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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母峰史詩

作者:佛蘭西斯.楊赫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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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度出發

第十章 第二度出發

第三營區的地點訂在大約二萬一千呎的一處冰河形成的積石堆上,距離第二營區四小腳程。它上有北峰為屏障,又因為坐向朝東,還有觀賞日出之利。但太陽在午後三點就不見了,而且晚上很是淒冷荒涼。
廚師的選任是布魯士特別注意的另一件事。他在這方面以及許多其他事情上,都像是探險團的父親;他已經看到上一次探險因差勁、不潔的烹飪而蒙受不少苦,因此他招來了許多廚師,將他們帶到山間加以測試,然後選出最優秀的四名。
五月二十日,向真正目標——聖母峰——的攀登,就要展開。
冰河的探勘完成了,冰河上的營區建立了,補給品也運上第三營區,登山者將能實際攀上北坳,在那兒紮營;現在,登山者便向前移動,以便發動進攻。時令上還有點早,但季節雨開始的確實日期永遠預測不準,而開始攀登的最早機會卻必須牢牢把握。因此,五月十日,馬洛禮和索默威爾離開基地營,在兩個半小時內到達第一營區,在那兒,他們走入一幢「屋子」,一名廚師在那兒招呼他們,給他們茶喝,在這種比較舒服的情況下他們到達第三營區;他們真正的工作從那兒才開始。理論上,這兩名超級登山家、整個團隊的頂尖人物,應該保留到更後面才開始工作才對,比他們差一點的人手才應該被用來將上山的路準備妥當,而這兩位應在基地營或冰河營區中隨便哪個營區養尊處優,爬爬周邊的山以鍛鍊身體、適應水土,但總能夠回到舒適的營地提提神、享用好食物,並有蔽身處可過夜。前頭的苦工和粗活皆應由其他人為他們備妥,然後,當路途平順,他們或將輕易、迅速而舒適地一掠而過,保持可能達到的最佳體況,為那一切所依的最高目標做最後的拚搏。這是理論上應該做的,但是,理論再度被迫丟在一邊。
五月十八日花在北坳上面的第五營,一方面休息,一方面建設營地。隔天,第二批物資運抵,登山者現在安頓在以當地條件而言堪稱舒適的環境中了。他們的營帳皆紮在雪上,為找不到岩石或岩屑,但巨大冰塊的庇蔭免去了刺骨西風的吹襲。他們有充分而多樣化的糧食——茶、可可、豌豆湯、餅乾、火腿、乳酪、香腸、沙丁魚、鯡魚、培根、牛舌、果醬、巧克力、陸軍及海軍口糧,以及義大利麵。只要是固體食物,沒有一件被忽略。困難的是水。在北坳營區,以及由此而上的地區,雪和冰從不融化;它們只會蒸發。因此,那兒既沒有溪澗,也沒有涓滴之水。想在這裡或其他高地營區得到水,必須費心將雪煮化。
未能保住這些當地人伕,可說是此次探險的致命重擊。如果布魯士不曾睿智地帶來他自己的負重部隊,那麼攀登聖母峰這回事就絕不可能繼續了。勢之所趨,原先的計畫只好大幅縮減。如果他未能從最近的村莊找來繼續運送的人每次工作個一、兩天,整個計畫將縮減得更多。這些從最近村莊找來的人手有男有女,女的往往身背嬰兒。於是,就有一大群本地的運送者能夠為冰河上的第一及第二營區工作,但他們不肯再往上走了。再一次,我們嘆服這些西藏人的吃苦耐勞,在這海拔高達一萬六千至一萬七千呎的地方,甚至連女人和孩童也能傍著岩石露宿戶外。
這是索默威爾首度進入喜馬拉雅高山區。他渾身是勁,到達第三營區的那個下午,他就又動身爬上營區對面的一個山坳,去尋訪www.hetubook•com.com他素來渴求的美。在那山坳上,他的確找到了那種絕美,因為從這個現在叫作雷披優拉(Ràpiu La)的山坳上,他往下眺望的正是那絕美的嘎瑪峽谷,所仰望的則是壯麗的馬卡魯峰。他匆匆繪了份畫稿——或者說草擬畫稿的示意圖,便在五點三十分與馬洛禮返回營區。
