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浪玫瑰
他放下電子書,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又從卧室里取出一條毯子,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這可是流浪玫瑰的演唱會門票!我特地讓我爸給我搞來的,千萬低調,不能炫富。」她趕緊將門票塞了回去。
「師父,師父別走……收我為徒吧……」
他笑起來很好看。
晚上七點半,演唱會準時開演。
雖然林枕書也為此隱隱擔憂,但畢竟喬松是個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也許只是為了自己的二人世界不被打擾才關了機。
他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好,蠢笨又天真地說:「你不是要我待在原地的嗎?我怕你來了卻找不到我。」
諶珂望著她,女孩焦急的面容倒映在他的眼中。
他好似久困沙漠里的旅人,在這一刻驀然看見了綠洲,眼裡的光芒如海上的信號燈。
因為走散而耽擱了不少時間,他們成功地錯過了地鐵的末班車。
林枕書忍不住問:「你覺得,他們兩個能複合嗎?」
林枕書第一次意識到,時間是漫長而殘忍的東西。
誠實的諶珂話沒說完,已經在茫然中被強行給拉走了。
諶珂一臉蒙地看著喬松,只聽見對方痛心疾首地說:「林枕書這個女的真是禽獸啊!你說你好好一個男的要是被她吃干抹凈了可怎麼辦?男生出門在外要懂得保護自己,一定要遠離這些人模狗樣的東西!」
女廁所的人總是特別的多,林枕書排了好久的隊伍才輪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耽擱了多少時間,走出場館時才想起來沒有約定好地點,在上萬觀眾中,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同伴。
「你亂跑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可是你來了啊。」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漫天火光里,一切都化為了灰燼。
徹底清醒后的林枕書也回過神了,她反問道:「你怎麼回事?一晚上不回來,到底把蘇曉冉送到哪兒去了?」
駱銘還在不停地喚著,一聲又一聲,連喝醉了也不讓她安生。
可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年輕。而駱銘,卻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那個男人疲倦地笑了笑,溫和而又安詳。
諶珂俯下身子,將她攬入懷中,胸膛緊貼著胸膛,似乎連心跳聲也在這一刻變得同步。
然而還沒多愁善感太久,喝了太多飲料的林枕書再也忍不住了,一散場就立馬把熒光棒塞給了諶珂,丟下一句「我去上廁所,你們先走」,便飛也似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哥!哥!」
林枕書被嚇了一跳,伸手戳了戳駱銘的肩膀,對方卻動也不動,睡得死死的。
沉浸在音樂中的時光總是流逝得那樣快。
這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帶著三分小心翼翼、三分彷徨,和百分百的信任感,大拇指和食指相疊,牽住了女孩白色短袖的一角,再用溫柔的力度小幅度地拉住。
舞台上,樂隊主唱握著麥克風,伴隨著隱隱的喘氣聲,向全場的觀眾致謝。
「笑個屁啊。」她傲嬌地扭過了頭,朝寶石招了招手,「快走啦!」
而諶珂那顆漂泊的星球在這一刻不再流浪。
是了,這的確是駱銘做得出的事情。
巨大的爆炸聲吞沒了他未盡的話語。
體育場附近這麼大,散場后又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要是真的和諶珂走散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小事。更何況天色已暗,諶珂能不能在這樣的黑夜裡獨自堅持住,她十分地擔心。
她委屈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四處漂泊了,如果能在渝大安定下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昏睡中的駱銘卻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似夢非夢地呢喃了幾聲,在場的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響亂作一團,扭曲變形的汽車冒著黑色的濃煙。駕駛座上的男人艱難地睜開了雙眼,他無法動彈,汩汩鮮血從大腿流出,原本俊朗的面貌此刻卻被血色覆蓋。
恍惚間,他一朝回到從前。
「我不渴啊。你不是剛喝完一杯奶……欸,慢點走,等等我……」
都怪先前沒說清楚在哪兒集合,www•hetubook.com•com諶珂返回后沒找到林枕書,只好按著進場的路線往回走了,結果遇到一些小插曲,一時絆住了腳步。
大約是在十一月的下旬,一直忙於滿城跑活動的陶薇突然歇了下來,神神秘秘地找到林枕書,將一個牛皮紙信封塞到了她的手裡。
林枕書愣神地看著被握住的右手,好像一口枯井驟然間被填滿了清冽的泉水,奇異到不可思議。
林枕書瞪著他。
林枕書這樣想著,焦慮的心不自覺地就柔軟了起來。
他沙啞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一個星期後的晚上,渝城的奧林匹克體育場外人山人海。
他總是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藏在沒有表情的皮囊之下。
「我在……」諶珂猶疑了好久,「我在進場時的那個大門口,有很多台階的地方。」
如果就這樣將實情告訴她的話,她會覺得驚喜,還是會再一次為當年的意外感到害怕呢?
