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功虧一簣
千惠子再也忍不住呻|吟起來，退往靠牆的一邊，搖頭哭道：「不要！不要！」
他給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千惠子見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心中稍安，道：「妳的抱負？綁架和謀殺也算是嗎？」
禾田稻香發動汽車引擎，白色法拉利衝出大門，風馳電掣往機場駛去。
禾田稻香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天和橫山見面後，餐廳門口撞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一個人在前面閃出來，攔著了去路。
那人冷笑道：「歪理！整個人類文明由開始便走上錯誤的道路，工業大革命使這錯誤加速擴大，一發不可收抬。歪理在強權下變成真理；城巿的出現，使人擠在一起，破壞自然生態；人愈接近，隔離愈大；經濟愈發達，愈是脆弱。種種乖常的行為、罪惡一日比一日嚴重，但卻看不到任何阻止這種種趨勢發展的因素……」
「是我！禾田稻香。」
納粹人最是冷靜，道：「什麼事？」
他謹慎地在門後叫道：「誰！」
那人沉聲道：「出去再說。」
千惠子先是愕然，繼而心中現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千惠子呆道：「這……這是什麼歪理？」
「你你我我」使凌渡宇的腦袋也大了起來，揮手道：「好了好了！讓我向你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凌渡宇……」跟著大概地將這次來日本的目的告訴了她，其中當然略去了抗暴聯盟和田木正宗這類需保密的環節。
禾田稻香轉過話題道：「現在我們應怎麼辦？」
禾田稻香耐心地等待著，由今晨看錄影帶開始的焦惶，接著連串驚濤駭浪的事件，到此刻忽地心境清寧明淨，似乎一切都可以解決，大野那番傷透她心的話，已給拋離在不可觸及的遙遠處。
門被推了開來，透入微弱的日光，日光驀地一暗，一個人影投射進昏暗的房間裡，千惠子飽受驚嚇的心像給掉進冰水裡般寒凍。
凌渡宇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上帝，可惜事與願違。」
不！我不能睡。
禾田稻香勇敢地迎上凌渡宇的眼睛，道：「我並不認識你，也不知你的名字和來歷，你先要使我相信你，我才可以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橫山正也是綁匪一方的人。」
在這要命的時刻，誰人如此大煞風景，不過這亦應是順手掛上「請勿騷擾」牌子在門外的時候了。
而更重要的一點，眼前男子有種天生高貴和正義的氣質，眼神像是能透進人心裡去。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還未曾謝妳。」
門被他輕輕掩上。
凌渡宇虎軀一移，再攔在她面前。
凌渡宇伸手遞上一張字條，懇切地道：「這是我落腳的地方，妳若想救出千惠ｗｗw.hｅtuｂｏok.ｃom•cｏm子，請在今天之內和我聯絡。」
禾田稻香垂頭道：「對不起！打擾了你們。」轉身便要離去，有點奇怪的羞憤交集，但凌渡宇只是個陌生人。
禾田稻香淚眼中的大野隆一只像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她卻和他同床共寢了這麼多年。
禾田稻香垂下眼簾道：「你不是什麼也知道的嗎？」凌渡宇透視芳心的目光，使一向含蓄低調的她很受不了。
她從未見過這種眼睛。
凌渡宇正要追出去，昭菊已越過了他，一把拉著禾田稻香道：「夫人！我只是為老闆送東西來的秘書，現在也要走了，我不打擾你們才真。」轉身向凌渡宇躬身說再見，反倒先走了。
禾田稻香茫然望著凌渡宇。
千惠子的恐懼有增無減，叫道：「不要過來。」
費清博士道：「乖孩子，一針妳便會好好睡一覺，妳不是不肯睡覺嗎？」
禾田稻香冷冷道：「有什麼事，你直接向警方或大野先生說，現在請立即讓開。」
禾田稻香芳心大震，瞪著凌渡宇道：「你怎會知道千惠子的事，你是……」她心中想到一個可能，正要叫起來。
