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室友還不賴
單陽猶豫片刻，率先開口：「微信是我媽刪的，我一直都不知道。還有……下午那個女孩是我媽朋友的女兒，我和她之間沒什麼的。」
她忍無可忍，一句「變態」懟了回去。
掛斷電話后，葛漫漫刪了同城租房上的帖子，而唐楠楠第二天就搬走了。
她不想提單陽，隨口答：「沒誰。」
「哦，好。」
此時，葛漫漫淚眼矇矓的樣子倒真惹人憐愛。唐楠楠站在一旁，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看我們家漫漫說得這麼情真意切，方老闆不考慮一下？」
「漫漫，我們一定要這樣嗎？我媽其實並不討厭你，只要你找一份正經工作……」
「你這人怎麼回事，沒長眼睛呀？」
「嗯。」
似乎被看得不好意思，方黎錯開視線，望著客廳里大大小小的包裹，避開話題：「你真的要搬到你男朋友那兒去？」
「那個……謝醫生，我的睡衣還放在卧室里。」
葛漫漫瞥了一眼，關掉手機屏幕。
「你跟他是大學同學？」
葛漫漫強行將自己從尷尬的記憶中拉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帶謝雲舒看了圈房子，告訴他廚房和衛生間在哪兒。
葛漫漫站在一旁，哭笑不得，趁機丟下一句「我困了，你們聊」后，轉身回了房間。
唐楠楠一隻手捂住耳朵：「你瘋了？」
唐楠楠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是一條未讀語音。
這事得從葛漫漫讀大學時說起。
「不止，我和他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都是同學，算得上青梅竹馬。」
葛漫漫是那種不會虧待自己肚子的人，沒有拒絕。
葛漫漫無語地嘆了一口氣：「嗨，別提了，早知道他就是張阿姨的親戚，我就不答應了。」
她端著飲料返回餐桌，路過拐角時，突然出現一名年輕女子，和她年齡差不多，踩著高跟鞋，穿著職業裝，邊走邊低頭看手機。她躲閃不及，飲料灑了一半。
葛漫漫鬱悶極了，把下午在餐廳發生的事和剛才單陽來找自己的事說了一遍：「你說單陽這是什麼意思？」
「葛漫漫，有人找。」
等一下，她為什麼要關心這個問題？
葛漫漫心想：哎，你倒是回應我一聲，你不說話，容易讓我想歪你臉上的表情啊。
葛漫漫：「好，那我們Meet見。」
謝雲舒很自然地退回來，留下一臉震驚的單陽。
謝雲舒的眉毛動了一下：「我好像不太受歡迎？」
「那我搬回來好了。」
謝雲舒剛搬進來，她一時沒適應，進浴室前就隨手把乾淨的內衣內褲放在沙發上了。
葛漫漫又翻了個身，正要對唐楠楠說，一門之隔傳來謝雲舒的聲音：「熱水燒好了，你洗澡的話直接用就行。」
葛漫漫不知該用什麼詞彙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是憤怒？難過？還是釋然？只牽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她補了個回籠覺，睜開眼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她穿好衣服，準備下樓吃個飯，推開房門卻見謝雲舒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安靜靜地看書。炙熱的陽光通過窗戶照進來，被空調的冷風吹得溫溫軟軟的，落在他的肩頭上。
似是看透葛漫漫的疑惑，謝雲舒合上書，站起身，語氣無波瀾地道：「我看這房子不是很寬敞，那些沒用的東西太佔地方，你既然沒時間收拾，我就順帶一道收拾扔了。怎麼，你還有用？」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兩秒：「你現在哪兒？我去找你。」
「啊——」
原來女孩是一個律師。
她僅余的一絲困意被嚇得一點兒不剩。
方黎上前搭手：「嗨，我下午有點急事，忘帶手機了。她跟單陽不是好好的，怎麼就失戀了？」
葛漫漫和房東隨意聊了幾句才說起正事。
兩人很喜歡這套房子，硬著頭皮問房東，房租能不能先付一半，等兩人手頭寬裕了再補上。
嘉城市不大，你越是不想見的人越是能輕易地碰到。
是謝雲舒回來了。
「我做了晚餐，你要不要一起吃？」
