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像風一樣
果然,他很快就問起了她的近況:「你最近還好嗎?我聽陶薇說你在渝大上學?那裡離家很遠吧。」
「枕書,你在家嗎?」
「啊?」他側頭看見對方拚命地使眼色,遲鈍地體會,「啊,對。那我……我先走了。」
始作俑者舉起舉杯,對著她嫣然一笑,一飲而盡。
他身後的體育館內人聲鼎沸,歡騰的音樂持續不斷,人群的歡呼聲一浪接一浪。而他獨自離開了集體,滿滿的期待卻填補了他的孤獨感。
他揉著太陽穴睜開了眼,像往常一樣看了眼他的房間。
林枕書被逼無奈,只好說實話:「我錯了,我不該逗你玩的。其實咱倆什麼也沒發生,你的衣服是章之遠給你換的。只不過昨天你吐在了計程車上,我們被司機趕了下來,只好帶著你徒步走回來,所以你睡得有點死。其他真的什麼都沒有。」
而大門內,硝煙才剛開始瀰漫。
她已經不是過去不諳世事的高中小女孩了,而章之遠還是當年的那個老實人,什麼心思都寫在了臉上,藏都藏不住。
經過樓梯時,她實在力氣不夠,險些連人帶箱子摔了下去,多虧陶薇及時出現,在身後撐住了她,伸出手幫她拎起箱子。
諶珂沉思了一番,說:「等會兒我就帶你去見我父母,我們……」
「我走了。」
林枕書想了想:「你是指吐了自己一身,還是指睡覺的時候特別不安分?」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劉琦果真被她的話氣得暴怒,名牌包包砸在了茶几上,她質問道:「你一個女孩子就不知道要愛惜自己嗎?你連他是什麼人都不清楚!」
來不及後悔為什麼要參加這個同學聚會,林枕書腦子轉得飛快,琢磨著怎麼才能不太殘忍地告訴對方自己已經名花有主的這個事實。
雖然諶珂身材瘦削,但畢竟是個大高個兒,對林枕書來說,他還是太重了點。她一個人根本沒法將他運到門口打車。
林枕書舉手投降:「我真的只是開玩笑,你不能這麼強迫我變身已婚婦女。」
然後……然後呢?
天氣又寒冷了幾分,從北面吹來的風瑟瑟而過,無孔不入地滲入人的四肢百骸。劉琦不禁裹緊了大衣,加快了步伐。
你捲起千層海浪,我躲也不躲往裡闖。
「輸給誰?」
「那你把他送到哪裡?」
一場大雨過後,氣溫驟然降了下來,日頭也暗了幾分,天總是陰沉沉的。花葉凋零,徒留空蕩蕩的灰色枝幹,蒼白又堅硬。整個渝城便蕭瑟了起來。
酒店門口,林枕書提高了聲音重複這句話,驚訝地瞪大了眼:「不是你約我出來單獨吃飯嗎?」
「不去。」林枕書將筷子摔在了桌上,冷冷地說,「你想要再婚,不必通知我。」
他根本不在意什麼人販子,一心一意地只等著那個身影出現。
林枕書喝著果汁,差點把自己給嗆死。
「你不願見我父母也沒關係。但我還是要跟他們說明情況。」
林枕書拍了拍他泛紅的臉頰,擔心地問:「怎麼樣了?要是不舒服我們就先走吧。」
劉琦不僅是全省最好的舞蹈家,在全國也是頂尖的水平,她無法接受為了家庭,為了一個殘破的家庭而放棄的自己的職業生涯。林丹青去世時正值她的海外巡演剛剛開始,她無法抽身從大洋彼岸趕回來,任憑小女兒在電話里哭訴,也毅然決然地完成了最後一場演出。
「謝謝你。」
劉琦嘆了口氣,終於說出了重點:「明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傅叔叔回國,我想帶你去見一見他。」
「為什麼?人家那麼早就喜歡我了,我還要謝謝人家呢。」
諶珂嚴肅地坐了下來,他看著林枕書,嚴肅地問:「我昨天,有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珂珂!哥哥來啦!」
他果然聽不得這話:「你不能誇他。」
有人問陶薇:「我們班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嗎?我竟然都不知道?」
「你身邊這位……不介紹一下嗎?」劉琦和藹地微笑著,卻始終抓住了重點。
那個小女孩卻敏捷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耐煩地提醒他:「喂,現在是紅燈,你不能過去。」
林枕書驚訝地站了起來,問:「你怎麼回來了?不是早上還在觀摩手術嗎?」