千惠子半躺床上，眼皮愈來愈重，睡魔正消磨著她抵抗的意志。
千惠子雖看不清楚，卻直覺地知道有事要發生在自己身上，駭然道：「幹什麼？」
凌渡宇道：「大野先生有沒有對這表示奇怪？」
凌渡宇俯前輕聲道：「聖戰團只須在擄劫發生的同一時間，將勒索信送到大野手上，便只有大野一人知道綁匪的要求，所以大野才對這不表奇怪，因為他早知綁匪的要求。」
凌渡宇愕然，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門鈴響起。
凌渡宇充滿信心地微笑道：「中國有部兵書，其中有一章說的就是『造勢』，例如你要推一塊巨石，在平地上推不動，但在山坡頂上一推，便會滾了下去，這就是造勢。」
大野隆一雙目一亮，現下只有千惠子三個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千惠子想不到引出這一番話來，想了想道：「我看不出這和綁架我有什麼關係？」
大野道：「我沒有那心情。」
禾田稻香心中滴著眼淚，大野連她也瞞過，還當她是什麼。
禾田稻香的眼光落在條子上，那是一間酒店的名字和房間編號。
一輛機車在後望鏡出現，跟了一段路後，才消失不見，禾田稻香心下稍安，多事之秋，難怪會杯弓蛇影。
一把甜美嫵媚的女聲道：「凌先生！回來了嗎？」
凌渡宇急道：「不！妳誤會了，我不但和綁匪一點關係也沒有，還是他們的死對頭，請給一點時間讓我解釋和-圖-書。」
納粹人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這怎麼可能？快，給她注射安眠藥，立即撤退。採用應急計畫。」
艾莎急道：「天皇有電話來，說大野千惠子在那錄音帶以巧妙的暗語暴露了我們的地點，我們要立即離開。在警方把整個地區封鎖前離開。」
禾田稻香站在走廊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凌渡宇攤手道：「我也不信，可是這世上無奇不有，或者聖戰團故意放出這樣的煙幕，以掩護他們暗裡的大陰謀，製造核彈並非易事，將核彈發射更加不易，要用一個粗製的簡陋核彈去毀滅地球，簡直是痴人說夢，這些姑且不論，眼前當務之急，就是要救回千惠子，所以我需要妳的合作。」
禾田稻香全身一震，停了下來，緩緩轉身，秀目茫然望向凌渡宇，喘了一口氣，顫聲道：「你說謊！」
凌渡宇心想這種美女情態，實令人百看不厭，但正事要緊，打開話盒道：「怎樣？一定是發生了一些事，對嗎？」
金髮女郎衝了進來，惶急地道：「不好了，天皇有電話來！」
昭菊被凌渡宇開門見山的一句，弄得粉臉爬滿紅霞，垂首道：「田木先生對我很好，我本是藝伎，他卻讓我為他打理酒吧業務，當我就像女兒一樣。」
大野隆一、禾田稻香和橫山正也站在藏參的屋內，警方各式各樣的專家正在忙碌地工作著。
那人來到床緣，坐了下來，柔聲道：「不明白我嗎？妳在哈佛是唸哲學和文學的吧！妳一定有妳的理想和抱負，便如我們也有我們的理想和抱負。」
費清博士提著注射針走進來。
一位警官走上來道：「屋內留下了大量的指紋、衣物，甚至廚房裹有煲焦了的烏冬麵，顯示疑匪走得非常匆忙，連毀滅痕跡的時間也沒有。」
凌渡宇將鎖匙插|進酒店房間的門鎖裡，忽地心中一動，直覺告訴他裡面有人，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擁有說給別人聽也沒有人相信的超自然靈覺。
禾田稻香緩緩抬起頭來，用力點了一下頭道：「是的。」
禾田稻香搖頭黯然道：「那是沒有用的，尤其你不是日本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日本男人，自私主觀，但卻以教養和風度包裝起來，他會不惜一切換回女兒。」
凌渡宇心臟不爭氣地躍動了幾下，伊人如此細說情委，不啻清楚向他表明她是自由之身，可任君採摘，要知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在這種道左相逢式的交往裡，一是各行各路，若走在一起，必然是肉體的關係，分外刺|激動人。
凌渡宇微笑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的俏臉蒼白如紙，嘴唇顫震。
凌渡宇誠懇地道：「我想妳幫我一個忙。」
禾田稻香臉色一沉道：「你跟蹤我。」
