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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籠

作者: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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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因緣會 第二章 你和039號顏如玉住一間

第一卷 因緣會

第二章 你和039號顏如玉住一間

陳琮不動聲色,半搭茬半套話,百十米的路走下來,已經把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
遺憾的是女人的眼神並不友好,她把車窗撳下些許,語氣很不耐煩:「幹什麼?」
廣場上稀稀拉拉停了幾十輛車,有計程車,也有可湊多人的小麵包,幾個凍得斯哈斯哈的司機正湊在一處點煙,忽見乘客出來,精神大振,立馬扯著嗓子吆喝著迎上來。
陳琮「嗯」了一聲。
……
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曖昧不明的笑意:「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聽到『顏如玉』這名字,有所誤會,以為他是個女的?」
馬修遠懵了:「這……不合適嗎?」
「有人來接」幾個字,著重語氣。
小個子男人在本子上勾了一筆,引著陳琮往廣場走:「不好意思啊,本來一直守在這,剛你們協會突髮狀況,我這人熱心,就跟過去幫忙,忙迷糊了,也忘了打電話跟你知會一聲。」
女人正待下車,聞言挑眉:「039號,怎麼著?還想記號投訴?奉勸你一句,『人石會』里,新人沒資格挑老人的刺,你牢騷我,只會扣你的分。另外,見到我這事最好別說,你一來就犯規矩,離位亂竄,我不去投訴,對你很照顧了。」
還真是土俗低調,中規中矩,毫無特色,一點都不引人注目。
女人身子一頓,轉過頭來。
這樣好看的眉眼,難得見到。
「陳琮是吧,歡迎歡迎。我018號馬修遠,『路漫漫其修遠兮』的那個修遠,負責這次接待工作。一路過來辛苦了,我先帶你去房間休息。」
小個子男叫葛鵬,是當地旅遊公司的,接了「寶玉石愛好者協會」周年慶典活動的單子,幫協會進行場地布置、住宿安排、人員接送等輔助工作。
車子還在行駛中,天也還沒亮,看來他沒有睡很久。
「都是同行,多多交流,沒準以和_圖_書後生意上還能合作,你和039號顏如玉住一間,不過他現在不在房間,晚點你會見到……」
葛鵬唏噓:「是啊,聽說睡覺睡到一半,忽然爬起來發瘋,見到人又抓又咬,傷了好幾個,被乘警控制之後,突然又休克,然後又嘔吐,哎呦真是,我跟你說,現代社會壓力大啊,人不定啥時候就崩潰……」
他轉身往站口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你是幾號?」
不說了,聽她說話短命。
這是個大眾化的協會,有專門的網站,各地也有分會,基本上只要註冊就能加入,會員基數大,藏龍卧虎的概率也高。他有幾次發帖問過專業問題,都得到了網友熱情而又詳盡的解答。
神特么的「凡事得按流程來」,陳琮想嗆她兩句,又忍了:他說一句,她能叭叭說上七八句,萬一她又來勁,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預祝寶玉石愛好者交流會(阿喀察站)圓滿成功」
不是什麼大賓館,看門面裝修,頂多二、三星級的配置,燈牌上書「金鵬之家」四個大字,高處拉起一條大紅橫幅——
陳琮苦笑,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他岔開話題:「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女人伸手接過,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抬眸看他:「來了啊。」
葛鵬大為驚詫:「你怎麼知道的?」
