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豌豆尖圓子湯&匈牙利狂歡曲
(1)
妹子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繼續問:「帥哥,你是哪兒的人?不會跟我是老鄉吧!」
被點了名的方爸爸憨憨地笑兩聲,道:「小秦想回房練的,我覺得院子里比房間空氣好。」
秦享偏過頭,湊近她:「從你。」
「確實很香。」秦享點點頭。
「不是房間不好,」秦享斂了笑意,看著她,「是因為……」
「不好。」
「什麼情況啊!」方若詩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捏了捏他的手掌。
秦享倚著門框聽她和婆婆聊天,不過就是小時候她和宋頌經常來吃糖的事。四川方言說起來少了普通話的綿軟溫柔,自有一派清脆爽利。雖然不全聽得懂,他卻在方若詩抑揚頓挫的語調里勾了唇。一轉眼,方若詩已經遞了兩根小竹棍到他面前,竹棍上面還有一團黏糊糊的糖。
秦享看她大口喘著氣,有些好笑,道:「怎麼不跑了?」
他順著日出的光線看過來,卷長的睫毛盛滿淺金色的光,像每一次他看她的時候,像每一次他的「睫毛殺」。
方若詩頭埋得更低了,耳邊都是他呼吸間的熱氣,燙紅了她的臉。
方若詩朝她眨了眨眼,轉身拖著秦享跑起來。她特別得意,大衣的衣角飄起來,像鼓風的翅膀。一直跑到一個小小的門面前,她才停下來。
「玩?」秦享看她舔了舔糖,「不是吃的。」
「因為……想你。」
秦享啞然失笑,指了指她的心口,用只有他們彼此能聽見的音量,說道:「我只要你。」
方若詩推開房門的那刻,秦享剛巧停和-圖-書在最後一個音符。
怪不得覺得耳熟。
「怎麼了?」是方若詩的聲音。
方若詩看了看自己身上和手邊,沒有任何價值貴重的物品。
秦享就坐在宋頌身邊,拿筷子夾著油條,吃得斯斯文文的。方若詩挨著他坐下,用手撿了一根往豆漿里一蘸,再提起來咬住。吸飽豆漿的油條帶著獨特的外酥里軟的口感,嚼在嘴裏特別香。一滴豆漿濺到她臉上,秦享抽了張紙巾,替她擦掉。
秦享捏了一絲扔進嘴裏,很快,糖絲在嘴裏便化掉了,只余淡淡的豆香在舌尖。
以曲明志?
非常乾脆直白的回答,把只是象徵性詢問他的方若詩說得愣住了。
「什麼?床不舒服?暖氣不夠?」
秦享不再站在高高的音樂廳舞台,他靜靜地立於市井小院中,被她的家人圍著,是最平凡溫柔的模樣,渾身卻散發著最耀眼的光芒。
喂!還有完沒完了!
「昨晚睡得好嗎?」方若詩輕輕戳了戳他的酒窩。
四川的冬天難得有太陽,透過薄霧的陽光灑在院子里,花草和魚池都鑲上了好看的金線。
所有人都不像是專門在聽他拉琴,外公拿手在椅子上輕輕合著拍子,爸爸和舅舅在旁邊喝茶,舅媽和媽媽在幫柳姨摘菜,宋頌嘴裏咬著油條。可是每一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認真地傾耳聆聽,提琴聲在院子里流淌,就像是空氣。
真是很帥啊!怪不得婆婆剛剛誇她眼光好!
看到有人從小巷子出來,還是高大英俊的帥哥,有妹子趕緊跑和_圖_書上來借問路搭訕。秦享不等妹子問完,及時打斷:「我不是本地人。」
一個年老的婦人走出來,腰上系著圍裙,看見她,笑得皺紋堆滿了臉。「詩詩回來了啊!」婆婆拿起一塊毛巾,擦了擦手,一抬眼,看見她身後的秦享,笑眯眯地問,「是你帶回來的?」
方若詩搖搖頭,笑他:「開演奏會呢!」
「這是龍鬚糖,現在好多都裹成一顆一顆的賣了,只有婆婆這裏還是原來那種,一絲一絲攤開來,外面裹著黃豆面。」方若詩一邊攪著手裡的糖,一邊介紹,還不忘安利秦享,「嘗嘗,很香。」
因為是周末,古鎮上的人比平常多,連他們家在古鎮這麼偏的角落都有人找了過來。
秦享皺了皺眉,回頭去看方若詩跟上來沒。還沒放棄的妹子拋出各種問題死纏爛打,秦享不耐煩了,一個冷冷的眼神拋過去。妹子終於閉上了嘴,默默地往一邊兒站了站。
太陽衝破雲霧,大把大把的光線簌簌落下來。落到秦享的頭上,落到他的眉眼裡,落到他抿著的嘴唇上。
方若詩笑一笑,又蘸了一次,遞到他嘴邊:「試試?」她從小就喜歡吃油條蘸豆漿,一次吃好幾根。
方若詩噗嗤一笑,給他演示起來。她一手捏一根小棍,慢慢攪著糖轉起來,她一邊攪一邊把糖拉長拉短,時不時再舔上一口,十足的小女孩模樣。
方若詩點點頭:「特別燃!特別讓人熱血澎湃!」
「哦——」方若詩若有所思地回頭,妹子還傻傻地站在原地,望著秦
和圖書享的背影。「那你今晚睡宋頌房間吧,讓他去睡客房。」方若詩一邊剝雞蛋,一邊說道。
「那你拉這支曲子的用意是什麼?」方若詩追問道。
