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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雲則意識到了不對。

可雲則明明記得有一次孩子們一起玩捉迷藏，白縈看到牆角老師們平常拿來裝雜物的竹編籃子，靈機一動把籃子倒扣下來，自己鑽進裏面去，就這麼抱著膝蓋在裡頭坐了一個上午。他那時又不肯說話，別的孩子找不到他，硬是不吭聲也不出來。眼見著太陽越升越高，老師搖響呼喚孩子吃午飯的鈴鐺，卻還沒有人找到他，白縈在籃子里急哭了。

雲則看上去毫無改悔之意：「沒關係，這是二樓。」

「別怕。」雲則說道，「外面有窗檯。」

白縈愣了一下，拿出手機，看見來電人的姓名后，他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把電話掛掉了。

白縈吃東西很安靜，基本不會發出聲音，但讓人一看便能感覺他吃得很香。雲則小時候被拐走後，頻繁挨餓讓他變得格外護食，誰敢動他的飯碗他就會直接動手打人，可他卻願意把每個孩子只能分到一塊的雞蛋糕送給白縈，只為看到白縈滿足地彎起眼睛。

次日的早晨，空氣濕潤，迎面吹來的風清爽宜人，因為昨日才下過雨氣溫偏低，白縈在想哪身衣服穿出去比較好看的時候，柳清章想到全是小蛇怎麼穿才不會凍到。

「幾年前去過一次。」雲則說道，「裏面的草長得很高，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小荀！」白縈驚呼一聲。

進到房間里，孩子們的小床都擺在固定的位置。

「我可是經常偷偷跑去和你睡的。」聽雲則說起以前的事，白縈說道，「還被老師說過好幾次呢！」

白縈和他開玩笑：「我是不是打破了很多人的美好印象？」

「你不管怎麼樣都很好。」雲則說道，「他們都很想見見你……小縈，今天的晚飯，不如和我回家吃吧？」

好吧，他可能是有點笨。雲則心想，但這也不能全怪他，面對白縈的時候，他總是想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給他。

福利院呈「回」字形結構，前面是大廳、飯堂、教室這些公共活m•ｈeｔu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m動區域，後面則是孩子和老師們的居住區，還有一些辦公室，中間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裡一個沙坑，兩架鞦韆，一架極其簡陋的滑滑梯，便是孩子們所有的玩樂設施。

「誒？」白縈一愣，放在身前的兩隻手緊張地握在一起，「會、會不會太唐突了啊？」

福利院的宿舍其實蠻大，差不多有普通人家的客廳那麼大，但同時一個房間里住的孩子也很多。十張小床分成兩組面對面擺開，白縈睡在二號床，雲則睡在九號床，兩個人剛好睡在那條最長的對角線的兩端。

反正在他眼裡，小蛇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早餐店就在小區外頭，店裡的小餛飩每個食客吃了都讚不絕口。只是帶湯水的食物最好在店裡吃，白縈工作忙起來一個月也不一定吃得上一回。

「說真的，那個時候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也是巧合，老師們都叫你小縈小縈，直到被爸媽帶走，我都沒發現你原來是男孩子。」雲則一邊開車，一邊回憶道，「我還記得有一次有人揪了你的辮子，你不說話，但是眼眶疼紅了，我就衝上去把那個人打了一頓。事後院長媽媽把我叫去訓話，說我不該打人，遇到問題要叫老師，但是最後也誇了我，因為我在保護小縈這件事上做得對。我當時就想，做哥哥的肯定要保護好妹妹。」

那通他不敢接的電話，是路長鈞打來的。

他把腦袋抵在雲則肩上，像是在撒嬌。

大部分的房間門都開著，畢竟福利院里有價值的東西早就在搬遷的時候一起搬走了，但也有少部分房間當時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上了鎖，比如白縈和雲則小時候睡的那間宿舍。二人想進去看看，就在白縈糾結要不要破壞門鎖時，同樣不想打壞門的雲則直接從隔壁宿舍的窗戶翻了過去。

「可如果小縈真的藏得太好，別人怎麼找都找不到，自己就會急哭吧？」雲則笑道。

他們小時候待的晴天福利院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是其中之一。

「小荀好笨。」白縈說道。

好在現在休假，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可以讓他浪費。白縈給自己和雲則各點了一碗小餛飩，兩個成年男人這肯定吃不飽，就又點了兩屜小籠包。

