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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芥子沒聽明白。

陳琮腦子一突，下意識伸手想接話筒。

陳琮覺得好笑，也不去管他，洗完澡抹擦著頭髮剛打開洗手間的門，顏如玉就抱著換洗衣服擠了進去。

陳琮心裏犯嘀咕，這麼著急洗澡，這是剛掉糞坑裡了？

這看來是晚上去吃燒烤了。

跟你很熟嗎？肖芥子瞪了他一眼，劈手拽過來裹上，側身的剎那，陳琮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顏如玉抬起頭，冷笑著說了句：「你還會針灸？不把你的工具拿出來，給我現場演示演示？」

顏如玉攥著聽話筒，欲遞不遞：「說是有什麼話，請你轉告陳耳東……」

肖芥子只穿內搭的寬鬆毛衣和窄腿牛仔褲，風大，專往毛衣的網眼裡鑽，她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問陳琮：「不是讓你給我帶厚外套嗎？」

顏如玉哈哈大笑：「編吧你就，陳兄，繼續編，演示不了，輕易不出……除非你會的是鬼門十三針。」

陳琮腦子裡輕輕嗡了一聲。

電話那頭是前台服務員，聲音溫柔甜美：「你好，是陳琮先生嗎？有一位肖小月小姐留言，麻煩你轉告陳耳東先生，儘快下樓去停車場碰面，有一些突發工作需要他處理，還有，請帶上錢和厚外套。」

陳琮示意她身上：「一身火味兒，自己聞不出來嗎？」

能把他的話聽進去，看來「破冰」有點希望，陳琮打蛇隨棍上：「顏兄，這麼晚才回來，去哪逛了？」

人是囫圇著出來了，但真正做到了身無分文，她在風中站了會，頭一次發覺苗老二還是有用的：有他在，至少在這阿喀察城裡，有個後勤力量。

所以，她一直忍著沒動，且盡量伏低身子、避免吸入濃煙。

他低頭撿花苞，無意間瞥見顏如玉的床：他的衣服都草草脫扔在床邊，有兩件耷到了地上，西褲的角邊，還落了張折起的紙。

陳琮殷勤搭話：「想洗衣服啊？要麼你網上搜搜看，很多都能上門取送的。」

他說：「那你等會，我網上下個加急單，送車應該很快的和-圖-書。」

肖芥子懷疑，這人就是想看看：巷子里是否藏了人、是否會被大火逼出來。

陳琮：「哎……」

又掉下一朵，好在這次是花苞。

肖芥子咬牙，特么的，孝子賢孫這麼早就給姑奶奶燒衣裳了，看來她大去之後，在下頭是不愁凍了。

肖芥子皮笑肉不笑：「怎麼了，忘記自己簽過契約了？救命恩人朝你要一件外套，很過分嗎？」

陳琮洗澡的時候，聽到外頭門響，知道是顏如玉回來了，揚高聲音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想來想去，只能來找陳琮了，感謝自己善心結了善果，不然這一時半會的，還真一籌莫展。