「呵呵，我想和誰合租就和誰合租，還用不著你來替我選室友吧。」葛漫漫訕笑著，「當初我說分手，你說讓我別後悔，現在卻跑來這裏跟我說這些，你什麼意思？」
謝雲舒已經回房睡了。她站在客廳里，偏頭看見晾在陽台上的白大褂，嘴角不自覺漾起一個弧度。其實有個醫生室友，似乎還真不錯。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
樓主您好，根據手術消毒區皮膚面積應大於切口周圍15cm的原則，腹部以上的手術一般都要去除衣物。
招租啟事：嘉大路，鹿鳴小區，現招新室友一枚，要求對室友一心一意，在外不出軌，在家不回嘴，關鍵人要長得美。
聽到熟悉的聲音，唐楠楠舉起手機，柔和的光打在來人身上，是一個穿著嘻哈的年輕男子，一側耳朵上戴著設計師設計的別出心裁的耳釘，耳釘反射出的光幾乎刺傷了她的眼睛。
接下來幾天，她都比較清閑，只周五下午去了一家茶餐廳做了一期吃播。回來的路上，她收到唐楠楠的微信，說明天來找她玩，順道見見她的新室友。
「啊？」
葛漫漫連忙擺擺手，仔細觀察謝雲舒的表情，自然舒緩，不像是裝出來的。她鬆了一口氣，還好，看來他真的忘了。
唐楠楠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冰紅茶，遞給方黎一瓶：「林旭的新公司離這兒太遠，坐公交要三個多小時，我不會開車，每天跑來跑去不方便。而且，過段時間我們就要訂婚了，我住過去就方便照顧他。」
房間靜謐，一時間hｅｔｕｂooｋ•ｃom•cｏｍ，只剩下新聞主持人機械的嗓音。
女子似乎看出異樣：「你認識她？」
單陽跟出去，走到門口，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葛漫漫，再看了一眼謝雲舒，才扭頭離開。
「楠楠，你有沒有聽說最近這一帶有色狼出沒？」
謝雲舒正專心開車，聽聞這話，漫不經心地道：「有嗎？」
隨著一聲椅子落地的聲響，謝雲舒語氣平常地說：「衣服放門外靠椅上了。」
她打開門，幫謝雲舒拉了把行李箱。望著他的背影，她一咬牙，反正過去的事他都忘了，現在兩人只是室友而已，沒什麼。
唐楠楠聽出葛漫漫嘴上雖然說著不在意，但話語間還是有些低落，忙轉移了話題：「對了，你的新室友怎麼回事，怎麼會是謝醫生？」
葛漫漫不好意思讓謝雲舒洗碗。吃過晚飯，她搶著跑進廚房，謝雲舒沒阻攔。
「黎學長？」葛漫漫迷迷糊糊睜開眼，「我就說，憑我葛漫漫的美貌怎麼會少了男朋友。單陽算什麼，這可是我們嘉城大學醫學院的院草。唐楠楠，快過來，叫學長好。」
「你怎麼寫的招租要求？」
單陽的臉色有些難看，強忍情緒：「好，你的工作我不說什麼。我問你，剛才那人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在這裏？」
之前她和唐楠楠一起住，都是女生，沒什麼顧忌，洗澡的時候習慣把乾淨的衣物放在客廳里，洗完澡出來再穿。
「你好，我是張阿姨的侄兒，周六早晨九點過去方便嗎？」
她貼在門上，一點兒也聽不見外面的腳步聲，打開一條門縫，客廳里哪裡還有人？
「還說呢，漫漫失戀了。本來想找你這個情感專家開導開導的，您可好，店門緊閉，打電話也不接，這不一頭鑽進酒吧，借酒消愁。」
是房東打來的。
葛漫漫怔了一下，心頭一緊。
站在醫院對面的公交站前，葛漫漫接到唐楠楠打來的電話。
「怎麼會，有個醫生室友，我求之不得。」葛漫漫握住那隻手，抬起頭，視線不自覺落在謝雲舒的嘴上，便莫名想起多年前宿舍樓下的那一幕，單薄的唇帶著溫潤的觸感和梔子花的味道。
「那你幹嗎不樂意？」
俗話說得好，勸和不勸離。可唐楠楠就是這麼簡單的人，直腸子，對傷害了自己朋友的人絕不心軟。
她獃滯了片刻，敲門聲不停。
這個名字讓葛漫漫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眼前浮現出一張俊挺白皙的側顏，彷彿鼻端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謝雲舒！」
「室友？你瘋了！你一個未婚小姑娘怎麼能跟一個男人合租？」
等了好久，她都沒聽到謝雲舒的回應。
「我只是怕你吃虧。」
「你好，謝雲舒。」
兩人只好走進附近一間酒吧。
「砰砰砰」，浴室的門又敲了三下。
她滑開手機，聽了唐楠楠發來的語音，這才知道唐楠楠臨時和林旭出去玩，不能來找她了。她扔掉手機，鑽進被子里罵了一句：重色輕友。