四月三十日,他們到達了絨布寺;對於這裡的長老喇嘛,布魯士卻有相當不同的印象。這所寺院距離聖母峰僅十六哩,可將之一覽無遺。這位長老喇嘛被認為是某位神祇的再生身。他年約六十,「具足威儀,有張最聰明、睿智的臉,並有超乎尋常的動人微笑」。隨隊同來的人都尊以最高的敬意,他則特別要求布魯士善待他們。他對動物也特別關照;在這個地區,沒有生命會被獵殺,野生動物也被餵以食物,以致那些在喜馬拉雅山靠近印度那側很難接近的野綿羊,在這裡卻馴服不過,還會走到很靠近營帳的地方。
除了三月間從英國來到大吉嶺的登山者外,克羅福特先生現在已從阿薩姆趕來參加。滿懷熱誠的摩斯海德也得以向軍中告假,以團員身分加入探險團,不再只是測量官。
隨隊同行的還有一位曾在大吉嶺受教育的西藏年輕人,名叫卡爾馬.保羅(Karma Paul),他將擔任通譯。結果證明這是個十分成功的安排;布魯士說他「總是個好伙伴,始終興致昂揚」。他應對進退絕佳,與西藏人互動良好。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就如同所有的東方人,西藏人本身有著絕佳的禮貌,並很容易對他人的良好禮節起反應;一位在禮節上粗枝大葉的通譯,將會危及整個探險活動。
在這些事情上,他現在有喬佛瑞.布魯士及摩里斯(C.J. Moriss)上校從旁協助——摩里斯上校是廓爾喀聯隊的另一位軍官,他會說尼泊爾語,並知道如何帶領這些山民。四位廓爾喀未經任命的士官和一位廓爾喀勤務官,也被聯軍總司令勞林森大人徵調過來探險團服役。
儘管有著高昂的精神,他們還是有其弱點。布魯士對此十分明白。他們就像孩子般無憂無慮,沒責任感,每當有酒喝就深深耽溺其中。所以,布魯士不僅親自給予嚴厲警告,還請了他們的祭司來告誡一番。在他們出發前,婆羅門教與佛教的祭司都來為他們祈福——這是他們非常看重的一件事。或許他們的宗教並不十分精緻,但,正如所有居住在大自然中並與之密切接觸的人,他們對於隱藏在事物後的那種神祕、巨大力量有一種信服感。他們對於祭司和神職人員懷有很高的敬意,因為那些人以某種朦朧的原因,代表著那股神祕、巨大的力量。當這種神祕、巨大力量的代表對他們顯示好意,他們便因精神上得到滋補而感到快樂。
如果想達成這一點,就必須在二萬五千呎處搭設一個營區,中介於最高的營區及二萬三千呎的北坳營,在北坳營和基地營之間也必須有一系列或許三個營區,散布於東絨布冰河上——東絨布冰河便是上溯北坳的通路。為那些營區帶帳篷、為登山者與挑伕帶麵粉、肉及其他補給品,還要帶燃料用犛牛糞,以及營區生活所需的其他各種行頭,就必須使用多種運輸方式。布魯士的特別負重部隊將只能用於冰河以上的區段;單單這一區段便會竭盡他們的力氣。因此,布魯士特別焦急地想在當地找到一些人或牲口和_圖_書在冰河上工作,好使那四十位尼泊爾挑伕保持精力,施用在更為艱難的爬山工作本身。
所以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七日,史楚特、馬洛禮、索默威爾、諾頓及摩斯海德便帶著挑伕(每一名負重二十五至三十磅)直發北坳,一天也不多耽擱。但克羅福特卻因病必須回基地營區。坡道上沒有風,團隊甚至感覺到朝陽的光和熱直射身上。馬洛禮和索默威爾所感覺到的高海拔效應已不像第一次爬上這坡道時那麼厲害。他們已經適應過來了。人可以在高海拔的新環境中適應過來,這項事實或許是不將最後一搏的起點設定得太低的好理由。讓他們在二萬一千和二萬三千呎處待上幾天,再往上拚,或許是很好的。