時間還很早，白縈一覺睡醒洗漱穿搭完就來找雲則，這會兒肚子空空。雲則也沒吃早飯，想到第二天就能見到小縈，前一晚上大半夜才睡著，夢裡全是小時候的小縈和他玩捉迷藏，卻怎麼也找不到。從睡夢中驚醒后，天才蒙蒙亮，雲則拿上車鑰匙就開車來到白縈居住的小區外，心一直空落落的，直到看見白縈方被填滿。

白縈和雲則約好去他們小時候待的福利院看看。

但小蛇是從不獨吞食物的小蛇。

等回到車上，白縈跟雲則強調：「我們是同齡人！」

車子開動了，白縈氣呼呼地給自己系好安全帶。

無論是弟弟還是妹妹，雲則現在，都希望能和白縈成為更加親密的伴侶。

白縈看著雲則，神情猶猶豫豫。

有時候是白縈在白天聽人講了鬼故事，雲則怕他晚上害怕，跑去陪小縈妹妹睡覺。有時候是夜裡打雷颳風，白縈知道雲則怕打雷，抱著自己的枕頭鑽進雲則的被窩。更多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兩個小孩只想待在一起。

那天雲則沒有和他們一起玩，他身上明傷暗傷太多，福利院的老師帶他去醫院檢查身體。等中午回來，雲則從老師和孩子們的對話中知道他們在玩捉迷藏，但白縈一直找不到，雲則不聲不響地跑去花園，沒一會兒就把那隻倒扣著的竹編籃子搬開，坐在裡頭的「女孩」已經哭成了花貓，一看見他就伸出手要他抱。

但即便這一願望無法實現，雲則也會永遠以兄長的身份保護他愛護他。

熱氣氤氳，白縈吃得很滿足。

雲則忍笑：「知道了，小縈妹妹。」

雲則道：「對小孩子來說，應該是很大的。」

那麼小一個孩子，給人感覺wwｗ.hｅｔuｂｏoｋ•com•ｃoｍ落寞得不行，像是被妹妹拋棄了。

「不會，妹妹也好，弟弟也好，我在乎的只是你。」雲則說道。

小荀要送他雞蛋糕，他就把小荀那份掰成兩半，自己這份也掰成兩半，一分享，最後還是每人一塊，小荀要把糖讓給他吃，他也要趁小荀不注意把自己的糖果塞進他嘴巴里……而現在，白縈早早就吃完了碗里的紫菜，雲則想要把自己的挑給他時，立刻被白縈瞪了一眼。

記憶里的大門很高很高，抬頭抬得脖子酸才能看清它的全貌。長大后卻發現鐵門其實很矮，還很脆弱，門鎖早就生鏽壞掉了，輕輕一推便能把大門推開。

雲則在兩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車，附近沒停車場，他也就隨意停在路邊，反正這片區域根本沒交警來查。他去後座把裝著食物的袋子拎出來，找出裏面的果汁遞給白縈，車開了兩個小時，白縈估計口渴了。

白縈瞪了他一眼。

房間里有張小桌子和兩隻凳子，剛好坐下。

「不過……」雲則突然話鋒一轉，「我能夠發出一些聲音后，和爸媽提起你，拜託他們去找你，他們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多一個女兒了，沒找你人後失落了好一會兒。前段時間我告訴他們找到你了，你原來不是女孩子，他們還嚇了一跳。」

收銀員當他們是在玩鬧，笑得更開心了。

白縈抓著雲則的手跑去吃他心心念念的小餛飩。

福利院其實是不讓小孩子睡在一起的，怕他們晚上聊天聊太晚，睡不好覺。但白縈和雲則當時是兩個小啞巴，晚上也從不鬧對方，老師們說了幾遍后就隨他們去了。

其實雲則也經常在熄燈后跑去和他睡。

白縈喝了一口后就抱著果汁，看向爬著一些不知名藤蔓的鐵門，喃喃道：「原來大門這麼矮。」

「咳咳。」白縈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見到我後會不會很失望啊？記憶里的妹妹突然變成男人了……」

福利院的窗戶大多有外窗檯，雲則輕輕鬆鬆就踩著它們和圖書翻進上鎖的房間，給白縈從裏面開了門。白縈一邊用濕巾給他擦沾到灰塵的手，一邊抱怨道：「太危險了，要是摔下去怎麼辦？」

