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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縈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這些天不知道聽了幾次的話。

不過段雲堇的話，到底讓他的心有所觸動。娛樂圈是不可能去的，但廣告行業也太牛馬了，他是不是有可能換一種生活方式呢……

他總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太靈光，可能因為不是人的緣故，社交也很不擅長，應付一兩個人都很不容易了，哪面對得了那麼多人呢。

他沒有毛，但他有一身白玉般的漂亮鱗片。

白縈有點想死。

今天又是沒能按時下班的一天，但比前幾天要好上不少，至少能在晚九點回家，而且最重要的是——第十版策劃案終於被通過了！

白縈卻沒感到放鬆，反而覺得被刻意遺忘的疲憊感洶湧而來。

「他們居然還敢線下宣傳？」段雲堇不理解，「我要是演成這樣，我都怕被人扔臭雞蛋。」

白縈沒有惆悵多久，因為甲方的電話打來了。

大概每天都在為學分苦惱，他實在不是一個聰明的妖怪，所以只能上一個普通的學校，有一個普通的工作，在廣告同行們被工作強度折磨得陸續跳槽時，同樣在瘋狂加班的他卻想不出自己還能幹什麼。

段雲堇一腦門往牆上撞去，恨不得直接死給甲方看。

拒絕之餘，白縈又有一些羡慕。小路一個大學生卻有自己的車，租房也租在離公司很近的地方，家境顯然不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個小破公司實習，但他的將來顯然有更多選擇，不像他，好像從來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他就這麼看著小貓裝模作樣五分鐘，眼見著就要榮華富貴十五年，一個念頭，突然冒出腦海。

白縈幽幽道：「勞務費一場好幾萬呢，幹嗎不去。」

白縈還是沒有座位，他看著透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上面的人影模糊不清。

「可惡啊！」段雲堇憤怒拍桌，「老娘在這hｔｔｐs://ｍ.hｅtｕboｏk.ｃoｍ.ｃｏm累死累活，月薪都沒一萬呢！」

***

白縈乖乖應了下來。他們這個小組段雲堇是組長，她的資歷也最深，工作都是她分配的。白縈知道段雲堇是在照顧他，才攬下了更麻煩的工作。

聽上去好像有點厲害，然而實際情況和神話傳說中那些可以呼風喚雨的大妖截然相反。有可能是因為末法時代稀薄的靈氣沒法催生出強大的妖怪，也有可能因為蛇的腦子小導致白縈笨笨的，總之白縈既無強大法力，也無驚世才學，艱難從擦線考上的二本院校畢業后，他就絲滑成為996大軍中的一員。

白縈羡慕地看著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明明這些天他們是同一時間上下班的，為什麼他就能這麼精力充沛，因為他還是大學生嗎？

附近都是居民區，這個點街上相當安靜。突然間，風聲之外，白縈聽到了細細貓叫聲。

白縈正在回憶中，一張臉突然出現在面前。

出站后，白縈下意識往左拐，走出去幾步后他猛地意識到什麼，立刻掉頭往後走。

白縈在一邊看呆了。

他走路的步子都有些飄了，實習生小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這一點，快步跑上前來，握住他的胳膊說道：「前輩，要不我送你回家？我開了車來。」

撕開外包裝，等飯糰涼了一些，白縈才慢慢吃起來。

只見綠化帶里鑽出一隻瘦小橘貓，咪|咪叫著往一個女孩身上貼去。這隻小流浪雖然瘦弱，但是一身橘白相間的毛卻柔順漂亮，尾巴輕輕從女孩小腿上掃過時，感覺要把人類的魂勾走了。

實際上比996還要慘一點，白縈是經常007的廣告人。

實習生的笑容更加燦爛。

昨晚他凌晨三點才回到家睡下，今早七點半，白縈就擠上通勤的ｗｗw.ｈｅｔuｂoｏk•com•com地鐵。地鐵上已經沒有座位了，白縈抓著柱子，腦袋一點一點，如果他變回一條小白蛇，這會兒大概已經熟練地身子一盤，腦袋一搭，光速靠著自己睡著了。