但為什麼英國人會想來爬聖母峰,這位喇嘛百思不解。他詳細徵詢探險的目的何在,布魯士給了他一個相當可以理解的回答。他說,他們是在從事一趟朝聖之旅。事實上這趟探險沒有任何物質上的目的,如尋找黃金、煤炭或鑽石之類,而是為了一個精神上的目標:活化人類的精神。如何向這些人表達這麼個單純的事實,只能採取布魯士的說法了。他解釋說,英國有個拜山的教派,他們就是出來禮拜世界最高峰的。如果禮拜意指強度讚美,那麼,沒有比布魯士的說法更能描述此行的目標了。
側身嵯峨巨峰之間的普摩里峰只是個矮子,高度僅達二萬三千呎,但形狀非常美麗。那覆著白雪的峰頂,如同馬洛禮所述,「被極為壯麗的建築支撐著。那金字塔型的山體、向南向西的山面、陡急直下的稜線,以及向東向北的冰岩斷崖,被一整系列山脈隔開;這條山脈走向為西北西,沿著一條多變、幻妙的山脊。附在這條山脊的雪簷和冰塔,使其秀麗和雅緻在這一地區無與倫比」。
留下一頂營帳當作攻佔標記後,馬洛禮和索默威爾便帶著卸去重負的挑伕,在同一天下午下山回到第三營區。他們感覺到某種程度的高海拔效應,但休息一、兩天後就迅速恢復過來,並熱血澎湃地想完成登上巔峰的偉大任務,甚至打算在北坳以上不紮營過夜。幸虧不曾真的這麼做,因為人類能否在聖母峰的峰面上熬過一個晚上還是個問題。無論如何,只有在完全無風的夜晚才有那麼一點可能。而完全無風的夜晚,通常也是極端寒冷的夜晚。所以,人在那兒縱使倖免於強風,亦將罹難於酷寒。後來的經驗顯示:在聖母峰的峰面上,即使有帳篷遮蔽,那風、那冷也幾乎是人類無法承受的。
史楚特和他的同伴所進入的,是一個奇怪、詭異的世界。東絨布冰河中段是破碎的,或寧可說融化了。大塊的冰融化成無數不可思議、如夢似幻的冰錐——它們的表面在日照下白光閃閃,內部融蝕的窟窿則顯出透明的藍或綠光。
這些修士的隱居所是最後有人類居住的地方。五月一日那天,布魯士照預定行程帶隊出發;隊中包括十三名英國人、四十至五十名尼泊爾人,以及大約一百名西藏人,外加三百多頭牛。這行人畜朝絨布冰河鼻口出發,基地營將在那裡成形;從那裡,聖母峰將一覽無遺。
正如馬洛禮前一年所發現的,攀上北坳的那段路是整個攀登聖母峰的路程中最艱困、最危險的一段。那是一道冰和雪結合成的山壁和坡道,上有裂冰的罅隙,隨時有崩坍之虞。只有飽富經驗的登山家能迎戰這種障礙,而整個探險團中僅有四、五位在這個關頭上可m.hetubook.com.com以被信賴。這四位便是馬洛禮、索默威爾、芬奇和諾頓。因為後兩位將特別保留於用氧登山的任務,於是馬洛禮與索默威爾此刻必須馬上面對這個雖能克服但困難重重又險惡無比的阻礙。
同時,史楚特、龍史塔夫和摩斯海德也已被派出去勘察東絨布冰河。因為,我們必須記住,馬洛禮僅看過它的頭,而惠勒只看過它的尾,沒有人曾經真正通行全程往上爬。一條爬上去的路,而且是最好的一條,必須找到;最適合紮營的地點也必須有著落。
對他們而言,那是很大的要求。到目前為止,甚至空手的人也不曾爬上超過二萬四千六百呎高度。那多出來的二千四百呎,負重攀爬,很可能會是累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除非挑伕們能夠那麼做,登山者登上峰頂的機會微乎其微。能帶得上去的可能只有一頂帳篷,而非兩頂;能堅持到最後登上峰頂的可能只有兩人,而非四人,那是實情。但如果只帶一頂帳篷,單派兩名登山者上去又太冒險了。一人病了或遭遇意外,另一人可能無法將他帶回來。因此,最後二千呎要送出四名登山者是當時應設定的目標,因此,有必要將兩頂帳篷送到海拔二萬七千尺高度。
