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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神的山嶺

作者:夢枕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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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攀岩之王

第九章 攀岩之王

「哎呀——」
加代子不准她告訴自己聯絡方式時,說不定還向她透露了一些更深入的事。
「他現在應該已經超過六十歲了。因為我們遠征的時候,他就已經快六十了——」
那像白雲的東西,一面膨脹、向天空擴散,一面衝下斜坡。
長谷常雄死於一九九一年十月。
可是——
「你『也』?那,你也在想類似的事嗎——?」
存款少得可憐。
假如是這樣,長谷為何想隱瞞和羽生,或者其他人見了面的事呢?
事情總在自己下不了決心,猶豫不決時,被人硬塞了一個結論。
「他仍然站在第一線嗎?」
「Bisālu sāp嗎?」
以那種事物填滿,應該才是自己的做法吧。
兩人只有在進行這段對話的短暫時間內,從那名雪巴人——安伽林身上移開目光。
「她說,等她安頓好,會寫信給你。反正你如果有心要找,大概馬上就會找到她在哪裡,所以希望你在那之前別找她——」
一九八六年八月班諾瓦.夏姆(法國),BC——峰頂二十四小時往返。*
成員當中,最有登山經驗的是北濱。他在大學時代加入登山社,曾經挑戰過印度的七千公尺高峰。
深町心想,自己竟然把加代子逼到這種地步。
然而,說到自己有什麼方法幫她,卻想不出來。
而且前提是有贊助商。
「大約三年左右,我每年前去調查、利用一週到十天左右的時間,研究雪崩的狀況——」岩原如此說道。
然而,說不定有萬分之一的機率他還活著。若是如此,一開始的二十分鐘正是關鍵時刻。如果能在二十分鐘之內把埋在雪堆裡的長谷挖出來,說不定就能讓他活過來。比起呼叫救援,不如由在場的四人一起尋找長谷,二十分鐘之後,再派一個人回基地營找人來就好。
這是自己的公寓。
▲一九八一年葉吉.庫庫奇卡,馬卡魯峰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
然而,這只是想像。
在那篇〈K2日記〉中,有一段令人在意的文字。
而且基本上,若是備忘錄有可能變成在哪裡被人閱讀的鉛字,這種意識就會強烈運作。既然如此,備忘錄的內容只要寫下能讓自己記起當時的事即可——
卸下登山背包的長谷站在那裡,面帶微笑地伸出右手,打算和剛下山的兩人握手。
在氧氣只有平地三分之一的狀態下,辦得到這一點嗎?
「你問我看見了誰……對了,是雪巴人。雪巴族,叫什麼來著的人。我想,他已經有相當的年紀了……」
說完,抱起胳膊。
「在冬天無氧單獨登頂聖母峰西南壁——」
深町如此告訴岩原。
一九八五年艾力克.愛斯可菲(法國),一般路線二十四小時。*
第一個成功地不用氧氣,單獨登頂喜瑪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的是雷恩霍.梅斯納。
一九八八年九月馬克.巴塔爾(法國),BC—峰頂二十四小時。*
2

「去啦!」
事情發生在設置最終營區C6時。
那項契機是——
深町咬著嘴唇吐氣。
「你說什麼!」
就算以無線電求救,請C5的人過來這裡,也要花一天。
名單列舉如下。
我好卑鄙——
「廢話!馬洛里欸!說不定能夠解開他是不是第一個登頂聖母峰的人之謎!」
總之,羽生以無線電向C5說明狀況,自己以登山繩下降至安伽林所在的岩棚。
矗立在藍天之中的一點——
令人無法置信。
一九八三年五月皮耶.貝干(法國),一般路線。
「什麼時候?」
那麼,自己是否該尊重加代子提出的結論呢?
「你放心。我們一定辦得到。那裡的雪崩雖然會因為融雪的情況而有所不同,但是很規律。而且路線也固定……」
在心中持續想著那座峰頂,就是心繫於她吧。
宮川拿起啤酒杯,發現裡頭空了,又把杯子放在桌上,看著深町。
「這次是?」
他認為:人必須活下去。
「告訴你當然是無妨。」
出太陽的日子沒幾天,而且持續不久。
聽見雪崩發出「轟——」的一聲,是在那之後。
姑且不論是不是巧合,兩人會不會見了面呢?
5
一九八七年冬天佛南度.嘉瑞多(西班牙)(唯一在冬天單獨登頂)。
▲道拉吉利峰(八、一六七公尺)
他從跡近垂直的岩壁下墜,卡在下方二十公尺處的岩場。
小型的懸岩。
羽生和安伽林兩人留在設營完畢的C6,繼續做上方的開道工作。
後來話題變成了不著邊際的事,結果,長谷在北濱的房間待了一小時左右,等到raksi喝得一滴不剩,便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深町聯絡不上瀨川加代子,是在盂蘭盆節之後。
我們在帳篷裡等了四天。
深町拿起信封,看了宮川一眼。
長谷提著一個裝了raksi的水壺,站在門前。說到:我睡不著,你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宮川帶來的紙上,大致記載著這樣的內容。
為何和岩原聯絡呢?
「我想,當時我和長谷都是二十七歲左右,我們對攀岩的艱辛和趣味一知半解,最年少輕狂的時候——」
「辭職了?」
盂蘭盆節之後,深町打電話給她,錄音帶的機械女聲告訴他:「您所撥的電話是空號」。
以站在第一線的登山家而言,這大概是他的最後一項挑戰。
北濱順著長谷的視線望去,前方就站著那位雪巴族的老人。
「雪崩了!」
「一個人做什麼,另一個人也會做類似的事。鬼岩就是如此。一開始羽生爬,接著長谷單獨爬。這麼一來,後來羽生又單獨再爬一次鬼岩……」
第五天,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條件。
「梅斯納是從西藏這一邊登頂。而馬克.巴塔爾是從尼泊爾這一邊。但是,馬克.巴塔爾進行這趟單獨行動時,有其他幾隊進入聖母峰,巴塔爾利用了那些隊伍開的路線。」
能不能請你替我拍記錄片——
她應該也大略知道自己和瀨川加代子的事。
他開始朝這邊飛奔。卯足了全力。

