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紅燭殤
第五十章 這兒附近,哪裡能用得到繩子呢?
肖芥子不及細想,「哎呦」一聲撲進溝里,藉著這一撲,迅速把煤精鏡從衣服下擺塞了進去。
她鼓動這小個子逃跑,目的很明顯:顏如玉這頭的人少一個是一個,於己有利。
她認出這個人了。
還真的,姜紅燭是被徐定洋接走的,徐定洋完全有機會這麼搞。
李寶奇沉不住氣:「你的意思是,她早就下到崖底、從那跑了?」
但沒想到,對方非但接茬,還給她拋了個活過來。
何歡走得很急,看來是急於擺脫陳琮,奈何陳琮腿長、步子大,緊追著何歡不放,何歡也沒辦法。
聽到「夫妻」二字,何歡氣得嘴都瓢了:「你特么放什麼屁,誰跟她是……是夫妻?」
看來這倆住在附近,是本地人,廖飛心中一動:「你們都找完了?」
一通猛刺之後,廖飛喘著粗氣,臉上紅潮未褪,被陳琮這麼一吼,反而笑起來,繼而一字一頓:「多大仇?」
有了「蠟」這個指引,心裏篤定多了,接下來,她特別留意那些小的、一看就知道不能藏人的所在,且依然保持蹲走,因為高的地方,姜紅燭接觸不到。
他拿手在肖芥子眼前晃了晃:「你看什麼?」
肖芥子說:「不幹什麼,這裏坐著舒服。」
肖芥子就這麼走走停停,且蹲且走,蹲走得腿都酸麻了,突然注意到,有一棵樹靠地面的位置,顏色和反光有些不大對。
顏如玉一路目送,十分感慨。
人蔘晶!
這當兒,那兩路人也過來了,還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
沒錯,姜紅燭離不了紅蠟燭,「紅燭」嘛,隨身的行李里總會放幾根,別看蠟燭是紅的,這麼暴力塗抹,顏色並不顯眼,但畢竟是「蠟狀光澤」,跟樹身原有的色澤還是有區別的。
說著搡開陳琮出了車子,顏如玉等見她拿刀,俱都往後退了一步。
她借力起身,擦肩的剎那,耳語般說了句:「沒跑掉啊?再抓住機會跑啊。」
肖芥子趕緊把人蔘晶揣進兜里。
廖飛的心猛跳。
他不便動粗,瓮聲瓮氣說了句:「你給我起來!」
很快就找到了,這次是煤精鏡。
李寶奇也看到她了,大喝了一聲:「哎!你!」
——也不可能藏在地下,她試過土質,挺硬的,不管是人走過還和-圖-書是爬過都很難留下痕迹,臨時挖個坑藏身純屬天方夜譚。
陳琮也看見肖芥子了,愣了下之後,小跑著過來,問她:「怎麼樣?」
……
「她反手就把我們給賣出去了,憑什麼?你特么不願意,別找我們啊!找我們,又把我們往死里坑,拿我們當猴耍!」
這是什麼意思呢,肖芥子小心地伸手往樹根周圍摸探。
陳琮回答:「還在停車那,他是坐鎮的,輕易不挪窩兒,用對講機跟手下聯繫,怎麼了?」
廖飛猜到了他的忌憚,冷笑著上前一步,向肖芥子伸出了手。
他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但聽她圍繞「崖口」問了又問,直覺那兒應該有問題。
廖飛面無表情,極快地說了句:「你拖住顏如玉。」
紅姑還可以用繩子!
明白了,這片山林藏人難,但藏一些小東西還是不費勁的,顏如玉他們著眼于「大件」,對於犄角旮旯不會很在意。
他說得誠懇:「歡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什麼要幫著顏如玉對付姜紅燭呢?」
她雙目血紅,從兜里抖抖嗦嗦、掏出那張業已揉皺的紙牌。
「命里沒這財,不想了,走得我腿酸。」
她努力摁下內心的興奮:「那……師傅,我還想問一下,你們崖口的樹底下,為什麼堆了很多碎石頭呢?是當地的風俗嗎?」
陳琮說得對,紅姑不是可憐兮兮躺在那等人救的,她有自己的安排。
跟那小個子,不熟,也沒信任度,她要不要照辦呢?
何歡舊話重提:「玉小哥,真不能找條狗來?這種時候,人不如狗,有條狗嗅味兒,比什麼都靈……再不然,你那無人機能不能飛遠點?老在這一處晃蕩,看不到什麼啊。」
——顏如玉派了五六個人守外圍,圈出了長寬都在兩三公里內的一塊區域。其中北邊是崖口,南邊是車道,東西在林地範圍內,總體形狀像個巨大的蠶豆。這個範圍,她覺得是合理的,除非紅姑後來攔車跑了,原地躲藏的話,以她的體力,確實應該在這一帶。
正想著,又聽到了「嗡嗡」的聲音,抬頭看,是無人機飛過來了,緊接著,又過來兩個人。巧了,這次撞上陳琮和何歡了。
廖飛說:「崖口上空空蕩蕩,hetubook.com.com我們掃了一眼,覺得沒問題,就沒管那兒了。我是想著,會不會那附近有比較隱蔽的下山道,咱們沒發現呢?」
她趕緊蹲過去,在溝底摸找。
手底突地探到硬物,肖芥子心中一凜,趕緊拂開葉子。
肖芥子搖頭:「沒找著……你衣服兜多,幫我裝點東西。」
周圍也不存在什麼山洞、洞穴,連個廢棄的窯都沒有。換言之,這是一塊相當直白的林地,代入一下自己,真被人追逃到這,要麼跳崖,要麼正面拚鬥一場。
崖口!那個她遠遠望了一眼、就略過的崖口!