一九二二年三月一日,布魯士到了大吉嶺。為了預作準備,他比其他人提早離開英國。現在,他真正得其所哉了:他又回到印度的「山頭」上,而且處在他的山中鄉親之間。貿易官員維特羅(Wetherall)先生已經著手進行了許多前置作業,修復了上一次探險行動所用的帳篷,購置了麵粉、米和土產等供應品,並召集了一百五十位山民,包括雪巴人、不丹人,以及居住在尼泊爾與西藏接壤處的其他族人,布魯士將根據他自己合理的想法,從中挑選人員出來組成荷重兵團。這些山民競相想加入探險團,只要有一位他們信得過的「大爺」(Sahib)同行,他們都很能吃苦耐勞,並富有冒險精神。所以布魯士得到了相當有用的一夥人。然後,他慢慢對他們灌輸榮譽感,以及如果探險成功,他們所將建立的名聲。這對他們的精神甚為鼓舞,再加上主辦單位允以很高的待遇、很好的衣服和很豐美的食物,他們遂對這番事業興致勃勃,並因參與一個大型探險活動而感到歡喜。
在峽谷上方,有六、七處隱居修士的居所。那些居所非常小,那些虔誠的修士從不曾用過火燭或喝熱飲。他們由修道院供養,經年累月將時間用來冥想「翁姆」(Om)——上帝。在這海拔超過一萬六千呎的西藏冬天裡,他們必定吃足了苦頭,但西藏人具有不可思議的耐力;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這些修士身體上的活力並未麻木,有幾位至少走出了條件嚴酷的修行所,非常慈藹、機敏地面對世俗人。
第二次探險團就這麼成軍了,只差供給氧氣的器材還要過幾天才會運到。「佛教徒協會」(Buddhist Association)及「山民協會」(Hillmen's Association)在警察局副局長拉丹.拉(Laden La)先生的主持下,宴請了整個探險團;本區喇嘛教及婆羅門教的長老都來祝福探險團,並為探險團的平安與成功祈福。在三月二十六日那和_圖_書天,探險團帶著大家的祝福從大吉嶺出發了。
史楚特一行人在五月這麼早就到達該處,經歷了強度的寒冷,並飽受風襲。龍史塔夫因為一段時間以來身體狀況一直不甚良好,在那種季節裡已無法在更高的海拔工作。他們在折返途中為路過的每一營區設立了烹飪設施,以利益即將開始持續在這些營地間來來去去的團隊。五月九日,這三個人回到了基地營。
從大吉嶺穿過錫金,橫越西藏到位於絨布峽谷的基地營,這段旅程得稍微簡單描述一下。第二梯次探險團選擇的路線和第一梯次大致重疊。但由於時間上早了兩個月,他們碰上了更為糟糕的天候狀況。構成錫金花海的主要花種杜鵑,當時尚未冒出花苞。當他們在四月六日到達帕里,冬天才剛剛過去。八日他們又從帕里出發,在大雪與幾近暴風的狂風中穿過唐格拉。他們走一條較近的路前往崗巴宗,但必須通過海拔一萬七千呎高的一條隙道;從喜馬拉雅冰原直吹下來的狂風,在隘道上怒號。
他們必須設定的目標,將是帶兩頂小帳篷上北壁,在二萬七千呎高度靠近東北脊處找些凹處。如果做得到這點,就有四名登山者能在那兒過夜,第二天早上再往前推進,如此一來,就有較大機會走完剩下的二千呎〔約六一〇公尺〕到達峰頂。距離峰頂超過二千呎,他們便不太可能在一天內走完。海拔越高,登山者往上攀行的速率越低。所以整個情況的關鍵繫於挑伕的負重能力:他們能否運送兩頂帳篷,以及必要的睡袋、糧食和輕便的烹飪用具到那二萬七千呎高的營區備用。
第二營區則還要高出二千呎,大約離第一營區四個小時腳程。第二營區坐落於一道冰牆下,位於這驚人冰世界最為如夢似幻的區段。出了這一區再往上,冰錐漸漸合併為滾滾冰河。但它的坡度並不陡,而不至於成為冰瀑。
五月十六那天,第三營區因史楚特、摩斯海德、諾頓和克羅福特的到達以及大批護衛隊送來的補給品而受到補強。在一年當中,這座山唯一可能被攻下的三個星期已經到來。馬洛禮報告了十六日他在拉披優拉所見到的氣象,更挑起登山團隊想立刻行動的心意。他從拉披優拉下望嘎瑪峽谷,看見「那只可怕大鍋中蒸騰的雲並非閃著白光,而是可悲地呈現灰色」。麻煩會有一籮筐——這是他的結論。季節雨即將到來,他們必須與它賽跑;在來得及之前跑上山巔。
他們平安到達了北坳,一條供挑伕通行的路也已確保,於是他們紮起一頂迷你營帳作為征服此一路段的紀念。現在,他們有時間欣賞風景了。他們所在處海拔二萬三千呎,比白朗峰高出七千呎,視野也就異常廣闊。但聖母峰在他們一邊抽拔出六千呎,北峰則在另一邊抽拔出二千呎,所以這視野仍然飽受侷限,但確乎擁有聖母峰美麗西北面的景致,包括它冰晶雪亮的山壁和嶙峋詭奇的斷崖,以及那絕美的普摩里峰。
