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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了,費曼先生

作者:理查.費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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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笑鬧中的真智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第五部 笑鬧中的真智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另外一個我經常在想的問題是,幻覺是不是像夢一樣,會受到已經在你心裡的東西所影響,比方說,被一兩天前的經驗或者是心目中希望看到的東西所左右?我相信我會有「元神出竅」的經驗,完全是因為就在我要進入實驗箱之前,大家剛好在討論這個題目。而我之所以會有關於記憶如何存在腦袋中的幻覺,我相信,也是因為之前的一個禮拜,我都在想那個題目。

幻覺招之即來

那個星期當我進入水箱裡,產生幻覺以後,我試著去想早期的記憶。我不斷地跟自己說:「再回去早一些的記憶,再早一些」——我一直嫌出現的記憶不夠早,當我得到一個很早期的記憶,例如有關我出生的家鄉小鎮,那麼立刻會出現一連串的回憶,全都是來自那個小鎮的。如果我接著想到另一個城市的事情,例如斯打赫斯特鎮,那麼一大堆跟斯打赫斯特有關的記憶就會蜂擁而至。因此我的結論是,記憶是按照經驗在哪裡發生而儲存的。
我對於這項發現頗為得意,便爬出水箱,淋浴,穿好衣服,開車到休斯飛機公司去授課。因此那大概是我離開水箱之後四十五分鐘左右,突然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記憶是如何儲存在腦袋裡的;我只不過是在幻覺中,想像記憶是怎樣存在腦海中而已!我「發現」的一切跟記憶實際上如何儲存在腦袋中,毫無關聯,只是我跟自己在玩的一些遊戲罷了!
就像前面說過的,第一次時我沒得到什麼幻覺,而第二次試時我也同樣沒看到幻覺。但李歷夫婦都是很有趣的人,跟他們一起很愉快。他們經常請我吃午飯;不久,我們談論的層次提升,不單單談燈光了。我發現很多人都覺得實驗箱很可怕,但對我而言,那倒是個很有趣的發明。
我甚至曾經想過要試迷|幻|葯,但我有點怕那樣做:我喜歡思考,因此我不想弄壞「我」這部機器。而我覺得,單單躺在感官喪失實驗箱裡,對身體應該是沒有危險的,因此我很想試試。
通常我需要十五分鐘才能讓幻覺出現,但是有幾次,當我在事前吸了一點大麻之後,幻覺很快便出現了。不過,十五分鐘也已經夠快了。
試了一會兒,我可以使自我從脖子移動下去,走到胸部。當水滴到肩膀上時,我感覺它滴在「上面」m.hetubook•com•com——比「我」高的地方。每次有水滴下來,我都會嚇一跳,自我就經過我的脖子跳回去平常的地方:然後我就要重新努力,讓自我重新跑回胸部。最初我要很努力才能使它跑下去,但慢慢地就愈來愈容易了。我甚至可以把自我一直弄到腰部、偏到一邊去,但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那就差不多是我能抵達的極限了。
我很快便接受了李歷的邀請,去試他的實驗箱;他們也跑來聽我的課。
結果發現那個男的是李歷(John Lilly),曾經做過一些海豚的研究,他和他太太正在研究感官喪失的問題,並且做了一些實驗箱。

