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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母峰史詩

作者:佛蘭西斯.楊赫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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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雪崩

第十三章 雪崩

接到這個消息後,他向絨布寺的大喇嘛通報;這位大喇嘛「對整個事件極為同情,極為慈悲」。不少寺院為這些亡者和他們的家屬舉行了佛教儀式。所有的挑伕,特別是那些亡者的親人,都受到絨布寺大喇嘛親自接見,並給予特別的祝福。稍後,布魯士將軍也收到一封來自他的朋友,尼泊爾國王的弔唁函。國王陛下寫道:「這使我想起:許久以前,在我們兩人共同的朋友馬內斯.史密斯(Manners Smith)上校的時代,您為我們的議會帶來了一項議題:是否為那攀登眾山之王的計畫發給通行尼泊爾的許可。那時我才知道:本地百姓間盛行一種玄密的信仰:山的高處是濕婆神和帕瓦蒂女神的住所,任何人膽敢冒犯,都將因褻瀆聖地而為印度教的國度及其人民招來災難。這種信仰或迷信——任您怎麼稱呼它——是如此堅定不移,以致他們將這樁悲劇事件歸因於神的憤怒,而神的憤怒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想去冒犯的。」
他們僅僅向前進行了一百公尺,由索默威爾領隊的這一行人已爬上了那段坡的上方,但尚未越過它。當hetubook•com.com最後一組挑伕剛跟上索默威爾的步伐,大家突然被一陣巨響嚇住了。「一種不祥的、尖銳的、暴力的聲音如雷貫耳而來,然而那聲音聽來又有點軟趴趴的,像是沒有封裝的火藥爆炸的聲音。」馬洛禮以前從未聽過這種聲音,但他立刻本能意會那是什麼。他眼睜睜看著腳下雪面破裂又皺縮起來,然後,他隨著一片由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動的坡面緩緩向下移動。他設法從那坡面脫身,以免被推到那段坡面下方。有一、二秒鐘之久,他靜悄悄地隨著雪往下滑,似乎一點危險也沒有。然後,他腰上的繩索扣緊了,將他抓住。此時,雪落在他上方,將他埋住。看起來,他就這麼完了。但他記起了:在這種情況下,最大的逃脫機會繫於游泳動作。所以他將手插入頭上的雪中,躺著以雙手不斷划出游泳的動作。然後他感覺到雪崩的速度緩下來了,最後完全止息。他的雙臂自由了,他的雙腿則已接近表面。再經過一番短暫的奮鬥,他站立起來,驚魂未定、氣喘吁吁地踩在那靜止不動的雪中。
維克菲爾德被留在第三營擔任支援官,現在,登北坳的隊伍由馬洛禮、索默威爾、克羅福特及十四名挑伕組成。這三名登山者既不必背負綑包,當然就必須在前頭開路,在那陡峭又覆著白雪的冰坡踏出一條路徑供負重的挑伕行走。那雪在冰上結得很牢,可以直接走上去,不必鑿階而行。他們盡一切可能掘開雪,以吸引它崩塌下來,但它動也不動。走過這險要坡段後,他們一行人毫不遲疑地奮力向前行。他們相信,如果雪在那個坡段不塌下來,那麼在比較平緩的坡段上也就不會崩下來。不會有雪崩的危險了。
他們到達第一營的次日下了整晚的雪,但六月五日早上天氣好了些,於是他們決定繼續上行。他們很驚訝地發現這場雪稍稍改變了冰河的狀貌。它大部分融化或蒸發掉了,只六吋深。他們行經第二營,直上第三營。在這裡,和*圖*書雪深得多了,整個景色,包括低懸在山的雲,是一派陰鬱與孤淒。更有甚者,這兒的帳篷先前為了節省竿子而被拆下,現在有一半盛滿了冰雪;埋在雪下的補給品也必須挖出來。