吃完飯，兩人回到家已經兩點半。
「這樣啊，那等你結婚，給我發請柬唄，到時候我去搶捧花，也好早點把自己『嫁』出去。」
晚上，葛漫漫剛洗完澡，手機就響了。她裹好浴巾，從浴室里出來，發現是陌生號碼發來的一條短消息。
「唐楠楠？葛漫漫？」
她探出頭去，看了一眼謝雲舒緊閉的房間門，一咬牙，一閉眼，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自己的房間跑去。誰知她剛進門，謝雲舒就拎著她的睡衣從裏面走出來。她的速度太快，一下子被撞翻在地。
「行了，姑奶奶，您消停一會兒吧。」方黎抱起葛漫漫，三兩步走到巷子口，在一輛白色的SUV前停住，側身對唐楠楠說，「你幫我拿下鑰匙，在我左邊褲兜，我先送你們回家。」
他們大學相識，她在他身上付出了那麼多感情，最後卻抵不上他媽媽的一句話。
頭頂的太陽像一個大火球，周遭的人群彷彿被按了靜音鍵，只余電話那頭的唐楠楠嘰嘰喳喳地說著，至於說了些什麼，她沒有聽清，耳旁只剩下兩個字：單陽。
她翻身坐起來，正要詢問些對方的信息，就聽對方連珠炮似的介紹起自己的姓名、年齡、長相，甚至自己對女朋友的要求都說了一遍。她拿下手機，盯著那個號碼愣了半天，罵道「神經病」。
醫院是輪休，第二天早上，葛漫漫還沒從床上爬起來，謝雲舒就去上班了。晚上十點，謝雲舒還沒回來。
謝雲舒屬於話不多的那種人，一頓飯，兩人安安靜靜的。
唐楠楠去前台結賬。
「哦。」
謝雲舒似乎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笑了一下，轉移了話題：「對了，我的房間在哪兒？」
她剛塗完沐浴液，從客廳傳來開鎖的聲音。
葛漫漫幫謝雲舒把在超市買的東西拎上去。除了一大桶洗衣液，剩下的是一些食材，空蕩蕩的冰箱瞬間被填得滿滿當當。
葛漫漫挨著門框，睜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看著來人。半晌，她揉揉眼睛，再睜開眼，臉上詫異之色更盛。
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反應過來，他知道這事也很正常，畢竟之前自己住院還是他打電話通知單陽的。
「那個……能麻煩你幫我遞一下衣服嗎？就放在沙發上，我忘記拿進來了。」
她迅速將衣物拿進來穿好，好不容易鬆一口氣，又想起睡衣也沒拿過來。雖然她是新時代的女性，思想開放，但這兒畢竟不是ｗww•hｅｔubｏoｋ•com•cｏｍ夏日海灘，就這麼穿著三點跑出去，怕是不大好。
葛漫漫點了一杯牛奶，唐楠楠點了一杯果酒。兩人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一坐下葛漫漫就抱著牛奶哭起來。
葛漫漫沿著一塵不染的四周掃視了一圈，暗自和之前亂糟糟的客廳對比一下，問：「這是你收拾的？」
「小葛，沒打擾你休息吧。」聽筒中傳來房東的聲音。
她努力回想一下，依稀記起昨晚自己的確發過一個招租帖。
葛漫漫不喜歡與人計較，但碰上不講理的也不會吃虧。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
「謝醫生是我的室友。」
一想到這兒，葛漫漫堆起笑，旁敲側擊地問：「謝醫生，你覺不覺得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
「是你在看手機。」葛漫漫不甘示弱。
她總不能說：謝醫生，麻煩您先回房間，我出去穿一下衣服？就算謝雲舒同意，讓她全|裸著在一間明知有男人存在的屋子裡跑，她還是做不到。
從進門開始，謝雲舒就注意到這間房間里的許多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比如成對的拖鞋、成雙的馬克杯。此時，他站在洗手池前，看著檯子上一紅一藍兩套洗漱用品，忍不住好奇：「這些都是你前室友的東西？」
她和葛漫漫認識得不算久，兩人既不是同學，也不是同事，不過是租房時認識的室友，可就是茫茫人海中這麼一次偶然相遇，讓兩個性格同樣單純的人一見如故。
葛漫漫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掛斷電話后，葛漫漫的心情莫名舒暢。