「轟!」
諶珂最終敲定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酒精作祟,他說得顛三倒四,卻難得地鼓足了勇氣,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只敢說給夢中的那個人聽。
—「走啊!快走啊!」
喬松用手摳著牛仔褲上的破洞,咳嗽了兩聲,問:「你學校離這裏遠嗎?演唱會結束的時候可能就沒地鐵了。」
喬松心裏罵著「世風日下、道德淪喪」,手卻利索地掏出手機,對準了這兩個人,咔嚓拍了張照片。
而問到諶珂的情況時,重色輕友的他毫不在意地說:「你老不出來,諶珂就回去找你了。你沒看見他嗎?」
所有人都以為諶珂忘記了,也都以為忘記對他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縱然她記得的話,又認得出自己就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嗎?
「你們什麼情況!」
離舞台最近的內場瞬間變成了蹦迪舞池,從第一排開始,所有觀眾統統站了起來,他們揮舞著手中紅色的熒光棒,一面歌唱一面跳動,人潮如海浪般起伏澎湃。
所幸,不知去了哪裡的喬松突然良心發現,將他在附近預訂的民宿的位置發了過來,如果他們回不去的話,就在這邊住一晚。但這通電話之後,喬松卻跟失聯了一般,再怎麼發消息都聯繫不上。
「謝謝大家來到我們的演唱會現場。因為你們,音樂才能夠永生。
早上的陽光十分刺眼,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剛剛坐直了身子,毛毯從沙發上滑落了下來,林枕書在睡夢中感到一陣涼意,半醒半夢間睜開了眼。
在最後一首歌的音樂中,台上的成員們相互擁抱,用最後的歌聲為彼此餞行。
林枕書抬頭看向諶珂,他眼中的湖泊波瀾不驚、竹影搖曳,只是因為不想麻煩別人,而刻意偽裝成風平浪靜。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顫抖而茫然,一個雄厚而憤怒。
「你在哪兒啊?」她劈頭蓋臉地問。
林枕書已經完全忘記淑女為何物,她唱的所有歌都不在音調上,每一句歌詞之後都附帶著尖叫吶喊,長發都隨她的蹦躂變得凌亂,興奮地拽著身邊的人一起躍動。
她這個人極度雙標,對待喬松就是「隨他去吧還能死在外面不成」,對待諶珂則連讓別人熬夜都不願意。
諶珂的嘴角勾著一條淺淺的弧度,他回憶起手腕上的溫度,就好似將有關她的記憶刻進了骨血之中。
喬松瞪她:「看什麼看!你這個流氓!你是不是看人家小男生長得好看打算趁我不在對人家下手!真是畜生!」
林枕書暗叫不妙,掛斷喬松的電話,又慌忙撥給諶珂。
他主動地對無精打採的林枕書說:「你先回房間睡覺吧,我來等他。」
流浪玫瑰的四名成員站在炫目的舞台上,黑色的皮衣、紅色的樂器,巨大的屏幕投射他們的臉龐—披肩的長發、煙熏的眼影,他們囂張叛逆,逆流而行。
蘇曉冉心如明鏡,但話到嘴邊,卻只說了一句:「其實建陵也挺好的,我還沒去過建陵呢。」
而此刻,躊躇、猶疑、彷徨、期待……這許許多多的詞語不再是冰m•hetubook•com•com涼涼的公式,而是此情此景,諶珂的心中來回翻騰著的真實的情緒。
渝城和建陵,一個在長江頭,一個在長江尾,隔著大半個中國,一點也不正好。
心臟突然撲通撲通迅速跳動。
那麼她呢,她還記得嗎?