他這樣想著,恨不得馬上奔過去。
「可是……」林枕書低頭看了看自己隨便穿出門的黑色羽絨服,後悔地說,「我很久沒洗頭了。」
諶珂戴著金絲邊眼鏡,為了遮住白髮而將頭髮染成了深棕色,早上為了見教授,特意將劉海梳成了三七分。他挺直了後背,完全掙脫了高中時的怯懦彷徨,顯露出自信而儒雅的氣質。
她抱歉地開口,後半句話卻被另一個聲音給蓋住了。
「可是……」
寒假生活正式開始了。
章之遠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他沒想到自己死灰復燃的憧憬還沒能存活十分鐘,就又徹底地被撲滅了。
其餘的人也沒閑著,滿茶几的啤酒,逮著人就灌。女生們如果拒絕,一般不會有人勉強,但是男生則無一例外全部遭殃,就連諶珂都不能倖免。
一個青年看見她,激動地走了過來。他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劉海一絲不苟,手上還握著半杯沒喝完的酒。
頭痛欲裂。
體育館的大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館內歌唱的童聲一時嘹亮了起來。他偏過頭去,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
「真是……恭喜你們呀。」他強撐著笑容對這二人道賀。
他說得含混不清,聽起來彷彿只是某種賭氣的話。卻沒人知道,那句話里藏著怎樣的一個真相。
諶珂攬住林枕書,大大方方地對眾人說:「林枕書,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這個反應,和劉琦預料的一模一樣。
林枕書笑得狡黠。
她轉身要走,諶珂卻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他誠懇地說:「我知道你不安,其實我也很慌張。不管我父母怎麼說,我承諾你的都不會改變。」
「不知道啊。」
明明她也只是個小學生,卻總是喜歡裝作大人的模樣。
諶珂震驚地張大了嘴。
劉琦一大早就乘車回襄津,一路顛簸使她渾身乏力。沒有力氣再同女兒爭辯什麼,她只是說:「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隨時來和你傅叔叔見一面。」
林枕書白她一眼:「瞧給你美得。」
又漫無目的地聊了兩句,在林枕書快被無聊的交際搞得不耐煩時,章之遠終於說出了他真正想問的問題。
原來冬天是真的來了。
林枕書愣了好一會兒后才認出他來:「你是……章之遠?」
章之遠腳下不穩,扶著椅子才極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看著眼前兩個親密的男女,猶豫地問:「你們……」
他回過頭看著女孩,對她的多管閑事有些煩惱,但他又無法掙脫對方,只能懊惱地站在路邊等待。
他走出洗手間,下台階時一個踉蹌,直直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www.hetubook•com•com
林枕書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陶薇。
醫學院的期末考試一直都是全校課程最多、陣線拉得最長的,當外語學院和傳媒學院都人去樓空時,諶珂仍舊在前線奮鬥著。
「林枕書……你竟然真的來了!」
沒了外人,劉琦和藹的面容到底是掛不住了,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嚴肅地盯著不聽話的女兒。
他還想堅持些什麼,大門卻毫無徵兆地發出一陣聲響,一個中年女人推門而入。
「不行……」諶珂卻倔強地甩了甩頭,他倚著牆穩住了自己,接著說,「我不能……輸給他……」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來晚了?」
「不。是言字旁加一個甚至的甚。」
飯桌上終於有人認出了他,震驚地喊出了聲,一句話點燃了所有人的記憶。
林枕書今天才知道,他們高中時的同班同學每年都會聚上兩三次,只是因為她當年走得匆忙,跟大部分人都斷絕了往來,因而也無人能聯繫得到她。