當她內心天人交戰時，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朝她伸來。
葛漫漫手撐著地面，仰頭看了謝雲舒兩秒，眨了眨眼，半晌后，猛地捂住胸口。
單陽似乎氣急，也從沙發上站起來，咬牙正要說什麼，開門聲響起來。
碗洗到一半，門鈴響了。
待聲音近了，唐楠楠模模糊糊能看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影，看起來是一個男人。她吞口口水，僵在原地，一隻手攬著葛漫漫，一隻手抓緊單肩包，準備隨時發起自衛。
葛漫漫的驚訝顯露，愣了一下，她想起什麼，首先打開櫥櫃，又跑去衛生間看了一眼。她盯著謝雲舒，半天沒說出話。不見了，單陽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
方黎把葛漫漫抱上樓，放到床上時，葛漫漫突然拉住方黎的衣服，說：「學長，我喜歡你。」
謝雲舒的車是普通的大眾系列，收拾得很乾凈，車裡瀰漫著梔子花的香氣。葛漫漫坐在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側首瞧一眼謝雲舒，莫名又陷入那段令人尷尬的記憶中。
葛漫漫神情一變，站起來，大聲道：「可我吃過最大的虧就是你給我的。」
「招租要求……等等……我看看……」葛漫漫躺在長沙發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枕著胳膊，優哉游哉地打開同城租房的APP，翻到「我的租房信息」。她盯著昨晚發出去的帖子呆了一秒、兩秒、第三秒，險些把房頂掀翻。
微信提示音響起，是單陽發來的好友申請。
葛漫漫在沙發前坐下，平息一下情緒，微笑道：「單陽，我們已經分手，你沒必要特意跑來向我解釋這些。」
葛漫漫看了一眼，神情一黯，淡淡道：「她上周末就搬出去了，這是我前男友的，我一直沒時間收拾，就沒來得及扔。」
「你怎麼知道？」
葛漫漫回頭看了眼牆上的表，九點二十三，她竟然完全忘記之前和新室友約好周六九點搬過來的事。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張阿姨的侄兒竟然是謝雲舒。她昨天才得知謝雲舒就是江安眠，今天兩人就成了室友？老天是不是在同她開玩笑？怎麼辦？她要不要反悔，說已經有了新室友，不方便讓他住進來？可是她已經答應張阿姨了，這麼做實在有些忘恩負義。
「放心吧，分都分了，姐還輸得起。」
「好，你給我等著。」吵到白熱化，對方撂下一句狠話，回頭大喊一聲，「單陽！」
葛漫漫急忙刪掉這則招租啟事，不等她重新編輯一則新的，電話就響起來了。
謝雲舒從房間里走出來，若無其事地走到電視機前打開開關，又若無其事地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當然有理，我還沒叫你賠我的飲料呢。」
謝雲舒正在外面走來走去地收衣服，聽聞她的聲音，腳步驀然頓住。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聲淡淡的嗓音：「怎麼了？」
葛漫漫有種不好的預感，強忍住內心的波瀾：「謝醫生，你怎麼會來這兒，不會是來回訪的吧？」
女子將信將疑，撥開服務員，大步走到葛漫漫面前，正要繼續囂張，一道溫和的嗓音傳來：「你倒杯飲料，怎麼這麼慢？」
唐楠楠擔憂道：「他人不好嗎？」
葛漫漫宿醉酒醒是第二天。
葛漫漫喝得面色通紅，一拍桌子：「我會捨不得他，我葛漫漫什麼時候缺男朋友了？我追過的男神比他見過的人都多。」
兩分鐘后，葛漫漫鬼使神差地打開瀏覽器網頁，然後輸入：病人做腸胃方面疾病的手術需要脫|光嗎？
這哪裡是什麼招租啟事，明明像一則徵婚啟事，難怪會招來那麼多「變態」。
謝雲舒看出了異常，漫不經心地問：「誰呀？」
謝雲舒亦呆了一下，把睡衣往葛漫漫身上一扔，轉身留給她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
葛漫漫是自由工作者，沒有定鬧鐘的習慣。
葛漫漫以光速穿上睡衣。謝雲舒轉過身，瞧一眼葛漫漫穿反了的衣ｈtｔｐs://ｍ•ｈｅｔｕbook•coｍ•com服，微微一怔，臉上似乎閃過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放心吧，在我這兒，你完全不必覺得尷尬，像你這樣不|穿衣服的，我每天都能在手術台上看到好幾個。」說完，他淡定轉身，留下一臉茫然的葛漫漫。