林枕書一步一步向那個微小的蜷縮著的身影走去。最終,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喚了一聲:「喂,諶珂。」
諶珂個頭很高,越過前排無數人的腦袋,看向舞台毫無遮擋,視角絕佳。他不太習慣這樣鬧騰而刺目的環境,加上周圍又聚集了許多的陌生人,強烈的音響震得他有些心跳失常。
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將男孩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掰開,拽著他的胳膊強行地將他往外面拉。
貝斯手率先發聲,電波般的金屬音效與人的心跳聲共鳴,吉他手六弦齊掃,迅速變換和弦,屏幕上是他修長手指的特寫。鼓手由慢到快擊打鼓點,節奏與律動共振,到了音樂的最高點猛然砸下鼓槌,在同一秒,全場燈光大亮,主唱懷抱著立麥,高亢而渾厚的聲音唱出第一句—
思來想去,即使已經到了民宿歇腳,林枕書還是打算先不睡覺,在客廳等喬松回來再說。
當殘酷現實禁錮了這所城市、這個世界,仍有一枝燃燒著愛與夢想的玫瑰,在這顆孤獨的星球上熱烈地綻放。
聽見聲音,這少年立馬抬起了頭來,他額前的劉海被晚風吹散,露出濃郁而整齊的眉毛。他的一雙眼睛里倒映著初夏的夜晚,在這看不見星星的天幕下,卻將星辰揉碎了灑入眼眸。
「還好,不算太遠。」蘇曉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你呢……你是特意從建陵來的嗎?」
「那你可要好好抓緊我。」
沈淼攤手:「他酒量不行,還非要一口悶,攔也攔不住。」
「你怎麼這麼肯定?」她沒料到對方這麼堅決地否定。
蘇曉冉穿著米白色的大衣,微笑著從他手裡接過了門票。
長而寬廣的台階下,諶珂在最下端,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那裡,那瘦削的身形幾乎能消散在風裡,懷裡的兩根熒光棒閃著微弱的光芒。他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幼犬,無助迷惘卻仍堅守在原地等待,叫人不能不生出同情心來。
她已經沒法走出來了,這個人的身邊是江河湖海也好、是斷壁殘垣也罷,她已經沒法逃離了。
他點點頭,說得風輕雲淡:「這不正好周末嗎,順便來渝城玩玩。」
陶薇四處張望,生怕被人瞧見一樣,壓低了聲音說:「這個給你,一定要收好了,別讓其他人看見。」
林枕書朝著心上人張開雙臂:「要抱抱。」
「我跟你走。」
他沒有告訴林枕書,方才在體育場外,有那麼一瞬間,某種深藏在心底許久的回憶突然噴薄而出,他竟恍惚間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往。
諶珂連忙扶起她,手掌托著她的後腦勺防止她磕到茶几,他眨巴眨巴眼睛,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你亂跑什麼啊!這樣很危險的!」
她這才意識到,他剛才那句話是對諶珂說的—她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什麼回歸啊。他們要解散了。這是告別演唱會。」陶薇嘆氣,「我高中的時候天天聽他們的歌呢。」
話音剛落,那個白色的身影已一下撲進他的懷抱,喬松愣愣地伸出手撫摸她的後背,卻觸及一個輕微顫動的身軀。
最終,他只是溫柔地道了一句:
之後的一段時間里,駱銘都沒再出現,聽說是複習備考去了。林枕書一直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到底和沈淼說了些什麼,就好像突然想通了一般,連沈淼那裡,他也不再打擾。
林枕書看了看,她和諶珂都並肩坐在毛毯上,那條毛毯不知為什麼又同時裹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因為無法感知情緒,心理醫生曾經教過他人類的各種心靈狀態,讓他背上那些公式化的臉譜和定義,以便他在這個社會生存。
幸運的是,音響的效果聲夠大,喬松才沒聽見她突如其來的哭泣聲。
