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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婆回答：「能，所以我說，跟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天生地養，屬於山系，它們是海系，大海孕育。」

陳琮聽得怦然心動。

「人石會」大多數人都養石頭，是大多數，但不是人人。

老天沒給你開這門，興許別處鑿了窗，翻窗看風景也是美事，無需死抱著門不放。會員中曾有人養不了石，但能看石頭的「寶氣」，不過這種的，就進不了「人石會」的內圈，只停在外圍。

福婆知道他聽明白了，擱下手中的水晶。

「鳥獸蟲魚，什麼形象都有，就是沒有人。最初我們認為，這可能暗示了不管是誰，人性中都難免存在獸|性，但虎狼有獸|性好理解，蜻蜓蝴蝶之類的，代表什麼呢？」

他們或者從照片、視頻上看到，或者從鏡子里看到，但這些角度，要麼是別人的，要麼是相反（鏡像）的，從來不是自己的。

「懷胎」類似一種契約，在你的各種努力下，它終於敞開一條通道——對於它來說，可能是產道——讓你進入它的世界了，但是……

福婆嫌祿爺講得不夠細緻，又從旁補充了幾句。

養久了石頭，只要入睡，基本上即刻就能「石補」，因為人在睡著的時候，沒白天那麼多雜念，身心最放鬆。老話說，睡覺治百病，睡得好了，反哺身體，身體強健，精氣神又會更足，總之是良性循環，有百利而無一害。

陳琮好奇：「那本質的關聯是……」

這麼打岔一聊，福婆倒是想好該怎麼往下講了。

陳琮沒吭聲。

「你可能也聽說了，『人石會』的接引叫牛頭馬面，審核叫判官，沒錯，取的就是導引、入陰間的這個意思。」

陳琮短促地「啊」了一聲。

是不一樣，珍珠是蚌產，珊瑚是珊瑚蟲的分泌物或屍骨，年頭都短得很。

梁世龍說：「她啊，養著呢，還沒到『懷胎』那步，我和圖書讓她慢慢來。」

說到這，福婆微微欠起身子，伸手在陳琮眉心微微一摁：「想進到裡頭，首先，你這隻眼睛，得長出來。」

即便入了會，有經驗參考、前輩指導，也未必能成，因為有些人就是不適合做這事。好比養花，花到別人手上就開了滿園，到你家裡就死了滿屋，不是你低能，也不是你不好，就是不適合。

建立聯繫，這一步比較複雜，涉及各種打通身體經脈、提升精氣神的操作，祿爺只透露了最簡單的一條，「想」。

福婆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這是眉心，又叫印堂，中醫認為，人體有三寶，精、氣、神。印堂就是三寶聚集的地方。那些神話劇里，常有人眉心開了只天眼，功效堪比X光線，天眼面前，妖魔鬼怪無所遁形。這話吧，對也不對。我們認為，這隻眼，是拿來看自己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眼球的設置，就是往外長、向外看，用於「外視」、看一切表象。看山是山，看山難攀，看水是水，看水難涉，看人是人，肉骨堆成，看小小一塊石頭，當然也是難入的。

「就如同人身上連著祖輩的血脈，寶玉石也從來不是獨立的，它們或連著礦脈，或連著山體。有一本書叫《山海經》，據說是上古地理名著，但好多人認為是杜撰的，因為裡頭記錄的那些山海，用現在的地理去看，常常對不上。其實對不上是正常的，幾千年下來，各種地質變化太大了，但你要想對上也不難，去石頭裡找，都在石頭裡，從山系找山，從海系找海，說不定找出來的山海圖，比成書的那本，還要更古老。」

抓周只是幫你確定石種，具體的石頭，你得自己去搞，行話叫「請」或者「結緣」。

……

福婆點頭：「慢點好，我聽說春焰那頭，有個玩珍珠的，叫徐定洋……」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不滿足於『小補』，即便有風險，也要『懷胎』、『大補https://m.hetubook.com.com』了吧？」

