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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看到，禮貌地開口詢問：「小秦，不曉得飯菜合不合你胃口？」

方爸爸沖女兒笑道：「沖了一晚上，都沒茶味兒了，不喝了。」說完起身，走了。

方若詩一肘子搗在他肚子上：「行了！打招呼。」

「大棚的，我已經買回來了！」

「宋頌，把我的棋盤拿出來，我跟小秦來一局。」外公發了話，宋頌立馬去辦。

方若詩目送媽媽回了房，自己端著茶壺往客廳走。剛到廊廳門口，爸爸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從露出一條縫隙的房門內。

客廳里，秦享卻在看到那副棋盤的時候傻了眼。

外公操著一口四川話，怕他聽不懂，刻意放慢了語速。

秦享放下碗，認真答道：「非常好吃。」

方若詩的眼睛一閃一閃，她望著他，感覺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腰。秦享手下微微使力，迫得人挨得更近，不得不用手撐住他的胸膛。

門被方若詩推開來，她端著茶壺走進來。

她心底有太多的問題，可話到嘴邊，卻只問出這三個字，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

秦享聽到方爸爸的問題，不知怎麼突然記起堂嫂說過的話——方若詩和前男友是準備結婚時突然分手的。

時隔半年，她就帶著新男友上門，是不是太快了？

「喲呵！外公的最愛！」

「五花肉和紅蘿蔔。」

媽媽替她攏了攏頰邊的頭髮，道：「所以，秦享必須過這關。」

「你爸肯定是想跟小秦單獨聊聊，所以支走了咱倆。」方媽媽往茶壺了倒了水。

宋頌不接這茬，狗腿地抱住她：「姐，想吃你做的涼拌茄子。」

外公擺了擺手：「不可以！只能單珠跳，可以連跳，但不能等距離跳。」

「詩詩，」外公又出了聲，「我好久沒吃你煮的飯了。」

秦享點點頭。

他鄭重地朝老人說道：「多謝外公。」

他低下頭，睫毛微扇，右手撫上她的臉頰，拿手指輕輕地一下一下地刮著m.hetubook.com.com她的側臉。

「偶爾為之嘛。」宋頌捂著耳朵，笑得見牙不見眼，「姐，求你啦！」

秦享話不多，吃飯的時候話就更少了。但是只要有人問他話，他都停下筷子，認真傾聽、回答。所以默默的，印象分掙了不少。饒是方爸爸和方媽媽這樣不露聲色的家長都分別給他夾了三次菜。

秦享微微頷首：「多謝外公承讓。」

「你忘記外公說過的話嗎？要吃當地當季的蔬菜水果。」方若詩提了提他的耳朵。

「好了，吃飯吧。」

方若詩看著他放鬆的模樣，兀自鬆了口氣：「這句話好像應該我來說，結果反倒是你安慰我。」

吱嘎——

「我們家只有一種規則，就是一子跳。」

秦享點點頭，問她：「紅燒肉有甜味，是因為吸收了紅蘿蔔的甜吧？」

可在秦享聽來，卻是別有深意的。他放下手裡早已涼透的茶杯，鄭重道：「叔叔，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是抱著非常明確的目的跟若詩在交往。」

被她看穿的外公不反駁，悶聲笑了笑，對著秦享說道：「循序漸進，有勇有謀！小夥子，不錯！」

方若詩站在沙發後面偷偷看了一會兒，見秦享贏了，高興得跳了起來。

方爸爸看見秦享眼底的認真，這一份堅定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他拍了拍秦享的肩膀，笑道：「知易行難，希望你不後悔。」

方若詩點點頭。他毫不掩飾的企圖心，她全聽見了。

秦享輕輕笑了一聲，溫熱的嘴唇壓下來，印在她泛著水光的唇上。他清澈的嗓音第一次透出一絲低啞，他蹭著她柔軟的唇瓣，啞聲道：「我怕再遇不到一個人像你一樣，讓我心甘情願走進婚姻。」

「你才28歲，很年輕，何必這麼著急被綁住？」方若詩幫他分析現狀。

她摟住外公的肩膀笑道：「外公，我小時候您就喜歡拿『不能跳等距和圖書離』這招來贏我，今天又來，可惜呀，秦享沒讓您得逞啊！」

她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宋頌這個人精立馬狗腿地抱住他姐，慘兮兮地裝哭：「姐，我被爺爺陰了！他搶我手機，看了我倆的聊天記錄！」

