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的頭不是他的頭
當時小郭作了一些假設，猜姚女士要他辦甚麼事情。他假設的是姚教授去世之後，一定有非常龐大的遺產，可能這筆遺產的繼承人身份神秘，要他去尋找。
她連連點頭：「是，是有一些很古怪的事情發生！」
小郭當然不好意思問她究竟多少歲，只是一面打量，一面想著曾經看過有關她的資料。資料上曾經提到，姚女士在大學地質學系畢業之後，一直不斷參加地質勘探工作。
我在這裏忽然詳細介紹這位了不起的語文學專家，並不是在敘述故事的過程中故意打岔，而是這位姚教授在這個故事中是很重要的一個人物，甚至於可以說故事是從他身上開始的。
我和小郭苦笑，白素側著頭，道：「你的意思是：他的頭部看起來不像是他的頭？」
卻說小郭很快就和姚女士約好了時間，那天下午，姚女士準時來到了小郭的事務所，在小郭誇張之極的辦公室之中，和小郭會面。
當下姚女士嘆了一口氣，聲音很是哀傷：「伯父是一個好人……」
想到這裏，姚女士還是沒有開口，我自然而然搖頭，表示對姚女士不以為然，姚女士很困難的迸出了一句話來：「不關化妝師的事情，我覺得——我覺得——」
我無話可說——白素料到的，在當時還不只如此，在小郭還想再鞠躬的時候，白素道：「那位姚女士是不是在外面等？如此值得尊敬的人，怎麼不立刻請她進來？」
小郭吸了一口氣，苦笑，搖頭，竟然忘記了那張椅子已經翻倒，身子一矮，向下坐去。這一坐當然坐了個空，以致於十分滑稽地跌倒在地上。
就可以獲得的資料，這樣規模大企業的董事，當然也已經足夠使小郭立刻接見她了。
白素連連向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打岔。
白素道：「如果你留意報紙上的新聞，就可以知道，那位姚教授的出殯日子，就在小郭來找你的後天。由此可知小郭是在和姚女士會面之後立刻來找你的。」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這位姚女士的背景，這時候我就算不將她轟出去，至少也會離開，不再聽她的胡說八道。難得白素耐性如此之好，還在和她慢慢分析。
白素很有耐性：「只管慢慢說。」
白素已經說得再明白都沒有：不管她想說甚麼，都可以說。可是姚女士的神情不但迷惘，而且還有一種顯然因為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的痛苦。
白素說著，已經緊握了姚女士的雙手，姚女士一面向我點頭，一面道：「衛夫人太客氣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向衛先生和衛夫人請教。」
當然小郭很快就知道自己完全弄錯了，那位秘書偏了偏身子，大聲道：「全球礦務公司董事，姚女士來了。」
她說了三遍「好像」，可是究竟好像甚麼，她卻又遲疑著說不出來。
她開門見山，立刻提出了來的目的，我很欣賞這種直率的作風，也立刻道：「請說。」
姚女士又嘆了一口氣，竟然好一會不再說話，白素提醒她：「是不是姚教授過世之後，有甚麼事情發生，使你無法理解，所以才會來找我們？」
姚女士口唇動了動，欲言又止。白素道：「不管你懷疑的事情多麼荒謬，都不要緊，且說來聽聽。」
她說到這裏，霍然起立，漲紅了臉，道：「他的頭，伯父的頭，不是他的頭！」
現任公司董事長，是創辦人的後代——公司一直都用家庭企業的方式傳下來，這家人人丁並不興旺，傳到了董事長父親這一代，只有兄弟ｗｗｗ•ｈetuboｏｋ.ｃｏｍ.ｃoｍ兩人，兄長對於開礦做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只對學語言有興趣，是世界上最出色的語言學家，其學問之深，學術界認為還在當年俄國的學者羅曼諾素夫之上。自然，羅曼諾素夫還兼有自然科學上的學問，不是只攻語言文字學。然而這位姚教授在語言文字學上的成就，也非同凡響。據說他精通至少十七種語言文字，其中包括六種古語文在內，在這六種古語文的領域之中，他是屈指可數的專家中的專家。
我實在憋不住，縱笑起來：「太難理解了！」
事情其實很簡單——那位姚女士是有事情要來找我，她知道無法直接找到我——又打聽到了小郭和我的關係，所以通過小郭，想來和我見面。
當時我又想到，姚女士一上來就提到了「死人的頭部」，難道是姚教授死後，頭部發生了甚麼古怪的變化？