或許是與過去差別太大,在場的人都辨認不出他是誰,紛紛詢問著身邊的人,這個氣質出眾的帥哥到底是誰。一時間,包廂內只聽聞大家的竊竊私語。
長達一分鐘的紅燈還沒來得及熄滅,刺耳的剎車聲卻在耳畔咆哮著響起。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到玄關,林枕書將他的大衣扔給他,趕鴨子似的把他轟了出去。
林枕書想要婉轉拒絕對方的想法被諶珂的突然出現給生生打斷,她無奈又甜蜜地握住諶珂的手,只能在心中對章之遠說一聲抱歉。
估摸著他又是被教授們給絆住了腳,林枕書深表理解,獨自提著行李箱往飛機上走去。
林枕書皺著眉,並不領情。
粉白色的牆紙上印著白色的蒲公英,窗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偶,上午的陽光透過米白色的窗帘照了進來—等一下—這不是他的房間。
餐桌前,林枕書將剛剛煮的面端上了桌,聽見諶珂的腳步聲,催促道:「快來呀,你怎麼磨磨蹭蹭這麼久,面都要坨了。」
女孩奇怪:「進去等不好嗎,小孩子一個人出來很不安全的。」
難道是……
「當然是我家啊。你睡的是我的房間。」她笑了。
隨著冬日一同來臨的,還有數不清的期末報告和日以繼夜的複習迎考,沉悶的複習月拉低了整個校園的色彩飽和度,沉悶又壓抑。等到熬過了一切再重新抬起頭時,看似漫長的一學期就這樣和自己告了別。
「全班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單身啊?」
諶珂騰地坐起了身,棉被從身上滑落,他突然感受到一陣涼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卻突然發現不是昨天穿的那一件。
他立馬從石墩子上站了起來,連蹦帶跳地往街對面跑過去,興奮地喊著:「哥!」
諶珂是完全不能喝酒的人,幾杯下肚就明顯不行了,林枕書想攔住起鬨的人,卻被另一撥人給抓到一邊去點歌。最後還是多虧了章之遠替他喝了幾杯,諶珂才找到了喘息的機會。
章之遠忙不迭點頭,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太激動,臉上泛出了淡淡的紅色。他欣喜地說:「陶薇說你這次一定會來,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啊。」
在位置上安定下來后,陶薇挑眉,說:「怎麼樣?在關鍵時刻,還是姐妹比男人更靠譜吧?」
「很早……很早……」
林枕書問了一句,卻久久沒得到回復。
林枕書看見他時愣了一下,她並不相信對方會正巧在關和-圖-書鍵時刻及時出現—恐怕很久之前就已經站在某處看著他們了。
章之遠用手機打開打車軟體,問:「那你知道他家的地址在哪裡嗎?」
「我已經—」
「耳東陳的陳?」
「你……有男朋友了嗎?」他說得小心翼翼,仔細地注視著眼前的姑娘,一雙眸子閃閃亮,滿是期待。
可他在期待什麼呢?
劉琦沒有走過去,而是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慈愛地說:「你難得回家一趟,我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推掉啊。」
「那你現在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啊……」似乎怕對方誤會,章之遠慌忙解釋,「我就是想,以後有什麼事情,聯繫你也比較方便。或者加個微信也行!」
洗手間外,諶珂狠狠地沖了幾把涼水,體內的燥熱感才算勉強被壓制了下去。但他的額頭仍隱隱作痛,昏昏沉沉的,走路時也腳步不穩。
林枕書眯眼看了看他,聯繫他醒來后說的那些話,似乎領悟到了什麼。她內心的狐狸尾巴搖了搖,故意羞澀地問:「那,你準備怎麼對我負責呀?」
臉皮比城牆還厚的林枕書竟然還有害羞得說不出話的一天?
無數個無奈的微笑背後,都是她無限的包容。
她的母親劉琦,是省內知名的舞蹈藝術家,每年總有一半的時間在巡演,一半的時間在排練。
這是什麼情況?