那部網劇雖然不火，但和他們對接的甲方卻格外龜毛，因此白縈二人備受折磨。

空氣中似乎潛藏著不同尋常的氣息，枝葉被風吹動奏出和諧的韻律，陽光在白縈出門那一刻刺破暗沉沉的天。白縈腦袋暈暈乎乎，快成一團糨糊的腦子固執地認為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而自己正站在妖生的轉折點，他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大抵是因為連續三天每晚只睡四個小時快要走火入魔了。

「它好乖！」女孩小聲對手機另一頭通話中的朋友尖叫，「我感覺它想要跟我回家——」

如果追的是一部好劇，帶薪追劇未嘗不是一件美事，然而……看著屏幕里主演們辣眼睛的演技，段雲堇感覺手裡的午飯都不香了，白縈面無表情，機械地往自己嘴巴里塞飯。

「前輩，我給你帶了早餐！」湊到他眼前的臉笑容格外燦爛。

「說起來，小白你長得這麼漂亮，比劇里那貨好看多了，要不去娛樂圈發展發展？不比在這兒當牛馬強，聽說那些人一天208萬呢。」段雲堇說著輕輕捏了下白縈的臉頰，手感細膩順滑，一點兒也不像頻繁熬夜的人會有的膚質。

恰在這時跟他跟進同一個項目的同事也進來了，她一邊在牆上的打卡機打卡，一邊把目光投向白縈。通過白縈死掉了的眼神，她已經知道了通話的內容。

白縈接起了電話。

他沒有四肢，但他的身體也很柔軟。

「這個就可以。」白縈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電梯等了小半分鐘才來到一樓，烏泱泱的白領們擠進去，滿載著社畜的電梯將和_圖_書他們送往各自辦公的樓層。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她拿下巴蹭了蹭小貓頭頂，鄭重發誓。

手機一抖，白縈身體跟著抖，看見通話界面那一行熟悉的備註時，更是有一種心肌梗死的感覺。

白縈是一隻蛇妖。

女孩受寵若驚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小貓也格外乖巧地往她掌心蹭去。

上車下車的人匆匆忙忙，報站的女聲卻一成不變的從容和緩，景明東路這四個字彷彿什麼刻在骨子裡的信號，快要站著睡著的白縈聽到后一個激靈，清醒了。

今日，他確實站上了妖生的轉折點。白縈暗暗握拳，這社畜的日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他不做人了，他要做回白蛇！

「終於通過了！」段雲堇咬牙切齒，如果策劃案第一版就通過她會對甲方感恩戴德，但是第十版才被通過她心裏現在只有對甲方的恨意，「小白，你明天留辦公室和美術對接工作，我和小路去工廠。」

「已到達，景明東路……」

雖然搬來沒多久，但上班的路閉著眼睛都能走到，白縈很快來到他們小組的辦公區，打完卡后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我不行的。」白縈只當段雲堇在開玩笑。

女孩感覺要幸福得暈過去了。

「大家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中午再過來吧。」段雲堇又說道。連軸轉了四天後，他們總算能睡一個好覺。

段雲堇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一旁實習生小路也在起鬨附和。白縈生得是真漂亮，他性格如水般沉靜清澈，容貌卻不寡淡，甚至有些艷麗，要是刻意對人笑一笑，眸光流轉間，只怕誰都魂都能勾去。