葛漫漫目光獃滯地望著手機屏幕，半晌，從嘴裏蹦出幾個字：「也差不多了。」
「呼，這酒味，她喝了多少？」方黎從唐楠楠手中接過葛漫漫，忍不住扭過頭，深呼一口氣。
關於方黎，唐楠楠早聽葛漫漫說過。他曾是葛漫漫的學長兼男神，比葛漫漫高几級，是當年嘉城大學醫學院的院草。想當初，葛漫漫為了追他，還闖出過一件禍事。據說他家境不錯，為人洒脫，重情重義，就是太任性。畢業后，他連醫院的門都沒進，轉行開了一家餐廳，就是網上盛傳的那家最具懸念的餐廳——Meet。
唐楠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放了手頭的東西，繞到沙發前，掃了一眼手機，差點笑得背過去。
葛漫漫揉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夢遊似的走出房間。她打開大門，一臉抱怨：「唐楠楠，你這是存心折騰我，這才……」話沒說完，聲音突然卡在喉嚨里。
「你疼就給我閉嘴！」
一說到林旭，唐楠楠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臉上也掛著驕傲的笑：「那當然了，他是摩羯座，我是金牛座，星座學上說這兩個星座是絕配。我們兩個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出生之前就定好的那種。」
葛漫漫回到家，剛躺下來就看見大學群里有人艾特她：真的假的，你確定就是@葛漫漫強吻的那個學長？
不得不說，謝雲舒做飯做得很不錯。
葛漫漫心想：怪不得當時覺著他熟悉，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當年在宿舍樓下匆匆一瞥，她幾乎沒再見過他幾次。沒想到他就是江安眠，可他為什麼要改名字？
上午八點，一通電話打來，她迷迷糊糊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男聲，說是從同城租房上看到的信息。
葛漫漫醉眼迷離，摸過手機，打開同城租房：「不就是找一個人分攤房租嗎，我現在就發帖子，嘉大路，鹿鳴小區，招新室友……」
「誰說我失戀了，被甩才叫失戀，我重申一遍，是我甩了單陽！」
「我這兒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怎麼不是，你是當局者迷。我這是為你好，難不成你捨不得單陽？」
葛漫漫想起下午在餐廳幸虧謝雲舒及時出現，才幫她解了圍。她翻個身，趴在床尾，晃著腳丫：「不是啦，謝醫生人挺好的。」
熟悉的身影緩緩走來，最後停在女子身邊。
「方黎？」
又是片刻死寂，隨後傳來平緩的走路聲，以及搬東西的聲音。
「我的工作很好，不需要你來替我規劃人生。」
方黎痞痞一笑，銀色的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愁啊，怎麼不愁，我都快愁死了，誰叫我眼光這麼高，一般人我看不上啊。」
謝雲舒看了一眼案發現場，抬頭掃視一圈周圍的環境，淡淡道：「現在的情形是，兩位小姐都說是對方的錯才發生衝撞的，對嗎？」
她的臉突然火燒似的滾燙，面對謝雲舒探尋的目光，忙不迭尷尬一笑：「你好，葛漫漫。」
兩人從家裡出來，謝雲舒先載她一起去了一趟超市。
葛漫漫一個在報社上班的同學最近跟一則父母重男輕女、拋棄重病女兒的新聞，到嘉大附院採訪時就碰到一名醫生，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葛漫漫強吻的學長。只是他現在改了名字，叫謝雲舒。
謝雲舒端了砂鍋出來，掀開蓋子，是南瓜粥的香味。他幫她盛了一碗。她吃下去，南瓜粥的口感綿軟香甜，咽下去胃裡暖暖的，很舒服。
提到單陽，葛漫漫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把謝雲舒帶到唐楠楠之前住的房間，將房門鑰匙交給他，就回自己房間了。
什麼，誰不|穿衣服了？這傢伙是什麼鬼？腦迴路好像不對啊？為什麼一開始她會覺得這個室友還不錯？人設全崩了好嗎！
