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拙劣的手段」
苦點才提神。
該找誰啊……
他腳步發飄地往辦公室走去,可能因為精神不好,也可能因為只加了一塊方糖的咖啡實在是太苦了,白縈眼睛看著前方,卻靈魂出竅般完全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影,一腦門撞了上去。
但因為還沒有物色好長期飯票,所以他明天還得去上班。
不過他說的「拙劣的手段」是什麼?
白縈於是又去聯繫段雲堇,段雲堇在無能狂怒一番后也屈服了。
「加班真害人。」白縈如此想道。
也許是第二段睡眠質量不好,白縈起來時,感覺頭不只是有些暈,開始隱隱作痛。
昨晚他還在和親爹對罵,什麼難聽的話都敢罵出來。他爹對他也毫不客氣,秦家家主與其獨子不和在上流社會不是什麼秘密,這對父子勢同水火,見不了面的時候只是通話對罵,見了面能把對方往死里打。
最後他將原因歸咎於自己剛從被窩裡出來,還不太適應室溫。畢竟他是妖怪,雖然不太厲害,但身體素質還是要比尋常人好上一點的,很少出問題。
秦眷書罵他:「廢物,自己的兄弟都壓不住。」
「是的,」美術同事道,「但他們是甲方。」
白縈心有餘悸。
秦眷書惡意地想,大抵因此讓他覺得自己有了勾引人的資本,撞大運進入大集團后就想勾搭自己的頂頭上司,可惜只能進那破公司的人可想而知沒什麼眼界,只能想出這麼拙劣的勾引方式。
白縈愣了下。
美術同事補充道:「設計改了,物料的工藝也得改一改。」
白縈覺得這都是外邊風吹的,等到了公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個時候秦眷書才看清了撞到他那人的臉。
「不想這些了。」白縈安慰他,「我打算去倒杯咖啡,你要一起嗎?」
白縈笑了笑:「沒事的,應該只是因為這幾天加班加多了,有些精力不濟。」
待和圖書到他人影徹底消失在眼中,白縈驀地鬆了口氣。
指節修長,勻稱蒼白,只在指尖泛著淺粉。紙杯的杯壁被捏出明顯的凹陷,白玉似的手指微微發著抖,似乎很是不安。
同事搖了搖頭,給白縈看他放在桌上的奶茶,白縈便自己去了茶水間。明明昨晚報復性睡了十幾個小時,白縈卻仍覺得昏昏沉沉的,他決定喝點咖啡提提神。
秦持懶得和這個逆子多嘴,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其實也不是很拙劣,若是換一個人對上他那張楚楚可憐的臉,說不定便欣然笑納他的蓄意勾搭了。
好險好險。
……看來這勾引人的事,也不是很擅長。
苦點好啊,苦點好。
「這一版不是挺好的嗎,還有什麼地方要改?」白縈不解地湊到美術同事的電腦前,設計古樸大方凸顯主題,不是很合適嗎?
熱騰騰的咖啡從咖啡機里湧出,光看顏色舌根就泛起苦味。白縈往裡面扔了塊方糖,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才沒往裡面扔第二塊。
白縈對新上司的印象就只有同事們的八卦。
隨之響起的還有像是被氣笑了的聲音:「現在的員工想引人注意,還在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嗎?」
秦眷書認得這張臉,因為不久前才在員工資料上見過。證件照上此人也是一副單純無辜的神情,不僅人姓白,臉也活脫脫一張小白花的臉。
自從被親爹從國外揪回來,秦眷書就憋著一肚子火。
還好上司是個好人。
秦持等他罵夠了,才說道:「你回到秦家,我這輩子都不會認他,你如果不回來,秦家的一切都會落入你最討厭的人手裡。」
白縈小小嘗了一口,感覺靈魂要被苦到離開身體了。
然而這個秦總,只知其名,未見其人。
白縈神情茫然,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最後認定上司一定是在說文件里的某某某,hetubook.com.com和他沒有關係。
不過他沒有立刻考察自己的員工,而是從明鴻那裡要了一些資料,簡單熟悉了一下破公司的現狀,才邊看公司最近的業務邊往辦公區走去。
成為一條寵物蛇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為自己物色一個合適的主人!
