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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翻看手機，陳琮還沒回復，很顯然，昨晚她回消息的時候，他已經睡了。

肖芥子想了想，非和他唱對台：「沒事的，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第二個叫段文希，不但是山鬼的高層，還是留洋回來的……女碩士還是博士，我給忘了。」

掛了電話，肖芥子拿筷子拈了條酸筍，才剛送進嘴裏，就看到神棍正別有深意地盯著她。

十點才走啊，肖芥子繃著的勁兒登時就泄了，她連行李都收拾好了，還預備著朝西古打包兩份早餐路上吃呢。

說話間，手機上有信息進來，陳琮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點開。

投緣啊，陳琮沒詞了，人家投緣，他總不能上去攔腰斬啊，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那後面……你們會結伴？他身手怎麼樣，如果是普通人……」

是該打個電話，進魘山之後，就是徹底失聯了。

她趕緊放下吃食，撣了撣手點開。

她悻悻推開窗子，窗口正對著昨兒進寨時看到的演藝廣場，大概是今天要接待遊客、有表演，有幾個穿著無袖短衣和紅黑條紋筒裙的妹子已經在那練習甩髮了，黑髮甩起的瞬間，真如火焰騰起，野性十足。

神棍淡定回答：「因為我認識她們的時候，她們都死了很多年了。阿惠，解放前就死了，段小姐吧，我知道她的時候，她也過世四五十年了……」

肖芥子打斷他的話：「不普通，可厲害了，他都殺過蠱蟲，你知道嗎？手起刀落的。」

終於騰出空來喝粥的神棍，大概察覺她語氣有異，納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情緒這麼……平淡如水的嗎？

肖芥子心中有數了：一定是神棍一屁股坐死了蠱蟲，惹得蠱王大怒，怒拆姻緣。

西古梗著脖子，一臉沒得商量：「魔巴說了，今天誰都不見，尤其是遠道而來的，不想見。」

陳琮很快就接了，聲音挺憂心的：「芥子，我發的你看了嗎？你聽我說，你現在處境挺危險的，顏家說不定到處找你呢？你在這種時間節點，認識一個『新朋友』，你不覺得有蹊蹺嗎？」

後半句話咽回去了，因為話一出口，周圍寨民的臉色全不對了，他估計也怕犯眾怒，呵呵笑著別過了臉。

西古臉紅脖子粗的，正瞪著面前一個高個的年輕男人，那人背對著肖芥子，看不清面目，穿一身運動服，短髮，額上還套了圈運動髮帶，休閑得跟早起ｈtｔps://wｗw.hetuｂooｋ•ｃｏm•cｏm晨跑似的。

陳琮繼續淘米：「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無聊。」

緊接著，又進來一條信息。

她手機內攏，問神棍：「你會急救嗎？」

嚯，好長一條。

肖芥子正大口咬著粑粑卷，忽然注意到，手機來消息了。

我靠，他還有感情！？坦白說，神棍這通身的氣質，看著就像跟感情絕緣似的，居然有難以忘懷的傷心過往，而且是兩段？

那個年輕男人冷笑一聲：「什麼魔巴，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我聽到了，那挺好的……那我沒什麼問題了。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小心一點，方便的話，把他名字和電話號碼給我，我存一下，有備無患。另外，過一段時間，有條件的話，你再給我報個平安。」

還能說什麼呢，又投緣，又這麼有本事。

因為老王看看手機上的照片，又看看他，說了句：「你這會不無聊了？不無聊，就趕緊幫我驗貨唄。」

神棍一直睡到早上八點才醒，推門出來的時候，看到肖芥子在客廳里眼巴巴地坐著，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的行程。

他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那個，小結子，不急哈。我跟人約了十點，十點人家才送籮筐來，不著急。」