「賓館我們包下了,這幾天吃住都在這,想自己出去覓食也行。推薦旁邊那家羊湯館,羊肉都是當天現殺,絕對鮮。」
他含糊以對:「圖這兒清靜吧。」
身後傳來「噔噔」的鞋跟聲,他腦子一激,停步回頭。
「我知道你是新人,估計有不少事想問,但你的事情呢,我們不大了解。上頭打過招呼,回頭會有專人跟你對接,也就在這一兩天,不急。」
這麼熱情,有039號在前襯托,陳琮反有些不適應,他客氣地點點頭。
她個子不矮,得有一米七,穿厚底圓頭的長靴,敞懷的卡其色風衣式棉服,風吹過,棉服兩邊兜敞,敞出了一和_圖_書種下車就要砍人的氣勢。
馬修遠領著陳琮直上二樓,一路上嘴沒停過,沒給陳琮說話的機會。
什麼「幹什麼」?陳琮對她的第一眼好感立刻坍塌了大半。
「寶玉石愛好者協會」,陳琮是知道的。
只陳琮還站在那,像個醒目的野鬼。
他話鋒一轉:「就是我沒想到,你們有錢人也會有壓力嗎?」
馬修遠跟著停步,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039號啊。」
女人抬起下頜,連耳邊拂下的髮絲都寫滿高傲:「我再強調一遍,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凡事得按流程來。」
其它諸如新月眉、柳葉眉等等,固然也好看,但他一直認為,眼睛既然如水,那眉理當像山,眉目間有山水,才稱得上意態無窮。
小麵包車很普通,擋風玻璃後頭立了塊紙牌,上書「野馬旅行社」,末尾跟著的logo是匹七彩小馬,跟他帽子上粘的一模一樣。
陳琮話裡有話:「指引上說,我到了出站口,戴上帽子、粘好毛氈,就會有人來接。」
陳琮食指微屈,叩了叩車窗。
葛鵬打開後車門,殷勤地請陳琮上車:「暫時穩定,但領導要陪著去醫院,顧不上你這頭了,包涵、包涵哈。」
陳琮笑笑:「名人效應嘛,慈禧太后帶貨。」
很明顯,這個「人石會」,是在借人家的殼。
女人毫無開門把他迎上車的意思:「收到的指引上是怎麼說的?」
陳琮抱歉地笑笑,側身示意她先走,同時覺得自己有點神經過敏:他當時在半睡半醒之間,應該是把夢境和現實混為一體了。
乘客自然分流,拼車拉人、討價還價,站口處立時熱鬧如菜場,陳琮杵在中間,格格不入。
車子停在一家賓館前頭。
陳琮示意了一下火車站的方向:「下車的時候,聽到很多人議論來著。」
車內大多亮燈,司機有蜷縮在駕駛座上打盹的,也有刷視頻找樂的,陳琮原本屬意一台正規的計程車,中途心念一動,轉向一輛銀灰色的小麵包車。
除了攬客的,沒人過來跟他接頭,不多時,站www.hetubook.com•com口內外就像被掃帚盪過,別說人了,連車都不剩幾輛。
駕駛座上的女人正欠身向後翻找東西,頭戴一頂棕咖色鴨舌帽,頭髮編起了塞在帽子里,但編得不緊,鬆動扯絲,白皙的后脖頸上掛下一綹一綹。
葛鵬沒跟他客氣:「行,我把車停好就上去。」
夢裡,也說不清身處何地,總之是既狹小又黑暗,黑暗裡依然滲滿晃漾的油黃色,而在這黑黃相間之中,有一雙狡詐的老眼,一直盯著他看。
他耐著性子從兜里拈出那張邀請卡。
陳琮被這目光盯得發慌,好不容易睜開眼,額上滲滿了汗。
「027號。」
什麼叫「以為他是個女的」?那就是個女的啊。
女人:「那你找過來幹什麼?」
他不自在地推了推帽子。
好傢夥,你誰啊你,你是哪塊地里長勢茁壯的大蔥,我還夠不上接觸了?
馬修遠笑意更盛,他看了看左近,湊近陳琮,壓低聲音:「他不止名字像女的,我第一次見他,也以為是個女的,其實……他是男的。」
指引上其實沒說「有人來接」,但善用推理,「出站時,將小馬粘在黑色帽子上即可」,「即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這一趟,他跟協會的領導一道來接站,火車快進站時收到電話,有個會員在車上出事了,家屬遠在千里之外,沒法過來,需要協會出面處理。
聲音有些發囔,八成是感冒了,難怪戴著口罩。
他本來以為,陳天海都能加入的協會,至多是不入流,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保守了:這協會的人,前有發瘋後有發癲,陳天海突然要去追尋詩和遠方,多半是被這些人給熏陶的。
陳琮沒好氣地重回站口,好在這一次沒有等太久,幾分鐘后,一個手搖導遊旗的小個子男人飛奔而至,開口就是一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久等了。」
