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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厚愛,久等了

作者: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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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回憶總是苦暖各參一半 2

第四章 回憶總是苦暖各參一半

2

還有那個被高高的鐵門和圍牆阻隔起來的礦地,從門縫的間隙里看進去,大大小小的黑色土堆錯亂不堪。說是土堆,卻並不是黑色的土,而是煉化出的鋅礦廢渣,因為再也提煉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了,所以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在這片形同廢墟的地方。
大伯最後也的確這樣做了,就算他們兄妹在重重打壓下,不堪重負,逃一樣離開這個小鎮后,他們的大伯也依舊作假簽字,冒領賠償款,甚至託人弄了假的房產轉移證書,把他們父親留下的小樓變賣成錢,幾年不到,揮霍一空。
從小被遺棄的孩子,再容不得對自己好的人被抽去絲毫,所以她的恨總比別人來得濃烈。她止住一步,看走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月光鍍滿了他整個肩頭,她帶著濃濃的哭腔叫他:「鍾書。」
她如今回來拿走本就不屬於這些人的東西,他們卻張著大口說她惡毒,這世間之人形形色|色,可像這樣自私薄情的人,她遇到的不多。
曾經那個熱鬧非凡,街上隨時人頭攢動的小鎮子,因為近年來礦資源的枯竭,鎮上的人口搬的搬,遷的遷,如今街上走著的都是些老弱孤寡。
張樂瑤這才點點頭,散去了臉上的https://m.hetubook•com.com疑問。
「不會。」他轉身從她手裡拿走名單和回扣的往來記錄,「這個東西我先替你保存,你拿著可能會有危險。」
「不知道。」
後來人長大了,該明白的和不該明白的,心裏都明鏡一樣清清楚楚,大伯為什麼在父親死後,端著一副慈祥的嘴臉說要撫養他們兄妹長大成人,因為他想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們的監護人;大伯為什麼也要勸說他們兄妹和解了事,難道死去的,不是他的親弟弟嗎?因為他想以監護人的身份順理成章地揮霍那筆數目不小的賠償款,並且佔有他們的父親辛勞半輩子買下的那棟小樓。
那人說:「反正人死了也是要埋進土裡的,這埋進山裡和埋在礦洞里也不差多少,你們倆兄妹還是儘快拿了錢好好過日子,別把事情鬧大了,最後得不償失。」
擁得兩座礦山的小鎮民眾,依舊困苦落後。三十八萬人民幣,這樣一筆錢在當時的他們眼裡並不是小數目,所以作惡的人妄圖用錢財磨滅罪責,他們到底還是成功了,人們接了錢,簽了和解書,像是剪斷記憶一般,忘了掩埋在地下的親人,也讓這片從此https://m.hetubook.com.com蕭條的礦地,掩蓋住那些人的滔天罪責。
少年回過頭來,眼睛不似平時清明,像是有層迷霧。那是她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睛不會說話了,因為她從裏面看不到他的心。
「還好。」她寥寥兩個字就概括了他不在的這些年。
他摸摸她有些汗濕的頭髮,說:「我怎麼會離開你呢,不哭了,我會保護你的。」
李寞又急忙再補充一句:「有些事情還沒確定,所以暫時還不知道。」
聽她說完,李寞只是笑笑就轉了話題,他問她:「過得怎麼樣?」問完又補充一句:「這些年。」
明明死了三十六個人,為什麼只公布了三人?
想到這些,張樂瑤連喘氣都有些緊張,她支支吾吾地回他:「也……也不喜歡,是張舒怡說她想吃,我……我就順路買了。」