她嘆氣:「是吧,我
m.hetubook.com.com也不知道,總覺得心裏沒底。」沈淼托著腮看著眼前的傻小子,眸中蕩漾著濃烈的情緒。
洗了個澡后,林枕書穿著印滿海綿寶寶的黃色睡衣窩在了沙發里,到底已經是半夜了,她儘管打遊戲提神,但也禁不住哈欠連天。
世神賜予我們雙手是為了擁抱愛人。
閃光燈把淺眠的諶珂鬧醒了。
林枕書和諶珂對視一眼,大氣也不敢出,彷彿無意中戳破窗戶紙,得知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左邊的女孩撒嬌道:「那就加個微信嘛帥哥,又不會怎麼樣。」
對不起,答應你的兒童節禮物,還是沒能送到你手上。
全場觀眾在這一刻同時引爆。
多年後,林枕書在法國街頭再次遇見了這支樂隊的主唱,那個名為Redmayne的男人,她那時才忽然明白,少年時崇拜的人即使再遙遠,也會在無形中融入你的血脈,與心臟一同跳動。
林枕書掛掉電話,飛速奔了過去。
「要像我這樣搖動熒光棒才行。」
他點了點頭:「對我而言,她是特別、特別重要的人。」
林枕書卻連連搖頭:「那怎麼行,你趕緊去睡覺,我留著。」
「那你們……談得怎麼樣了?」林枕書小心翼翼地問。
兩個女孩子都愣了一下,方才無論她們怎麼死纏爛打,這個帥哥一直都是冷漠臉,怪酷的。怎麼一提到女朋友,就笑得這樣溫柔?
林枕書忽然就意識到了。
「有啥好的,我還是更喜歡渝城。」
但是渝城對他而言畢竟是個陌生的城市,他做事又很沒分寸,萬一惹上了什麼事情可怎麼辦?
「快跟我走!」林枕書的口氣不容拒絕。
「你待在那兒別動啊,我現在去找你。」
「不過。」林枕書疑惑,「還有兩張票是留給誰的?」
她記得,過去的諶珂患有人群恐懼症,懼怕密集的人群。即便他脫胎換骨,但是在演唱會這樣的環境里,難免會生出不安。
林枕書原本以為自己過了真情實感追星的階段,可到了最後的謝幕時,她還是忍不住哭得一塌糊塗,眼妝全花了,就著諶珂的衣服就往上抹。
提起這件事,沈淼還要跟他們算賬呢。難得約她出來聊天,卻是為了給這個小崽子做人情,實在枉費她多年的苦心。
生生不息。
「要勇敢地熱愛夢想、熱愛音樂,熱愛你們所愛的人。」
一打開門,他的視覺就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她掌心的溫度是熾熱的紅色,貼上他的皮膚,在他的五臟六腑內燃燒起來。
「流浪玫瑰」是一支風靡全國的搖滾樂隊,成員一共四個人,平均每兩年出一張專輯、開一次巡演。林枕書還在上高中時,正值這支樂隊的巔峰時期,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林枕書氣喘吁吁地趕到入場口時,其他的觀眾基本都已經離開了,空曠的場地上只剩下一個身影。
「世神賜予我們雙手,是為了擁抱愛的人。我們將會用音樂,去擁抱你們。」
檢票口外,林枕書笑著將兩張連座的票交到了另外兩個人的手上:「你們兩個能一起來,我還真是沒想到呢。」
喬松和蘇曉冉略顯尷尬地看著彼此,本不想參与這場互動,但隨著周圍的人一個又一個地相擁,落單的他們倆顯得格外惹眼。
他們在喬松的后側,隔得不算太遠,能清晰地看見對方的一舉一動,也能注意到這兩個人越靠越近的小細節。
諶珂注視著身旁的女孩,不知道到底從何時開始,從前需要他仰望的人現在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了。
諶珂很快也洗完澡出來了,深藍色的睡衣睡褲仍舊是慣常的簡潔風格。他其實毫無困意,凌晨對他而言是很常見的景色。
十分鐘后,林枕書最終還是被睡意打倒,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遊戲里她的角色因為在海里一動不動,很快就淹死了。
諶珂回過神來,那刺痛耳膜的哭喊聲瞬間安靜了下去,周圍靜謐得很,夏夜的風陣陣吹著,什麼樣的噩夢都吹散了。
女孩不禁羡慕地說:「那你一定特別喜歡她吧。」
下和*圖*書意識地,諶珂就拽住了林枕書的衣角。
諶珂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好意思,不可以。」