「走呀，去吃早飯。」白縈喊他下車，「附近有家小餛飩特別好吃。」

雲則笑道：「是妹妹。」

「我記憶里總覺得福利院很大。」輕輕鬆鬆就從走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白縈說道，「原來這麼小。」

等到吃完早飯，白縈又拉著雲則去了附近的小超市，他們將要去的地方有點遠，且實在荒涼，中午恐怕找不到吃飯的地方。雲則提著不大的購物籃，裏面塞滿了白縈挑的麵包和零食，白縈從冰櫃里取了兩瓶果汁，扭頭問雲則：「小荀，你回去看過嗎？」

然後便見白縈給老闆娘加了一塊錢，買到了一大把紫菜。

白縈心想，他就不能是哥哥嗎？他和小荀明明一樣大！

雲則神情漸漸嚴肅起來：「是遇到麻煩了嗎？告訴我，我來解決。」

申城好像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在堵車，但隨著他們開出主城區，道路一路暢通，且越開路上的車就越少。福利院所在的區域由於一些政策原因，那邊的居民集體往主城區的方向搬遷，那頭可以說是整片地荒廢下來。下了高速，雲則根據導航指引開進一條小道，道路兩側能看見已然人去樓空的居民樓，有些樓房推倒蓋了廠房，有些地暫時還無人接手，舊樓房就這樣沉默地矗立在土地上。

「不是……」白縈糾結許久，最後還是輕嘆一聲，告訴雲則，「前天，我的一個好朋友跟我表白了。」

此時此刻，雲則也不去揭穿白縈，只是笑而不語。果然沒過一會兒，誠實的小蛇就自己承認了：「好吧，以前是有那樣過，但現在不會了……」

「那好吧……」白縈應了下來，轉而苦惱起別的事情。去朋友家拜訪，是不是得給朋友的長輩帶禮物？

福利院早已停水，好在他們買了不少濕巾。白縈正要和雲則一起打掃，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這裏還挺乾淨的。」白縈環顧和*圖*書四周，對雲則說道，「我們收拾一下，就在這裏吃午飯吧。」

雲則立刻改口：「我錯了，下次不這樣了。」

偏偏福利院里沒上小學的孩子都是男女混住的，白縈身邊都是女孩子，雲則不好意思要求和女生換床位，只能沉默地去到離白縈最遠的地方，抓著被子，眼睛不捨得離開睡在門邊的人。

白縈在背後瞪他，用力戳雲則后腰。

也不知道回來的路上來不來得及準備，福利院的舊址實在是太偏僻了。

抱了小半天，才成功把人哄好。

「不會的。」前方遇到紅燈，雲則停下車，安撫地摸了摸白縈頭頂，「他們一定很喜歡你。」

「也許都長到我們膝蓋啦。」兩瓶果汁與購物籃一起放在收銀台上，白縈說道，「如果我們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我往草叢裡一鑽，你就找不到我了！」

白縈跟雲則走進去，地上長滿了雜草，就跟白縈猜想的一樣長到膝蓋那麼高，有些草葉甚至頑強地從水泥地里長出來。

最後白縈在輕薄的衣服外又套了件豆綠色的外套，有點長的頭髮暫時沒去剪，找到先前回公司彙報工作時段雲堇送他的頭繩扎了個小揪。白縈跑出小區，找到早就停在路邊的車，輕輕敲了敲車窗，窗戶映出的青年看上去溫柔又可愛。

「我才不會！」白縈死不承認。

收銀員把一大袋吃的喝的遞給雲則，雲則掃碼付了賬。現在沒什麼客人，收銀台前只有雲則和白縈兩個，收銀員笑著和客人搭話：「兩位感情真好，這位是男朋友還是弟弟呀？」

車窗往下降，露出駕駛座上的雲則。白縈先前幾次見他雲則都穿著板正的西裝，乍一看冷漠又嚴肅，現在他也換了一身休閑裝，白縈終於有雲則和他其實是同齡人的感覺了。

雲則心想他哪裡笨了，明明眼前這個人才總是傻乎乎的。

福利院的老師不是故意這麼排的，誰讓雲則來得比較晚呢？作為嬰兒時期就待在孤兒院的「老人」，白縈座位床位的編號都很靠前，來得晚的雲則就只能去到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