「當時,長谷好像真的對自己的點子感到興奮。」
那不是羽生一個人救得了他的狀況。
北濱說,是長谷先發現了那位雪巴族的老人。
可是在我們看來,我們知道無論長谷再怎麼加快腳步,都難逃一劫。長谷必須移動的距離、從上方滑落的物體的巨大程度,以及它落下的速度——
這句話應該是指,「不用說也知道」,別人「打算要做」(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這件事。
假如長谷真有隱情,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見面對象的名字,就十分有可能不在備忘錄上寫下對方的名字。因為即使是日記,人都會隱瞞事情。既然日記有可能被別人看,人有時會不寫下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說完,宮川拿起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公事包,從中取出一只大型咖啡色信封。
既然知道這件事,在死之前,就必須以什麼填滿那些時間。
原來有這種點子。如果認真思考,應該辦得到。
結果,隔天之後才發現長谷的屍體。
C6大約設在海拔八千三百五十公尺。包含羽生在內的日籍隊員和兩名雪巴人負責設營。
把長谷從發想到單獨登頂K2,到付諸實踐為止的事,以日記型態隨手寫下來的內容付梓,成了〈K2日記〉。
開始攀登重太郎岩之後,過了一小時半左右,遇上了一個難關。
「是五月嗎?」岩原邊伸手拿咖啡杯邊問。
當時,深町拜託宮川替自己調查羽生丈二滯留尼泊爾一事。現在,他正在聽宮川的報告。
岩原和北澤都瞇起眼睛看長谷。
加代子用行動證明了已經得到的結論。
只是這麼短的一段文字,但這個部分令深町莫名在意。
不用說也知道www.hetubook.com.com
一九八〇年八月雷恩霍.梅斯納(義大利),新路線。
他放下話筒,仰躺在榻榻米上。
「好。我協助你。如果那是事實,所有費用由我們雜誌社來出——」
而且是輕而易舉地——
「什麼事?」
「當時的——」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的事呢?」
「長谷先生的其他備忘錄上,有沒有寫到類似的事呢?」
一九九〇年五月托摩.雪生(斯洛伐尼亞),首度登上南稜。
「羽生也企圖挑戰某座高峰嗎?」
和羽生丈二——
羽生割斷多餘的登山繩,用來將安伽林背在背上,攀上那面岩壁,反覆危險的Z字形攀登和下降,總算把安伽林送到了C6。
說不定她雖然在青美社沒有了自己的辦公桌,但還剩下大型的工作,改成在自己家裡做。
「你要挑戰哪裡?」
宮川,快點來——!
自己也不曉得必須再活幾年或幾十年。無論是毫無意義的時間,或者彌足珍貴的時間,在死之前都必須過完那些時間。
後援隊和長谷之間的交集,僅限於透過無線電通訊,此外就是在長谷發生意外時。在C4之前,雖然可以利用後援隊開的路,但從超過八千公尺的地點開始,後援隊就不會走在長谷前面——長谷在挑戰中對自己設下了這種條件。

即使羽生能夠忍耐在那裡露宿,安伽林大概也耐不住吧。而且往下爬到C6還要再花半天。
她在這個職場上領取不算低的收入,而且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她之前以專屬於青美社的形式在工作,接下來如果要找工作,想必會相當辛苦吧。
那個時期,岩原久彌隸屬於「岳稜會」這個登山會。
「沒錯。如果以這個名字循線調查的話,應該總有辦法查出蛛絲馬跡吧。」
「我拜託外務省的朋友,他破例替我調查,所以這件事希望你保密,總之,知道了一些事。」
我們正在猶豫的時候,有人從下方以飛快的速度爬了上來。
「那,你要爬聖母峰?」北濱問長谷。
利用其他隊伍開闢的路線攀登,遠比嚴格規定的單獨登頂輕鬆,但話說回來,也就失去了單獨登頂本身的意義。
對面有一間四坪左右的房間,兼作客廳和廚房。
岩原和北澤兩人之所以馬上追上長谷,是因為長谷在鏟雪開道。走在前面的人鏟雪開道,後面的人走開好的路往上爬,是非常輕鬆的事。
加代子不可能找深町討論這件事。所以自己下了結論。
1
因為同一時期,有好幾組登山隊以同一座山頂為目標,單獨登頂者會利用那些隊伍設置的路線。
「當然。他有好幾次和工作人員分別行動,而且拍攝沒有長谷先生的場景的日子,他都自由行動。假如有和誰見面的話,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

