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過，千真萬確，他受一般女性喜歡。
康懇苦笑一下，不開腔。
他，康懇。
更「誘人」的，他是獨身。
又一次，朋友們拖住他不放：
朋友們常講他是一個可愛的男人。
康懇確實從未結過婚。對於小姐們，這比嫁給有太太丟在大陸，雖然音訊不明但是身分證上仍清清楚楚地填著配偶姓名的男人，比嫁給有妻室在側還另想增設「分店」的男人，比嫁給離過婚或是死掉過妻子的男人，比嫁給謊報大陸上的太太死亡而換得配偶欄「空白」的身分證的男人，都理想得太多。
他也偶爾和一位小姐看看電影、吃吃飯、逛逛街，只是多半都有另外的男友同遊，我就是經常奉陪的一個。朋友們頗為關心他的婚事，起碼認為他應該有一個超過普通友誼的戀愛對象ｍ.heｔｕbｏｏk.ｃｏm•ｃｏm，所以大家希望給他製造一點機會，至少給他周圍製造一些羅曼蒂克的氣氛。有時候，他與一位小姐出遊，而我也被邀往的場合中請求告退；從不能得到他的首肯。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
那位小姐聽到了，還回我一個反擊：
朋友們還相當滿意，因為康懇總算給了大家一線希望。
「喂，憑良心而論，我看那位黃小姐，還有那位陳小姐都挺好，當初人家給你寫的信雖然都相當含蓄，可是字數都那麼多，又都那麼動人；你閣下給人家的回信竟活像電報稿或是批公事！你當我沒有看到過呀？真是豈有此理，不夠意思！」那位慣於詼諧的朋友氣沖沖地，二度向康懇開火。
至此，你一句，他一句，大家一齊對準康懇圍攻
和*圖*書。康懇依然故我。
「老弟，你不該老拖著我。你知道，我並不喜歡做『電燈泡』。」
「我這位康老弟確實還一直未動凡心哩！我倆相交快二十年了，從未發現他跟誰談過戀愛。我看，他似乎有點不解風情？」
「喂，別跟老朋友賣那套『不反攻大陸不結婚』的膏藥，好不好？」又一位接著說，「如果大夥兒都不結婚就可以把敵人打倒，那麼咱們自由中國的男性就一律打光棍，結過婚的也離婚！」
和他來往的小姐本來不多，如今更日益減少。看情形，他是抱定「獨身主義」了。
我曾一再聽到，他的女同事，或是男同事的女親友，以及鄰居幾家小姐，對他都有挺好的風評。
他不頂擅交際。他的私生活嚴肅而有規律。他對待一般男女朋友似不和圖書夠十分親熱，卻夠真誠。他似短缺「表態」的天才。朋友們處久了，還是不夠親熱的真誠比不夠真誠的親熱更好。因而，他的人緣一直甚佳。
這些先天與後天的優異，使他的形象突出，友好們常說他是對待字閨中的女郎具有吸引力的一座「磁場」。
「嘿，是不是缺少男性荷爾蒙呀？」一位詼諧成性的朋友衝著康懇叫，「讓我帶你去種植『腦下垂體』好不好？」
三十五歲剛剛到。有三十五歲以上中年人的穩健沉著，但沒有過於老誠持重的暮氣；有三十五歲以下小夥子的青春衝力，卻在適度收斂中透露著成熟。端正的臉龐，尤其那眉宇間的神韻，令人一眼看上去好舒坦，越看越感覺是幅惹人喜愛的男性面孔。他聰明但不狡黠，溫文但不木訥。體育選手般的體魄，和_圖_書堅強的意志，堅忍的毅力，抗日期間身遭大難不屈不撓，馳騁戰場無畏生死，顯然一條硬漢，卻全不魯莽粗獷。
「都知道你們兩位是好友、密友，做『電燈泡』的倒是我呢！」
可是，在臺灣他一直沒有太太，沒有愛人，連特別要好的女友也沒有。
「我這位老哥知道得很清楚，諸位可以問問他。」
過了好久好久……
他工作勤奮認真，正主持著一個不算小的單位。他有一部公家配給的座車，與一幢三十坪大的房舍。
「好好，好。」康懇終於張開了嘴，「我再不講話，諸位老哥老弟亂箭齊發，我將死無葬身之地。現在容我坦白奉告：諸位對我的真誠關懷，我衷心感激，我絕非冷血動物，也不是『獨身主義者』，更從不唱『不反攻大陸不結婚』的高調；同時，諸位放和-圖-書心，我康懇身體健康，心理正常，也正為此，我才不隨便，不苟且，不輕易跟小姐們打交道。如果我不想和一個女人戀愛，我就絕不肯做出一絲一毫越出友誼界限的舉動——這是咱們男人真正去愛|女|人的起碼的自律。當我真愛上一個女人，我相信我也會和別人一樣地熱烈瘋狂。」
「康兄，什麼時候吃你喜酒？先吃點糖也好哇！」
「那麼，我們等著你早日熱烈瘋狂起來吧，免得這棟房子老像個冰窖！」我做了這麼一句總結。
康懇繼續裝啞巴。
「喂，裝啞巴不行啊。」另一位朋友不放鬆地說，「你究竟做什麼打算呀？」
他搖搖頭，然後一指我：
三人同時笑了一陣後，仍然照舊並肩齊步走。我繼續做小姐嘴上並不介意，心中卻可能討厭已久的「電燈泡」。
於是，我公正地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