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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結了嗎？說我套話，傷人了啊。」

「強行人工干預，掐掉啊。但很多人捨不得，畢竟是好不容易懷出來的，萬一是個奇胎呢，掐了不是可惜了？難以抉擇，就會想找煤精鏡看個究竟，但是！」

陳琮說：「你這人。」

她說：「你盡想好事，萬一是個魔胎呢？」

第二條問他有沒有找到靠譜的煤精貨源，有個做殯葬的大客戶，想開發一批哀悼珠寶。

梁嬋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說是仿的了，跟天生地養的能一樣嗎？普通的煤精占卜鏡，也就用來掐算掐算運程八字，對養石頭的人來說，沒什麼用。」

顏如玉沉下臉：「差不多得了啊。」

一是，這塊占卜鏡，最早就是從阿喀察這一代挖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兒的礦脈，是占卜鏡的老家，它在這兒能發揮出最大的功用。

顏如玉摁著火機，湊上去對著焰頭點著，深吸了一口，裊裊吐出：「憑什麼賠給家裡，不是說她是她舅養大的嗎？你去想想辦法，這錢別便宜她爸媽，也別讓那狗男人佔便宜，怎麼著也得給她舅。」

不過也能理解，誰讓你在「人石會」混呢，周圍人多數都能「石補」，且補得元氣滿滿，就你跟個低能兒似的，再努力也不得其門而入，任誰都會心有不甘吧。

比如說，你抓石周，抓到的是和田玉，這隻是給你定了個大方向，畢竟產和田玉的地方很多，青海、新疆、遼寧、俄羅斯、韓國，都有出產。你拿不準，就照一下煤精鏡，它給了你一座高山的提示，你一查，那個高山輪廓，好像是昆崙山。

頓了頓，顏如玉笑起來，緩緩在扶手邊磕掉煙灰：「寶奇哥，你要知道，我那是不得已，誰讓她聽到不該聽到的呢？但是，我這個人，本質上，心地還是善良的，你懂？」

陳琮說：「不對。」

梁嬋呵呵了兩聲，一臉的「你可太天真了」。

李寶奇笑了笑：「她那頭沒問題，這女的本來就有點抑鬱，聽說原生家庭不太好，交了個男朋友，還會打她。反正，她自己是說過『不如死了算了』，大家都當是跳樓，沒人懷疑。最後好像會給家裡賠……八萬吧。」

點擊發送之後，他抬頭看向李寶奇的方向，候著和圖書他無意間瞥向這邊時，大力揮手，面帶微笑。

但絕大多數情況下，這樣絕配的「人石」都「相會」不了，因為你的有生之年，它可能還深埋地下、沒現世；可能被別的藏家收藏，你永遠不知道；可能雖在市面流通，但你一輩子都跟它沒見面的緣分；還可能驚鴻一瞥，你買不起。

顏如玉窩進沙發椅，一臉嫌惡：「你還信這玩意？」

李寶奇是人是鬼，都不妨礙自己和他做生意。

是人，交個朋友，常來常往。

陳琮想了想：「不止吧，現代胎兒太大，也不好生啊，所以才那麼多剖腹產。」

於是你就知道了，你命定的石頭，是從崑崙來的，這樣，又在「和田玉」的大方向之內，給了個小範圍。

陳琮若有所悟：「那李寶奇找這東西……」

陳琮往椅背上一靠，閉上眼睛，以手撫額，還嘆了口氣，形象演繹了一下被朋友傷到的無奈。

他看了眼左近，摸出煙盒，在檯面上磕了嗑，抽出一支，先不急著抽：「葛鵬種下去，第幾天了？」

李寶奇煩躁地撓頭：「是人我還真不怕，來幾個辦幾個。但要是鬼……玉小哥，這玩意兒不講道理，也沒法交流，你不怵啊？」

以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作比，可能就類似一見鍾情、一眼萬年、非它莫屬。

一般人買珍珠，都喜歡大而圓的，越圓越愛，甚至專業的鑒定方法中有一條，是拿看上去不相上下的兩顆珍珠在平整的玻璃檯面上滾一段，哪一顆滾得更流暢，渾圓度就更好，價錢也就越高。

梁嬋的這顆就是，一隻迷你的獨角獸小馬，正乖乖地趴伏在一大朵雲上酣睡，那一大朵「雲」，就是顆巴洛克珍珠。

梁嬋說：「懷孕這件事本身，不就是有一個生命體，在孕婦體內，汲取孕婦的營養和能量，不斷生長壯大嗎？孕婦為什麼要狠狠進補，不就是以她平時的那種營養，供給不了這種需求嗎？」

梁嬋說：「當然出現過，米芾那時候，這塊鏡子可火了，那些文人墨客，不但給它寫詩作賦，還留下過圖樣呢，這些作為資料，都封存在協會的石匣里，不然，我能知道它什麼樣？可是後來，不是靖康之變了嗎，國破家亡的，誰和-圖-書還關心一塊鏡子去哪了啊。」