姚女士望了他一眼，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小郭來找我的時候，是在傍晚，他先說了些不相干的事情，然後才說到姚女士委託他辦事的情形，他對自己從心底裏欽佩姚女士對工作的認真說了很多，我在敘述的時候都加以簡化，略去了百分之九十。
而小郭在查閱這些資料的時候，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就是那位姚教授，在不久之前去世，報上有許多紀念的文章，而正式的喪禮還沒有舉行，公告的出喪日期，小郭算了一算，就是在姚女士和他會面後的第三天。
姚女士望著我搖頭，對我這種合情合理的解釋，並不接受。我沒好氣，問道：「那你在懷疑甚麼？」
人死了，只要不長出綠毛來變成僵屍，還會有甚麼異狀？
白素對姚女士評價如此之高，可以肯定她在小郭提起姚女士之前，已經知道這個人的成就。我不敢說白素的話對姚女士讚揚太過份，因為我對姚女士究竟有甚麼成就一無所知，那肯定是自己見識太少之故。
小郭道：「不忙說這些，先聽聽需要找的是甚麼人再說。」
作為一個專門以找人著名的偵探來說，小郭作這樣的設想，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姚女士想了一想，道：「我——說不上來，總之——我看到的不像是伯父的頭。」
三人之中，白素最快反應過來，她道：「姚女士，你放心，我們既然答應了和你共同解決問題，就一定會遵守諾言，你儘管慢慢說，從頭說起。」
我怔了一怔，小郭已經向白素深深鞠躬，顯然是白素已經猜對了，我再怔了一怔，才會過意來，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時之間還是說不出話來。
說著，秘書向那位「清潔女工」指了一指。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大聲道：「整理遺容的化妝師，通常都會把遺容化妝得古裏古怪，看起來很不自然。」
誰知道姚女士反應激烈之極，伸手在茶几上用力一拍，勃然大怒，厲聲道：「要是容易理解，還用得著來找你們嗎？」
白素道：「你在地質學上的成就，舉世皆知，而且必然在歷史上有崇高的地位，我們算是甚麼！」
我啼笑皆非：「好麼！做了一輩子人，贏得臭名遠播名！」
幸虧有白素的提點，要不然看來姚女士會不知道該如何把事情說出來。
我們都對她說話的誠意，毫無懷疑，可是那對於我們要聽懂她的話並沒有幫助。
只見姚女士皺著眉，想了一會，繼續道：「等到我再次看到他的遺容時，已經是在殯儀館了，他被m•ｈｅtuｂｏoｋ•ｃoｍ.ｃｏｍ放在冷凍房間內，身上蓋著被子，只有頭部可以看到，我看他的時候，隔著冷凍房間的玻璃門，我感到他——他的樣子，看起來——古怪——總之是很不對勁——好像——好像——好像——」
小郭會有這種異常的反應，好像在姚女士的意料之中，她立刻點了點頭，很確定的表示她確然就是要找這個人。
這句話顯然是她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說了之後，她甚至於連連喘氣，由此可知她心情的緊張和激動是如何之甚。
姚女士站起來，隔了桌子來看他，看到他這種狼狽的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她的臉上，同樣也充滿了日曬雨淋風吹霜侵的痕跡，顯得十分蒼老，至少比她實際年齡要老了二十年。
白素笑道：「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多古怪？想見閣下，比甚麼都困難，這一臭名可說遠播！」
她說了一句，又停了下來，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才好，神情十分猶豫。
我給她的反應弄得目瞪口呆，白素站了起來，擋在我的身前，道：「你別生氣，實在是因為我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要緊，總可以說明白。」
在白素這樣說的時候，我的思想扯了開去，我想到每一個有成就的人死亡，就都會用這樣的話來表示惋惜，因為人死了，這個人的一切學問，也就隨之消失，確然是一種損失。可是沒人可以避免死亡，所以這種損失也就不可避免——既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其實也不必表示可惜。