秦享抿了抿唇，在棋盤的圓洞里認真地擺上彈珠。

「你都聽見了？」秦享笑，幽深的眼眸里盛滿星光。

秦享輕嘆口氣，靠在她身邊，低聲道：「到了我這個年紀，再去談一場山長水遠的戀愛太耗費心力了，我想要穩定的家庭和溫馨的生活。而這一點，我相信你也有共識。」

只有外公坐在沙發上，翹著他那條打著石膏的腿，朝他們招招手：「快過來。」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要是這點事兒都處理不了，也不會主動提跟她回家這一茬了！

方若詩點點頭。不過，看今天大家的反應，秦享恐怕是已經把關卡過得差不多了。

兩個字，他說得很輕，卻足夠讓對面的中年男人聽清楚。他從不隱藏他的目的，也從不掩飾他的行為，一切都攤開來，坦坦白白。

這都準備好了，敢情是把她給架上去了。

許是沒怎麼下過這種跳棋，秦享一來，就被外公逼著幾顆珠子都只能默默往前推一格。

「你爸爸怕你像上次一樣，在大學不聲不響地談個男朋友，再不聲不響地分手，最後落得自己傷心難過。」媽媽在茶壺底墊了張濕布，接著說道，「詩詩，你交什麼樣的朋友我們無權干涉，但是作為父母，總是怕自己的女兒吃虧受傷的。」

給外公送了棋盤的宋頌偷偷摸進了廚房，湊到方若詩跟前擠眉弄眼：「姐，哪裡找來的姐夫啊？挺帥的呀！」

「二十八歲在我看來還是毛頭小夥子。」爸爸的話帶著輕輕的笑聲，彷彿只是一句玩笑。

秦享收回剛才那顆珠子，正襟危坐：「好。」

外公拿眼瞪她：「丫頭，hetubook.com.com能給我留點面子不？」

晚飯過後，外公看了會兒電視就回房間休息了。舅舅和舅媽照例飯後散步，宋頌回了房間打遊戲。方若詩和媽媽在廚房裡泡茶水，客廳里只剩下方爸爸和秦享。

方若詩深呼吸了下：「等我一下。」

她說得俏皮，四川話夾在普通話里跟他解釋，一桌子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電子語音提示已經進入伍溪古鎮，方若詩的心被緊緊地攥起來。緊張、忐忑，不知所措。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跟前男友分手之後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

小時候就愛撒嬌，長成一米八的小夥子了還這樣。方若詩笑著搖了搖頭，她也還像小時候一樣拿他沒辦法。她捏了捏宋頌的臉，說道：「去準備吧。」

廚房裡，方若詩帶著宋頌準備紅燒肉和拌茄子。

宋頌老遠就瞧見了秦享，一身筆挺的西服外面裹了一件瀟洒的風衣，氣度不凡。他牽著自家姐姐從遠處走過來，踏在石板上的每一步都帶著說不出的貴氣。

可是越到後面，大家才慢慢注意到，先前看似被外公逼得走不動棋的秦享，其實是在為後面珠子的連跳鋪路。等秦享的十顆彈珠全部跳入對角的陣營時，外公的珠子還有一半落在棋盤中央。

方若詩關了廊門，靠在牆邊，眼睛直直地盯著秦享看。

外公笑眯眯地發了話，一家人才拿筷子吃起來。

家裡開了空調，呼呼地往外吹著熱風，方若詩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給你們添熱茶。」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她說得很快，甚至有些發顫。

「得嘞！」宋頌一蹦，笑得特別狗腿，「姐，還需要準備什麼？」

方若詩探了探頭，什麼都聽不見，只透過廊門上的玻璃看見秦享認真傾聽的側影。

秦享也起身，和方若詩一起將方爸爸送出了客廳。

握手之後的宋頌趕緊把人迎進門。方若詩和秦享一進去，一屋子坐在客廳沙發hetubook.com.com上的人都望向門口，站了起來。

結婚？

他想過象棋、圍棋和國際象棋，唯一沒想到的就是眼前這盤——跳棋。旁邊坐著方若詩的父母和舅舅、舅媽，四個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她眼睛亮晶晶的，歪著頭看秦享，完全不懼長輩的目光。