他平時燥熱的掌心少有地浸滿了汗水,他牽過她的手,莫名地讓她安心,他說別哭,她也就止住了眼淚。
絲絲縷縷的小雨連綿成線,昏黃的路燈斜斜照射過來,兩人一傘,一高一矮,影下成雙。
她那時突然就開始害怕分別,她控制不住地小聲啜泣著問他:「你會離開我嗎?」
當真是時過境遷,物是人m•hetubook.com•com非,鎮上的中學也已經搬遷到了市裡,就連當年鎮上唯一的那個公園,如今也遍地殘渣落葉,蕭條得毫無生氣。
這就是他們的血親之人,卻遠不比某些心存善意的路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張樂瑤後知後覺,這時才想起來問這一句。
他們都在勸,勸他們兄妹趕緊拿錢,息事寧人,就連父親的親哥哥,他們的大伯一家也出面勸說李寞簽下和解書。她那時只覺得心裏一陣寡涼,她在十六歲的年紀里不明白很多東西,不明白為什麼錢可以讓人善變,更不明白為什麼至親的人也要站到泯滅良知的那一邊。
姜思念立在鐵門外良久,她突然就想起很久遠之前,已經記不清是誰跟他們兄妹說過的一句話。
他離開了七年零五個月的第十二天,她差點也快要習慣了。此時雨下得大了些,李寞舉著的傘幾乎都偏向她了。
十六歲的女孩兒,剛剛長開的身體因為抽泣而止不住顫抖。她緊緊抓著手裡的資料,哭著說要這些人償命,三十八萬也買不回她的父親了。
她那時就站在自家門前,看著眼前圍在門口的一張張面熟的臉,明明在不久之前,這些人還滿腔憤怒,義憤填膺地要他們兄妹戴和-圖-書孝遊行,勢要揪出罪魁禍首來認罪伏法,可為什麼?為什麼在調解人員從賠償金十萬加到三十八萬的時候,人們都變了?
礦場的鐵門太高,圍牆綿延幾里,她站在門外只能尋著回憶,才能大概想起礦洞事故里被完全掩埋的洞口方向。
她轉過頭來看著他,還沒開口,臉上就掛了一臉的問號。
「都這麼大了,你們倆姐妹還互叫全名啊。」說話間,李寞從身後繞到她另一邊,把她護在馬路內邊。
李寞把閑下來的那隻手插到褲兜里,回她:「剛到沒多久。」
第二天一早,趁著周末的時間,姜思念和李寞回了一趟石源鎮。
那晚的少年眼裡,熠熠星光。他的推斷是那麼準確,準確到她一路不作任何思考,跟在他身後就輕易拿到了那份事故死亡名單,還有她舅舅程志華對礦洞內的液壓支柱偷工減料,私下抽拿回扣的往來記錄。她在三十六個死亡人員名單里找到了她的養父李三權的名字,原本抱著的渺茫希望,終於破了。
「還回去嗎?」
而在這片廢墟下,掩埋著當年逝去的親人屍骨。
沒有他在,她的生活的確只是還好。
這些年他也只是零零散散知道她美院畢業,沒工作兩年就開了一間畫坊,經營至今,和圖書其他的,他墜在生活俗世,不敢再窺視更多。
張樂瑤訕訕道:「叫了二十多年,都習慣了。」
「以這棵楊樹為原點,往東三十方向走八百米,是礦場的資料庫,往北六十方向走一千三百米,是工人下洞的洞口,警衛廳在正門靠右,守門的大叔晚上十一點左右會瞌睡,我們到時候從正門偷偷進去,你跟著我,你要的東西我都會幫你拿到,所以別害怕,阿念,我都在,在你身邊。」
礦洞,那是多麼危險的地方,液壓支柱就是運礦工人們的命,可為什麼還有人枉顧人命,還有人昧著良心踐踏著別人的生命肆意斂財?
他又長高了很多,要讓傘能完全高過他的頭頂,張樂瑤需要伸直整隻手臂,高高舉著雨傘才行。看著她把偏向一邊的雨傘正正挪回來,舉著一隻手稍微吃力的樣子,李寞也沒再奪回,畢竟她那隻無處安放的手,已經在兩人之間的間隙里局促好一會兒了。
張樂瑤說完話,突然抬手搶過他手裡的雨傘:「我來打傘吧。」
在鐵門和圍牆外,隔不遠一段路就能看到小堆的祭祀用品和一些燒黑的紙錢。姜思念想,原來那些人也會不安,但她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和她一樣煎熬著,還是只不過偶爾祭祀,尋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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