林枕書故意撒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你不都看到了。睡過了唄。」
晚飯之後還有第二輪活動,準備提前離開的諶珂和林枕書在眾人的起鬨下實在抽不開身,只能跟著他們一起去了KTV嗨歌。
「喂,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啊?」那女孩昂著下巴看著他,顯示著身為大隊長的威嚴,「老師可說了,不能隨意離開班級的。」
他竟然喜歡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果不其然,諶珂的眼裡根本沒有其他人,在包廂內巡視了一番,眼尖地找到了角落裡的林枕書,邁著大步跑了過去。
而從那之後,她不僅失去了丈夫,也徹底失去了兩個女兒。
房間門突然被打開,聽見動靜的林枕書走了進來,她極自然地問道:「你終於醒了啊,都快中午了。收拾一下出來吃午飯吧。」
陶薇忙著跟其他人噓寒問暖、交流近況,林枕書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喝著果汁玩著手機。
「西南那邊不是很愛吃辣嗎?你會不會住得不習慣,其實要我說,還是本省好,發展好還離家近,見朋友也更方便。」
他垂著頭,只悶悶地說:「我在等我哥。」
諶珂俯視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章之遠,感謝的話里卻莫名地聽出幾分較勁的意味,不知情的圍觀者們卻全然沒聽明白。
劉琦愣了一下,目光朝下似乎在回憶什麼,半晌后才喃喃地說了一句:「在襄津,這個姓氏的人……不多吧?」
「我不要。」他固執地扭過頭去。
陶薇挑眉看向後方:「那你得去問問林枕書了。」
「高中同學聚會?」
諶珂驚:「你怎麼知道我睡覺不安分?」
玄關門口,女人一面脫掉高跟鞋,一面往裡看去,一眼瞧見了餐桌前摟摟抱抱的年輕男女,驚訝地噤了聲。
她話沒說完,突然害羞地移開了目光,頓了幾秒后乾脆轉移話題:「先不說這些了,你穿好衣服出來吧。」話畢,連忙捂著臉出去了。
諶珂氣鼓鼓地說:「就那個……章之遠。陶薇說……他以前就喜歡你了。」
起飛之前,林枕書深深地凝視著窗外,無聲地和渝城說了
和*圖*書一句拜拜。
林枕書十二歲那年,父親就因交通事故而去世了。家裡的頂樑柱轟然倒塌,留給劉琦的就只有癱瘓在床的大女兒和不諳世事的小女兒,她的藝術生涯曾因此而一度中斷。
林枕書知道他要問什麼,一股腦地回答:「你昨天把衣服吐髒了,我沒辦法,只好替你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不過你昨晚真的是……」
她別過頭看向倚在自己肩上的那個人,他不知何時已經昏睡了過去,此時正規律地呼吸著,根本沒聽見她的問話。
林枕書心領神會,卻故意逗他:「章之遠啊,他人還挺不錯的呢。」
林枕書似乎感到十分不自在,沒等他們倆聊上幾句,她不由分說地就下逐客令:「諶珂,你剛回來,不是還挺忙的嗎?」
劉琦重新拎好包包,穿上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林枕書喝了口果汁:「還行吧,坐飛機兩個多小時而已。」
高中時,章之遠是他們班的班長,為人老實忠厚,她有時遲到早退,對方幫過她不少的忙。
「需要我幫你嗎?」
「嘭!」
儘管對於高中生活,她的懷念大過遺憾,但是在這樣的聚會場合,卻讓她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熟悉感。
也不知等了多久,體育館內表演的節目已經過了大半,日頭漸漸偏西,一輛白色的轎車從對面的那條街行駛而來。
諶珂主動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我是枕書的男朋友,諶珂。」
很快,飛機即將起飛,在空姐的催促下,她不情願地將手機關了機。
「真拿你們這些低年級的小學生沒辦法。」女孩嘆了口氣,索性也坐在了另一個石墩子上,「那我陪你等著好了,老師們說了,最近有很多人販子專門挑你們這種小男生拐呢。」
「我認識他四五年了。我不清楚你清楚?」林枕書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特意回來就是為了給我的男朋友挑刺兒?」
「很早很早,到底是什麼時候?」
夢裡的他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模樣,他穿著小學的校服,坐在體育館外的石墩子上。那是一個下午,天氣十分悶熱,空氣中飄浮著的水汽堵塞住了毛孔的呼吸。
「當然是我家咯。」
章之遠的出現簡直是個福音。
「不不不!」林枕書趕緊擺手,「我見你父母幹嗎啊,這這這……這種見面我最討厭了。不見,不見!」
「算啦算啦,等會兒你想走就走,沒人會注意的。」陶薇推著她的後背就往包廂走。
「我……我比他早得多……」諶珂抱住林枕書,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滾燙的熱氣就在耳邊徘徊。