「怎麼了?」白縈問道。他頭還在痛,但說話的聲音一直很溫和。
室外冷風呼呼呼地吹,豎起的風衣領子勉強擋住一些寒風,好在沒幾步路就能到達地鐵站。中午的地鐵沒那麼多人,白縈終於有位置坐下,玻璃鋼的椅子冰冰涼涼,白縈感覺自己的身體也一陣冷一陣熱。
美術同事的怨氣消散了一點,但還是為自己瘋狂加班的時候有人竟曠工半個月而憤憤不平。
可不上班要餓死,白縈賴床幾分鐘,最後還是委委屈屈地爬出被窩。白蛇一離開被子便變回人形,時值早春,室溫仍舊很低,赤|裸的身軀觸及冷空氣不自覺地顫抖,白縈探出身子摸到放在床頭柜上的衣物,兜頭套了進去。
想不出來,就不想了。
小白蛇難受地咬住自己的尾巴。
白縈沒聽懂,回以茫然的目光。
聲音清澈,尾調有些軟,說什麼話都像是在撒嬌,有好相貌的同時還有好嗓音。
「為什麼感覺又冷又熱的?」白縈感覺身體不太舒服。
白縈沒被男人的表情嚇到,他的腦袋現在轉不太過來,想不了太多東西。
小路挑了下眉:「不一定哦。」
他們這個組目前就四個人,美術同事在甲方需求沒正式敲定前沒開工,小路畢竟是實習生,因此屬他和段雲堇加班最多,而白縈想著自己是妖怪,總是比段雲堇留得更晚一點。
於是他最後只撕了袋乾巴巴的麵包,混著白開水咽了下去。
白縈下定決心沒多久,腦子又開始一鈍一鈍,像是生了太多銹轉不動的齒輪。一時www•hetubook•com•com間他的腦子裡閃過許多個模糊人影,但那些人影終究沒有變成一個確定的形象。
那團火不僅沒有隨著時間流逝熄滅,反而越燒越凶。
***
這張臉曾出現在段雲堇的手機屏幕上,那是段雲堇好不容易找到的集團高管照片——
然而真到了公司,看見美術同事那張生無可戀的臉和甲方的新要求,白縈感覺自己有點站不穩。
「他不來,我們也自在些。」白縈說道。
「你——」一連串髒話從秦眷書嘴巴里冒出來。
他心中厭惡且不屑,嘲諷的話張嘴就來:「現在的員工想引人注意,還在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嗎?」
他專心看文件沒看路,那手裡只有一杯咖啡的人,也沒看路?