陳琮苦笑，越說越玄了，二郎神才在這兒長眼睛呢，他這沒長過眼睛，只長過痘痘。

世上的寶玉石太多了，但跟你最相合的，只有一種。有些人可能戴過寶玉石首飾無數，偏偏就漏掉了最對的那個。

福婆忍俊不禁。

福婆反應過來偏題了，笑著給他解釋：「世龍家裡，是做珍珠的，你知道吧？珍珠，還有珊瑚這類，雖然也納入寶玉石，但跟我們，到底不大一樣。」

陳琮聽得雲里霧裡。

石頭到手，得培養感情，多摩挲、多佩戴，讓它熟悉你的氣味、習慣你的存在。

祿爺也大笑，居然還誇陳琮：「答得不錯。我聽馬面說，上次有一個，直接嗆了他一句『靠做夢進去，夢裡什麼都有』。」

「沒錯，是自己。」

笑完了，福婆直言正色：「這塊水晶，分了外部內部，外為陽，內為陰。外頭是咱們這雙肉眼能看得到的世界，就叫陽間，裡頭看不到，叫陰間。」

它是石，你是人，想更深一步地去「大補」，通道就沒那麼容易建立了。花園裡的花，你可以湊近聞聞香味，博一個身心舒暢，但要進園大把大把地採摘，就得按人家的規矩來了。

「關聯是一種糾纏、結緣，結緣就會生果，我們叫『懷胎』。」

陳琮有點懷疑：「珍珠也能『石補』？」

不管承不承認，這世上所有人，其實從來都沒有親眼看過自己。

石頭可是動輒上億年啊，能從石頭裡進補，那簡直是穩賺。

福婆無奈地笑，她看向梁世龍：「說到這的時候，是不是每個新人，反應都會這麼大？」

所以陳琮自七八歲開始，每年的寒暑假，都會被陳天海送進武館「鍛造」。

陳琮嚇了一跳，說話都磕絆了：「懷胎……生孩子？跟石頭生孩子？」

祿爺點到即止：「反正啊，你得多想。這有點類似於冥想，你得想象著已經和它建立聯繫了，彷彿置身石中，它的能量觸手可及……ｗｗw.ｈetｕｂｏｏk•com•ｃｏm」

他試探著問了句：「怎麼去跟石頭建立聯繫啊？」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科技真的足夠先進，把他爸的意識植入電腦，一打開電腦，他爸就會跟他聊天、和他吵架，對比精神病院的那個，可能他會跟電腦更親吧。

人吃飯可以抵餓，吃肉可以補充營養，吃百年老參，就稱得上是大補——可細究起來，老參也只受了區區百年的天養地氣而已。

得抓個周，抓石周。

鬼神有沒有被震懾不好說，反正後來，一條街上的雞和狗確實都被他深深震懾，一見他就跑。

他給陳琮舉例：「這世上的事，都得先想，先有一個念頭。念頭念頭，起念才有『頭』。比如你想造房子、畫畫，或是學一門技能，總會先想一想、在腦子裡有個圖景是不是？」

「石補」這個說法，他接受起來，居然沒什麼障礙。

福婆緩緩點頭：「沒錯，是姜紅燭。我之前提到過，『大補』是高收益，也會有高風險，風險就在這裏，你要面對躲在暗處的掠食者。很難想象吧，按理說，一石一世界，大家各安其所就行了。但就是有一部分人，可以穿透壁壘。她沒法用你的石頭進補，但可以拿你進補。」

明白了，那石頭可就太大了，不說高達45億歲的鑽石，單以水晶論，上億年的生長周期，那得是多大的能量場？人才能活多久，人那點能量場，到了水晶面前，只是上頭的一粒微塵吧？

福婆示意他細看那塊油膽水晶：「老話說，人活一口氣，人死了，叫沒氣了。這氣，無非就是氣息、生命力，你可以理解為能量。人死了，肉骨還在，但你不會把肉骨當人，因為能量消失了。人瘋了，肉骨也還在，但只殘存了一丁點能量，支撐他還能吃喝拉撒，你會認為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姜紅燭怕是這幾百年間，我們所知道的最兇悍的掠食者了。我們也是從你口中，第一次知道她的懷胎是蛇、她養的石頭是油膽水晶，因為在這和圖書之前，被她捕食過的，要麼腦死亡，要麼瘋癲，沒有人有機會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真的養上了石頭，多有裨益，比如，睡眠會很好。