冬天的來臨,只需要一陣北風。
「廢話,我就睡在你邊上啊。」她奇怪地看了對方一眼,將碗推到了他的面前,「吃面吧,怎麼凈問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林枕書沒什麼拒絕的理由,翻了翻手機,顯示出微信二維碼,跟對方加了個好友。但是沒告訴對方,她其實很少使用聊天軟體。
大門被一把推開,穿著灰色呢子大衣的諶珂一登場,就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他似乎是一路跑著過來的,隱隱地還喘著粗氣。
「真的是諶珂啊,他竟然變化這麼大?」
「我以前就覺得他暗戀林枕書,沒想到真的走到一起了呢!」
真是拿他沒辦法啊。
陶薇是當之無愧的麥霸,林枕書負責在下面給她搖鈴捧場,諶珂傻呵呵地打著拍子,儘管全部都不在節奏點上。
諶珂卻不相信她的這番說辭,他認為林枕書只是為了逃避他的父母而掩和*圖*書蓋事實。
「你不是有巡演,要在建陵多待幾天嗎?」見到母親,林枕書的表情並不是很開心,一句問話更像是抱怨。
「那……我昨晚……」
「你是諶珂!」
他苦思冥想,實在搞不懂昨天晚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如一道驚雷劈了下來。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們邀請過我,其實今天也是被陶薇騙過來的。」
兩三年的時間過去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改變。容貌上變得成熟還只是其次,更多則是長久不聯繫后而造成的疏離感,讓自詡外向的林枕書也感到不安。一次又一次地舉杯敬酒,她都很是敷衍,完全無法融入到這個熱鬧的環境中去。
在渝北機場,林枕書一直等到走上廊橋也沒能等到諶珂來給她送行。
諶珂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皺緊了眉頭,極認真地說:「如果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說,我不是不負責的人。」
諶珂聽聞,也立馬站了起來,禮貌地欠了欠身子,算是打招呼。
和悶頭待在家中當宅女的林枕書不同,陶薇回到了老地盤,比在學校時更加活躍和囂張。她的人脈很廣,光是和老朋友們吃飯就花了很多天,朋友圈裡每日更新自己的精美自|拍。
快得就好似一陣北風。
女人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超過四十歲,長捲髮披肩,黑色長裙外套著駝色大衣,露出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腿。她化著淡妝,氣質很好,像是某個闊太太或是藝術家。
—比你所知道的還要早很久。
林枕書很捧場,每條朋友圈都會點贊,可沒過幾天,陶薇就把心思打在了她的身上。
或許是酒精作祟,諶珂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一個他無數次想要回憶起,卻終究遺忘的夢。
諶珂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老實地說:「應該不多吧。我似乎沒有遇到過和我同姓的人。」
諶珂第一次知道宿醉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喝醉的,記憶停止在洗手間的門口,他和林枕書說了幾句話。
她微笑了一下,拜託道:「諶珂喝醉了,麻煩你幫忙打個車吧,我把他送回去。」
陶薇笑著搭上了她的肩膀,鮮艷的紅唇很是惹眼。她解釋道:「都怪我,沒說清楚。主要也是擔心你會不樂意嘛。」
「你跟那個諶珂,發展到哪一步了?」
「渝城挺好的,我挺喜歡的。」
「大部分事情都完成了。」諶珂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跟教授說想早點回去陪女朋友,他們就放了我一馬。」
「這裡是……」諶珂抓緊了小被子,心中咚咚咚如打鼓一般。
她早已不住在這個家裡,即便回來了,也不如住酒店來得安心。
林枕書當下從諶珂的懷裡掙脫開來,慌亂中喚了一聲:「媽,你怎麼回來了?」
諶珂想要起身問清楚情況,剛剛動了動腿,突然一陣腰酸背痛遍及全身,酸痛的感覺十分不正常。
大門被猛地關上,門外的諶珂摸了摸自己差點被夾到的鼻子,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走開。
她問:「有多早?」
那女孩的個頭比他要高出許多,同樣穿著校服,胳膊上卻特地別著三道杠,連紅領巾也整齊地佩戴著。
哥哥果然沒有忘記約定。
紅燈亮起,隔著一條馬路,一個年輕的男人打開車窗,朝著對面使勁揮手吶喊。
「沒關係,沒關係!你能來就很好了!」他坐在了她身邊的空座位上,似乎有長聊的打算。
諶珂在下一秒醒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