但在雨季開始前,如果這些人當中有幾位能恢復過來,或許就有機會再試一次。史楚特、摩斯海德、喬佛瑞.布魯士、諾頓和龍史塔夫必須立即送返錫金。只有一個機會,那就是:如果馬洛禮的心臟能有進步,而芬奇的體力也恢復過來。
他們在早晨八點啟程。雖然夜裡地面結了冰,但那層硬殼不怎麼承受得了他們的重量,所以幾乎每走一步就沉下去直沒至膝蓋。他們預料可能會有雪崩,但他們害怕會發生雪崩的地方只在一個地方,那就是第四營坐落的山崖岩架的下方,那最後的二百呎陡坡。他們在兒必須小心行進,先測試過雪的狀況才越過那坡。至於一路上其餘部分,他們認為不會有什麼危險。
所以他們勉力上行,通過那深深的積雪;累人如斯的工作,使得他們每向上移動一步,就必須停下來喘好幾口氣,直到將重量移到另一隻腳。所幸那天天氣晴朗無風,到了一點三十分,他們抵達一塊顯著的大冰塊下方四百呎處,也就是北坳下方六百呎處,仍然在那條走廊的平緩坡道上。他們在這兒休息了一段時間,直到挑伕們順著三條分開的繩索攀上來。然後,整隊人馬繼續向前行,小心翼翼,但並未想到會有危險。
六月三日,馬洛禮體檢結果狀況良好,探險團立即決定安排進行第三次嘗試,但布魯士將軍警告所有相關人員:季風雨季節已來臨,他們將冒著遭逢它的危險。馬洛禮、索默威爾和芬奇將組成登山隊;維克菲爾德和克羅福特則在第三營負責支援登山者。有足夠的挑伕可以幫忙這兩組人。就在六月三日那天,登山隊抵達了第一營區,但芬奇的身體狀況顯然不宜繼續走上去,因此次日折返加入龍史塔夫的傷病團體往錫金去了。他確確實實盡了全力和*圖*書,沒有人期望他付出更多了。六月四日,不祥的季節雨徵兆出現了。雪重重落下來,登山隊必須待在原地。既知道季節雨開始了,並體認進一步嘗試已無可能,那麼他們應該就會折返。但季節雨在那個地區並沒有十分確定的起始日期。雪下大了後又會稍停,乍然放晴。馬洛禮所指望的就是這麼一小段晴天。他寫道:他們不會一頭栽進顯然的險境中,但與其被一般性狀況預估所攔阻,他們寧可到了他們不準備去冒的危險確實出現時,或無法克服上山的重重難關時,才甘願罷休。
他更進一步說道:住在高山上的尼泊爾部落以及不丹籍雪巴人有一種信仰:當一個人墜落山崖死亡,便成為奉獻給神明的犧牲品,特別是對於失事現場的山神。他們更相信:任何人如果在別人發生山難的日期和時辰恰好也在同一地點,來日也將落山而亡。
索默威爾是全隊中狀況最好的。馬洛禮有輕微凍傷,心臟也稍受影響。諾頓則受了凍傷,心臟也變弱了。摩斯海德因凍傷而持續疼痛,並極有可能失去手指頭。後兩者當然必須盡速送返錫金,不宜有絲毫耽擱。當芬奇與喬佛瑞.布魯士兩人抵達基地營,後者的腳已因嚴重凍傷而不能行走了。芬奇本身雖筋疲力竭,卻未遭凍傷,心臟也完全無恙。五月底,登山者整體狀況如此,並不是很有再度嘗試的希望。史楚特累垮了;龍史塔夫亦大不如前,而維克菲爾德與克羅福特則皆尚未適應高海拔效應。
但繩索還繫在他的腰際;他設想:綁在他身旁不遠的那名挑伕必定被深深埋在雪中。令馬洛禮驚訝的是:那名挑伕竟然毫髮無傷地從雪中冒了出來。不久,索默威爾和克羅福特也分別將自己救出。他們的體驗必定和馬洛禮的十分相似。
對於那些在這趟偉大探險行動中忠心扮演一己角色而後喪生的挑伕,探險團中的英籍成員深感同情。這件事在這些亡者的親人、朋友及周遭的人當中造成什麼反響,布魯士將軍曾描述在他的報告https://m.hetubook.com.com書中。那些篇章顯示出當地人對這類意外事件的態度,具有特殊的價值。
不過,那些登山者本身卻對這起山難非常在意。他們覺得那是他們身為登山家的一大恥辱。但如果那是恥辱,兩年後馬洛禮與索默威爾便在這同一地點將它抹去,如同我們現在所聽聞的。