他只是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
美術同事小聲蛐蛐:「能被派來管我們這個小破公司,估計是家族裡的什麼邊緣人物。」
天蒙蒙亮的時候,小白蛇就從睡夢中驚醒,呆愣了好幾分鐘才想起來今天不用那麼早去上班。白縈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截蛇尾巴,將床頭手機一卷,設好中午的鬧鐘后就這麼盤著手機再度睡去。
如果不是同事此時提起,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位頂頭上司。
若是選對了人,不失為一種很有效率的勾引手段。
「我對你秦家的家業沒興趣,」秦眷書冷笑,「明個兒我就去改姓,我們以後也不用聯繫了。」
與秦持有關的秦家讓秦眷書感到噁心,但他更無法容忍秦家被一個私生子佔據。
他就職的廣告公司結構巨簡單,公司里三個小組分別處理不同業務,直接聽從大老闆的吩咐,沒有中間領導人。大老闆把公司賣了后愉快地拿錢走人,收購公司的明鴻集團空降了一位秦總來管理他們。
一直到洗完澡爬上床,白縈都沒有想出人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熱氣蒸騰的浴室里待了太久和_圖_書,白縈感覺自己的身體更熱了。他苦惱地在被窩裡滾了幾圈,寬鬆的睡衣忽然間坍陷下去,一條幼童手腕粗細的白蛇從裏面爬了出來,熟練地將身子一盤,橢圓形的腦袋往自己身上一搭,就這麼藏在被窩裡睡了過去。
美術同事嘟囔道:「我們都在這忙活半個月了,老闆連臉都沒露過。」
白縈懵了:「宣傳的不是古偶嗎?」
都緊張成這樣了。
說出口的話,也帶著濃濃的白蓮味:「對不起,我會賠償的。」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同事說道,「要不休息一下吧。」
秦眷書恨不得和秦持線下真人快打,憋屈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還是紆尊降貴去接手他眼中的小破公司。
可惜他選錯了。
秦眷書最厭惡這種想走捷徑的人,很不介意讓這種人從自己眼前徹底消失。
但他還是不想和心懷不軌的人扯上關係,也沒心思去辦公區了,冷冷拋下一句「不需要」后,便掉頭往自己帶休息室的獨立辦公室走去。
白縈沒意見了。
他們的新上司,秦眷書。
那衣服一看就很貴,差一點點,他這個月的工資,甚至幾個月的工資都不保了!
秦持只說了一句話:「陳儀當年偷偷生下了一個孩子。」
又一次掛斷電話后,白縈發現美術同事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
秦眷書自認為鐵石般的心莫名軟下去一點。
「你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經營你母親留下來的產業,對明鴻不熟悉,明鴻的人也不會認你。如果直接讓你接手明鴻的核心事務,你的叔伯不會同意。我前段時間收購了一個小公司,你就從那個公司做起。」秦持又說道。
好一會兒后,他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張臉。
沒想到走出去沒幾步路,就被人撞了個滿懷。
秦眷書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白縈洗漱完畢,又看著鏡子穿戴整齊后,開始在冰箱里找吃的。和圖書他起得有些晚了,段雲堇十分鐘前發消息給他,說她已經帶著小路去線下確定物料的材質,白縈也該趕到公司了。
好一副無辜的表情,眼尾還微微泛著紅,生得倒是不錯,配上這副神情算得上我見猶憐,要是他生物學上的人渣爹過來,這會兒只怕又要管不住下半身了。
秦眷書不由得冷笑,陳儀當年也是這麼上位的。
段雲堇私底下悄悄和他們八卦過:「聽說明鴻集團又被稱作秦氏集團,集團高管都是一個家族的人,我們這個秦總,估計也是那裡出來的吧?」
冷厲的目光,瞬間落在了他臉上。
不過天氣預報上今天的氣溫確實要比昨天低了好幾度,倒春寒就是如此,白縈決定待會兒在西裝外加件風衣。
他手一抖,下意識地保護了自己,杯口往前傾斜,自己半點事沒有,咖啡灑了前面人半身。
他衣服上有一大片明顯的深色痕迹,手裡的文件也留下了刺目的咖啡漬,但他此時的怒火,並不全因自己被白縈潑了一身咖啡。
就在他打算聯繫人事開除白縈時,突然注意到了白縈握住紙杯的手指。
既然和他沒關係,那就不用多想了。懷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心情,白縈帶著就剩個杯底的咖啡走回辦公室。
「哪都要改。」美術同事痛苦道,「那邊想要調個更讓人眼前一亮的顏色,更年輕,更有活力,更加現代化。」
美術同事負責設計,白縈負責和甲方溝通,時不時還要向段雲堇傳遞甲方的最新要求,半個下午過去,他感覺太陽穴直跳,腦袋時不時刺痛。
眼前是一個二十齣頭的成年男人,他還很年輕,但一身板正的西裝落在他身上卻無比合適。男人身子挺拔,容貌英俊,卻不是好相處的面相,眉形如刀鋒,一雙漆黑的眼瞳藏不住戾氣。此刻他就用這張有些兇悍的臉,用顯然正在發火的表情,不善地盯著白縈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