昨天的情況說來確實有些複雜,喬松的的確確只是想把蘇曉冉送回宿舍,但是路上堵了很久的車,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門禁時間。他自然不能把人家小姑娘一個人丟下不管,乾脆又在附近的酒店一人開了一間房,熬過了一晚。
第二天日上三竿,失蹤了一晚上的喬松終於回到了民宿。
「那我陪你等吧。」
諶珂聽不懂他們的音樂,可是至少能聽懂他們所說的話。
林枕書睡在了沙發上,而諶珂的腦袋緊挨著她,趴著沙發邊坐在地上睡了一整晚,而他們的身上,蓋著同一條毛毯。
「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還管上你姐姐我了。」沈淼不怒自威,凌厲的眼神看過去,嚇得林枕書立馬抱緊諶珂的胳膊。
世神在上。
無數追光燈像纏繞的枝蔓,絢爛奪目的舞美效果將全場染成一片紅色的玫瑰海洋。
諶珂點了點頭,又好似炫耀寶貝似的,溫柔地笑了起來。
沈淼的腳步僵了一下,指甲在皮質挎包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刮痕。
陶薇說:「我有媒體票,用不到這個,就送給你和諶珂去看吧。」
到底是他需要人照顧,還是她想要照顧他,早就已經分不清了。
「發什麼愣呢?」
林枕書一面四處奔跑,一面不停地給諶珂打電話,過了好久,對方才接通。
「師父……師父啊……」
陽光勾勒著他的側影,金色的光暈籠罩著諶珂的周身。
喬松望向天邊:「因為你在渝城。」
這一次,我不會再那麼不懂事了。他這樣想著。
那男孩倒在地上,四肢卻被禁錮了,他只能無力地、無力地哭喊著。
諶珂笑了起來,微微上揚的嘴角與今夜月亮的弧度交相輝映。
諶珂不緊不慢地撿起毛毯,乖乖地摺疊好,放在了沙發上。
在喬松的身上還能發生這麼純情的事情,說出去肯定沒人信。他也懶得解釋。
喬松撓了撓頭,眼神往上看,說得輕飄飄:「我高中那麼喜歡他們的歌,怎麼也得來看一看。」
她忽然鼻酸了起來。
雖極力裝作不在意,但是看向身旁人時,卻還是緊張到耳根泛紅,流連花叢的大少爺一朝變回了純情少年。
整整三個小時的演唱會,在無數工作人員的鞠躬和漫天飄散的綵帶中謝幕了,就好像一場絢爛的南柯夢,再不甘心,也要醒來。
沈淼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幾首歌結束后,音樂暫時停了下來。
諶珂一臉蒙。
林枕書正想搖頭,卻見喬松握住了諶珂的手。
「喂。」
她奇怪:「我們這才走了半個小時,怎麼就醉成這個樣子了?」
面對質問,喬松憤怒地齜牙,回懟:「我倒要問問,你們倆這麼待了一晚上,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我是說,我覺得他們不會重新在一起。」諶珂解釋了一遍方才被誤會的動作。
而她畢業才不過一年多的時間,昔日的偶像們經歷了風風雨雨之後,卻走向了解散的邊緣。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再次重逢,蘇曉冉心中頗多不安,本來就是很安靜的性格,因為緊張而更加一言不發,沉默地站在離他們兩步開外的地方,保持距離。
「什麼障礙?」
大概,在機場的那一天,即將登上飛機的喬松最終還是選擇了回頭,哪怕再摔一次也無所謂,他只想讓她看見自己,讓她知道自己是為誰而來。
她也笑了起來。
體育場本就位於郊區,沒有重大活動很少有車輛,僅有的計程車也幾乎被別人給搶走了。林枕書連著換了幾個打車軟體叫車,卻全都沒有回復。
林枕書故作淡定,隨著音樂的律動拉著身旁的人一起有節奏地揮動手臂。
印象中,諶珂一向是個子很高、肩膀寬廣的男孩。直到現在,在這廣闊而空蕩的背影映襯下,林枕書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界很大,而他也很渺小。
諶珂看了會兒書,回過神來,女孩已經安靜地抱著抱枕躺了下去。
林枕書抬起頭看向身旁高瘦的少年www.hetubook.com.com,他的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流轉,腳下卻動了動,朝著自己的方向又靠近了一點點。