姚女士苦笑：「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知道要見小郭並不容易，所以我也很久沒有上他規模宏大的事務所去了。不過這個故事卻必須從小郭的事務所開始敘述。
小郭這時候瞪大了眼，看著我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還想嘲笑他幾句，白素從樓上走下來，笑著道：「讓我來猜一猜，那位姚女士要找的是甚麼人。」
看到這種情形，我心中想，姚女士的問題一定古怪嚴重之極，不然她不至於這樣心神恍惚。我向小郭望了一眼，小郭搖了搖頭，表示他並不知道是甚麼事情。
後來自素笑我：「你真是後知後覺到了極點，小郭看到了紙片上的名字如此吃驚，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意外。他又立刻來找你，把經過告訴你，又替那位姚女士說了許多好話，這一切都說明姚女士要找的人是你！」
（後來，白素詳細向我介紹姚女士在地質學和礦物學上的成就，聽得我目瞪口呆——不過這一切和這個故事關係不大，反而和後來另一件事情有很大的關聯，所以詳細情形放在敘述那一個故事的時候再說。）
這創辦人本身倒也罷了，他的兒子卻十分出色，目光也極遠大：早就利用公司本身的有利條件，把業務向全世界擴展，而且積極和當地人士合作，合作的方式儘量對當地人有利，所以在全世界各地都非常受歡迎，自然業務開展越來越大，是世界上最大的七家礦務公司之一，公司資產大到了無法有精確估計的程度。
這時候我也可以肯定，事情一定非常不尋常，不然就算姚女士的表達能力再差，也不應該有現在這個樣子。
姚女士很快就放下了小冊子，向小郭望來，她顯然立刻從小郭的神情上，看出了小郭的心路歷程，所以她的眼光，也顯得不是那麼凌厲，她道：「我想委託閣下找一個人，並且使我和他見面。事情應該很容易辦——只要閣下願意去做的話。m.hetubook.com.com」
小郭想到這裏，對姚女士不禁肅然起敬，更感到自己剛才看到她的時候，有流露訝異的神情，十分不應該。
小郭接了過來一看，陡然跳了起來，動作太猛太快，以致將他剛才坐著的那張義大利手工精製的大班椅，帶翻在地上，小郭也不去扶起椅子，只是盯住了紙片上所寫的名字，好一會才抬起頭，向姚女士望去。
他決定不管姚女士提出甚麼委託，都一定儘量完成。
我曾經就類似的事件嘲笑小郭，說他「結交權貴」，小郭衝我一瞪眼，回了我一句：「彼此彼此。」
原來全球礦務公司歷史非常悠久，創辦人姓姚，是清朝晚期，所謂「洋務運動」時期的人物，和當時主導運動的大官僚的關係十分密切：創辦公司的資本，有很大部份是官僚資本，自然雄厚之極，而且可以享有特權。
小郭一聽，如奉綸音，大叫一聲：「得令！」箭一般向外衝了出去。
他定了定神，才也坐了下來，問道：「請問姚女士需要甚麼幫助？」
她那句話，總共十二個字，全聽到了，可是整句話是甚麼意思，卻不明白。
姚女士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這樣問，各位可能不是很容易明白。」
所以光顧他的顧客，都很有社會地位，至少很有錢，而且還要有能夠忍受大偵探那副嘴臉，和他的大架子。姚女士能夠一經安排就見到小郭，並不是她的運氣特別好，而是她的來頭夠大。她的秘書在和偵探事務所聯絡的時候，說的是：「全球礦務公司董事姚女士有事情想委託郭先生。」
我苦笑，「後知後覺」這個考語，是無論如何逃不掉的了，可是我還是不服氣，道：「你怎麼知道小郭是立刻就來找我的？」
我們幾個熟人稱呼他為「小郭」，而其他人都尊敬地稱他為郭大偵探的事務所，隨著他業務的發展而規模越來越大，大到了光顧者要想見到郭大偵探本人，至少要經過四道手續，才能夠和他的主任秘書取得直接聯絡，至於甚麼時候能夠真正面對這位大偵探，還是未知之數。想起當年他偵探事務所才成立的時候，小小的辦公室之中，只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日子過得甚快。
她說得很認真，我卻聽得頗為不耐煩。因為她所說的一切，平常之極，完全不構成她要來找我們的理由。
說著，她取出了一張紙片，向小郭遞了過來：「我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姚女士連連點頭，白素又道：「是哪一部份看起來不像？是整個頭部的形狀呢，還是臉容不對？」
