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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沉默:珍惜動物悲歌

作者:彼得.馬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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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矮黑人與侏儒象:剛果盆地(一九六八) 桑加河畔的動物

第三章 矮黑人與侏儒象:剛果盆地(一九六八)

桑加河畔的動物

越過河流,從北方傳來一聲槍響;接下來的半小時又傳出四聲槍聲。艾靈德停止腳步,搖搖頭;四周的動物肯定已經逃逸。他不是矮黑人,當他遠離河流,他愈發沒有信心,因為那裡根本沒有路徑。他曾經利用短刀刀尖,小心翼翼地在我們的路徑上留下記號。甚至在回程途中,我們看到他掉頭選擇小徑之前,有兩三回誤判他自己所作的記號。接近河流之際,有一頭赤褐色的動物從蔓草雜生的窪地中的灌木叢裡衝出來,是一頭波荷種大羚羊,是我們在東非洲熟悉的羚羊。
在剛果上空,我們俯瞰到索納克(Souanke)邊區駐人哨站,它距離卡拉古瓦河大約一小時航程,離加彭邊界大約兩小時,位於全世界最偏遠道路艱困的一角。然後越過加彭最北的省份,來到東南角的里約穆尼(Rio Muni),這是前西班牙的殖民地,就是已知的赤道幾內亞。接著我們再繞回加彭,穿過陡峭青綠的克里斯托山,狂野湍急的河道從那裡流到大西洋。不到一個小時,幾內亞灣出現在我們眼前,灰濛濛的赤道地平線上,一條和緩的波紋。海的邊緣被粗糙的波浪所包覆著的地方,就是加彭的首府里伯維爾,我們必須在那裡取得造訪馬柯庫(Makokou)的許可。馬柯庫位在我們剛剛飛過的熱帶森林裡。
約拿似乎有心事,甚至有一點氣餒。他https://m•hetubook.com•com說他正在試圖克服讓他全身疼痛的流行性感冒。走在前往村子星光照耀的道路上,我們第一次討論到迫降在這些叢林河流中的理想地點。他露牙笑著喃喃說道:「那裡可是一點犯錯的餘地也沒有,不是嗎?」我點點頭,因他明白這回事而略感安慰,覺得他這麼說實在很能讓人鬆弛下來。他描述道格拉斯─漢彌敦有一回在這森林上空突然發生機件故障,卻因為神奇的好運而免於變成碎片——他在這個區域俯瞰到一塊僅有的空地而滑行進去。