甚至在甲方的要求下，他們還得抽空追劇，好更了解接手的項目。

剎那之間，白縈只覺天地開闊。

好想變回原形，一口直接吞下去……

「小白啊，我們覺得有個地方還是要改和*圖*書一下……」

可見他確實不是什麼厲害的妖怪，一頓不吃身體就在抗議了。

同樣月薪不到一萬的白縈悲傷地吃完了午飯。

景明東路坐落著不少高級寫字樓，白縈被一群和他一樣倒霉的白領帶下了車。

險些忘了，他就職的廣告公司被大集團收購后，他們這些員工的工作地點也轉移去大集團名下的辦公樓。雖然都位於景明東路，但一棟是幾十家公司混用的寫字樓，一棟是可以當地標的高樓大廈，方向也是截然相反。

下車的時候，胃部輕微的痛感讓白縈意識到自己忙得忘了吃晚飯。

白縈的新辦公室坐落在十五層。

白縈和段雲堇正在負責一部網劇的線下宣傳活動，照理來說一家專業的廣告公司，對客、策劃、執行這些都該是分開的，大家各司其職，但是白縈所在的小破公司一直把人當牛馬用，所以他們的工作不幸地客策執一體，內部雖然會有一些細微分工，但總體來說啥都要干。

白縈吃完飯就回到工位上改策劃案。

白縈沒有精力做飯，也不想等外賣，好在地鐵站外就有一家他常去的便利店，他進去買了個飯糰，打算湊合湊合把晚上這頓應付過去。

白縈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大學時候的樣子了。

白縈做好了心理準備。

走個十幾分鐘的路，白縈坐上了回程的地鐵，晚上從景明東路離開的地鐵總會帶走一群神情疲憊的白領，都是和白縈一樣加班到這個點的社畜。

白縈性格雖然淡淡的，給人感覺很好說話，但作為前輩大抵多少有一些威嚴在，被他拒絕後小路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堅持送他回家的話來。

「前輩如果不喜歡的話，我那裡還有麵包。」實習生說道，「但這個是暖和的，對胃好一點。」

打開電腦，等待開機的時候回憶一下工作進度……

一分鐘后，她就坐ｈttｐs://ｍ•ｈｅ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ｍ回白縈對面的工位，和白縈一起兢兢業業地滿足甲方的新要求，順便分享了半袋煎餃。

一種適合他，適合一條不想努力了的小蛇的生活方式。

作為人他好像沒有什麼選擇，但作為寵物……應該還是會有很多人喜歡他的吧？

白縈一早起來就覺得身邊的一切都不太對勁。

女孩依依不捨地跟小貓玩了好幾分鐘，終於決定遵從本心，一把將小貓抱進懷中。

白縈下意識看了過去。

「不用啦，我坐地鐵就好。」白縈搖了搖頭。小路大多時候是他帶的，他知道小路住的地方與自己家方向相反，還是不要麻煩人多開一段路了。

店裡有些悶，可能是因為睡眠不足的原因，白縈感覺自己身體在發熱。他帶著剛加熱過的飯糰離開便利店，外頭冷風一吹，才覺得舒服了些。

隨著地鐵離商圈越來越近，車廂里的人越來越多，白縈感覺自己被擠過來又擠過去，他沒什麼表情，感覺魂魄已經從軀殼裡飛走了。

白縈沒有立刻靈光一閃，電腦屏幕左上角文檔名末尾「9.0」的後綴顯示這是第九版策劃案，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在一遍遍的修改中變得鈍鈍的。

白縈呆了一下，回過神來的時候熱乎乎的煎餃已經來到他手裡，豆漿也插好吸管放在了他桌上。

白縈走進雙子大廈中的一座，大堂窗明几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映出一道道西裝革履的身影，前台穿著制服的姑娘笑容明媚，只是微笑的弧度幾分鐘都不變一下，身體已在上班，靈魂依舊沉睡。

他們公司的人不多，白縈也不知道享譽全國的大集團究竟看上了他們這小破公司哪，收購公司后把他們這些員工，連帶實習生都一併收留了。廣告公司之前沒辦完的業務也被新東家繼承下來，除了換了個辦公地點，換了個頂頭上司，這樁收購案對白縈沒有造成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