在會面之前，小郭做了很好的準備功夫，對這家礦務公司有了相當程度的瞭解。
至於在一個語言文字學學者的身上，會有甚麼稀奇古怪的故事發生呢？當然要看下去才知道。
白素顯然企圖幫助她，道：「是，我們在報上看到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姚教授學問博大精深，他的去世，是人類文化的一大損失！」
姚女士吸了一口氣：「伯父臨終的時候，我父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嚥氣，等我得到了消息，趕去的時候，他已經過世，我從小和他的感情就十分好，是他教導我做學問必須全力以赴才可能有成績的道理，所以我對他的去世，感到很難過，在他的身邊，望著他的遺容，不肯離開，是我父親把我硬拉開去的，在那時候，我並沒有感到任何異狀。」
她很嚴肅地問我：「衛先生對於死人的頭部，有甚麼程度的認識？ｈｔtｐs://ｗｗw•hｅｔｕbook•com•ｃoｍ」
白素來到了我和小郭中間，笑道：「其實並不難猜，郭大偵探，其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不是？」
當時我只是隨便想到了這些，絕沒有想到這種偶然的想法，在後來事情的發展中，居然十分重要。
這姚女士的樣貌衣著，在菜市場裏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好幾百個同樣類型的婦女，可是她的目光卻十分銳利，小郭本來就很狼狽，再給這樣尖銳的目光掃過，剎那之間，我們的大偵探甚至於有些手足無措。
接電話的秘書立刻找到這個「全球礦務公司」的資料，發現這家礦務公司確然名副其實，公司業務遍及全世界，開採的礦物也包羅萬有，從南非的鑽石到哥倫比亞的祖母綠，從西伯利亞的稀有金屬到北海的石油，業務好像還涉及許多放射性元素的開發，不過這一點屬於極度的機密，所以資料語焉不詳。
我心中暗忖：豈止不容易明白，簡直會把提出這種問題來的人當神經病！
我想起經常和我來往的一些人，確然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只好不再出聲。
那天下午，姚女士在秘書的帶領之下，走進小郭的辦公室，小郭首先看到秘書的臉上，神情非常古怪，而且竭力克制，不想顯露出來，因而顯得加倍古怪。
雖然明知道不應該，可是小郭還是不由自主顯出了訝異的神情，一時之間，坐著竟然忘了最起碼的禮貌，沒有立刻站起來。等到姚女士來到近前，他才狼狽站起，連聲道：「幸會，幸會，歡迎光臨：請坐，請坐。」
而當我聽到這裏的時候，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道：「你怎麼會嚇成那樣！她要你找的是甚麼人？難道是甚麼妖魔鬼怪？」
我只是自己在想，並沒有說甚麼，因為我發現姚女士不管在她的領域中有多大的成就，她敘述事情的本領顯然很差，我如果向她問問題，只有使她的敘述更加紊亂。
顧客——一般的顧客，早就不會去找郭大偵探，因為他收費太高——關於這一點，小郭振振有詞，他說：「私家偵探這個行業，沒有必要為貧苦大眾服務，我把收費提高，可以使人家辦不了的事情由我來辦，我能夠成功，當然應該得到相應的代價！」
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敘述的一切，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並不在場。我能夠把這些經過敘述出來，當然是因為事後小郭將一切告訴我的緣故。
我向白素望去，笑道：「這種無邊無際的事情，怎麼能夠猜得？」
這時候小郭對於姚女士會受到白素這樣程度的歡迎，也感到很意外，顯然他雖然曾經接觸過和姚女士有關的資料，可是他對姚女士的瞭解程度，看來也和我差不多。
當時我哼了一聲，道：「小郭也太鬼頭鬼腦了，知道姚女士是要來找我，也不必反應這樣激烈！」
雖然說姚教授以八十九歲高齡去世，家人不會感到甚麼樣的悲傷，可是就在出喪期間，姚女士急著要找私家偵探辦事，可知要辦的事情一定相當緊急，小郭也感到很有興趣。
白素非常熱情地迎了上去，道：「歡迎，歡迎，能夠見到那麼著名的科學家，實在太高興了。我是白素，他就是衛斯理。」