感官喪失實驗

只一會兒,那個看來很聰明的女士便想到了:「我敢打賭你就是費曼教授!」
「是的。」櫃檯小姐回答。
另一次在水箱裡的時候,我判斷如果我可以把自我移到腰部,我也應該可以把它完全移到身體之外的。結果我可以「完全坐到一邊去」。這很不容易說明——我把手舉起,晃著水,雖然我看不到它們,我知道我的雙手在哪裡。
我前後去了總有十二次,每次大概在箱裡躺上兩個半小時。第一次時什麼幻覺都沒有,但後來李歷介紹我認識一個據說是醫生的人,他跟我提到一種用來作麻醉劑的藥「卡他命」。我從來都對入睡後或昏迷時的相關問題很感興趣。他們又給我看證明文件,給了我十分之一的正常劑量。
我有很多種「元神出竅」的經驗。比方,有一次我能夠「看」到我的後腦勺,我的手則附在上面。當我移動手指時,我看見它們在動,但在手指之間我看到藍藍的天。
我一直都對夢中出現的影像或者是在腦中出現、卻來歷不明的影像很有興趣,我很想親自看看幻覺是怎麼樣的。
我很清楚它是什麼:只不過是一缸瀉鹽罷了,因此我不害怕。
就幻覺而言,結果好像沒有什麼大分別,我慢慢相信,水箱根本是不必要的。現在我知道怎麼做之後,我覺得只需要靜坐就可以了——為什麼需要那些花俏的裝備呢?
經常發生的是隨著幻覺的出現,也會有很多「垃圾」不請自來:很多混亂的影像、完全隨機出現的廢物。我也試著把這些垃圾影像記下來好作分類,但它們都特別難和*圖*書記。
一個星期後,我就到他那裡。李歷為我說明實驗箱的種種——我相信他跟每個人都會那樣說明。那裡有很多燈泡,好像霓虹燈,燈裡面有各種氣體。他給我看週期表,編了很多神秘荒誕的說法,什麼不同的光會帶來不同影響等等。他告訴我如何先把鼻子抵著鏡子看自己,然後才進入箱裡——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技巧和廢話。我沒怎麼聽那些廢話,但我完全按照他的話做,因為我想走進箱裡,我想也許這些準備功夫真的能讓我較易產生幻覺。唯一困難的是選擇什麼顏色的燈,因為箱內將會是一片漆黑。
我在那裡跟很多人討論過經驗的真實性,他們反駁說根據實驗科學的原則,如果某項經驗能夠重複,它就應該是真實的了。因此如果很多人都看到會說話的金球,不停地在跟他們說話,那麼這些金球就一定是真實的了。我的想法則是,在這種情形之前,一定有那麼一點關於金球的討論,因此當實驗者產生幻覺時,他會看到近似於金球的東西——也許是藍色的球——他以為他在重複那份經驗。
於是我跑回家,把燈關掉,坐在客廳裡一張舒服的椅子裡,但我試了又試,都不成功。離開水箱之後,我從來沒有獲得幻覺。我很想試試能在家裡就看到幻覺,也毫不懷疑你可以靠冥想和練習來達到那種境界,但我從來沒那樣練習過。
我想在那時候,我很接近入睡狀態——好像有某種邏輯上的關聯,但當你回憶是什麼讓你想到你在想的東西,你卻想不起來。事實上,很快你就忘記你想記起來的是什麼了。
他來自哈佛大學,去過印度,寫了一本通俗書叫《此時此地》(Be Here Now)。他描述他的印度大師教他如何「元神出竅」(在李歷那裡的佈告欄上,經常看到類似的字眼):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專注於空氣如何從鼻孔吸入及呼出等等。
我覺得我能瞭解,那些早就打定主意要同意某種觀點,以及從實驗中取得的認同之間,是有分別的。好笑的是,要指出其中分別並不難,但要定義清楚就很困難了!
最後,「我」甚至還能走到房間外面,漫遊一段距離,走到一些先前曾經看到過有事情發生的地方。
我也相信,外在環境和產生幻覺的人的內在心理之間,是沒有任何關聯的和-圖-書。可是有很多人根據自身的經驗,還是相信幻覺裡藏有真實性。這個想法也可用來說明許多釋夢成功的例子。例如,有些心理分析師討論各種符號的意義,以解釋夢境;然後,很可能這些符號就在下一個夢中出現了。因此,我想也許解釋幻覺和夢本身,是一件自我催生的事情——一般來說,你都會有某種程度的成功,特別是如果你預先跟別人討論這件事。
李歷有好幾個不同的實驗箱,我們就做了各種實驗。
他們在水中加了瀉鹽,讓它的密度較一般水大,使身體能更容易往上浮。水溫是人體的體溫,華氏九十四度或什麼的,他全都計算過了。在箱子裡的時候,理論上來說,你不會有光:聲音或溫度方面的知覺,完全沒有!偶然你會浮到旁邊微微碰到箱壁,又或者由於水蒸氣凝結後滴下來——但連這種輕微的干擾也絕少發生。
當然那是不對的,完全是幻覺。但重點在於當我移動手指時,它們的動作跟我在幻想自己看到的動作完全吻合。整個影像會出現,而且跟你的感覺和動作吻合,就好像你在早上醒來時,碰到一些東西(你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突然你很清楚那是什麼。於是整個影像會突然地出現,只不過它很特別,因為你習慣了想像自我是位於後腦之處、在頭殼以內,現在它在你的頭殼的後面!
第三次去他那裡時,另外還有一個人——我在李歷那兒碰到過很多很有趣的人——名字叫瑞達斯(Baba Ram Das)。
有一件始終困擾著我的事情,是當我看見幻覺時,也許事實上我已睡著了,只不過是在作夢而已。但我已有過很多作夢方面的經驗了,我想做些新的嘗試。這真是有點頭腦不清了,因為當你有幻覺時,你不像平常那般敏銳,因此你會做些傻事,像檢查你是否在作夢等等。總之,我不斷地檢查自己是否真的沒睡著:由於我的手經常都在頭後面,我就會把拇指來回搓揉,感覺它們的存在。當然,也許連這些檢查都是作夢,但我知道我不是,我知道那是真的。
我想:「那麼自我究竟在哪裡?我知道大家都認為思想的重心在腦袋裡,但他們怎麼知道一定是這樣的呢?從我以前讀過的東西,我早已知道對那些做過很多心理學實驗的人來說,這可不是那麼明顯的。例如和圖書,希臘人就以為思想的重心在肝臟裡。」我又想:「可不可能,這是由於我們從小看到大人說『讓我想想看』的時候,經常把手放在頭上,因此而得來的觀念?這樣說來,自我乃是位在眼睛後面的觀念,很可能是一代教一代而來的!」我衡量如果可以把自我往旁邊移動一英吋,那麼我應該可以把它再移開一點的,這就是我的幻覺開始了。
過了最初期的階段——也就是說,看到幻覺時會因為太興奮而「跳出去」或停止幻覺——我變得較能放鬆,看到幻覺的時間也愈來愈長。
感官喪失實驗箱看起來很像個大浴缸,但它有個可以掀起來的蓋子。裡面完全黑暗一片,蓋子很厚,應該會寂靜無聲。箱子接到一個泵那裡,把空氣打進去;但後來我發現,你根本不用擔心空氣不夠,因為箱子裡已有大量空氣,而且你也頂多在裡面躺兩三個小時。此外,當你像平常那樣呼吸時,你也不會消耗太多空氣。李歷說他之所以會裝上泵,主要也是要讓大家安心而已。我判斷那只是一種心理作用,便請他把它關掉,因為它有點吵鬧。
隨後我便有種奇怪的感覺,我一直都無法分辨出那是種什麼效應。例如那些藥對我的視覺影響很大,我覺得我無法看得很清楚。但當我努力看時,我又看得見了。這好像是如果你不想看某些東西時,你就比較隨便,全身懶洋洋的;但一旦你用心看,一切又——至少在那一剎那間——沒問題了。我拿起一本有機化學的書,翻到一個很複雜的圖表,很意外地發現自己可以閱讀。
為了要體驗幻覺,我什麼也願意嘗試,便再度進入箱內。進行到某個階段,我突然覺得——這很難說得明白——我向旁邊移動了一英吋。換句話說,我的呼吸——吸入、呼出、吸入、呼出,並不是在正中央:我的自我偏離了中心一點點了,差不多偏離了一英吋。
曾經有一段時期,我每星期三都到休斯(Hughes)飛機公司去授課。有一天我早到了一點,就像往常一樣在跟櫃檯小姐打情罵俏,突然跑進來六、七個人,以前從來沒見過面。一個男的說:「費曼教授是不是要在這裡講課?」
他問他的人能不能來旁聽。

