和陸家嘴隔江而望，燈火輝煌，光線如瀑，異國風情的萬國建築和拔地而起的高樓相映成輝。

話只說到這兒，他的視線挪向齊晟，「你不打算把人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