凌wｗｗ.ｈe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渡宇想不到她毫不居功，有點意外，道：「有沒有興趣陪我吃晚餐？」
禾田稻香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不知是給你說服了，還是別無選擇。」這次輪到她將今天的事和盤托出。
禾田稻香點頭。
禾田稻香垂頭避開凌渡宇磁石般的懾人目光，道：「對不起！我有急事。」舉步繞道而行。
頓了一頓道：「大野先生有沒有收到綁匪的勒索要求？」
兩人回汽車裡，關上了門，狹小的空間使禾田稻香感覺上好了點，她沉吟片晌，道：「橫山先生可能有問題。」即管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語氣和用字仍是爾雅溫文。
凌渡宇皺眉道：「誰！」
她轉上往機場的直路，不一會抵達機場，在停車場停好了車，匆匆往機場大堂走去。
尤其是對方的眼神深邃無盡，既帶有哲人智者的襟懷，又具有英雄戰士的堅毅和勇氣，形成獨特非常的氣質。
那人道：「要完成我們的理想，我們須要龐大的金錢和必需的材料，好像妳父親這類剝削他人的大資本家，積聚了不必要的財富，我們取他少許，並不過份，其實他欠我們的遠比我們取他的多。」
凌渡宇平靜地道：「我是為千惠子的事而來，假設妳不給我機會說清楚，千惠子小姐便難脫困境。」
他依然將門打開，卻沒有立即步進。
大野隆一呆了一呆，接著眼中射出狂亂和駭人的神色，火山爆發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道：「我不管誰有問題，橫山有問題，甚或是妳有問題，我只要得回女兒，我的女兒，明白了沒有！」女兒的境況，使他失去了方寸。
對著這還未知道名字的男子，心中竟然泛起連對丈夫也沒有的溫暖和安全感。
一團黑壓壓的東西走了進來，是個高大的男人，可是卻看不清他的臉。
在咖啡閣一個幽靜角落裡，兩人坐了下來，要了飲品，禾田稻香垂著頭，咬著下唇，欲話還休。
禾田稻香聳聳肩，表示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那人輕輕一笑，道：「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人類文明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災害，人口的爆炸，對環境肆無忌憚的染污、破壞、殺戮其他生命、砍伐美麗的山林、浪費地球的資源，妳說比起這些暴行，我們幹的算什麼？為了挽救這宇宙裡最美麗的星球，我不惜做任何事。」他的語氣並不激動，但卻是發自深心處的悲鳴。
穿著鵝黃色連身裙、高絩瘦長、風姿綽約的禾田稻香盈盈俏立，秀長的鳳目有點紅腫，顯是今天曾哭過一場，她的眼光越過凌渡宇寬闊的肩膀，落在房中的昭菊身上，神情顯得意外和愕然。
昭菊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指指放在檯上的一個方盒子和一瓶酒道：「我特地往東京
和圖書最著名的鰻魚專門店買了兩套鰻魚餐，還有一瓶地道的米酒，不知你喜不喜歡。」凌渡宇苦笑搖頭道：「我真不明白，千惠子憑什麼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地點，以聖戰團的謹慎作風，絕不會容許這樣的漏洞。」
昭菊盈盈立起，以蚊蚋般的聲音道：「讓昭菊服侍凌先生入浴。」
八月十三日，黃昏。
納粹人和金髮女郎艾莎步出房外。
禾田稻香責怪地道：「凌先生……」
凌渡宇反覆詢問，一點細節也不放過，尤其是那盒錄影帶的內容，他更是問了幾次，最後皺起肩頭，苦思不語。
八月十三日，晨。
我不要再到那遙遠的地方去，受那些邪惡的生物控制。
禾田稻香眼中閃爍著興趣，眼前這中國人的一言一行，總是能這麼地吸引她的心神。
凌渡宇望了望身後的昭菊，轉回來叫道：「大野夫人！」
「依唉！」
「啪啪，啪啪！」
禾田稻香慍道：「你再不讓開，我立即召警。」
大野隆一似乎知道自己語氣用重了，嘆一口氣道：「我一定要千惠子無恙歸來，這可憐的孩子。」
凌渡宇心想說謊說到底，房中還有鰻魚、米酒，所以實在不宜回房，道：「不如我們到二樓的咖啡閣，喝杯咖啡好嗎？」
那人道：「進來！」
禾田稻香不能置信地望著大野隆一，自相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淚水已在毫無控制下湧進眼眶裡。