這樣的景觀是一路艱苦奮鬥的補償。但整體而言,聖母峰登山者的勞頓鮮少得到山勢之美的慰勞,因為他們是從視野狹窄的山谷走上來的,而這些山的較低部分往往很醜。它們都遠遠高過生命存活線,在這裡看不見樹、灌木叢或綠色草地,所見不是冰、雪、斷崖,就是堆積著岩屑的漫長、無趣的坡道。
第二天,五月十三日,馬洛禮與索默威爾偕同一名挑伕,帶著一頂帳篷、一些備用的繩索及木樁,從第三營區出發,開路前往北坳,和圖書並嘗試在北坳建立營區。此時必須找到一條安全或經過改善能變得安全的路,以便後繼而來的挑伕為較高營區運送補給品時能夠順利上下。尋找這麼一條路並確保其安全,需費點心思。當然,馬洛禮先前曾爬上這面冰壁,但自從他去年秋天登訪以來,此處已經發生了些變化。他曾踏雪而上的路,現在閃著冰晶的藍光,告訴他這段路此時已變得光禿堅硬。這種路面是不管用的,必須另覓途徑才行。在他左邊是一系列令人絕望的、不可能爬過去的斷崖;在他右邊則是一些非常陡峭、高約三、四百呎的結冰坡面,在那之外有條斜斜的走廊,顯然覆著深厚白雪。為了走上這段結冰坡面,他們不得不鑿步而行,並架設了供挑伕來日使用的繩索。但再往上直到北坳,雖然坡面更陡,卻已沒什麼阻礙。
四月十一日到達崗巴宗時,他們找到凱拉斯的墳墓;它狀況良好,墳上立了塊碑石,上刻有很工整的英文與西藏文。他們為他加立了幾塊大石頭,以示敬悼之意。然後,他們出發前往協格爾,四月二十四日到達,再度拜見那裡的長老喇嘛。但布魯士並不像先前來的人那樣對這位長老抱有好感。他認為他是個極端狡猾的老人,也是第一流生意人。他收集了大量西藏與中國的藝術珍品,並和任何專業買賣人一樣知道那些東西的價格。而其餘喇嘛則是布魯士在西藏所遇見的最骯髒的一群人——這意思是,他們非常髒,因為他曾到過帕里。
這是理論上的理想安排。目標憑此設定,然而在這種情況中沒有一件事會完完全全按照計畫進行。但你至少必須在心裡有個數,然後盡量依計畫行事。在接近基地營的最後幾段行軍路程中,布魯士一直能夠循計行事。他曾試著勸誘一百名西藏人到達基地營後繼續走上冰河。他原以為他已經說服了九十位。但等他們到了基地營,這個數目縮減到四十五;甚至這些人也僅僅工作兩天就回家了。事實是:五月適逢西藏的春耕,田地上很缺人手。探險團所給的豐厚酬勞並未構成足夠的吸引力,以揚名立萬來勸誘,亦不曾引起他們的興趣,畢竟,為探險團攜帶帳篷和補給品上冰河並不能建立多大名聲。
第一營區的最佳地點找到了。喬佛瑞.布魯士用石塊建起許多克難小屋,並用帳篷的備用零件當作屋頂。這些石牆至少能擋掉一些風,雖然吹毛求疵的人可能會認為還太通風了些。這個營區在海拔一萬七千八百呎的高度,距離基地營大約三小時腳程。
這座山很可能曾被這大規模入侵嚇一跳。人類與它的戰鬥現在正式展開。除了芬奇之外,這次探險團全部成員的健康都處在良好狀況中。對於烹飪的關照已經收到良好結果。這個月裡橫越西藏的行軍,雖因不停吹颳的大風及一成不變的乾燥高原和山丘景觀而令人疲累,但也給了隊員們磨練耐力和適應水土的機會。在這高海拔地區,太多的體力支出只會減低而不會增加人的適應力,因此,布魯士鼓勵他們大部分路程騎牛,不要步行。不過,他們也走得夠多,身體始終保持強健;現在他們可望在那短短三個星期的間隙中,亦即,極端寒冷的冬天過去而季節雨尚未來臨前,與那座山交手,因為那是唯一可能攻堅的機會。那座山的唯一弱點,就只在一條窄窄的空間和一段短短的時間。僅僅在那個空間與時間內,才能將它攻下。而當時、當刻,攻堅便意指極盡他們最大的力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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