說到這裡,宮川向服務生點啤酒。
從長谷常雄這段說不上是日記或備忘錄的文字中,顯然感覺得出來他把誰當成了假想敵。
「我四處調查過了。因工作而入境是六個月。過了六個月,就必須出國一趟。到國外,然後再回來。而且,也不能馬上回來。必須隔幾個月才行——」
像堅冰般的雪塊到處滾動,這下沒救了。
那個地方因為積雪,而必須鏟開厚實的雪開道。
一九八四年六月克西斯多福.維利其(波蘭),BC——峰頂二十四小時往返。*
三人輪流鏟雪開道前進。
已經超過約定時間十分鐘了。
攝影器材和登山道具雜亂地丟置。拆掉和客廳之間的隔間,使空間變大,擺上工作桌、書櫃、資料櫃,以及用來保存拍過的底片的櫃子,只剩下一個能夠勉強橫臥的空間。
這我知道。我知道——
而這句話是否在暗指,有人提供長谷「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這個點子呢?
經歷過聖母峰而增加自信的長谷,選擇了不用氧氣,單獨登頂K2。
「沒錯。」
安伽林的狀態比想像中更糟。右腳的大腿骨好像骨折了。背部也用力撞上岩石,某處的骨頭似乎有異常。此外,安伽林在發燒。他是強忍發燒,在這種高度行動。
深町咬緊牙根,想要尊重她的決定。
▲馬納斯盧峰(八、一六三公尺)無
「你的意思是,記錄在尼泊爾見了一個人,使自己獲得無氧單獨登頂這個點子的備忘錄嗎——?」
單獨登頂成立的條件之一是,從基地營起,往上不得獲得其他人的任何協助。如果達成這個不成文的條件,就算是單獨登頂成功。
「是的。我因此而錯失了和長谷常雄交心的機會。我可以說是一度恨過他。」
於是,我們只拿著冰杖跑了過去。
「假如羽生在尼泊爾的日本大使館申請新護照,我們是不是就能循著這條線,查出羽生所在之處呢?」
「將近二十年前。」
世界的屋頂。
明白歸明白,不過話說回來,事情未免太過突然。
宮川心裡這麼想,但是沒有說出來。
因為加代子有了別的男人而亂了陣腳的也是自己,如今,像這樣為了稱不上是工作的工作,而在等岩原的也是自己。
「我想,那肯定是羽生丈二。」
來不及。我們明白了那一點。
「那倒也是。」
不可能辦到。
深町問北濱:一九九〇年,你們因為拍攝電視廣告而進入加德滿都,在那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讓長谷想到無氧單獨登頂K2?
「長谷先生為什麼會在尼泊爾想到這種事呢?」
「當時剛好是傍晚,他和我一起走在加德滿都市內時,說他看見了誰。」
於是,我們展開行動。
「是不無可能,但是……和誰?」
人就是這樣。深町好歹明白這一點。
「沒有。你是第一個。」
「回日本的兩個月後,長谷打電話給我,當時正式地告訴了我K2的事。」
然而,他幾乎沒有得到因走新路線首度登頂的勳章。因為他沒有遇到足以當自己夥伴的繩友,可以一同去攀爬新路線。
老是這樣。
全身無力。
6
其實是因為不久前,深町無意間看了長谷常雄的日記。
即使北濱這麼問,長谷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一九八一年六月禿博信(日本),一般路線。*
長谷宛如在垂直岩壁上走路似地超越兩人。
巴提語叫做Chogori。
深町知道要活下去。
「羽生不說自己的名字啊。因為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在尼泊爾,就不曉得會因為什麼緣故,使得非法滯留的事東窗事發。」
「倒也不是具體地和誰……」
深町心想。
其中,在一九九三年之前,有十一座被人無氧單獨登頂。就次數而言,是十六次。
岩原和北澤加快腳步。往上爬了半小時左右,終於追上了長谷。
和緩的積雪斜坡從左向右傾斜,長谷走在那片廣闊的雪上。
岩原準時在十二點整現身了。
雖說是協助,但他們是幫忙攝影小組的隊員。
而且,長谷想單獨挑戰這座山。
「一九八〇年,梅斯納已經從西藏這一邊無氧單獨登頂聖母峰了——」
雖然沒有直接一起工作過,但深町接過幾次溪流社的工作,也和岩原見過幾次面,交換了名片。
深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著宮川。
「你在興奮嗎?」
四十四歲——
為了適應高度,稍微活動一下筋骨——
——北濱秋介(攝影師),〈專訪〉,
「你怎麼想?」深町問道。
但是——
因為是好地方,所以我們想架設三腳架,拍下長谷的背影。這時,看見了那一幕。
一旦關在家裡,心情也會變得鬱悶起來。
既然知道這件事——
「他是最後的老虎。」長谷對北濱說。
我也可以——www.hetubook.com.com
老是這樣。
長谷坐椅子,北濱在床緣坐下,準備兩個馬克杯,倒滿raksi先乾杯。
如果長谷把它當作一幕現實中的景象在腦中描繪,肯定有某種契機。
「安伽林?」
岩原握住那隻手時,長谷面帶微笑地接著說:
一九八五年艾力克.愛斯可菲(法國),一般路線二十四小時。*
如果寫成報導,除了稿費之外,再視情況請雜誌社出交通費和住宿費——深町心想,如果能夠得到這種程度的口頭約定就好了,於是他告訴了宮川。
「不可能滯留七年啊——」深町對宮川如此說道。
「是的。他去拍咖啡廠商的電視廣告。我想,他們是進入波卡拉,以魚尾峰和安娜普娜峰為背景拍攝……」
事到如今,深町已經不打算怪罪誰了。人沒辦法對凡事一一做個了結,才繼續活下去。
宮川說完,緊盯著深町的臉。
岩原一口飲盡剩下的咖啡,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放下咖啡杯。
「正是。」
不會吧——
就地點和狀況而言,無法靠自己的雙腿走動的人,就算別人見死不救也怨不得別人。
——我「也」可以——
「那太困難了——」宮川說。
興趣。
「那真的是馬洛里的相機嗎——?」
從遠方看,像是美麗的雪煙,但走近一看,卻是慘不忍睹。
北濱一問,長谷便回答:
但是,不管再卑鄙、再下流,那都是自己。
「三月初進入當地一星期。不停查看氣象圖,等待機會。一定會有一、兩天有機會。到時候,一口氣解決重太郎岩。」
長谷獨自一人邊鏟雪邊往上爬。
「是的。因為在尼泊爾拍廣告的機緣下認識,所以在長谷遠征K2時,他也充當攝影師。」
「抱歉,遲到了。」宮川一坐下就說。
一九八一年皮耶.貝干(法國),南壁。
如果是聰明的學生,會住在更像樣的房間。
也就是馬洛里和厄文以峰頂為目標,就此下落不明的那趟遠征。
「因為發生了意外。」
「——」
深町邊喝啤酒邊等宮川。
「讓他想到了不用氧氣單獨登頂K2?」
3
他將那只信封放在桌上,說:「你看一下。」
「也就是說,如同這裡所寫的,我可以當作那個點子是在尼泊爾想到的嘍?」
「那,我在加德滿都遇見的是——」
「喬戈里——K2……」
當中,有打「*」字記號者,嚴格來說,不算單獨登頂。
「那是我年輕的時候。已經將近二十年前了吧。」
「他在長谷先生遠征K2時,也擔任攝影師吧?」
不管在哪間酒店喝得酩酊大醉、爛醉如泥地睡在哪條小巷,心中都該記得那座白色峰頂。我想心繫於她。
非但如此,背上來之後還得再背著他往下爬兩百公尺到C6。
我想拋棄一切。
「他是雪巴族的安伽林。」
喂,深町——
對於長谷而言,在拍攝電視廣告的工作人員當中,北濱是最適合聊自己點子的對象。不用兜圈子解釋,就知道活生生的人單獨、而且是不用氧氣地站在八千公尺峰頂上是怎麼一回事的人,就是北濱。
自費也不是去不成,但如果是去工作,經費就省下了。雖然不可能馬上賣錢,但如果那臺相機真是馬洛里的,可就成了大新聞。
為何連在備忘錄上,都不寫出見面對象的名字呢?
「很好。你聽好了,這是你我之間的祕密。即使是公司內部,這件事我也會暫時保密。因為說出來的話,一定會洩漏出去——」宮川的聲音在顫抖。
「是的。」