在這種情況下,約拿和我單獨出發,進行一趟尋找大猩猩之行。由於獨木舟太精巧,要乘載兩個大塊頭很容易滲水,塞魯斯.史特庫雷願意用他的河上快艇載我們渡過桑加河,那是一艘二次世界大戰除役的金屬製登陸艇。很快地,我們繞著在雨季裡才出現河中央的寬闊沙洲,穿過強勁的水流,來到濃密森林裡的一塊空地,這是象群經常前來飲水的地方。
這天早上天色朦朧,直到上午九點半,我們才告別那些令人愉快的中非共和國朋友,以及親切的斯洛伐克主人,起飛升空。當爬升到片雲層上,飛機轉向西南方,越過那個無形的邊界,航向喀麥隆。一個小時後,粗略估計,我們已經把喀麥隆與剛果西北邊的交界遠遠拋在後面。偶爾hetubook.com•com,我們瞥見如綠蛇般的泥坑、一條深灰混著棕黃色的叢林河流,或是一塊空地被焚燒過的痕跡,甚至看見一條草木茂密的紅土路,和道路盡頭的鐵皮屋頂所發出的閃光。(稍後約拿評估,我們眼見的一塊濕地、一條河流,或是一些類似的地形,使得降落的成功機率只有三分之一,但里察和我的看法是樂觀的,經過這樣沮喪的評估之後,不管答案如何,總是很難讓人能夠再滿懷溫馨。)
飛行在森林上方時,飛機發出奇怪的蜂鳴聲,原因來自推進器的少量漏油,在擋風玻璃上形成油膜。回程中,我發現約拿航過了桑加河,並沿著上游飛向巴揚加。回到地面後,我們正要重新加油,為明天的四小時飛行作準備,我問他,沿著河流飛回來時是否曾經出現過警訊,他說是的。他告訴我那種蜂鳴聲並不嚴重,推進器在這趟旅行之前,就已經作過徹底的檢查,或許我們到了里伯維爾可以再檢查一下。
艾靈德在河邊划著他的獨木舟離開,約拿和我為了等塞魯斯,只好坐在岸邊盯著河水瞧。到目前為止,我們相處得相當順利,或許好得超乎我的想像,儘管我們做朋友已經十四年。慢慢地,我們彼此嘲弄和開對方玩笑,因為在這趟旅程中,我們分享許多共同的興趣與關切的事物。就在河畔,我們分食一顆橘子,感到滿心的幸福與滿足和-圖-書。約拿告訴我他父親的事:他父視亞瑟是個英國建築調查員和城市設計師,三十年前為三蘭港(Dar es Salaam)的殖民地政府工作,空閒的時候,他父親又是一名獵人,但就像其他東非的許多獵人一樣,他也是個保育人士,當年姆布弟還叫作坦甘尼亞時,他對國家公園的設立貢獻良多。他也是一名「榮譽巡守員」,有時候會受召快速處理有危險性的頑皮大象。一九五八年,他就是在塞羅斯野生動物保護區北方的柯羅莫貝洛河谷,被這樣一頭動物所殺害,當時約拿只有十四歲。
約拿如果不是死鴨子嘴硬,就是真的不在乎,他幾乎沒說過從一架單引擎飛機看那片赤道森林,有多麼可怕而不友善;或許因為根本就沒有他置喙的餘地;如果發生引擎故障或是迫降,除非有一片濕地或一條河流,長度足供飛機滑行,否則輕型飛機將會消失在這個綠林裡,就像一塊石頭從天上掉進大海裡(即使靠著奇蹟像煎餅一般降落在森林的樹冠層,而且沒發生解體或爆炸,但由於這些森林沒有低矮的樹枝,受傷的乘客將發現他們得試著從一百呎以上的高度跳到幽暗的下方)。告訴別人我們的航程,讓他們擔心,一點好處也沒有,這些航程多半都是在無線電能聯繫的範圍之外,即使有無線電也沒用。我們最好的命運就是在撞擊中猝死,因為倖存者永遠也不www.hetubook.com.com會被人發現,更別說有人來救援。簡而言之,何必討論這件事——談得愈少愈好。
塞魯斯擔心我們沒有追蹤者的嚮導,可能會在濃密的森林裡迷失。他跑到另一側,找了一名揚加族的漁民艾靈德,他願意帶領我們。艾靈德沿著一塊廣闊而草木茂密的濕地往內陸前進,那或許是這條河流早期的牛軛湖。我們到達一處草木稠密而險惡的沼澤,直徑大約有一百碼,那裡盡是草叢,長得過密且糾結在一起,還有腐爛、踩下去便深陷其中的隱藏坑洞,讓我們雙腳陷進去,深及膝蓋。在另一側的雨林,由於象群的生存而被改觀,我們是從數量頗多的糞便,以及因為糞便提供養分滋長了許多新生植物的小空地,而加以研判的。這些嫩葉對大猩猩和被稱為非洲大羚羊的大型森林羚羊來說,是很有用處的。不久,我們看到大猩猩的跡象——有床、哺育區和一些舊有的排遺(一般人預估中非共和國這座西南邊的森林裡,有數千隻的大猩猩)。繼續朝西走了大約兩哩多,我們找到新鮮而呈綠色的排遺,夜暮低垂之前,它們在空氣中留下一種甜甜的氣息。但是大猩猩很少現身,牠們總是躲在一排排濃密的林木後面下,除非想出來看看這些觀察者。
約拿生於英格蘭,一九六一年回到那裡找工作,並且完成學業。他說:「我只是急著想要回到非洲。」當年他住在肯亞的安伯塞里國https://m•hetubook•com.com家公園完成他的論文(論文題目是〈安伯塞里生態系統的結構、動力與變遷〉),接下來的十年,他大多數時候住在安伯塞里,就在非洲第一高峰吉力馬札羅山腳下,那裡是他認定的家。
在我們停留的最後一個下午,又進行了一趟偵察飛行,可是很遺憾的,從窪地向南延伸到鄰近剛果的邊界上,沒有看到象群,只有一群森林野牛。德桑加再度出現象群,這地方似乎吸引大部分的當地動物。
桑加河西岸的森林完全沒有道路,越過沒有標示的國界,進入喀麥隆境內。或許為取得第一手的訊息,黑人和白人都同意大猩猩是那個區域裡數量最多的動物。唐古貝如是說,牠們是數量最密集且最狡詐的,與沼澤鱷魚一起支配著這個區域。那裡唯一的住民是矮黑人,沒有一名當地人願意陪我們,因為他們說這些來自喀麥隆的矮黑人「非常有攻擊性」(喀麥隆是矮黑人分布領域最西點,一般認定他們的總人數有二十萬人。最大的族群是姆布弟人,大約兩萬五千人,我們會在薩伊的伊都里森林見到他們)。跨國的疆界對於隨意分布的姆布弟人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但是桑加河可能是矮黑人各個國度之間的一個天然疆界。也或許這些森林人害怕穿越這樣一個對桑加河漁民是恩慈的寬闊水域,漁民總是直挺挺地站在獨木舟的船尾,操著如樹葉般的船槳,沿著長長的綠蔭遮掩的水流上上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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