葛鵬有同感:「清靜是真的,也不叫清靜,這叫沒存在感……」
出站口很小,外頭百米開外就是火車站廣場。
國人是愛玉的,所謂玉文化八千年不斷絕,歷來都是以玉為尊,翡翠在古https://m•hetubook.com.com代並沒什麼市場,甚至這個詞,指的都是一種翠鳥而非玉石。但有清一代偏愛翡翠,慈禧太后更是力推,那之後翡翠身價直接飆升,在主流市場的價格上,差不多已經形成了壓過和田玉的大勢。
葛鵬開車無聊,樂得有人聊天:「快了,哎,你們協會真怪,開大會,幹嘛不去呼市、包頭,非選我們這種小地方,要景點沒景點,要美食沒美食的。」
蛇吞人這種事顯然是不存在的,但鞋印是真的,確實有一個女人踩了他的被子,夜半窺探鋪位,多半是賊吧。
陳琮掉頭就走。
說完,跨步下車,順手將車門「啪」地甩上,為自己鏗鏘有力的發言配上一記沉重且威懾滿滿的落點。
葛鵬沒怎麼聽清陳琮的話,只低聲喃喃了句:「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啊。」
真服了這位姐的玩忽職守,闔著他在出站口幾乎杵成了旗杆,她是半點沒瞧見。
他說什麼來著,他說一句,她能叭叭說上七八句。
他平時睡眠很好,幾乎不做夢,但這趟出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闔上眼,夢又來了。
這季節,北方的冷風幾乎能將凌晨的低溫填進人的骨頭縫裡,熬了一刻來鍾,陳琮決定走人。
「住宿條件有點簡陋,我知道大家不差錢,都是享受慣了的,就當體驗生活吧。金鵬已經是這兒最大的賓館了,房間數量還是不夠。所以本著尊老的原則,對年輕的會員,我們安排的是兩人一間,不介意吧?」
是個年輕的女人,戴著黑色口罩,只露眼眉,眼睛很漂亮,尾梢微微上挑,眉型是陳琮最喜歡的那種小山眉,纖細而有弧度,亦即古人常說的「眉若遠山」。
一個四十來歲、中等個頭的馬臉男人守在門口,車剛停穩就迎上來開門,陳琮差點把他當成迎賓。
陳琮疲累地坐直身子:「還沒到呢?」
「還有些會員在路上,得再等等,開場式定在明天,就在四樓的大宴會廳。」
陳琮屬實無語:「你這意思,我應該再站回去?」
繼而語氣中不無羡慕:「你們這些會員,都是大老闆吧……寶玉石和圖書協會,聽著就有錢。我這兩天幫著布置會場,可開了眼了。你知道不,有一塊大石頭,我靠,得有棺材那麼大,死沉了,叫啥『姻緣石』,八個人沒抬上樓梯。我們調了吊車,從大窗戶吊進去的。」
陳琮腳下險些踏空,他停下腳步:「幾號?」
阿喀察雖然不是大站,但下車的也有幾十號人,冷清灌風的出站通道,很快被腳步聲、拖輪聲以及各色人聲填滿。
陳琮邊走邊戴上粘了七彩毛氈小馬的黑色棒球帽。
陳琮看了他好一會兒:「這合適嗎?」
陳琮一夜折騰,車行不久就睡著了。
雖說他急著打聽陳天海的消息,但我赴約,你失約,責任在你,我沒道理在這苦等。反正你有我聯繫方式,想再找我,不愁聯繫不上。
「大會場有展示架,嚯,那個珍珠,亮得能照出我的人影來!還有個翡翠鐲子,跟我說至少300萬!300萬啊,在我們這,夠買三套別墅了!這傢伙,怎麼這麼值錢啊?」
開什麼玩笑,居然沒人來接?
還有,她叫顏如玉?雖說基本屬實吧,但有點不太含蓄啊。
陳琮問他:「那個出事的,是不是瘋了?」
邊說邊掏出巴掌大的小本本:「核對一下編號,你是……」
他向僅剩的幾輛車走去,想找一輛去市區。
是個穿呢大衣的矮胖女人,腳蹬黑色高跟鞋,拖著行李箱正悶頭趕路,陳琮這一停,她險些撞上,滿臉愕然。
陳琮想解釋一下自己不是什麼有錢人,又覺得解釋也白搭:一般人眼裡,跟寶玉石搭上關係的,可不就是有錢么。
「你們協會」?這人不是人石會的?
看得出馬修遠是個面面俱到的,也沒忘安排葛鵬:「餐廳一會就出早餐了,要不要上去吃點?」
女人神色傲慢地把邀請卡扔回給他:「這麼大的協會,凡事都要講章程。讓你在哪等你就照辦,自然有專人接待。都像你這樣亂跑,我們還怎麼辦事?我就不是負責接待的,新人也還夠不上接觸我,明白?」
陳琮:「……」
陳琮沒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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