如今依然令人無法置信。我爬過兩次K2,所以十分清楚。就我所知,那裡至今從未發生過雪崩。

「這是——」
他被捲進去的那一瞬間,我們已經忘了誰說了什麼,但我們叫道:
「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那件事呢?」
說不定這麼做連一文錢都拿不到。自己想藉由全心投入這件事而不去想。然而,在意識底層卻經常存在著像濃稠焦油般灰暗的事物,無法抹滅。
兩人下了山之後,在土合的登山指導中心前面再次見到長谷。
感覺是剛從門口走到店前面。
但羽生那個男人就是會做出人意料的事。
一九八一年馬克.巴塔爾(法國),西稜。
「可是,他有機會和誰見面?」
「我摸不著頭緒。就我所知,他並沒有和誰見面……」
當然,拍下了他從基地營出發的畫面。
從基地營前往設置第一營的途中——在海拔不到六千公尺的地方,長谷被捲入雪崩身亡。
走了半小時左右,看見走在前面的長谷。
長谷對北濱說,這件事就發生在一九八五年的聖母峰遠征時。
深町對自己說。
可是,那不是雲。
喀喇崑崙山脈在地形上雖然沒有與喜瑪拉雅山相連,但廣義來說,在登山史上,她包含在喜瑪拉雅山系內。海拔八、六一一公尺。位於巴基斯坦東北端,僅次於聖母峰,是世界第二高峰。
他們在幾個地方進行拉固定繩的工作。在那項工作的過程中,安伽林失足滑落。
▲加歇布魯Ⅰ峰(八、〇六八公尺)
至少,長谷似乎確實在加德滿都看見了安伽林。
「後會有期。」
這就是那個長谷啊——?
心緒如麻。
——「不用氧氣,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
打電話到青美社,認識的女性編輯對深町說:
已經到了工作結束,人潮擁進這種場所的時段。
「大概是迦尼薩——」
岩原向北澤提起這件事,是在前一年的十一月。

