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奧比恩
10
「妳真的丟了鑰匙？」
「我們運氣好，這裡沒有哨兵，」艾胥黎說：「要是有人看見，肯定當我們是間諜。」
「我們不需要永遠，坐下吧。」
茵茉珍點點頭，很權威地指來指去。
「命中註定只有五天？」
他們一前一後跪在地上繞著樹找，在黑忽忽的草地上摸呀摸，幾圈之後，茵茉珍嘆了口氣。
茵茉珍笑而不答。天空灑下霧一般的黑色雨水，落在他們肩上，他們在黑暗中穿過樹籬。茵茉珍給樹根絆倒，艾胥黎扶她起來，她笑得好開心。到了一處草坪，茵茉珍張開雙臂，大步走向一棵巨柳。
「我想，你一定覺得我是那種跟人家還不太熟就親吻的女孩。」
「掉在樹下？」
她說：「可是我不後悔。」
「我想你是對的，在這裡是找不到了。」
「彈了一和_圖_書下下。可是你怎麼會記得？都幾年前的事了？」
「艾胥黎！」
「你在那裡？」她倒抽一口氣。「對不起——」
「是啊，不然我幹嘛來——」
艾胥黎跪在濕草地上用手摸。
「沒錯，」她說：「但你記得我。」
「我不想。」
「去薩頓-考特尼村？」
「妳確定？」
「這樹只能保我們一時不濕，保不了永遠。」
她把他的手杖扔到一旁，他摟住她。兩人先是輕輕地吻，接著越來越用力。茵茉珍往後退，看看他，笑了笑，然後拉住他的手，把頭靠在他胸前。
「對。」
「星期四就走？」
艾胥黎警告她：「坐在那裡會弄濕的。」
「我也是。」
「已經惹了。」她說：「今晚該做的事我都沒做。你害我變得好不負責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m任。」
「我們這次相遇絕不是偶然。」
艾胥黎在她身旁坐下，手杖靠在膝蓋內側，抓起腿下的幾根草往外扔，笑了。
「我想是。」
倫敦市中心，馬里波恩區
「沒有別的辦法進家門？」
艾胥黎皺著臉擡頭看天，雨勢漸大，雨滴噼哩啪啦打在葉子上，節奏很快。
「法式花園在我們左邊，房子在右邊，你就是在這裡問我是不是英國人的——」
茵茉珍向後仰，把頭靠在他胸前，望著上方的樹葉。葉子在雨中沙沙作響。
「沃辛漢先生，」茵茉珍喊他，「艾胥黎，過來坐。」
「五天。」她說：「這五天我們天天都要在一起。」
她擡頭看他。
「那不是容易忘記的事。」
茵茉珍擡起頭對和_圖_書著雨，張開雙手感受雨滴，然後在柳樹根旁蹲下，試了試地有多濕。
「妳這麼快就認定我了？」
艾胥黎把手放在她光溜溜的手臂上，她皮膚濕涼，摸得出細緻的雞皮疙瘩。茵茉珍親吻他的下巴，然後朝嘴部移動，在他唇邊游移。
她靠著樹幹坐下。艾胥黎還沒放棄，低頭繞著樹繼續找。
艾胥黎摸摸她脖子，拉她過來，直到能隔著濕衣服感覺到她的體溫為止。他們放肆地吻個不停，想滿足某種滿足不了的渴望。茵茉珍背靠著艾胥黎的身子，他摟住她的肩膀。
「妳又不記得我。」
「我們應該坐在這裡等雨停。」她說。
茵茉珍大笑，伸手摟住他脖子，親他的臉，說這是條很棒的新聞。
茵茉珍拔起一根濡濕的草，拿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看。
一九一六年八月十九日和-圖-書
「這麼快？」
「就是這裡，就是這棵樹。」
茵茉珍整個人彈起來。
攝政公園
「不在這裡，我沒找到。」
「親愛的，你知道我從沒做過這種事，我只是覺得非這麼做不可。你現在沒有時間每星期帶我散一次步——」
「怕惹麻煩？」
她點點頭。「五天。」
「真的。」
他們過了馬路，進了公園的綠色鐵門。探照燈的光向空中照來照去，但地面上一片漆黑。
「有何不可？我住附近的旅館，傍晚你就說要去找老同學，溜出來找我。要不然也可以爬出臥室的窗，再順著鐵架下來，反正你那麼愛爬。」
「我不在乎。」
「我跟你去。」
他開懷大笑，茵茉珍用手肘頂他。他摸摸她的頭髮，把雨滴和-圖-書抹進她的髮帶裡。
「我們認識才一天。」
「我們不認識，我只是看見妳而已。妳那天彈了鋼琴，對不對？」
雨越下越急，幾顆大雨滴穿過葉子落下，打在艾胥黎的脖子上。茵茉珍頭靠著他的肩，指頭輕輕摸他的卡其色領帶。
她低聲說：「我知道你會去音樂會。」
「不會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我們是什麼。」
「我明天要回伯克郡一趟，去法國前必須見見家人。」
「是什麼？」
「我們都認識好幾年了。」
「妳哪種女孩都不是，無法歸類。」他低聲說：「妳就是妳自己。」
艾胥黎突然說：「我見過妳。之前我沒告訴妳，但聽演講的時候我一看到妳就認出來了。那是在斯諾多尼亞的高爾弗威斯福旅館，戰前最後一次在潘尼隘口（Pen-y-Pass）的聚會。妳跟別人一起開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