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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籠

作者: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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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魘神開眸 第三十六章 這一處「肝腸寸斷」,居然是個扔屍洞!

第三卷 魘神開眸

第三十六章 這一處「肝腸寸斷」,居然是個扔屍洞!

說話間,就見有血順著下巴,徑直滴了下去。
陳琮心中一喜:「芥子?」
量身定製?
想到什麼了?
又蹲下身子安慰她:「這可能是你和魘神之間的一種感應?畢竟離魘神廟越來越近了。」
肖芥子已經放下去了,神棍還哆哆嗦嗦爬在鐵鏈一半的地方,花猴在那頭干著急,又沒法上前幫忙。
肖芥子身子一晃,面色急變,同時「啊」地驚叫出聲。
年代有隔,應該不是現實。難道山外頭,又敲過木鼓了?他們深入山腹,完全聽不到外頭的聲音。
第三個就是肖芥子,陳琮額上都出汗了,他飛快地用長繩拴住鐵鏈這頭,中間部分拴住肖芥子的腰,低聲說了句:「來,我把你從邊上綴下去,你別發出聲音。」
還好,還是她,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是獃滯僵直的,看似面向前方,實則目光渙散,眼神壓根沒焦點,也說不清到底是在看什麼。
就在這時,肖芥子小聲叫他:「陳琮?」
她想了想,又悄聲說了句:「不過,以防萬一,你也給我們之間定個暗號吧,就好像你爺爺對外留下字謎一樣。如果你問我的時候,我答不上來了,那你就防著我點、別往我跟前湊了。」
除此之外,沒什麼異樣,這段路程,除了陰暗、狹窄、靜寂之外,倒也堪稱平靜。
抱著鎖鏈的神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那些屍體!我們就說怎麼屍體都沒了、被拖走了,原來是拖著扔這來了!」
這一次,是下頭接了個深洞,且是個無底洞,扔了根照明棒下去,壓根探不著底。
有時持刀,有時甩繩投石,有時是戰斧,但不管是哪一種武器,使將出去之後,那畫面必定是殘忍而又血腥的,她都能感覺到血噴濺在臉上的那種潮腥和濕熱。
肖芥子明白了,這就類似於之前姜紅燭把身子吊在崖下,是幫她躲藏,待眼前這陣危機過去,再拉她上來。
陳琮勉強笑了笑:「咱們不是有『鷺鳥飛』嗎?」
蒜頭?
陳琮往回折返。
肖芥子自看到那雙眼眸、聽到那兩句話之後,就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至於如何落的地、如何從兜袋裡出來,更是全無印象。
肖芥子先還納悶,後來就想起來了,是定製的字謎。
陳琮注意到了,他把她的兩隻手用力包覆在掌心,幫她暖一暖,又看向山腸深處,岔開話題:「裡頭沒www•hetubook•com.com什麼動靜吧?」
陳天海的謎那麼文藝文雅,一會「塵土飛揚」,一會「遊子方離,慈母牽挂」,怎麼到她這兒,儘是蒜頭蔥頭的事?