陳琮說：「你屬馬的吧？還長個獨角，你爸是不是希望你帶點稜角、別受人欺負？」

第一條帶譴責意味，說他都出來交流活動一周了，沒給店裡分享過，有點反常。

陳琮努力憋笑，這養石頭，還養出鄙視鏈了。

巴洛克（Baroque），反其道而行之，是珍珠中野蠻生長的異形，或扁長或鼓突，還身帶褶皺，但這種珍珠，近些年很受設計師的喜愛，它獨一無二的外觀輪廓，最適合承載設計師的奇思妙想。

顏如玉眼皮微掀，盯著李寶奇看，看得他心裏發毛。

梁嬋早猜到他會有此一問，嘻嘻一笑：「兩個原因。」

畢竟懷的過程當中，會掉，也會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多了去了。當然了，最怕的是那種……

說到最後，整個兒拉出，鏈子的最底下，綴著一顆鑲嵌的巴洛克珍珠。

這種有什麼可怕的，陳琮不以為然：「這不就跟懷了個哪吒一樣嗎？說不定是個稀罕的奇胎呢。」

梁嬋高高興興夾起，一口咬下去，突然回過味來。

梁嬋搖頭。

復又喜滋滋：「那我不跟你說了，我找我爸去，讓他們儘快安排，快的話，今天就開始了。我跟你說，入會第一項，就是逢魔時分定生肖石和抓石周，可帶勁了。」

梁嬋一走，陳琮就放棄了演繹，趕緊敞開大吃，順便刷手機。

梁嬋倒是很看得開：「我爸說，這就是事物發展的一般規律，凡事要適度。日常喝水美容養顏，但喝太多，沒準就水中毒了。養到兩三年不是什麼好事，奇胎魔胎，誰敢打保票？哪吒長三年大小不變，那是神話設定，現實中可能嗎？」

她說：「哎呀，是你太敏感了，我就隨口一說，朋友嘛，還開不起玩笑了。」

陳琮突發奇想：「李寶奇是做煤精的，手上料那麼多，就不能仿一塊？」

梁嬋驚喜：「對啊，你怎麼知道？」

梁世龍這人，一想起來就覺得討厭，但他做父親是合格的，一定很疼女兒，看梁嬋這性格都猜得出，是愛里泡大的。

梁嬋兩手一攤：「誰知道這塊人臉煤精占卜鏡在哪呢？所以咱們協會裡，真有懷超了的，一般超過兩月，就得和_圖_書做掐胎準備了。」

「人石會」都是在夢中養石，這是頭熟睡的小馬，還挺有寓意的，鑲時一定下了功夫、很用心。

梁嬋又往四周看了看，說人是非時，謹慎點還是有必要的，省得突發尷尬：「你不知道，寶奇叔努力了十好幾年，連石頭都沒養上。你見過他沒有？那大黑眼圈子，那大眼袋，一看就氣血兩虧，我們長期養石頭進補的人，哪是那精神狀態！」