▲K2(八、六一一公尺)
從上方以登山繩把安伽林的身體拉上來,大概是不可能的。沒辦法光靠臂力把一個人的重量往上拉二十公尺。
岩原和北澤爬完重太郎岩時,那裡已經不見長谷的身影。
「奇怪的事?」
「敝姓長谷。」那個男人面帶微笑地說。
「嗯……啊,可是,有一次發生了奇怪的事。」
錢幾乎全花在爬聖母峰上,回國之後,雖說是商務旅館的便宜客房,但也在那裡住了一星期。
「喂,深町,你去一趟吧……」宮川說。
「她說,不准去找她嗎?」
「那是一九七四年三月的事——」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查一件事。」
深町來見岩原,是想確認這個想像猜中了多少。
而北濱又把這件事告訴了深町。
說到馬洛里的相機時,宮川提高了音調。
「如果說是在加德滿都想到的話,我是能夠同意。可是如果你問我,他是在怎樣的機緣下想到的,這我就不太確定了。不過,假如長谷是待在加德滿都時初次想到那件事的話,第一個聽他說起那個點子的人,大概是我。」
隔天,其餘雪巴人和隊員們從C5上來,把安伽林扛到下方的基地營。
兩人裝在大啤酒杯裡的啤酒,已經減少至不到一半。
「他要挑戰什麼?」
現在什麼也別想,暫時就讓我像這樣腦袋放空地擡頭看天花板……
▲聖母峰(八、八四八公尺)
爬山有益身心。去爬聖母峰當然令人心情愉快。而且大概值得炫耀。
「這個地方真危險。我原本以為大概花二十分鐘就能搞定,沒想到竟然花了三十分鐘。」長谷爽快地說。
「可是,如果住在國外,外務省應該會將聯絡住址等資料存檔管理。起碼會知道他在日本的聯絡方式吧?」
深町拿出帶來的《天上的岩壁》,翻開刊登那篇文字的那一頁。
「嗯。」
「加代子小姐,她辭職了。」
「不要告訴我?」
反正都要活下去。
「看見了誰?」
即便不是如此,當年的羽生現在在做什麼,也會成為一篇像樣的報導。
深町點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說:「於是,我發現一件關於長谷和羽生的事。」
登頂者有十一人。其中,甚至有人像雷恩霍.梅斯納一樣,兩度單獨完成登頂。
深町翻開那一疊紙,將視線落在那上頭。
「你的意思是,這樣嚴格來說,還沒有人從尼泊爾這一邊無氧單獨登頂嗎?」
雖說是冷夏,但畢竟還是夏天,氣溫相當高。
長谷懷著這種心情,離開了基地營。
「大喬拉斯峰的時候也是如此。喜瑪拉雅山的時候也不例外,羽生爬西南壁,長谷爬東南稜。而這次是——」
可是,即使去了踏上峰頂,就這樣結束了不是嗎?回到日本,回來這間房間,接下來必須活著比花費在聖母峰更長的時間。
宮川用手指彈空空如也的啤酒杯。
「假設羽生丈二在遠征之後,於一九八六年再度進入尼泊爾,然後,到今年一九九三年為止,大約七年,一直待在尼泊爾,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八月十三日——」
「什麼事?」
有野心的登山者都在心底暗自盤算,總有一天要征服她,然而一旦變成現實中的問題,這面岩壁就令人遲遲無法動身出征。
兩人走在因陀羅廣場時,長谷忽然停下腳步。北濱也跟著停了下來。
岩原以夢囈般的語氣,開始娓娓道來。
「是的,那個啊,是我一人做主,自己一手全部包辦的。長谷的手稿,我也全部過目了一次——」岩原說。
地點是銀座第一飯店的茶館。
所謂的老虎,是一種稱號。
除非登山家有相當的名聲和實際成績,否則無異癡人說夢。
「告訴你當然沒關係。」
四人排成一列,一面將冰杖插入雪面,一面在斜坡上移動。將冰杖尖端插|進雪中,每次移動二十公分。如果雪裡埋著人體,會從冰杖戳刺的觸感知道——
當我們這麼想時,長谷也察覺到了。
去要自費去。
岩原拿出記事本,把北濱秋介的聯絡方式告訴深町。
一九七八年八月雷恩霍.梅斯納(義大利),新路線。
「可是,他在這段期間內,不可能回日本。」
「如果是中午一個小時左右的話,我能抽得出時間和你聊一聊——」岩原說。
這種形容十分貼切。
「最後一次?」
這種稱號,最早誕生於一九二四年。這一年,英國將第三次聖母峰隊送上喜瑪拉雅山。
即使做好了可能沒命的心理準備,出發前的十天內,仍然食不下嚥。吞進去,就吐出來。
「不會吧?」北澤心生恐懼。
說完,宮川問深町:「這件事,你告訴別人了嗎?」
雖說照樣會陸續設置C1、C2、C3、C4等營區,但這些營區是用來讓攝影小組休息的,長谷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把所有用來搭建自己營區的物資扛上去。
若在沒有冷氣的房裡寫稿,手會出汗,稿紙會黏在手腕和手肘上。
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
K2意味著「喀喇崑崙山2號」的測量記號。它直接就變成了山名。
呿。
「她說,不要告訴深町先生。」
「換我們來吧?」追上來的岩原對長谷說。
這句話令人啞然失聲。
▲洛子峰(八、五一六公尺)
深町誠隔著小桌子,和宮川面對面。
這地球上人稱巨峰、超過海拔八千公尺的高峰,一共有十四座。
往左或往右繞過它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要往哪一邊走呢?
深町險些說出那個名字,勉強忍住了。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總之先去再說。羽生丈二和馬洛里的相機——這可是相當棒的新聞唷!」
▲卓奧友峰(八、二〇一公尺)
「你什麼也不知道嗎?」
她原本就不是正式員工。可是,話說回來……
「說到老虎,是那支英國隊替雪巴族取的——」
如果在那裡露宿,安伽林肯定會沒命。
「我和北澤在出發前,都寫好了遺書。把那交給朋友,離開了東京——」
宮川用右手拿起啤酒杯,將啤酒灌進喉嚨。
「羽生大概是非法滯留吧……」
颱風直撲九州,在南九州降下大量雨水,使得鹿兒島和熊本的河水泛濫。電視上播出河水淹上岸,掏空河岸土石,蓋在河邊的民房陷入河川,被黃褐色的滾滾泥漿沖走的畫面。
再度拉回視線時,安伽林的身影已經從那裡消失了。
除此之外,有二十名挑夫、四名從尼泊爾找來的雪巴人負責協助。