方若詩看這陣勢，笑出聲來：「這是要列隊鼓掌歡迎嗎？」

她不想他再端坐著沒辦法輕鬆吃飯，指了指他面前的乾飯，轉移話題：「這個乾飯在四川叫瀝米飯，也叫甑子飯，甄念四聲，吃起來會比電飯煲煮出來的米飯更香。」

方若詩又指了指他筷子上的紅蘿蔔，逗他：「這個呢？香嗎？」

「有我呢！」秦享清淺的笑聲就在耳邊，方若詩卻沒了往日欣賞的閑心。

「我知道，媽媽。」

還沒到家，方若詩就看到宋頌站在門口招手。

「我怕再遇不到一個人像你一樣……」他轉過身面朝她。

方若詩心如擂鼓，半邊臉都僵了，不停舔著嘴唇，像是困在沙漠里的旅人。

秦享擺了兩顆珠子，在一條直線上，中間空了兩格，他從第二顆彈珠頂上跳過去，落在對應的空了兩格的地方。

秦享示意她下車，可人卻坐著沒有動。

方若詩問：「為什麼？」。

宋頌眼饞得不停咽口水：「外公，今天我們可都是沾你的光了。」說完，他又叫住秦享，「享哥，你嘗嘗我姐做的紅燒肉！保證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仍然是抿著酒窩的淺笑，秦享清清朗朗地看著她：「我很高興，你有身為『私』的自覺。」

「可以這樣跳嗎？」

天色漸漸暗下來，晚飯開席。方若詩戴著隔熱手套把紅燒肉端上了桌。

秦享繼續回答：「很香！」

秦享還維持著剛才的那份坦白，道：「請您放心。」

秦享輕輕抿起了嘴角：「成家。」

秦享朝她微一點頭，方若詩便起身去了廚房。

方爸爸和方媽媽對視一眼，笑了笑。

秦享看ｍ•ｈetｕbｏoｋ•cｏm•ｃｏm她一眼，「嗯」了一聲。

「小秦，你會玩嗎？」

「你好，秦享。」

外公作為長輩首先動了筷，第一塊紅燒肉夾到了秦享的碗里。秦享知道，這是方若詩家人對他的認同和肯定。

原來是為這個叫「姐夫」的！方若詩系好圍裙，斜他一眼：「大冬天的哪有茄子啊？」

方若詩勾著秦享的手，拉他到了客廳里。從外公開始，一個一個地介紹過去。平時寡言少語的秦享竟然跟著一個個叫了過去，除了她的父母以外，其餘全隨了方若詩的叫法。

方若詩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紅蘿蔔燒肉是我們家冬天里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四川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紅蘿蔔，抿抿甜，看到看到要過年』，是不是很形象？」

方若詩知道外公是要把自己支走，無非就是幾個長輩想跟秦享單獨談談。

「一半一半吧。這五花肉煮好以後切成小塊，不要直接下鍋燒。要先用冰糖小火炒化炒出糖色，再下肉塊著色，加姜蒜花椒和八角，噴一點白酒，加生抽，接著下紅蘿蔔、鹽、高湯，慢慢煨軟。最後出來的這鍋既有顏色，又有味道，再吸收了紅蘿蔔的精華，自然『抿抿甜』咯。」

看他正兒八百回答問題的樣子，方若詩覺得好笑。

想到連日來的安排，她漸漸意會到秦享的真正意圖。她瞪了他一眼，嗔道：「都怪你！假公濟私！」

宋頌伸出手，自我介紹：「姐夫好！我是宋頌，方若詩的表弟。」

得了，下車吧。反正都栽在這男人手上了！

「好了，我回房間整理樣本了。你看著你爸，別讓他聊太晚。」

「喲！這姐夫叫得挺順口啊！不嫌牙酸？」方若詩洗了手，甩了他一臉的水。

秦享替她解開安全帶，捏了捏她的手：「不用擔心。」

方若詩看在眼裡，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飯菜很可口，向來自律的秦享添了第二碗飯。

「什麼目的？」方申卓看向面前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