他擦著頭髮坐到床邊，沒留神胳膊肘又碰著了放在床頭柜上的那盆蘭花，他發誓真的只是不經意間、輕輕蹭了一下——

陳琮臉不變色心不跳，自己都驚訝自己居然這麼穩：「演示不了，這針輕易不能出。」

說到末了，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臉色有點異樣：「你會鬼門十三針？」

陳琮沒太明白，但還是依言掃碼付款，錢一到賬，這倆像是商量好的，一個快速開門下車，一個趕緊上車關門，很快，車就開走了。

肖芥子說：「這麼著，我這人呢也不貪，你現在給我租輛車，我急用，加上這外套，這救命之恩，我就算你……償了三分之一了，很實在了吧？」

陳琮問她：「你自己的外套呢？」

陳琮「哦」了一聲，屁股往邊上挪了挪。

顏如玉很快就洗完出來了。

眼見這位肖小姐就快沒耐性了，陳琮哈哈一笑，脫下外套抖了抖：「行了，給你給你，開個玩笑嘛。」

碰面就碰面，為什麼還得強調帶上「錢和厚外套」？難道這大晚上的，還得讓他出外勤？

陳琮心生警惕，預感到外套很可能不保：「你是就在這穿穿、還是要穿走？」

陳琮有點費解，但還是都帶上了，再說了hｔtｐs://m•hetuｂoｏｋ.cｏｍ•cｏm，他就一件厚外套，天這麼冷，出門也不可能不|穿。

他正想把紙塞回衣服底下，突然心中一動，轉而將折起的紙高高抬起，對著燈細看。

這八成是一張白紙，但有一處灰糊糊的，透紙看著像個手印。

真是「人在家中坐，技能天上來」，鬼門十三針又是什麼東西啊？聽起來就神叨叨的、不太正經的樣子。

他穿著浴袍，濕淋淋的長發半扎，走到床邊，先抓起西服聞了聞，估計也覺得火燎味兒太大了，嫌棄地扔下，然後拿起電話機邊的「金鵬服務清單」看。

電話機就在顏如玉手邊，他看著陳琮，順手接起，聽了一兩句之後，面色疑惑地問了句：「陳什麼？陳耳東？」

說這話時，他依然沒有抬頭。

她想了想，說：「那我要L碼，這樣以後長胖了還能穿，畢竟我這身材，變瘦沒有什麼餘地了。」

肖芥子本就一腦門子的官司，陳琮還在這不咸不淡地來一句「是嗎」，她愈發沒好氣：「先把你外套脫給我。」

話音剛落，司機就把二維碼的牌牌拿到他面前：「一共四十五，說好的，車費加去前台傳話的跑腿費。」

陳琮好心過去給撿起來，湊近的時候，聞到衣服上一股子火燎火熏味。

他飛快地接過話筒，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還真小氣，這一頁看來是翻不過去了，陳琮想說什麼，顏如玉倨傲地補充：「別告訴我，我說了，我准能知道。讓我猜猜看，壽爺昏睡了一天一夜，你去了之後，他就好轉了，再接著，壽爺又是送碧玉葫蘆，又是要當你對接……壽爺能醒，你出了不少力吧？」

什麼都別問，你什麼都不知道。

私翻人東西有點不大好，陳琮在心裏默念了句「不好意思啊」，迅速把顏如玉換下的衣服捋了一遍。

這期間，那個年輕男人把她的棉衣外套搜了個見底，且在火燃起之後，沒有立刻hｅｔuboｏk•cｏm•ｃｏｍ逃走，而是饒有趣味地觀望了一會。

他作勢要給她披上。

……

陳琮心說，果然，契約在顏如玉那兒。

滾落的剎那，她透過火光隱約看到那個年輕男人的身影，他高高舉起她的外套，往火里扔去。

肖芥子氣得牙痒痒，又不好直說契約在外套里，跟手機、車鑰匙一樣，都被人清走、暫時不在她身上。

陳琮說話都打磕絆了：「對對，找我的，陳耳東是我表弟。」

陳琮也笑：「不過分，凡事要講流程，你把契約拿出來，咱們把外套這條寫上，我再給。」

陳琮把物件放回去，一切恢複原樣，原地愣了會，走到洗手間門邊，抬起手想敲門。

沒回應，估計不是沒聽見，就是故意不搭理。

顏如玉白了他一眼，但想必是覺得這個提議靠譜，隨即摸起手機瀏覽查看。

陳琮找話說：「你為什麼幫姜紅燭做事啊？」

看了幾秒，憤憤放下，嘀咕了句：「破酒店，連個乾洗服務都沒有。」

陳琮問：「吃燒烤的時候被搶的？」

肖芥子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兩人的間隔：「首先，你坐過去點，我跟你不熟；其次，別跟我聊我的私事，我也沒準備跟你熟。」

那個同夥多半是個老手，下手很利落，再加上這種破巷堆滿各種易燃物，本身就容易發生火災事故，所以火起得很快，焰頭幾乎是在巷子里一路撒歡滾竄。

陳琮好笑：「不是捨不得，我這件衣服你穿太大了，跟熊似的，又是舊的，你不嫌棄啊？回頭我買件一樣牌子、女式的給你，不是更好嗎？你放心吧，好歹是救命恩人，我不小氣的。」

肖芥子一怔，下意識抬起袖子，聞了下衣服上的味道。

這話說的，他又不是開服裝店的，哪能這頭要那頭就有。

跟顏如玉一樣，火熏火燎，以及，她有很少的一撮頭髮，發尖處都燎焦打卷了，可能她和*圖*書自己都沒注意到。

他認出這個手機也是那個肖小姐的，飯吃得差不多時，她接了個電話，走得很匆忙，連花都忘了帶。

他拿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比了一下，對得上，十有八九是他的那張空白契約，一兩個小時之前，在羊湯館吃火鍋的時候，那位肖小姐還曾狠狠把這張契約拍在桌子上，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顏如玉這兒呢？