怪不得剛剛在路上,撿到過腰刀,布靴子,還有用來綰髮的發簪,陳琮登時恍然:原來是這些屍體一路磕碰、沿路掉落的。
肖芥子一頭霧水,還沒理清「蒜頭」的事,陳琮覷空又附耳來了句:「寫了什麼?為你量身定製,別說你答不出啊。」
第一個人扔完,轉身往回走,第二個人又上來扔,第二個走了,第三個接上……
原來是撞到頭了,難怪他覺得腦子有點昏沉沉的。
好一會兒,才聽到洞底深處傳上來的悶響。
好么,肖芥子恨得牙痒痒,一時間也不好說這字謎好還是不好,不過通俗是夠通俗的,且因為太通俗了,一般人反應不過來。
陳琮低頭向她笑笑,說了句:「沒事,我沒事。」
陳琮麻利地解開繫繩,按約定好的拽了兩下,繩子嗖地收了回去:他們還得把他的那根棍子以及必要的裝備送下來。
她只覺得很疲憊,感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一個女人,在不停地殺戮。
她還在往前走。
按照商量好的,肖芥子應該在著陸之後拽兩下繫繩以示一切順利,不知怎麼的沒拽——不過從放繩的手感以及兜袋前後的重量對比來看,她的確是平安下去了。
很快,他就到了底。
一根,陳琮和花猴好辦,肖芥子和神棍就有點麻煩。
陳琮嗯了一聲,盯著她看。
肖芥子忽然想明白了,這些女人是誰無所謂,她們都只是軀殼,是魘神的代理、面具,現在她來了,這張面具也就換成她的了。
遠處,隱約可見人形了。
這一下,像是吹響了什麼戰鬥的號角,什麼架繩、溜索,通通不考慮了,陳琮低聲催促花猴:「快!快,你先過!」
陳琮有點出汗了,他屏住呼吸,動作盡量輕地從她身側繞過去,只這片刻工夫,腦子裡已經掠過無數可怕的念頭:會不會這人不是肖芥子、只是背影相似?又或者到了正面、看到的還是背面?還可能她只剩了一個背面?
頓了會,神棍坐著兜袋、晃晃悠悠地下來了,花猴是溜著繩下的,來得也快,大燈則m•hetubook.com•com在上頭留守——很符合山鬼的作風,不管去哪兒,都得留個策應的後備。
這截山腸曲曲彎彎的,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長,為防腳底下有空洞,陳琮的木棍當探杖用,時不時在地上磕磕點點,沿路偶爾可見前人的老物件:神棍撿了把腰刀,由刀把上的紋路來看,至少是幾百年之前的;肖芥子踢到一根老鐵簪子,看起來像是古代男人綰髮用的;幾人還發現一隻布靴子,棍子一挑,朽得跟泥一樣,但只有一隻,四下都看過,沒有第二隻。
——終於等到你了。
原來是又一個人把屍體扔了過來,看方向,是正砸向他的。
果然,又走了幾步,陳琮突然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句:「蒜頭幾個?」
怔愣間,打頭的那人已到了跟前,就見他嘿嘿一笑,唇邊流下涎水來,手上狠狠一帶,拖著的那具屍體就扔下了深洞。
打頭的是一個披頭散髮、赤|裸上身的男人,手裡拖著一具屍體,雖然隔著有段距離,但仍能看出屍體的裝扮是很久之前的。
一句話,說得幾人登時噤聲。
很好,終於有正常的反應了,陳琮急忙跨前一步,手掌順勢抵住她的腰、幫她穩住身子:「芥子,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山腸斷了。
她有點緊張:「那你怎麼辦?」
而且,她走路的姿勢很怪,脊背挺得筆直,雙手交疊著,似乎是置在身前。
陳琮緊接著跟上,下這種洞對他來說不難,小時候,為了鍛煉手臂力量,他經常在窄巷裡撐著兩側的牆壁上下,但考慮到這裏的洞壁濕滑,還是身上繫繩、手腳各用了一個攀抓。
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陳琮的胳膊:「你下洞的時候,有抬頭看過嗎?有沒有看到洞壁上、似乎有一個人形?」
肖芥子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
陳琮的心情漸漸放鬆,走著走著,突然憋笑。
果然是「深洞通腸」,下頭是一條橫向的通道,和豎向的洞恰好連成一個倒置的「T」字形。
「肖芥子?」
是有聲音,格楞格楞,拖拖沓沓,好像遠不止一個人,更詭異的是,這聲音居然是從來路過來的。
沒人應。
又等了一會,山腸內始終沒別的動靜。
——你來了?
