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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筆記本還我。

我把蔬菜和乳酪拿出來，放在木棚裡的檯子上。我們走側門進屋，試了試廚房的水龍頭。它咕嚕嚕噴出棕色的水，流了一會兒，漸漸變清。

「那裡有廚房，不用吃這種東西。」

「好了。」她說：「我知道這裡很髒，但我想你說不定會喜歡——」

「不單是錢的問題。」

米芮看著自己的手說：「我知道你很在乎這個故事，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可是你不能把生命浪費在遺憾上——」

米芮說：「這裡秋天來得比較早，聽說上週很冷。」

米芮蹲在壁爐旁，皺著眉說：「壁爐給填起來了。幸虧樓下的還能用。」

米芮擡頭看我。

米芮望著我。

她說：「你可以先選。」

每個房間都和-圖-書差不多，我挑這間是因為壁紙，深紫的底色，上面有彎彎曲曲的米白花朵，牆角處有些脫落。窗邊有張鐵床，彈簧床墊嘎吱作響，上面有層軟墊，但沒有床單。

車程大約半小時，一路穿過無人的農地、栗子色的田野和落葉的樹林，我拿相機拍照，伊蓮和米芮在前座吱吱喳喳講個不停。她們對米芮提早回皮卡第的事似乎意見相左，兩人講的是法語，我在後座聽不清楚。

米芮用法語說：「他們之間很美，但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又用英語說：「我真希望他們有好結局，但我知道事實肯定不是這樣。還有戰爭……崔斯坦，戰爭太黑暗了。這些信雖然有趣，但我沒法開心地看，我知道你得搞懂這一切才能拿到錢——」

「信妳看了嗎？」

米芮https://www.hetubook.com.com笑了。「我去給你找個枕頭。」

她說：「會有點髒，但你喜歡舊東西，對吧？」

火車進站了，我們走到門邊等候下車。我調整一下背包肩帶，看看窗外的車站，那是棟沒有隔間的磚房，窗框上漆了白色琺瑯。

「這是伊蓮。」米芮說：「這段期間她要把這輛漂亮的車借給我們。」

我睜開眼，車廂裡亮著白色燈光，窗外是秋天的樹，風一吹就把黃葉帶走。皮卡第到了。

我們先去鎮上的超市買東西。米芮叫我去拿需要的東西，我在走道上睜大眼睛瞪著那些標籤，上面的外國字我從前只在教科書上見過。米芮看見我推車上的乳酪和麵包，大笑起來。

列車長透過擴音器大聲廣播站名，再過十分鐘到站。我的筆記本還在米芮腿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對你而言，他們沒死。」

「超完美。比麗池飯店還好。」

「全看了。」

我從背包拿出睡袋。米芮把它從套子裡拿出來，抖了抖，輕輕鋪在床上。

「剛聽說有遺產的時候，我滿腦子只想著有了錢能去哪裡過怎樣的生活。但我來歐洲以後，聽到這些事，看了他們的信——」

「崔斯坦，」她輕聲說：「醒醒，下一站就到了。」

「有什麼想法？」

「你要知道，那裡已經很多年沒人住了。」

米芮說：「冰箱壞了，不過這邊夠冷。」

白色的火車站出現在窗外，我們從架上取下行李，坐回原位。

我搖搖頭。「想到這些，我就難過。這些錢很髒。因為他們發生太多不幸，錢才會留到現在。我敢說這就是茵茉珍不肯要錢的原因。」

「我喜歡簡單ｍ•ｈｅtｕbｏok.ｃom•ｃom。」

「我不為他們遺憾。我確定，不管艾胥黎的人生有多糟，他都不會想跟我換。他們知道自己在乎什麼，他們倆都知道。就算輸了，心裡也是清楚的。」

我們離了大路，開上長長的車道，前往一座老農舍。這屋子有兩層樓，一看就是很久沒人住的樣子，長春藤爬滿磚牆，銅製排水管都讓枯葉壓彎了，有些窗玻璃有又長又彎的裂痕。屋旁有個木棚與房子相連，我們把買回來的東西放在木棚裡。

米芮在推車裡放了一罐藍色海鹽，看看我。

我搖搖頭說：「那是從前。現在我只不過是到處尋找舊文件，還有什麼好在乎的？難道要在乎死人？」

米芮帶我去看客廳，空間很大，有壁爐和破舊的扶手椅。木地板上有陳年積灰，有塊鋪不滿全部地面的大地毯也已經磨破，邊緣的穗子都快磨光了。我跟伊蓮到外hetubook.com.com頭收集些柴火回來，堆在壁爐旁。米芮帶我上樓去看臥室。

伊蓮摘下耳機，和我行過尷尬的吻頰禮，掀開小標緻的後車廂，讓我放行李進去。在車上，米芮叫我要有心理準備，我們要住的房子狀況很糟，因為她爺爺十二年前就過世了。

「現在這床派上用場了。你有沒有睡袋？」

「我爺爺一直不願修理這兒的東西。我爸媽沒用過這屋子，可也不賣，好像是為了稅金之類的原因。我跟伊蓮唸高中時常跑來這裡喝酒，可是犯不著在這裡睡覺——」

她起身拍拍褲子。

「你不就是為錢來的嗎？」

「你是個容易在乎的人，昨晚你說了好多，巴黎、聖母院，還有土魯斯——」

米芮的朋友在火車站停車場等我們，她個子很高，戴著耳機，靠在一輛老舊的掀背式標緻車上，看見米芮就跑過來一把抱住。

我望向窗外棕色的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