她有片刻晃神。

陳琮點了點頭，太實在了，實在到讓他有點不滿意：他這1/3寶貴的生命，就值一件外套加租輛車？

陳琮猶豫了一下，瞅了眼洗手間的門，將摺紙打開。

沒錯，是一張白紙，右下角摁了個大拇指印，蘸著血摁的，血跡自然是早就乾涸了，但能看得出來，血色偏暗黑。

好畫風清奇的劫匪，遇到漂亮姑娘，不劫人，要劫大衣外套和手機。

肖芥子看了陳琮一眼，這話說得她心裏怪舒坦的。

他想說裡頭水淋淋濕答答的，你至少等它排排風、散散味，然而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要說她的運氣不好也好，她的位置雖然距離屋子較近，但火頭最先是在巷子里躥起來的。而且她恰巧躲在一堆疊靠的舊椅子和床墊背後，床墊體積大且著火快，再借風勢，搖搖欲倒，她覷準時機踹了一下椅子，椅子轟然倒塌，推著一大塊帶火的床墊往外砸，她就藉著床墊的遮掩，迅速翻上對牆、貼著屋頂滾落下去。

他尋思著，這話也不算撒謊，反正當時是拿錐子去扎人影，四捨五入一下，跟「針灸」也差不多。

一時間，陳琮也卡住了，覺得萬不能承認，但也沒立刻否認。

在外套口袋裡，他又找到一個手機，手機屏幕全碎，正中央有個觸目驚心的孔，看上去，很像是拿錐子狠紮上去的，雖然沒扎透，但也毀得夠嗆。

他從後門進到停車場，大老遠就看見一輛計程車，司機是個急於收車回家的中年男人，正扶著打開的車門東張西望，滿心滿臉的不耐煩，一見他出來，趕緊大幅度揮手ｍ•ｈeｔｕbｏｏk•ｃｏｍ.coｍ。

她的東西，怎麼會在顏如玉這兒呢？而且，就手機的狀況來看，不像是友好交接，顏如玉這人，也不像是路上撿到破手機會放進兜里的性格。

陳琮眼睜睜看著花苞落地，感覺這花是專來碰瓷的。

陳琮說：「隨你信不信吧，我其實會點……針灸。當時，我看壽爺一直不醒，就給他小灸了一下，就這樣。之所以瞞著，一來嘛，技不外炫；二來，福婆也讓我別對外說。」

他填好信息下完了單，也過去挨著她坐下，他的衣服很大，她這麼一攏一坐，很不體面地說，有點像墳包上慫了個頭。這要是野地里走夜路看到，他能被嚇出心理陰影來。

陳琮的手又縮了回來，心裏默默囑咐了自己一句——

是有火味兒，尤其是毛衣，更容易吸味。

陳琮納悶地走近，這才發現那位肖小姐坐在後座。

裡頭水聲嘩嘩的，隱約還能聽到顏如玉在哼歌，想必心情很不錯。

之前，在苗千年家所在的破巷裡，那個長發的年輕男人戳爛了櫃門、只找到一件棉衣外套之後，示意他的同夥放火。

不聊私事，就聊公事吧，他問：「回頭我給你買一件厚外套，能把我這件衣服換回來嗎？」

顏如玉頭也不抬，舉起一隻手，掌心朝著他：「打住，陳兄。自己藏話，還這麼愛向人打聽事兒。」

顏如玉看來，這就是一種諱莫如深式的表態，他坐直身子，脊背繃緊，又問了一次：「你會鬼門十三針？」

肖芥子一愣，她都沒注意過陳琮的衣服，被他這一提醒，才拈起不知道是大鵝還是小鴨的標看了看，哼了一聲：「名牌啊，怪不得不捨得。」

「遇到打劫的，手機也被搶了，沒見我連車錢都付不出嗎？」

肖芥子嗯了一聲，四處看看，外套一攏，在停車場邊沿處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坐得陳琮有點心疼，這是真不愛惜他的衣服啊，怎麼也是一兩萬的名牌呢。

陳琮說：「是嗎？」

謝天謝地，就在這個時候，客房的電話響了。

肖芥子朝他點了點頭，說：「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