後來聽房東說，她有個和她倆年紀差不大的兒子，也獨自一人在外地闖蕩，將心比心，房東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遇到好人。
掛斷電話后，她從房間里出來，唐楠楠已經起床，正在客廳里打包行李。見她出來，唐楠楠隨口問一句：「新室友找到了嗎？」
「是她拿飲料沒看路。」
從餐廳出來，謝雲舒順道陪葛漫漫去內窺鏡室取了胃鏡報告單。報告單顯示，她只是慢性胃炎，口服些藥物治療潰瘍，飲食上少吃刺|激性食物，定期複查即可。她鬆了一口氣，得了謝雲舒的許可，下午就辦了出院手續。
「喂，漫漫，發生什麼事了，剛剛單陽給我打電話讓我哄哄你。你們複合了？」
她邊哭邊說，邊說邊喝，喝著喝著杯里的牛奶不知怎麼換成了酒，然後越喝越多，越喝越暈。
「那你哭什麼？」
唐楠楠在一旁陪著，酒過三巡，總算弄清事情的經過。
Meet是嘉城市的一家餐廳，網友稱它為史上最具懸念的餐廳。這麼稱呼不僅在於這間餐廳經營的料理種類不定，西餐、中餐、日料都有涵蓋，更在於餐廳的營業時間十分隨意，有時營業一整天，有時連續幾個月不營業。總之，這間餐廳的老闆極其任性，你永遠摸不清他心裏想什麼。即使這樣，自Meet開業起，仍連續三年位居嘉城市美食榜榜首，據說凡是在這家餐廳吃過一次的人，都永生難忘。
謝和*圖*書雲舒收斂了臉上的驚訝之色，示意手上的行李箱，笑了一下：「沒想到我的新室友是你。」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巷子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朝她們這個方向傳來。
謝雲舒倒了一杯水，回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客廳里只剩下葛漫漫和單陽。
「漫漫，我只是擔心你，沒別的意思，你開開門，聽我解釋。」
葛漫漫往沙發上一歪，對著天花板仰天長嘆：「現在的租客都這麼變態嗎？」
唐楠楠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隔著聽筒一陣傻笑后，語氣興奮：「親愛的室友，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要搬出去了！」
「挺好。」
葛漫漫翻來覆去到了大半夜，最後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埋在過去。關燈前，葛漫漫發了一條朋友圈：以後我再也不敢去嘉大附院了。
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白色餐桌上擺了兩道簡單的家常菜，一道木耳青椒，一道香菇豆乾。
單陽急忙跟上去，卻被「砰」的一聲關在門外。
唐楠楠冷笑一聲：「還什麼意思，直男癌唄，有些男人就是這樣，就算分手了也見不得前女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覺得前女友就該哭著喊著求自己複合，還真當自己是皇上了？你別搭理他。」
單陽不說話，目光躲閃，與葛漫漫的視線不經意交匯，又迅速避開。
她扔下手機，剛想睡個回籠覺，又一通電話打進來。
逛完超市，兩人隨便進了一家餐廳，找一個靠窗的位置。謝雲舒去洗手間，葛漫漫起身去自助區取飲料。若是平時，她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冰啤，但考慮到謝雲舒在，為了不被說教，在幫他選了一杯涼茶后，她老老實實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不過一會兒，葛漫漫就接到唐楠楠的電話。
這……好吧。
唐楠楠本就心裏打鼓，這會兒更是被葛漫漫一句話嚇得毛骨悚然，照著葛漫漫的腰就是一把狠掐。
唐楠楠不是葛漫漫的大學同學，自然不知道她那件陳年糗事。
「我早就醒了，張阿姨最近怎麼樣？」
「我們三觀不合，分了。」
什麼情況？謝雲舒不耐煩了？生氣了？
葛漫漫雖醉了，但嘴卻不消停。
那年，她上大二，和學校眾多懷春少女一樣喜歡上了醫學院的院草方黎，但和眾多懷春少女不一樣的是，她不僅敢懷春，還敢表白。一個美好的夏日夜晚，謀划許久的她來了一場宿舍樓下關燈強吻式表白。大概因為這場規模宏大的表白儀式事先未曾綵排，以至於正式開場時出了點小問題，最終導致她親錯了人。