▲安娜普娜峰(八、〇九一公尺)無
換句話說,就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而言,有意義的是:
那應該稱之為害怕嗎,或許應該說是恐懼,有一種肛|門縮緊的感覺。
深町像是要說給自己聽似地點頭。
毫無預警——
「如果從事與尼泊爾政府相關的重要工作,就能拿到非旅遊簽證,這樣就能滯留一年。可是,一年過後,就必須辦理延長手續。否則就要看和政府相關人士有沒有相當好的交情了——」
「太驚人了。因為他居然才花三十分鐘,就爬完了我們花一小時半的地方。」
▲一九八〇年雷恩霍.梅斯納,聖母峰
攀登喀喇崑崙山脈的喬戈里(K2)峰途中,死於雪崩。
越想全心投入某事,它越是漆黑濃重地向下扎根。
坐在椅子上的長谷,劈頭就說出這種事。
「譬如說?」
北濱一點頭,長谷便走進房間。
除此之外,這裡是接近八千五百公尺的高度。
「是的。」
那間民房在激流中滾動、傾倒,眼看著倒塌,被吞進了泥流之中。
▲布洛德峰(八、〇三五公尺)
「嗯……」深町不置可否地對著宮川點頭。

「老人?」
沒過多久就在懸岩下方被他追上了。那個男人正是長谷常雄。
人經常必須抱著懸而未決的事情,面對下一件事。
岩原從幾年前開始,一直企圖去爬谷川岳一之倉澤的瀧澤重太郎岩壁。
反言之,在基地營之前,無論使用多少人力,即使搭直升機直接進入那裡也不算違規。
「那傢伙。」
因為這就是自己和加代子之間的結論。
「——」
你打算就這樣下去嗎?
「我聽說,尼泊爾的境管也變得比以前嚴格不少。」
你做攝影師這一行,能夠混吃混喝到什麼時候?
岩原待在出版《天上的岩壁》的溪流社的出版部,是編輯登山書籍和戶外相關書籍部門的負責人。他過去曾是一名衝勁十足的登山者,年齡應該和長谷一樣,所以今年應該四十六歲。
必須具備強韌的體力、意志力,以及絕佳的運氣。登頂並非一蹴可幾,必須累積訓練,讓身體適應八千公尺的高度。從開始訓練,包含適應和訓練的時間在內,大概需要半年。適應高度的登山不能單獨一個人進行,光是如此,就要花費時間和資金在攀爬一般的八千公尺高峰。
北澤在登山會中,實力僅次於岩原。
「你不是說,你在調查東西嗎?那就是你要的東西啊。」
那個笑容,感覺像是在告訴北濱,自己說的話是在開玩笑,又像是不小心說出了不成熟的欲望,而靦腆地想以笑帶過。
北濱參加那趟遠征,而長谷在那裡死於雪崩。
「嗯。不過,先把之前羽生護照的事做個了結吧。」
不會吧——
即使太陽下山,外頭仍燈火通明的時間,兩人周圍的桌子已經座無虛席,擠滿了人。
一九五四年,義大利隊的康帕諾尼和拉切德利踏上了那座峰頂。
三坪大的房間——
「他們倆總是互不相讓。」
終於下定決心,是在一九七四年的三月。
「長谷企圖挑戰無氧單獨登頂世界第二高峰K2。也就是說——」
「無氧單獨登頂聖母峰——」
稍早之前,深町和北和圖書濱秋介在一起交談。
就團體來說,岳稜會還算是中間實力的主力軍,而岩原的實力在其中算是鶴立雞群。他具有足以和其他頂尖登山會的佼佼者匹敵的技術、體力和意志力。
「與其在這裡空想,不如去那裡吧。」
這就是即將四十歲的男人的房間嗎?
一開始,我們以為那是雲。
「要不被任何人發現而回來的方法多的是。再說,就算是要出國一趟,也不必回日本。他也可以往南去印度。」
《岳望》一九九二年一月號
「是的,欸。他的體格也挺結實的。」
如果只是隨便想想的話,任誰都會在腦海角落幻想。
「我想,在門口上方,應該畫著大象的畫。」
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深町想重打一次電話,改問工作的事,但是作罷。
他想藉由工作不去想。試圖忘記加代子的事……
「長谷先生是不是在加德滿都和誰見面了呢?」
我現在累了。
是雪崩——
「嗯——」
富士見飯店——
「是的。」
有兩處這樣的地方。
「這話怎麼說?」
此外,馬卡魯峰的馬克.巴塔爾和皮耶.貝干是從攀登途中才變成單獨行動。
也覺得反而被奪走了自己該提出的結論。
羽生只好背他上來。
既然反正都要填滿那些時間——說不定永遠無法接受、說不定莫名所以但仍然存在的答案、朝說不定無法踏上的峰頂邁開腳步前進——