陳琮回復了。

就這？

這可太不尊重人了，肖芥子看得心頭火起，湊過來的神棍也是義憤填膺：「怎麼能欺負西古呢？」

——方便打個電話嗎？

窮極無聊，她拿昨天的夕陽照片發了個朋友圈，還睜眼說瞎話地配了兩個字：日出。

肖芥子看清他的長相，腦子裡一懵，短促地「啊」了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蹲下。

肖芥子輕描淡寫：「不覺得啊，我運氣好唄。」

肖芥子愕然看向窗外。

男人身後，站了五六個同伴，有獐頭鼠目的，也有肥頭大耳的，還有個年輕姑娘，正嚼著檳郎，突然「呸」地往外一吐，幾乎吐到了西古的鞋面上。

咦？

神棍也搞不清楚：「千兒八百吧，我還是更喜歡群，置頂就置了一頁呢……哦，我們還沒加好友，來，我掃一掃你。」

朋友？現代社會，別說朋友間人情冷落了，連親戚之間都走動不多，哪來的朋友對你的動向如此關心？

神棍無所謂：「也行……這個二維碼，在哪呢？」

正憤憤間，窗外傳來西古大聲的和圖書呵斥：「就是不行！不方便引薦，怎麼了？」

他試著跟西古說好話：「西古，你跟魔巴說一聲，都是遠道而來的朋友，聽說魔巴無所不知，想朝魔巴打聽點事……」

神棍說：「你是沒撒謊，但你這麼說的時候，肯定知道他情緒下去了，你還越說越來勁，對不對？他不高興，你反而高興，小姑娘家家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要是鑽牛角尖，這之後心情得鬱悶好一陣子，他要是豁達，知難而退，從此跟你保持距離，我看你還笑！」

陳琮像是逮到了什麼有力證據：「喏，男的。我都說了，你獨自在外頭，又年輕漂亮的，很容易被盯上的，男的你不應該分外警覺嗎？」

老王覺得，從早到晚無比充實，老闆居然還能感覺無聊。

肖芥子看得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頭髮：她如今也是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了，甩上幾下不成問題。

肖芥子盯著神棍看：「可能……投緣吧。」

老王察覺他不對了：「老闆，你怎麼了啊？」

老王：「還無聊啊，咱又得做生意，又得養花學武功，還要考紅十字急救證書，前兩天梁嬋她爸還被綁架了，一天天的，刺|激得我心臟病都要犯了，你還無聊？」

她知道為什麼之前自己覺得「沒勁」了，因為陳琮之前的回復也好，評論也罷，字裡行間透著一股子「淡」，毫無情緒，像是敷衍客套：有人陪同嗎，挺好的，恭喜。日出嗎，挺好看，已閱，隨個贊。

肖芥子主動撥了過去。

那高個子男人別轉臉的剎那，真是把她嚇得臉都白了。

神棍一臉的「果然被我料中了」，他說：「你別逗人家，回頭人家走了，你就笑不出來了。」

肖芥子說：「急救？應該不會吧，我問問啊。」

肖芥子想笑：「男的。」

趁此機會，她飛快地划拉了一下他的界面。

但這一條，他打了這麼多字，還用上了書面詞彙，什麼「我個人認為」、「我建議」，相當見外，很有情緒。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廖飛，被紅姑帶下懸崖、一併摔死的廖飛！

他審了幾張待打樣的圖，說好要幫老王驗一批新到的碧璽成色，老王勤勤懇懇，十倍鏡、查爾斯濾色鏡、偏光鏡擺了一桌子，忙得不亦樂乎，他倒好，指頭把碧璽顆粒撥來撥去的，彷彿是要淘米。