當時，在資料上簡單的幾句話，想不到在實際上需要一個人付出那麼高的代價，尤其對一個本身十分富有的女性來說，若非真正對這種工作有高度的熱愛，而且懷有崇高的理想，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我同時又在想，事實上不可能有甚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和_圖_書因為通過放置遺體的冷凍房間的玻璃門，任何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遺體，如果有異常的情形，人人都會發現，沒有道理只有姚女士一個人才有發現。
姚女士和姚教授是姪女和伯父，有十分密切的血緣關係，而且姚教授沒有子女，姚女士又是下一代中唯一的女孩子，應該也有很好的感情。
一時之間，我和白素、小郭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這些是小郭和姚女士會面之前的一些情形。
姚女士頓了一頓，又道：「我伯父在三天前過世。」
這些關係，並不複雜，反而在一個家族性的大企業來說，非常簡單。我在故事一開始，還沒有敘述到整件事情怎麼會和我發|生|關|系之前，先將這些交代清楚，有助於故事敘述。
小郭在這時候，差點沒有大力拍胸脯，他一口答應：「沒有問題！我非常願意，一定盡力為你服務。」
姚教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專注學問，所以並沒有結婚，當然沒有子女。他的弟弟，現任公司董事長，已婚，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女兒一直在公司任職，非常能幹，在全世界企業界聲名顯著，就是有事情要委託小郭進行的姚女士。而兒子卻完全沒有任何資料——這點非常不尋常，因為這種家庭的背景，就算這個人本身再低調、再不喜歡出風頭，也不至於一點資料都沒有，當時小郭就憑他職業的敏銳感覺，感到非常奇怪，覺得其中一定有很神秘的原因。
小郭被姚女士諷刺了一下，只好裝成聽不懂，他道：「找人按時間計算，有一天算一天，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絕對不會拖延時日，如果三十天之內沒有結果，我們會建議委託人放棄，以免浪費金錢。」
一看到秘書這樣的神情，小郭就知道必然有甚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他立刻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姚女士沒有來。可是，小郭不明白為甚麼帶了一個清潔女工進來——跟在秘書後面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面目平凡之極，衣著更是普通，小郭認人的本領很大，那是他的專長，他認為那是清潔女工，那位女士看來也就確然百分之百像清潔女工。
小郭的反應相當誇張，姚女士笑了笑，道：「謝謝。」
姚女士坐了下來之後，神情很認真地望著我們，問了一個別說是我，就算是白素也萬萬料不到的問題。
說話之間，小郭已經和一個中年婦女一起走了進來。由於小郭早就詳細形容過這位姚女士的外形，所以我和白素都不感到意外，我看到她雖然風霜滿臉，可是神情堅毅無比，像是一尊石頭彫刻一般。
姚女士笑了笑：「衛夫人和衛先生才是名揚四海哩。」
姚教授致力於研究學問，他的弟弟卻對做生意有興趣，所以自然而然接掌了公司。
姚女士道：「請郭先生找人，收費如何算法？」
白素道：「他得享高齡，你不必太難過。」
白素將姚女士輕輕帶到沙發前，請她坐下，姚女士顯然心事重重，心中只在想著她要問我的問題，所以連坐下來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好像要白素帶領才能完成。
這時候我當然已經明白發生的是甚麼事情了。
小郭說著，將一本有關收費的小冊子，推到了姚女士面前。姚女士取在手中，飛快地翻看，小郭趁機仔細打量她，只見她雙手上非但沒有任何戒指之類的飾物，而且肌膚粗糙無比，像是長期從事雙手操作的粗重工作。
姚女士搖頭：「還是先說清楚價錢比較好，免得懷疑我這個模樣，會付不出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