深町一面在茶館等岩原久彌,一面如此心想。
「怎樣的意外?」
「大象?」
長谷說出世界第二高的山名。說完之後,他笑了。
等深町抄完北濱秋介的電話號碼——
或者,這是自己想太多了嗎?
長谷常雄自從一九八五年的聖母峰以來,第二次挑戰八千公尺高峰。
「可是,應該能在大使館申請新護照吧。」
一九八一年十月葉吉.庫庫奇卡(波蘭)。
▲一九八三年皮耶.貝干,金城章嘉峰
斜度不陡、天氣寒冷,而且持續好幾天好天氣。並沒有新雪積雪。雪也凝成堅冰,幾乎不需要鏟雪開道。在這次的路線中,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曉得——」
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打算要做。不用說也知道,內心七上八下。
拍完出發那一幕之後,我們四人晚了二十分鐘追上長谷。
「一般應該沒辦法吧。又不是你打電話給外務省,請對方告訴你,對方就會乖乖照辦。」
深町等宮川喝了啤酒,把啤酒杯放在桌上之後,告訴他自己和北濱聊過的事。
涼颼颼的夏天。太陽鮮少露臉,雨倒是經常下。
宮川也充分了解,馬洛里的相機如今被人發現所代表的意義。
「我知道長谷先生認真開始想不用氧氣,單獨登頂K2,是在他一九九〇年去尼泊爾回來之後——」深町說。
當突破那兩處,終於不用鏟雪開道,變成只有冰和岩壁時——
偶而寫稿,一個月做幾件工作,存了多少錢?
以Z字形攀爬到安伽林失足的地方,把楔釘打進那裡,垂下登山繩,從那裡下降。到此為止,羽生做得到。
「我早就知道長谷常雄這個名字了。畢竟是陸續替日本的岩壁開闢新路線的人。會在冬天來爬一之倉的人,他們的名字我都知道。長谷常雄已經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兩人並非第一次見面。
當時,長谷的腦中是否具體地浮現了無氧單獨登頂八千公尺高峰的畫面呢?
深町總覺得,認為這句話不是指他自己,而是別人打算要做比較合情合理。
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地方。
「欸,就是這麼一回事。但是羽生說不定會想出更異想天開的事——」
「這是什麼?」
「——」
「恨過他?」
於是,他決定和岩原見上一面。
加代子為何躲起來?
深町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簡短地說:「請你告訴她,我會按照她的話做。」
——「打算要做(那件事)。」
然而,他似乎腳受傷了,沒辦法動。
「長谷常雄有沒有可能是在加德滿都和誰見了面,而得到啟發,想出了無氧單獨登頂呢?」
「有沒有人是當時的工作人員,而且可能知道當時的事呢——?」
「知道什麼了嗎?」
那是待在加德滿都的最後一天晚上。深夜裡,長谷造訪北濱的飯店房間。
然後,掛上了話筒。
「我想,我們的遠征大概是最後一次。」
地點是不久前和宮川見面時,那間位於銀座地下室的啤酒屋。
「至今不用氧氣,而且單獨登頂喜瑪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的人的名單。」
「可是——」
「媽的,馬洛里啊……」宮川抹了抹嘴,嘟囔道。
「是的。」