一大早的，至於忙成這樣？

她沒忍住，說了句：「不是位高權不重嗎？這麼多事要處理？」m.ｈｅｔuｂｏoｋ.ｃoｍ.ｃom

肖芥子沒好氣：「咱們是進山，山裡肯定沒信號，置頂有意義嗎？還不如對講機來得管用。」

陳琮覺得，自己可能在笑。

雞叫頭遍、狗都還沒哼哼的時候，她就想爬起來，然而豎起耳朵聽了聽，隔壁的神棍毫無動靜，只好又悻悻躺了回去。

正想著，窗口冒出西古笑呵呵的臉：「呦，起床了，可以給你們上早飯了。」

他忽然傷感：「這感情啊，沒波折挺好，不要硬製造波折，沒苦硬吃。將來真波折了，你就知道什麼叫悵然了。就像我，前後兩段感情，都無疾而終。」

神棍嚇得喝稀飯的湯勺都掉了，他現在百分百確定肖芥子正在和人說他：可自己沒跟她說「手起刀落」啊，他說的是拿屁股「坐死」。

梁世龍被綁的第二天，他和小宗深感老闆之深謀遠慮，立馬把名給報了：他投身太極拳，小宗則走上了鑽研劍道之路。

西古領著他們見魔巴，又忙著安排食宿，在神棍心中，儼然「自己人」了。

神棍哼了一聲：「剛給你打電話的，是不是個男的，年紀還跟你差不多？」

肖芥子幫他操作：「這，這呢。」

長這麼像，不可能是巧合，難道他和廖飛是……孿生兄妹或者姐弟？廖飛是徐定洋的助理，這人莫非也跟徐定洋有關？但怎麼找到佤寨來了？看那意思，還是來找魔巴的？

肖芥子不服氣：「那我也沒撒謊啊，我說的都是事實。」

陳琮見了，必會跟她爭辯一番。

那人聽到叫聲，疑惑地看過來，待看到窗口只杵了個五十來歲、看熱鬧的老頭，不以為意，冷笑一聲，低頭點著了一根煙。

肖芥子給他發了張照片，是在車裡的自|拍，還是張雙人自|拍，邊上的那個男的五十來歲，一頭捲髮，笑得連鏡片后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

陳琮說：「這麼厲害啊。」

神棍「呵呵」了一聲：「以我豐富的感情經驗，還有我旁觀我朋友一對一對的經驗，我什麼看不出來？你看看你那個語氣……」

陳琮噎了一下，有點鬱悶：「行吧，他男的女的？」

陳琮一上午都有些提不起勁。

陳琮也給她點贊了，對她的「日出」還留了個評：真好看。

肖芥子怔了一下，又點進朋友圈。

……

肖芥子反應過來，趕緊又站起身，探身向窗外看去。

神棍白了她一眼：「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你在那逗他？我也是你朋友，沒見你有耐性逗我！我跟你說啊，小結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

肖芥子無語，這不是典型的沒苦硬吃，沒感情還硬要往身上攬感情的波折嗎？對，這都不叫感情，這叫追星，還是隔世追星……

說來也怪，人家明明回復了、點贊了，也評論了，但她就是覺得：怪沒勁的。

「他說了兩句，哎，走了，帶人走了，不找魔巴了，寨民噓他們了……活該，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寨子，還敢對魔巴不尊敬，哎，小結子，你躲什麼啊？」

早餐豐盛到讓人咂舌，主食是竹筒盛的熬稀飯，其他菜品都是精心挑選的食材，煮烤蒸拌舂了之後，再盛以芭蕉葉上桌，甚至還多了鮮切水果。

肖芥子「嗯」了一聲，手機送到耳邊，還沒來得及說話，陳琮先開口了。

閑暇時間，他們就刷短視頻找感覺，他這頭是舒緩的「起勢，抱球勢，單推式」，小宗那頭是激越的「哇，哇，哇」。

另有個當地人打扮的老頭攔在中間，呵呵笑著，防雙方衝突升級。

——我的眼光怎麼樣？這人是不是一臉靠譜？靠譜中還透著些許厲害？

神棍莫名其妙，但經驗豐富，倒也應變自如，他一邊抻長脖子繼續看熱鬧，一邊給肖芥子實時播報：「寨子里人多，他們惹不起，認慫了，哎，有人接了個電話，遞給那個高個了，這年輕人看來是頭頭……」