這煤精占卜鏡還挺重要的，就非得死磕那一塊嗎？

陳琮沉吟：「那你既然能說出這塊人臉占卜鏡的樣子，說明這東西不是憑空捏造，至少是出現過、有記載的，對吧？那怎麼就找不到了呢？」

梁嬋說：「我這就是給你打個簡單的比方哈，傳聞中真正會看的，能把範圍縮到很小。」

那顏如玉多半也是這目的，他跟家裡的長輩打電話時，抱怨過「我夠努力了，懷不上」、「這事看天賦」，可見他與李寶奇有同樣的煩心事。

梁嬋神秘兮兮，鄭重其事：「懷了兩三年，不掉、不死、也不生。」

原來如此，長見識了，陳琮唏噓之餘，趕緊給梁嬋夾了個煎餃：「來來來，多謝科普，多吃點。」

她低下頭，嘴角噙著笑，慢慢從領口裡拉出一根細細的白金鏈子：「有它，我也滿足了，我爸給我鑲的。」

二是，解放前，有一則消息在協會裡瘋傳。說是有個人來阿喀察走貨時，遇到過持鏡的高人、照過占卜鏡，那之後一路鴻運，不但找到了未開發的水晶礦脈，還挖出過人蔘晶呢。

梁嬋繼續：「那之所以懷胎十月，不就是因為胎兒足夠大了，母體不堪其累，不得不『卸貨』嗎？古代胎兒太大，孕婦就特容易難產，還經常送命，對吧？」

陳琮回復：快了，就快搞定貨源了。

陳琮有點概念了：「所以你養的珍珠……」

李寶奇莫名其妙：「你還操心上她了？你推都推了，還……」

兩個未婚未育的，說起這事頭頭是道，宛如老手。

先看了下昨晚給肖芥子買的外套，挺好，半夜就加急發貨了，順豐的速度還是靠譜的，粗估一下，明天能到。

生意人，這點洞察力還沒有嗎？父親送女兒的禮物，搞個龍鳳可能跟吉祥寓意有關和_圖_書，但搞個馬兒猴的，多半就是暗合生肖了，再說了，以梁嬋的年齡推算，也符合。

是鬼，賺他錢薅他羊毛，那是替天行道。

敷衍完，重又看向顏如玉：「玉小哥，這事怎麼說？給葛鵬做法事是不可能，動靜太大了。要麼，我晚上去給燒點紙？」

就是不知道，那位肖小姐什麼時候會再聯繫他，還挺神秘的，手機號都不給他留一個。

自己不行，那石頭很行也行啊。

魔胎……

具體怎麼操作，梁嬋也說不清，她只知道，拿到鏡子，要把它當面具用，端起來貼著臉，把鏡子上的那張人臉當作你自己的臉，人鏡一體。

陳琮消化幾秒，毛骨悚然。

李寶奇也看到陳琮了，他對這小子印象不太好，覺得他神叨叨的。

梁嬋點頭：「也不是我的絕配，我的那顆，不知道在哪處水底下、被哪只老蚌馱著到處走呢，但是！」

鋪墊已畢，梁嬋拋出結論：「所以你想想看，長到兩三年，那是什麼狀態？隨時可能形勢逆轉，上一秒你生它，下一秒，它吸噬了你，你還想石補？自己做肥料補石去吧。」

他把扯遠的話題拉回來：「看命定的石頭，怎麼弄？提供GPS定位，讓你去找？」

顏如玉皺眉：「那還不夠，得再等兩天，你晚上看緊點，這幾天是關鍵……對了，金媛媛那頭呢，事情怎麼說？」

她看向陳琮，滿臉狐疑：「不對啊，陳琮，我怎麼感覺，你在套我話呢？」

陳琮點頭：「沒錯。」

「而且，三老已經邀請我入會了，我一領了號的人，向誰打聽李寶奇不行？可是我為什麼不願意問他們，只問你呢，嗯？因為什麼？」

李寶奇想了想，壓低聲音：「第五天。」

他胃口全無，默默放下手中的包子：「還能這樣？」

但人家笑臉相迎，也不好冷漠以對，李寶奇沖他點了點頭，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

懷石胎，跟人生孩子確實也像，一般是懷胎十月，但懷上了，也不一定能到頭。

他說：「那反面呢，反面是照什麼的？」

「如果沒人知道鏡子去了哪，李寶奇為什麼會死咬阿喀察不放、老來這一帶轉悠呢？」

沒那麼確切現代，但據說能看到你命定之石的祖宗老家。

李寶奇說：ｗwｗ.ｈet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你還別不信，我查了，有些人骨頭賤、八字輕，還真容易被沾上。說不定，那東西是摸你屋去了，奈何不了你，只好拿你同屋撒火。」

梁嬋有點忐忑：「因為……你把我當朋友？」

一般人照鏡子，是看自己，但煤精占卜鏡，只能拿來看別人。

她嘆了口氣：「掐了也不好，傷精氣神，那之後，短則兩三年，長則五六年，你是沒法再養石頭了。」

「人石會」認為，這世上每個人，都對應一塊最適合的石頭，適合到什麼程度呢——都不需要花心思去養，一觸即通的那種。

顏如玉失笑：「反正我沒做夢，我不信，真有怨氣，來找我啊，纏那小子幹什麼？」

哀悼珠寶（Mourning jewelry）興起於西方，供當時的貴族服喪期間或參加葬禮使用——貴族嘛，身份不同，即便特殊時期和特殊場合也需要珠寶點綴，素雅點就行。煤精因為色黑，代表了莊重、肅穆，一度廣受歡迎。

被照者，老老實實坐在對面，任這張抓耳撓腮的煤精臉上下端詳。

陳琮口唇發乾：「那怎麼辦？」

反面，是那張骷髏臉，是看你懷出的胎的。

聽起來怪瘮人的，陳琮狠咬了一口包子：「朋友，你展開說說。」

他筷子一擱，義正詞嚴：「我這叫套話嗎？我難道不是堂堂正正、向朋友打聽事情嗎？」

原理類似「醫者不自醫」，使用這面鏡子的人，可以看盡世上所有人，唯獨看不了自己。

正面，亦即人臉，是去看你命定的石頭的。

怪不得李寶奇想找捷徑。

所以養石頭，為什麼要花時間花力氣去養，本質是因為你倆不是絕配，彼此都是將就，所以慢慢磨合，磨成良配也夠用。

正想著，微信里接連進來兩條信息，都是店裡的老王發的。

梁嬋有點愧疚，雖然她還是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所謂「珠光寶氣」，珍珠要看「珠光」，這顆珠子，一看就知道是海水珠，皮層厚而紮實，色澤亮又不失溫潤，體色之外，還有伴色和暈彩，轉動時光移影隨，確實挺夢幻，很契合「甜睡」的這個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