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可能繼續往上走嗎?他們真的有希望到達山頂,或爬到高於先前到達的高度嗎?在那個晚上,答案似乎充滿疑問。但第二天早上天氣放晴了,很快又見晴空朗朗,陽光粲然;希望又被挑起,特別是因為東北脊上的雪一直被風吹下來,那段山脊很快就會適合攀爬。
聖母峰北側的西藏和聖母峰南側的尼泊爾,對這起山難的看法就是這樣。布魯士談到西藏人時,說他們是迷信和通達事理二者的奇妙混合體。顯然他對尼泊爾人也會做相同描述。
現在,他們將信心繫於氧氣。他們將不可能在北坳上建立第二個營區了。而沒有第二個營區,他們知道他們不可能在缺乏外力幫助下爬到先前到達的高度。但氧氣將發揮神奇妙用。索默威爾已從芬奇那兒學會了氧氣筒機械裝置上的細節,所以能夠操作它——他確信如此。那些曾使用氧氣的登山家如此信服於它的功效,所以馬洛禮和索默威爾也就對它深信不疑。他們有意從芬奇的經驗受益。他們也再度想試著在二萬六千呎處紮一個營。同時,他們不打算在到達二萬五千呎前開始使用氧氣。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好。他們看得見一百五十呎下方一群四人一組的挑伕。或許其他人也都安全。但這四個人卻一直朝下方指指點點,顯然其他挑伕被帶到更下面的地方了。馬洛禮和他的伙伴們急忙趕過去,很快就發現這四名挑伕站立處的下方有個可怕的落差:一段四十呎高冰雪斷崖。那些失蹤的人必定被掃落下去了。登山者們立刻找一條路繞下去,然後,他們最糟糕的恐懼被證實了。有一個人立刻被挖出來,仍然活著,並恢復了神智。另一名用鋼架和圖書背著四瓶氧氣筒的挑伕被挖出來時是頭朝下躺著,但雖被埋了大約四十分鐘,卻仍在呼吸。他也恢復過來了,並且能夠走回第三營。但其餘七位全罹難了。
於是,第三次嘗試以悲劇告終。顯然這個團隊不應該到上達北坳的斜坡去冒險。但這麼說卻是事後的聰明。一切跡象都顯示情況安全無虞,而且馬洛禮和索默威爾也都是經驗豐富又細心機警的登山家。或許可以承認他們是在跟時間競賽,但他們也不是會冒無謂危險的人,更不會為了不必要冒險輕易犧牲可憐的負重挑伕。對於這些挑伕,他們的的確確懷抱著最大的尊敬和最真摯的情感。
然而,儘管發生了這場災難,又有這些迷信盛行於民間,探險團中存活下來的挑伕很快又能夠對事情採取輕鬆的看法。他們就僅僅抱持這種看法:那些人的時辰到了。如果時辰未到,他們就不會死。沒有什麼好多說了。那是他們對命運的信念。而且他們也完全準備好加入另一次聖母峰探險了。如果命中注定他們將死在聖母峰上,他們就會死在那兒;如果不是,這就不會發生。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所以,那場山難絲毫不曾令這些挑伕和其他人喪失勇氣。他們大夥兒仍準備為下一次探險勇往直前,一如既往。
登山的另一次偉大功績已被完成,另一項紀錄已寫下,但聖母峰仍未被征服——那是現在必須面對的殘酷事實。聖母峰尚未被征服,而探險團已幾乎山窮水盡,沒有任何資源被保留以供使用。最好的登山家皆盡了全力,而人幾乎不可能在同一季中兩度登赴聖母峰。然而,登山者們甚至還不準備接受挫敗。他們會繼續努力,除非已確實踏上歸途。這就是他們躺在基地營休養生息之際的心態。
然而,上北坳的那道冰牆必須先做一番處置。他們並不奢望在一天內到達北坳,因為降在那上面的新雪實在太多了。但他們可以立即帶著一些綑包往上走段路,因為必須盡量利用尚持續的好天光。因此,就在同一日,六月七日,他們開始這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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