——哦，那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肖芥子心裏犯嘀咕，但那此起彼伏的信息音又由不得她不相信，她偷瞄神棍的手機，著實納悶：「你加了多少朋友啊？」

加上了，神棍的昵稱居然叫「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倒也形象，畢竟他有千兒八百個好友。

她小心翼翼：「那是為什麼無疾而終呢？」

肖芥子反覆看這幾句。

肖芥子嘴硬：「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唄，大家只是朋友，又沒有談戀愛。」

她一心盼著天亮，天亮了，就好出發了。

陳琮說：「對啊，無聊是一種感覺，哪怕我從早忙到晚，我依然會覺得無聊，說了你也不懂。」

「是啊。」

肖芥子試探著去問：「你不是一心探求玄異事件，在路上一走就是……三十年嗎？她們是你在路上認識的？嫌你不夠……穩定？」

他邊說邊欠身過來，肖芥子生怕暴露自己那白板一樣的聯繫人界面，趕緊抓起手機：「我掃你吧。」

太興奮的關係，肖芥子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神棍又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怎麼的，他感覺肖芥子在說他。

還真的，沒撒謊，滿滿一頁的置頂和圖書群。除了最上頭那個叫「尋箱者聯盟」的沒動靜之外，下頭的各個群都在冒消息，粗略掃了一下，有「鈴兒響叮噹」、「鳳凰別動隊」什麼的。

他捏著嗓子，學肖芥子的口吻：「男的，投緣吧，可厲害啦，他都殺過蠱蟲！我敢說，他聽到這話，絕對不會高興。」

那一頭顯示「正在輸入中」，頓了頓又取消，過了會再次輸入。

——芥子，你說認識了新的朋友，應該就是這兩天認識的。我個人認為，人是非常複雜的，知人知面難知心，是否「靠譜」，不能靠一兩天的認知草率下結論。有些人可能別有用心，你獨自一人在外，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這個所謂的「新朋友」，我建議你保持距離，多加觀察，時刻警惕，不要輕言信任。

神棍頭也不抬：「這不是要進山了嗎？保險起見，總得跟朋友報備一下。」

神棍叮囑她：「現階段是咱倆組隊，你得把我置頂啊，省得緊要關頭聯繫不上。」

神棍向肖芥子現場展示了一下什麼叫悵然：「不是，她們完全不介意這些，都是奇女子。頭一個叫阿木里，漢族名字叫阿惠，她是黑苗蠱王的弟子。」

肖芥子心說：這可能是學歷差距太大了。

神棍一臉莫名：「急救？太急的不會救，但我這麼多年，爬上竄下的，一般急的那種，還是能處理的。」

她拿起剛才的粑粑卷，懨懨咬了一口，聽到對面的信息音此起彼伏、來往不絕，吵得人心煩。

他沒見過蠱蟲，不過之前為了陳天海的事，上網查過不少，感覺上，蠱蟲是挺厲害的，能殺蠱蟲，看來不是普通人。

她心裏一突，險些咬到舌頭：「怎麼了啊？」

她和神棍聊得興緻勃勃，都沒注意到外頭已經站了這麼多人。

她惆悵地看了一眼手機界面，正想卡蓋到一邊，陳琮又來信息了。

但定神一想，又不太對：臉是長得一樣，但這人比廖飛高，而且明顯是個男人。

肖芥子抬頭看神棍，他可真忙啊，手上點摁如飛，一直在回手機消息，間或見縫插針，舀起一勺粥飛快送進嘴裏。

他說：「那挺好的，那……他會急救嗎？」

再說了，用得著把他置頂嗎？她統共才幾個聯繫人？

肖芥子吁了口氣，搖了搖頭：「一時說不清楚，時間差不多了，咱們收拾收拾，等裝備一到，就出發吧。」

肖芥子底氣不足：「我什麼時候逗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