聽見「流浪玫瑰」四個字,林枕書還有些恍惚,呆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流浪玫瑰回歸了嗎?」
最終,喬松咳嗽了一聲,笨拙地朝她伸出手:「那什麼,他們是不是說要抱一下才行啊……」
「晚安。」
奧林匹克廣場很大,從體育館的這邊走到另一邊,也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諶珂搖了搖頭。
儘管只是出門買了個飲料,但是耽擱的時間卻比預料中要多得多,等到林枕書和諶珂回到靜吧時,駱銘已經醉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無論你是一個人,還是和朋友、家人一起來到這裏,希望今晚,能夠成為你們一生中美好的記憶。」
歌聲在這一刻轉換,熱鬧的搖滾樂變成了溫情的抒情曲,主唱的歌喉沙啞又迷人。
喬松這時候打了個電話過來告知,他已經上了計程車,送蘇曉冉回學校去了。
好熟悉的話。
她明明心動,講出的話卻像斥責。
可是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好。」
「什……什麼情況?」
林枕書不是沒眼力見兒的人,她主動拉開站在中間位置的諶珂:「諶珂你渴不渴啊,我們去買飲料吧。」
「因為他們之間的障礙還是沒有解決。」
「這是什麼?」林枕書打開信封,四張門票滑了出來。
諶珂的手很大,將她的小手緊緊地裹在手掌里。
無數時間線,無數可能性,終於交織向你。
沈淼回首看了他一眼,那個男孩年輕又活潑,但凡是想要的東西便牢牢抓在手中,死也不放手。就如同過去的她一樣。
一個溫熱的手掌貼上了她的手心。
一個男孩不顧一切地衝進車內,他拚命地搖晃著那男人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哭泣和叫喊著,尖厲的聲音像利刃般扎進心臟。
「為什麼?」
就好像是一隻小貓往你的懷裡蹭了蹭。
林枕書不耐煩的話語將他猛地拽回了現實。
喬松憤怒地走進客廳,衝著他們吼了一聲:「你們給我站起來!像什麼樣子!」
林枕書喊了他一聲,抬高了手臂扣住對方的手腕。
「留下來……我會陪,陪著你的……你就不是一個,一個人了……」
諶珂掛掉電話后,抱歉地對面前兩個糾纏不休的女孩子說:「實在不好意思,我不能把電話號碼給你們。」
「你們這些小孩子,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沈淼十分不屑,她拎起包就要離開。
「他們的家庭。」
而在舞台之下,似乎所有的觀眾都與他們產生了共鳴,牢記著主唱的那句話,擁抱住了身邊的人,無論那是愛人,抑或只是素不相識的路人。
諶珂一手握著兩瓶飲料,陪著林枕書窩在角落裡偷聽牆腳。
終究,沈淼還是收回了目光,踩著黑色的高跟鞋,漸行漸遠。
兩個電燈泡走開后,尷尬的氣氛才算稍稍緩和了些。
似乎是被一場演唱會折騰掉了全身的力氣,即使是和諶珂單獨待在一起,林枕書也沒有了半分調戲對方的精力,半個身子都壓在諶珂的身上,毫無章法地在遊戲里開槍。
他看著自己的手腕—林枕書仍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平日里的諶珂什麼表情都沒有,更不要提這樣真誠地笑著了。就好像是被塵埃掩埋的寶石,一朝被陽光照亮,美好又奪目,那樣耀眼。
林枕書一時語塞,她逗小孩似的問:「那我要是不來了怎麼辦?」
當林枕書從陶薇那裡得知,另外兩張票是為了喬松和陶薇準備時,她還很擔心這兩個人不會同時到場。直到親眼見到了,她才真的鬆了口氣。
諶珂坐在毛茸茸的毛毯上,腦袋擱在沙發的邊角。此刻,林枕書就在他身側,她的呼吸近得如同他的鼻息,觸手可及。
戴著三道杠的女孩不知為什麼出現在了這裏。
時間悄然而逝,他們再次相遇時,已從夏末來到了初冬。
右邊的女孩更會看臉色,她想起帥哥剛才接電話的樣子,挑眉問道:「帥哥,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你女朋友嗎?」
林枕書嚇得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