肖芥子抬起一隻手,笑得意味深長:「我肚子疼,起不來,你拉我一把唄。」
肖芥子躲在遠處,全程目睹了山坡上的那一幕。
「阿洋動心了,但她沒偷沒搶,她付出了、老實辦事了。阿洋就是太老實了!照我的意思,反正接到姜紅燭了,老太婆在我們手上,她不會不睡覺吧?趁她睡覺的時候,鐵釘扎了手腳,是不是照樣進補?無本生利的事兒,何必要冒這個險、去得罪顏家呢?」
——人是沒法藏在樹上的。這裏不是深山老林,樹不粗、不高,加上是冬天,葉子也掉得差不多了,想往樹上藏點小東西可以,藏人基本不可能。
肖芥子伸手撫住胸口,覺得自己又要喘不上氣來了。
「還在找啊,我們不找啦,太陽都要下山了,回家吃飯去咯。」
跑完之後,她心中約莫有數。
姜紅燭到底躲哪去了呢?
「方天芝什麼下場?黑山什麼下場?顏家不知道跟她什麼仇,連老太爺都被弄死了,她什麼手段,你心裏沒數?我不防著點、不早做準備,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
廖飛覺得好笑:「怕啊,我拿把刀你們就怕了,這要是扛把槍,你們不得給我跪下啊。」
廖飛舉起那把刀,看了看鋥亮的刀尖,又看陳琮:「她既然背後捅刀子,就別怪我當面捅回去。你攔我,你有什麼資格攔我?你特么算個屁!」
肖芥子腦子有點懵,但臉上沒露,繼續捂著肚子,作態地從李寶奇身邊走過。
陳琮看著那幾個窟窿,心裡頭火蹭蹭的,再看廖飛時,覺得分外可恨,恨不得抽她兩個耳刮子。
說著,另一隻手捂住肚子,半是為了呼應自己剛剛的話,半是因為…
hetubook.com.com…不捂的話,一起身,煤精鏡就可能會掉下來。
李寶奇兩人趕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從溝里坐起來了,正忙著摘去頭上的落葉。
又叮囑李寶奇:「注意點啊,她現在手裡有刀了,明著是說要拿來對付姜紅燭,誰知道會不會拿來招呼我們呢。」
廖飛點頭:「是啊,咱們只鎖定了這一塊範圍,一直在裡頭兜圈子。如果,她早就出了範圍呢?」
肖芥子呢喃出聲:「繩子……」
這可真是仇人相見,李寶奇認出她是姜紅燭身邊的那個女人:「你在這幹什麼?」
李寶奇果然起了疑心,正待上前,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兩路人正往這頭來。
跟個鷹嘴似的,也就是說,崖口的外立面,其實是內凹的。
說到一半,驀地「咦」了一聲,盯住高處的一處,不說話了。
那一處,拿蠟狠狠塗過,紅蠟燭!
紅姑到底去哪了呢?
李寶奇覺得也不是沒可能,他拿起對講機喊話:「崖口,崖口的在嗎,你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下崖的路,別盡原地杵著。」
肖芥子一走,李寶奇就跨進淺溝,對著她坐過的那一處又踢又踩,然而踢踩之下都是實地,並無特別之處。
陳琮好笑,之前,是何歡幫著姜紅燭對付自己,而今關係調轉,這世事也是滑稽。
顏如玉說:「不了,我怕她心思重,哪天一不留神、身上也被她捅出七八個窟窿來。」
她咯咯笑著往前走,走了一段之後,忽然泄了勁兒,在一棵樹下頹然坐倒。頓了頓,拿刀尖在地上亂戳亂刺,似乎當那是姜紅燭,要戳她幾十個透明窟窿解氣。
何歡自醫院后,看陳琮就十分不爽,他凶聲惡氣:「你跟著我幹什麼?」
李寶奇看出她是裝的,吃飽了撐的才敢拉她,轉而吩咐廖飛:「你,過去拉她。」
他懷疑肖芥子坐著不動,一定是故意要隱藏什麼,保不齊她坐著的那塊地方,底下就有玄虛。
姜紅燭會不會藏在崖口下方呢?
這兒附近,哪裡能用得到繩子呢?