不過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來，是單陽打來的。她冷笑一下，用力掛掉。電話又響，她又掛。再響，再掛。重複了幾次，她索性關機。
這一番不愉快后，葛漫漫的心情差極了，卻又不好在謝雲舒面前顯露情緒，只是大口吃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謝雲舒瞄了她一眼，示意她先不要說話。他冰冷的目光掠過單陽，落在女孩身上，冷冷道：「既然雙方各執一詞，那就只好麻煩店裡的服務員調一下監控，看看這尋釁滋事的罪名到底該安在誰身上。至於這尋釁滋事罪該怎麼處理，在場應該有人比我更清楚吧？」
這套房子的房東是一個四十多的阿姨，人很好。葛漫漫和唐楠楠剛畢業時，找了很多房子，不是貴，就是偏。這套房子位於市中心，附近醫院、超市、學校等基礎設施應有盡有，地理位置優越，價格自然也貴些。
「少賣關子，什麼事？」
房東有個遠房侄兒在嘉城市工作，他們單位宿舍最近出了些問題，新買的房子還有半年才到交期，便想找一個離單位近的房子先住著，但找來找去都沒找到合適的。房東聽說唐楠楠要搬走，就想問問葛漫漫能不能讓自己的侄兒過來湊合半年，房租給她減半。
葛漫漫想了想，迅速衝掉身上的沐浴露，擦乾身上的水，敲了一下浴室的門：「那個……謝醫生，你能過來一下嗎？」
葛漫漫仰頭灌一口酒：「你這是安慰人的話嗎？我怎麼聽著這麼彆扭。」
唐楠楠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單陽沉默片刻，搖搖頭。
「誰呀？」
半個小時后，葛漫漫和唐楠楠站在大門緊閉的Meet前，按下老闆的電話，等了很久，沒有人接。
眾人的目光順著謝雲舒的視線，一齊落在女孩穿的襯衫胸口的標誌上——森和侓師事務所。
走出酒吧，葛漫漫醉得走不穩。唐楠楠扶著她，往巷子口走去。
唐楠楠驚訝地看他一眼：「你一個富二代還愁找不到媳婦兒？」
謝雲舒不急不緩地走過來，站到葛漫漫身邊，微微皺眉：「怎麼回事？」
「嗯，我正在等公交，一會兒到家。」葛漫漫仰著頭，一邊查公交線路，一邊有氣無力道。
「你醒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搭夥飯？」
葛漫漫剛失戀，心情不好，懶得和她打啞謎。
對方大概見她不說話，放軟了聲音說：你放心，我第一段婚姻持續的時間不長，沒有孩子。
謝雲舒沒出聲，屋子裡的空氣彷彿一下子凝固了。
「單陽？」
葛漫漫坐在沙發上，一邊擦頭髮，一邊回復：「好，那到時候見，新室友。」
葛漫漫對房東的印象很好，相信房東介紹的人也不會差，加之她本就有意招一個新室友來分攤房租，便張口應下來。房東跟葛漫漫說好，下個周末帶侄兒來看房子，如果侄兒覺得合適就直接搬進來。
「我哭你走了，沒人給我分攤房租不行嗎？」
「你把我的衣服ｈtｔｐs://m•heｔｕｂoｏk.ｃom.ｃｏm弄髒，還有理了？」
「所以說，你是看不上我們家漫漫咯？」
門外男子的神情微微一動。
葛漫漫得知這些后，愧疚至極，卻不敢找江安眠當面道歉。等她終於鼓起勇氣時，才得知江安眠研究生已經畢業，據說在嘉城一家醫院上班。她托朋友打聽了很久，也沒找到這個人。
方黎一口冰紅茶噴出來，咳嗽了兩聲：「那傢伙我哪裡敢看不上！人家是名花早有主，我可高攀不起。」
「明明是你沒看路吧。」
「受害者」是醫學院研二的學長，叫作江安眠。聽說因為這件事，江安眠得了自閉症，後來病雖然好了，但也因此喪失了去美國留學的資格。
謝雲舒去開門，是單陽，兩人對視了幾秒。
本以為房東不會同意，卻不想房東一下子答應下來。不僅如此，房東還給兩人便宜了不少。
葛漫漫盯著那隻手愣了半天，不知作何反應。
單陽一臉茫然地看著謝雲舒。察覺到對方的視線，謝雲舒從沙發里直起身子，客客氣氣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這人有個毛病，一天不看《新聞聯播》就得失眠。我在這兒不會打擾到你們說話吧？呃，你們站著幹什麼，坐啊。哦，對不起，我的室友不太懂待客之道。」
咦，這畫面怎麼這麼像電視劇里女配勾引男主的戲碼？
「你也別難過，你這得虧沒結婚，分就分了，像他這種聽媽媽話的媽寶男，你要真跟他結婚，會更慘。」