元神出竅

一兩星期之後,我開始想很多腦袋操作與電腦操作相似的地方,特別是信息和*圖*書如何儲存的問題。其中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是,記憶是怎樣存在腦袋裡的呢?你可以從不同方面來取得信息,不用像電腦般首先必須找對記憶的檔案。
例如,如果我要找到「rent」這個英文字,我也許可以利用玩填字遊戲的方式,尋找一個有四個字母的英文字,它的開頭是「r」,結尾是「t」;我也可以想像各種收入,或者想像一些借貸之類的行為,這又可能把我們帶到其他一大堆相關的信息上。我在思索怎樣製造一個可以像小孩般學習語言的「摹仿」機器,那樣我們就可以跟機器講話了。但我想不出怎樣把信息用一種有系統的方式儲存起來,讓這部機器按自己的需要取出信息。
但跟真實生活裡不同的是,原本一邊一隻手的感覺,現在卻有如兩隻手都在同一邊!每根手指的感覺都跟平常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我的自我坐在外頭,正在「觀察」這一切。
我能記得起來的只有像在芝加哥的一個白色路牌,上面有個什麼點的,然後它就消失不見了,經常都這樣。
在我跟李歷的無數次討論中,每當談及幻覺時,我都向他和其他人強調,幻想某些事物為真,並不代表那些事物為真。假如你看到一個金球或什麼,然後在幻覺之中告訴自己,它們是另一種智慧體,那也不一定等於說它們真的是智慧體,那只不過代表了你有這個幻覺而已。於是我也很意外,自己居然會以為真的發現記憶儲存的方式,要過了四十五分鐘才想起來犯了錯誤,而且這是我一直都在叫別人不要犯的錯誤!
從那時起,我幾乎每次都可以產生幻覺,也能將自我移到離身體更遠的地方了。後來當我移動我的手時,我看到的情景,好像是機器在上下移動一般——它們不再是肉體,而是機器——但我還是能夠感受到一切的知覺。我的感覺跟動作完全配合,但我也會感覺到「他是那樣那樣」。
「是不是在那些情況之下會出現幻覺?」我問,覺得很興奮。
「我想你不會很喜歡聽的,」我說:「那些課蠻專業的。」
「真的會。」

尋找頭殼內的記憶

我還做了一大堆其他的事,像把兩手張開再靠近,看看手指能不能碰在一起。而儘管我覺得方向感全失,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法做到,但事實上,我還是沒發現有哪些事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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