「找啦,北到鷹嘴,南到馬路邊,走了至少幾萬步,不找了。」
「可阿洋說這是交易,要守規矩,更何況姜紅燭是拿命交易、就遂了她的願吧。阿洋是真的辦完了事,給姜紅燭看了證據,才去朝她討報酬的!這不應該嗎?啊,不應該嗎?可m•hetubook.com•com姜紅燭是怎麼做的?」
她身子微側,藉著身體的掩蓋,把人蔘晶、煤精鏡一一遞給陳琮,又問他:「顏如玉在哪呢?」
李寶奇聽得心中不爽,覺得有被內涵到,還不得不順著說:「玉小哥你要是覺得她可用、想招攬,就跟她談談條件唄。」
起初,她也懷疑過會不會「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紅姑躲在了計程車里,現在看來,這一處可以排除。
肖芥子笑嘻嘻地搭上她的手:「謝謝啊。」
反正徐定洋逃走了,雙方的梁子不是什麼死結、可解。
其中一個人呵呵笑:「我們住在附近、看得多,自己給起的。你在崖上看不出來,得隔得遠些、換個角度看,那個崖口是伸出去的、跟個鷹嘴似的。」
是有一棵樹的細枝折斷了,垮垮地松垂下來,隨風搖擺,乍看上去,像一根虛垂的繩子。
說完了,還兩手撐地、挪正身子,坐得更安穩了。
何歡趁此機會,一溜煙地竄了,還記恨似地瞪了肖芥子一眼。
廖飛納悶:「鷹嘴?」
陳琮懟回去:「怎麼,那麼迫切認女兒,但是不認老婆?你女兒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沒姜紅燭,能有你女兒?」
肖芥子越走越慢,還在琢磨那句「你拖住顏如玉」。
這種淺凹溝,坑底也有不少落葉樹枝,一般人只會一步跨過,疑心大點的,至多拿棍子戳戳搗搗。
他低聲喃喃了句:「厲害啊,這要是我的人、幫我辦事,我得省多少心啊。」
何歡無奈,看陳琮的眼神如看狗皮膏藥:「你吃了什麼迷魂湯了,非幫她說話?」
但什麼叫「你拖住顏如玉」?這是在邀她合作嗎?
李寶奇等那兩人走遠了才發問:「崖口怎麼了?」
廖飛候著他說完,適時建議:「咱們也再過去看看唄。」
顏如玉扔了個操作手柄給他:「破機子,操作里程就這麼遠,你想飛遠點,自己走遠點去放。」
姜紅燭除了爬之外,還喜歡用繩子,在阿喀察的時候,屋內垂滿了繩,方便她晃蕩著來去,她可謂是個用繩好手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的貼身行李里,除了蠟燭,還有端頭帶鉤的繩子,只不過到了景德鎮之後,一直住酒店,繩子就收起來了。
反正附近有外人,顏如玉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一直在車邊杵著太傻,陳琮想了想,快步攆www.hetubook.com.com上何歡。
她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場的人,嘴唇微微發顫:「本來,我們在家裡待得好好的,跟你們沒關係,也不摻合這事。是姜紅燭主動打電話來,說要合作,還許以巨大回報。是,阿洋是動心了,動心怎麼了?只要給的足夠多,你們會不動心嗎?」
顏如玉這頭人多,能拆一個是一個,陳琮不屈不撓,繼續跟著遊說:「歡伯,看在你們相交一場、她還給你生了個女兒的份上,你做不到幫她,總能做到不害她吧?」
那人奇怪:「有嗎?沒注意過啊。」
旋即反應過來:「哦,那個崖口是吧,怎麼叫鷹嘴呢?」
她好奇地走近,終於看清時,心跳得險些蹦出來。
她從側面較隱蔽的一處坡道上了山,花了約莫二十分鐘,把幾個方向都跑了一下:當然,不用跑到底,有些地方視野空曠,比如北頭的那個崖口,隔著老遠就能看到崖上無遮無擋,一個打手模樣的男人,正在那百無聊賴地踱來踱去。
說完了,飛快撒手,像是有什麼潔癖似的。
何歡被他堵得沒話說:「我跟你說不著!離我遠點!」
這人不是徐定洋的同夥嗎?沒逃掉?根據車載錄音,徐定洋多數已經出事了,這人怎麼在這、反而跟李寶奇合作了呢?看這氣氛,不像親密合作,倒像受制於人……
在一條淺凹溝邊,她看到一塊半陷進土裡的石頭,同樣的,石面上用紅蠟燭胡亂塗抹過。
肖芥子沉吟:「徐定洋的那個手下,跟我說了句很奇怪的話,她讓我……」
陳琮循向看去。
肖芥子先還注意隱藏行跡,但這林子里,各個方向都會有人,且確實有路人來去,她也就無所謂了。
紅姑把一些重要的小物件分散藏起來了。
他吼了句:「你有病吧?這特么是殺人!多大仇啊你下這種手!」
肖芥子心頭一喜,待要拿起,一抬眼,看到李寶奇和一個小個子男人正從斜對面過來。
冬天了,樹下都是落葉,但薄薄的一層,也不可能藏人……
陳琮只覺得後背發涼。
原地站了會之後,她蹲下身子,以低角度看地面:姜紅燭比常人要矮很多,她的視角,和一般人不一樣,想知道她做了什麼,得以她的角度去觀察這一帶。
這一出插曲過去,現實問題又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