……
觸目所及,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但旋即放下心來。
上一次,祿爺他們是進了魘神廟才遭襲的,看https://m.hetubook•com.com來,石蝗很少會流竄到山腸來。
肖芥子一臉茫然,愣愣地看了他幾秒,又看看四周,居然問了跟他一樣的問題:「我怎麼在這?」
其實不難猜,畢竟她先有答案,拿著答案往上套,挺明顯的。
要不要通知神棍他們下來呢,他們還在上頭巴巴地等信號呢……
肖芥子沒再說什麼,右臂纏抓住繩索借力,陳琮蹲在洞沿邊,咬牙將她一點點往下放,沒入洞下的剎那,肖芥子輕聲說了句:「你小心啊。」
蒜頭幾個?1個。問題和答案連起來,就是個「芥」字。
陳琮察覺到她面色有異,忙把她扶到邊上坐下:「你先休息一下。」
陳天海已經不再是陳天海了,他怕肖芥子也不再是肖芥子。
「那個不是用過了嗎?再說了,你爺爺留的字謎那麼用心,你就不能給我也定製一個嗎?」
好端端的,怎麼扯上蒜頭了?
陳琮笑了笑,也輕聲回她:「我有棍子。」
「蒜」字上下結構,蒜的頭是「艹」字頭。「介」字拆一下,不就是「1」和「個」嗎?
陳琮仔細回想,緩緩搖頭:「沒有,不就是濕潮的洞壁嗎?」
肖芥子怔怔和他對視了會,忽然有點頹喪:「剛剛,我是不是像變了一個人?」
說話的同時,急急往前趕了幾步,但離她有一兩米遠時,忽地腳步放慢,心跳加速,下意識攥緊棍子。
有一種很古典、很過時的優雅和儀式感,但這姿勢,一點也不肖芥子。
陳琮拎起棍子,順勢調亮頭燈。
往魘神廟去,隊形有調整:陳琮陪肖芥子走在最前頭,神棍在中間,花猴押后。
花猴是善於攀援的,他抱住鎖鏈,手腳並用,三下五除二就過了鎖鏈。
那人形高高在上,垂目而視,凜然肅穆,眸中似有無窮深意。
走錯了路,本就急躁,再加上山腸逼仄狹窄,這一段能勉強站直,下一段得半彎著腰,再經一段,得蹲著挪,幾次三番,路沒走幾步,人折騰得簡直是要焦灼了。
他深吸一口氣,默默提醒自己別慌,又從包里翻出筆,在洞壁上畫了一個行進的箭頭。
又走了約莫半個來鐘頭,陳琮忽然停步:「等會。」
但相同的是,她們都步入過山腸,且在進入入口時,會抬頭仰望:高處,有時山石似人形,有時石上的紋理走向似人形,還和圖書有時,僅僅是石苔和掛藤在剎那間的形態酷似人形。
奇怪,肖芥子居然沒在底下接應,總不至於這麼著急,已經先行往更深處去了吧?
這個男人之後,還有幾個人,同樣是披頭散髮、赤|裸上身,手裡都拖著屍體。
陳琮眼前一黑,腦子裡瞬間空白。好在他摔下去時,手裡是抓著繩的,也始終記得要抓緊:儘管掌心火辣辣勢同火燒,也死咬著牙關沒有鬆手,感覺里,身體在石壁上重重撞磕了幾下,終於定住了。
陳琮和肖芥子退回到洞下,用繩子給上頭打了信號。
陳琮吁了口氣,開始爬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撞到了頭的緣故,眼前一陣陣發暈。
又走了一會,隱約看到前方有個人,正在緩步往前走,那身形,赫然就是肖芥子。
陳琮頭皮發麻:這一處「肝腸寸斷」,居然是個扔屍洞!