昭菊吹彈得破的臉頰淺顯出醉人的酒渦，點頭道：「能幫上忙，是昭菊的榮幸。」
禾田稻香道：「沒有！」
眾人應命而去。
恐懼潮水般衝上來，千惠子狂叫道：「不要！」
昭菊穿著絲質恤衫和牛仔褲，懶洋洋地挨坐沙發裡，別具一種令人驚喜的英爽風姿，與那天的花枝招展大異其趣。
凌渡宇站了起來道：「讓我先冼個澡，再享受妳的鰻魚和米酒。」
禾田稻香往升降機走去。
千惠子緊抿著嘴。
禾田稻香頭也不回，逕自前行。
但她現在的確沒有心情聽對方說話，也沒有興趣知道他的企圖，目下沒有任何事的重要性比得上拯救千惠子一事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橫山和大野已先她一步飛往奈良，參與拯救千惠子的行動。
一直拉緊的氣氛，至此刻輕鬆了點。
她閉上眼睛，忽又張了開來，道：「不！這不可能是真的，沒有人蠢得做這種自殺式的事。」
這是暑假期間，大堂裡擠滿了人。
凌渡宇作了個攫抓的手勢，加重語氣道：「橫山正也雖然狡猾雄強，但已給我捏著了他脆弱的喉嚨，我要使他成為聖戰團致敗的因由。ｗｗｗ•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
禾田稻香又再點頭，像變了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納粹人推門入房，喝道：「妳怎知我們的藏身地點。」
凌渡宇道：「讓我猜猜看，一定是千惠子的事出現了問題，而與橫山正也有關係。」
其他人已聚集門前，眼中均有驚惶的神色。
凌渡宇呆了一呆，把門打開。
禾田稻香俏臉蒼白起來，喃喃道：「難道橫山真的是這瘋狂組織的人，他還……還殺了人，噢！千惠子。」
禾田稻香搖頭道：「沒有！」
崇尚自然的凌渡宇反而喜歡她這個模樣。
大野原先要她留在東京，不過她終於抵受不了熱鍋螞蟻的滋味，逕自前往奈良，她不知自己能做什麼，但總好過在家裡呆坐。
凌渡宇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當然是凌渡宇。
驀地燈光熄滅，這沒有窗戶的房間，立時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去。
凌渡宇見她神情堅決，知道不能在這點上和她爭持，瀟灑揚手作個讓路的姿勢，退在一旁。
大野隆一的臉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氣，但卻忍住沒有作聲。
禾田稻香嬌喘了幾下，搖頭道：「不！這不是真的，我不須要和你再有任何接觸。」
凌渡宇道：「我可否和大野先生一談，若能知道綁匪的要求，對了解聖戰團的陰謀，將有很大的幫助。」
凌渡宇對昭菊的玲瓏巧意大感招架不來，眼看佳人如花似玉，酒未沾唇人已醉，話鋒一轉道：「妳和田木是什麼關係？」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假設昭菊是田木正宗的禁臠，站在朋友的立場，無論如何也不能奪人所好，他雖不避風流韻事，卻非常有原則。
觸目驚心的是牆上用血紅的唇膏寫了幾個字：「大野隆一，這是最後的機會。」
她碰也沒碰那字條，掉頭便走，可是手足卻忍不住冰凍起來。
那男人以帶著濃重德國口音的英文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妳，侵犯妳的葛柏已受到了懲罰，任何一個以粗暴方法破壞美麗事物的人都必須被毀滅。」
禾田稻香輕聲道：「隆一，我想找個地方說幾句話。」
禾田稻香並沒有危險的感覺，因為附近四周全是人，遠處還有兩名警察，她不相信對方敢公然對她侵犯。
橫山正也的臉色也很不自然，借故走了開去。
凌渡宇嘆道：「聖戰團果是高明，勒索的要求早便送到大野那裡去。」
禾田稻香道：「那是很重要的事，關於千惠子的。」
凌渡宇笑著搖頭，到日本來難道就只有這種收穫。
凌渡宇醒悟到自己的唐突，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失言了。」
凌渡宇道：「既然他是這樣的人，為何妳又嫁給他。」
凌渡宇道：「無論如何，聖戰團留下了很多尾巴，只要我們善加利用，必可致他們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