「疼！」
「真是你們，你們怎麼在這兒？」方黎聞到空氣中的酒味，轉眼瞧向葛漫漫，「她怎麼喝成這樣？」
葛漫漫一邊回應著，一邊從床上坐起來，對唐楠楠敷衍道：「好了，我不跟你說了，等見面再告訴你，我先去洗澡了。」
美食的香味，總令人心情愉悅。葛漫漫洗過手，迫不及待地坐到餐桌旁。
葛漫漫悶在房間里打了一下午遊戲，從電腦前站起來時天已經黑了。她點開同城外賣，正準備叫點東西填飽肚子，就聽見敲門聲。
「你不是一直想讓我搬出去，好讓單陽住進來嗎？現在好了，林旭不久前被調去開發區分公司，那兒離這兒太遠，我決定搬過去照顧他，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你就讓單陽搬過來吧。」
這條街位置偏僻，幾乎沒什麼店家，除了Meet，就只有這間快要倒閉的酒吧。
兩人的爭吵聲引來大家的目光，服務員過來調解。
謝雲舒「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女子有人撐腰，氣焰更勝，黑白顛倒地將事情的經過跟單陽複述一遍，非讓葛漫漫給她道歉。
黑影漸趨漸近，在離兩人三米遠的地方頓住了步子。
看到這句話，葛漫漫的心忽地一跳，連忙往上翻，把一千多條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才弄清楚事情的經過。
單陽轉過身，狠狠剜了謝雲舒一眼，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曾經多麼熟悉的名字，不過隔了短短十幾個小時，聽起來竟遙遠得有些陌生。她喉嚨酸澀，垂眸，低聲說：「我和他分手了。」
「江安眠」的名字還沒說出口，葛漫漫猛地捂住嘴。
謝雲舒還在廚房忙碌，廚房是開放式的。隔著灶台，她能看見謝雲舒腰間系著圍裙，柔和的燈光照在他臉上，與穿白大褂的他截然不同，多了幾分溫柔，也多了幾分煙火氣。
街上唯一的路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離開酒吧範圍，整條街就處在一片黑暗中，狹窄的巷子里靜得連一聲蟬鳴都沒有。
有一瞬間，她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腦洞。她想，謝雲舒會不會其實並沒有忘記那段給他帶來黑暗陰影的記憶，又或者根本就是記得一清二楚，甚至還故意接近她，找機會打擊報復？
方黎微微用力，拉開葛漫漫的手：「得了吧，她才不是真的喜歡我。她喜歡的東西，從來都不是掛在嘴上的。」
聽著謝雲舒的腳步再次忙碌起來，浴室的門幽幽開了一條縫隙，葛漫漫躲在門后，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心怦怦跳個不停。
謝雲舒站起身，打了一個哈欠：「這還真是一看新聞就犯困。這位客人，不然您先回去，等明天再來？」
「出院手續辦完了嗎？」
門鈴響起來時，她腫著眼袋從枕頭下摸出手機。
這次依然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據他說也是從同城租房上找來的，上來就是一句：請問你介意二婚嗎？
因為她第二天有個商業推廣要做，便準備洗個澡，早點休息。
葛漫漫心下一窘，想起自己大大咧咧甩在沙發上的內衣內褲，被謝雲舒看到尷尬還是其次，關鍵是她現在要怎麼從浴室里出去。
幾人一番折騰后，到達小區已經十一點多。
「江……不是！」
葛漫漫擦乾手，從廚房裡出來，看見單陽，愣了一下，轉身就走。單陽關上房門，跟進來。
兩個人都愣住了。
「別，我可不想每天聽你倆煲電話粥秀恩愛。」
下午房東打來電話，說周末要去一趟外地，就把葛漫漫的手機號碼發給自己的侄兒了，稍後侄兒會聯繫她。
書上說，成年人自閉往往是受到某件事情的刺|激或者心理承受了巨大壓力，其中一種治愈的方法就是改頭換面，忘掉那件刺|激性的事件。莫非當年的事帶給他那麼大的刺|激嗎？她還要不要去找他道歉？據上次接觸，他似乎不記得她了，現在她提起那件事，對他來說好像更是一種傷害。
「哦，謝謝。」
女孩瞬間啞口無言，自知再鬧下去討不到好處，她一時惱羞成怒，拎起包，拂開人群，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