方若詩別開眼,低下頭,小聲埋怨:「一言不合就撩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方若詩笑意更深了,彎著眉眼問他:「好吃吧?」
「嘗嘗,我小時候最愛玩這個了。」
婆婆操著地道的當地口音,秦享只聽懂「詩詩」「孫媳婦兒」「撿到寶」這三個詞。他朝婆婆點點頭,道:「是我撿到寶了。」
她突然想起什麼,戳了戳旁邊看新聞的人:「你昨天拉的那首曲子是什麼?」
婆婆看了看秦享,也不知道是覺得小夥子好,還是應承方若詩的話,連聲答道:「好好好!」
「小夥子,這是我的傳家手藝喲!以前詩詩小時候,我就說要用糖絲絲把她騙到我家來當孫媳婦兒,現在只有乾瞪眼,遭你娃娃撿到寶了!」
「嗯,電影主題曲。」秦享補充道。
他放下琴弓,問她:「吵醒你了?」
「He's a pirate。」非常純正的英式發音。
秦享揉了揉眉心,不想再複述一遍,只簡單解釋:「問路。」
宋頌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拎著根筷子敲起碗來:「喂喂!一大早就虐狗真的好嗎?」
別看方若詩大大方方地帶他走街串巷,真到和熟人說起這種話來,她的臉皮卻薄得跟紙一樣,一點就著。
此刻紅了臉的她跟婆婆道了再見,拖著秦享的袖口飛快地跑了出去。
「那你想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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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飯,很香;紅燒肉,很香;紅蘿蔔,很香;豆漿,很香;油條,很香……現在是,龍鬚糖,很香。
「昨天?」秦享從電視上移開視線,看著她,想了想,「音樂廳那支?」
「女朋友第一次看我現場表演,我得以曲明志。」
吃完早飯,方若詩領秦享出門去逛。
「到了呀!」方若詩沖他笑,輕輕朝屋裡喊了聲,「婆婆——」
秦享接過來,把裏面用白紙包的小方塊打開,裏面是一絲一絲的須狀物體,外面裹著米黃色的粉。
很快,方若詩洗漱完畢,宋頌已經把早飯移到了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曬著太陽喝豆漿。
「搶劫啊!」方若詩順口答道,「可我還是不明白。」
方若詩卻咬著剩下的半根油條,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特別關注的「秦享弦樂團」官方發布了一條內容,是秦享昨天在音樂學院拉琴的照片。
迷迷濛蒙中,方若詩套上外套,推開窗戶。秦享站在院子中間,旁邊坐著方若詩的家人。
一大家子人笑起來,外公第一個鼓起掌來:「小夥子拉得好!」
秦享瞧著有趣,指了指她手指上勾著的袋子:「這裏面是什麼?」
秦享左手扶著她的手腕,嘴巴一張,狠狠咬掉一大段。
方若詩也不拆穿他,笑著去牽放好琴的秦享:「說得也是。」
秦享看著宋頌氣鼓鼓離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和圖書。
海盜、搶劫,到底有什麼意義?
方若詩挑了枚煮雞蛋推過去,雞蛋咕嚕嚕滾到他面前:「你的狗糧!」
秦享感覺自己得救了,拽住她的手便大步往前走去。
「哦,這是我另一個最愛。」方若詩把小竹棍一合,把小手指伸出去。
不同於上午被陌生人堵住問話的煩躁,此時的秦享特別耐心。他不答反問:「海盜做什麼?」
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晨光,帶著清早濕漉漉的露氣和柳姨燒的蜂窩煤的味道。
方若詩點開圖片,看了一眼。
很香——是他這兩天聽得最多的兩個字。
「是啊!」方若詩敲著玻璃櫃,指了指裏面的幾個搪瓷大碗,「婆婆,我要一個攪攪糖,兩包龍鬚糖。」
一路吃一路逛回家,方若詩累得攤在沙發上不想動,握著手機刷微博。
方若詩覺得自己心臟開始亂跳了,她揉了揉心口:「Pirate?加勒比海盜?」
方若詩是在小提琴聲中醒過來的。她知道秦享每天都要練琴,也看到李助理昨天將琴盒放在了車上。只是沒想到,昨夜晚睡的人竟然雷打不動地早起,在她還呼呼大睡的時候已經開始了每日的早課。
但她不確定秦享習不習慣這樣,看他剛才握著筷子咬油條的樣子,格外拘謹。她就想試試,試他敢不敢這樣豪放的吃法,試他敢不敢咬她吃過的。
家裡的客房平常都由柳姨打掃,昨晚收拾出來給臨時到來的秦享。方若詩估摸著是房間不大有人住,怪冷清的。
「嗯。」沒有再多的話,簡簡單單一個音調從鼻腔里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