陳琮眼角餘光瞥到,腦子裡一激,下意識閃身避讓,沒提防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摔下去。
但現在還好,這山腸,安靜地像一片廢棄的墳地。
他解下物件之後,拽了一下繩,停頓幾秒,加拽兩下,這意思是「先別下,等通知」。
陳琮忽然想起下頭的肖芥子,生怕屍體扔下去會撞著她,趕緊蹲下身子去拉繩索,就在這時,他聽到花猴和神棍齊聲駭叫:「小心!」
第二個是神棍,他動作慢,但好在手腳都能使得上力,跟鐵鏈糾糾纏纏的,看情形,只要時間夠用,過去也不成問題。
他很想睡覺。
這地方,陳琮聽何歡說過,叫「肝腸寸斷」,說是深不可測,一腳踏空摔下去,多半摔成肉泥。好在感謝前人,這一處有鐵鏈連接——原本應該是并行的兩根,其上鋪設木板當橋,但現在,木板早沒了,鐵鏈也只剩了一根,約莫四五米長。
這一下,他聽到不止是花猴和神棍,連下頭的肖芥子都驚叫出聲。
流血了嗎?陳琮伸手摸了摸後腦,摸了一手濕。
陳琮不得不隨著她的步子一路後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在她眼前晃了晃,又碰了碰她的面頰,見實在沒反應,心一橫,手掌撫在她的右肩,往後一推。
陳琮和花猴便商量著是再架一根繩還是利用溜索,正比劃著是否可行,肖芥子變了臉色:「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芥子?」
肖芥子沒吭聲,直到這個時候,她夢裡那股子瘋狂殺人的「後勁」才慢慢釋放出來:手軟和-圖-書腳軟、手腳冰涼,指節彷彿不聽使喚般、微微發顫。
他又向著肖芥子笑了笑,說:「磕破了點皮,沒事,你等著啊,我先爬上去,再把你拉上來。」
低頭看,肖芥子在他下方几米處,面色發白,正一臉驚駭地看著他。
陳琮心裏發毛:「芥子?」
他繞到肖芥子正面,長長吁了口氣。
他覺得眼皮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老往一處黏合。
為方便照明,頭上還戴了個頭燈,下到中途,他習慣性抬頭,想看看離上頭多遠了,誰知神棍正扒著洞口往下瞧,被頭燈的強光刺了個滿眼,捂著眼睛直嚷嚷「瞎了瞎了」,又喝令他不準抬頭,陳琮覺得好笑,險些手腳打滑摔下去。
陳琮想半開玩笑地說一句「不會吧」,到底沒說出來,他得承認: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挺害怕的。
……
陳琮挎上包,拎起棍子,先試著往一側走,走了一段之後覺得不對:這一側是上坡,位置漸高,但魘神廟是在低處的山腹中,所以,應該往下坡的那一側走。
見陳琮色變,肖芥子反而笑了:「我開玩笑的。」
陳琮說:「你下去了,我打起來也放心點。」
聽說石蝗出動時聲響很大,遮地漫天,嘁嘁喳喳,像在啃噬骨頭,無孔不入的,遮住耳朵都堵不住。
那個女人,也不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或者說,她的臉始終處在動態的變幻之中:有時是嫵媚而陰狠的,會對鏡細敷脂粉,用紅色的發繩靈巧綰結頭髮;有時是桀驁野性的,眼眉都往上高高挑起,嘴裏嘬著意味不祥的哨聲;還有時冷硬剛毅,有著古銅色的皮膚,長發扎束,眉骨上有一道猙獰的劈裂傷疤。
陳琮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斟酌了一下:「還好吧,你剛才就是有點走神。」
肖芥子搖頭:「如果我也被控制了、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怎麼辦?到時候,我連你們都不認識了。」
通道兩個方向,陳琮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頭走,不多時,棍子和背包就下來了。
「寫了什麼」,要注意斷讀,意思是「在『了』這個字上寫了什麼」,寫了一橫,就是個「子」字。
山腸里這麼靜,他一路過來,還叫了她的名字,這樣的響動,她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在繼續往前走呢?
看他這一臉古怪的,想必字謎文雅不到哪去。
肖芥子奇怪地看他,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古怪,輕聲說了句:「我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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