可是，如果人還長了一隻眼，用於「內觀」呢？

第二步，請。

陳琮恍然，一顆心怦怦亂跳。

福婆略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以上這種，只是『小補』，類似鮮花盛放，你從旁經過，也能得點好處嗅點香，還不算真正建立起本質的關聯。」

梁世龍面色有點難看：「知道，這女的號稱『一顆珍珠定大洋』，呵，狂得沒邊了。將來，她要真敢找小嬋兒的麻煩，我也會讓她很麻煩。」

第三步，盤。

難怪佛家說，芥子和須彌山可以互相容納。芥子至微至小，須彌至高至大，須彌可藏芥子，芥子可納須彌。

陳琮喉頭髮干，他舔了舔嘴唇：「這個懷胎，懷的其實是……」

他說：「五姐，你是久不出來渡人了。他已經算情緒穩定、接受度不錯的了。」

陳琮輕輕「哦」了一聲，這麼說他就懂了：地球表面積四分之三是海洋，海洋又被稱為「生命的搖籃」，據說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體，最早都是從海里來的，那麼海里出產的寶貝，堪稱「海之精」，應該也蠻適合拿來進補。

福婆說：「和人一樣，石頭也是一個能量體，如果不局限於肉眼看到的表相，用生長的年限來代表能量的大小，那石頭還是這麼小的一塊嗎？還那麼難進嗎？」

陳琮心頭一凜。

「懷胎」講起來就更複雜了。

福婆斟酌了好一會兒，不知該從哪切入，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梁世龍：「小嬋兒到哪一步了？」

這話沒錯，兒子陳孝出事之後，陳天海一直覺得，寶玉石財來財往，風險比較大，從業者最好會點功夫，會功夫的人警覺性高——陳孝倘若是個高手，或許就不會睡得那麼死，也就不至於被幾鎚子斷送了下半生。

陳琮沒聽明白：「沒有人的記錄是指……」

他終於知道顏如玉為什麼老在練瑜伽了。

陳琮不自覺地伸手捋了捋頭髮，還好，正是茂盛期，他自覺哪怕只是為了頭髮，加入「人石會」都是筆劃算的買賣。

他又想起他爸陳孝，每次去探視，他爸都是龍蝦的姿態，眉頭往往緊鎖，應該在焦慮著龍蝦的焦慮。小時候，他拒絕喊爸爸，因為覺得丟人；長大了，懂事了，會間或叫一聲，但心裏還是困惑的。

第一步，抓。

陳琮：「……靠想象進去？」

所以得用特殊的法子，最快定向，少走彎路。

她拿起那顆油膽水晶，托在掌心給陳琮看：「你看這一塊，硬邦邦，個頭小，還沒門沒縫，要是你，該怎麼進去？」

雖然這叫法是取「陰陽內外」之意，但中國人嘛，聽到「陰間」二字，鮮有不打個寒戰的。

起初總挨打，打得陳琮自己都急了，立誓要成為高手，沒事就掄著小書包追雞攆狗，幻想自己是個絕世高手，一旦露面、氣場拉滿，鬼神都會為之震懾。

陳琮突然反應過來：「那我在夢裡看到蛇……」

這話看來是問得突兀了，祿爺猶豫了一下：「你還不是『人石會』的成員，具體我不方便透露。只能跟你簡單說說。」

說到這，福婆忍不住跟祿爺吐槽：「我們那會，哪有年紀輕輕就禿頭的！」

福婆說：「這一點，我們也始終想不通，寶玉石好像不接納人。從古至今，懷胎生出的，從來沒有人的記錄。」

第四步，聯。

梁世龍難得講了陳琮一句好話。

福婆說：「你可別小看睡覺這事，一天分12時辰，黑白佔半。白天你要活動、辦事，消耗精力能量，是泄，晚上睡覺，就是補，補夜之精，古人叫『補黑』。但現在，各種睡眠問題太多了，失眠的、熬夜的，晚上補不足，白天又強打精神各處去泄，長此以往，那還得了？現在的年輕人，你去看看，面色發焦發黃、精神萎靡、黑眼圈、掉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