他緩緩地吸飽氣,然後說:「你也那麼認為嗎?」
「既然這樣,不就講得通了嗎?」
▲希夏邦馬峰(八、〇一三公尺)無
北澤參與了那項計畫。
這是個直覺:一九九〇年,羽生丈二和長谷常雄會不會在尼泊爾見了面?
加代子不是在等自己接受,而是主動抽身。無論深町做出何種結論,加代子都認為自己無法再維繫這段感情下去了,所以才會搞失蹤。
深町出聲說道。
「企圖攻下西南壁的隊伍發生的意外。不,正確來說,或許不能說是意外。因為在演變成意外之前,羽生先生設法處理了——」
安伽林還活著。從上方叫他也有回應。
長谷說:因為我要挑戰無氧單獨登頂K2,所以想請你替我拍用來上電視的影片。
一九八五年的遠征中,似乎發生了如下的事。
「長谷的事。」
宮川聽深町說完,說:「安伽林啊……」
無氧單獨登頂喜瑪拉雅山的八千公尺高峰——然而,這等於是天方夜譚。
「你認識他嗎?」
一九七八年八月,梅斯納站在南迦帕貝特峰八、一二六公尺的峰頂。除了他之外,登頂南迦帕貝特峰的人寥寥無幾。
現在,能夠馬上籌出來的現金有多少?
如今,雖然失去了那項老虎徽章的制度,但安伽林是在最後的時期獲得徽章的雪巴人之一。
這趟遠征攀上八千公尺以上的高度,英國隊稱活躍的四名雪巴人為老虎,從此以後,賦予在喜瑪拉雅山上功績卓越的雪巴人「老虎」的稱號,以及有虎頭雕花的老虎徽章。
再說,有個人知情,在各方面提供協助也比較方便。假如去尼泊爾的期間有人能在日本四處走動幫忙,實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4
岩原讓北澤看自己至今仔細記錄的筆記本。
再者,雖說是八千公尺高峰,也有像八、〇一三公尺的希夏邦馬峰這種較低者,這些山原來就能以無氧攀登,所以特別強調「無氧」也沒有意義。
深町知道原因。
岩原久彌的公司在這附近,深町一打電話告訴他想見個面,岩原馬上就指定這個地方。
深町盡量用工作或跟人見面的事來填滿自己的時間,但當對方約會遲到時,意識就會忍不住轉向加代子的事。
深町心想,遲早要再去尼泊爾一趟。
「不曉得。因為那邊有成群的八千公尺高峰,所以會想到那種事也不足為奇吧。」
8
當時,那是谷川岳一之倉澤僅剩最後一條冬天無人履及的路線。雖然比不上鬼岩,但這面岩壁在冬天也是雪崩頻仍。
安伽林——
「說的也是。」
是一名單獨行動的男子。
一九七八年秋天米察.乍基(伊朗)(登頂遭人懷疑)。
一九八六年七月班諾瓦.夏姆(法國),BC—峰頂二十四小時。*
「嗯。可是我現在並不恨他。所以,我才能像這樣重提往事。」
問了也不https://m•hetubook.com.com能怎樣。
斜坡上,像雲一般的白色煙塵倏地竄上藍天。
深町說。
「一九八五年爬聖母峰時,跟著我們隊伍的雪巴人。」
「嗯——」
於是現在,深町在等岩原。
深町如此心想。可是——
長谷如此說道,把兩人留在那裡,開始攀爬岩壁。
大概——
「我在資料室查了很多資料,比想像中更花時間。」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是由我來編輯長谷常雄的書。」
仔細想想,那也是理所當然。

在這裡拋棄所有能夠拋棄的事物,身輕如燕地去某個地方吧。凡事變成怎樣都無所謂,我已經不想和任何事情扯上關係了……
宮川說到這裡時,啤酒送上來了。
我知道就原理而言,如果斜坡上積雪,無論是多麼和緩的斜坡,都有可能發生雪崩。可是,那裡不是那種地方。
「對吧?我也跟你一樣。調查之後嚇了一跳。」宮川仍然抱著胳膊說。
我想堅持爬上那裡。
「你知道她的聯絡方式嗎?」
超人般的體力。
說不定——
「笨蛋!」
打算要做
加代子辭去了長期以來習慣的職務。
「後來,外務省沒有發給他新護照。」
「這個嘛……」她支吾其詞。
「從前,我和長谷常雄有點過節。」
▲馬卡魯峰(八、四八六公尺)
「麻煩你們了。」
「怎麼了嗎?」
「為了這一天,我鍛鍊我們登山會一個名叫北澤一實的男人三年。我們倆爬過好幾次冬季岩壁。除了一之倉之外,也爬過穗高的瀧谷和屏風岩。」
他帶著十名日籍後援隊隊員,在五千四百公尺處設置基地營。
北濱點點頭,開始話說從頭。
「我是沒有發現——」
「恭喜你們成為第二登頂者。」
「我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無氧單獨登頂過八千公尺高峰。」
但是,加代子完全知道後果卻辭去工作,而且連家都搬了——
深町從信封中,拿出一疊以釘書機釘好的紙。
「能不能告訴我呢?」
「我有朋友是外務省官員。我可以問他,能不能調查那種事情,但是這麼一來,直接飛去加德滿都,到處問那裡的日本人或雪巴人有關羽生的事,不是比較快嗎?羽生在那裡有別的名字吧?叫什麼來著——」
「當然,這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和誰?」岩原反問深町。
我們也嚇得動彈不得。
你已經幾歲了?馬上就要四十了吧?
這四項紀錄。
時序已經進入了八月。
「你有沒有任何頭緒?」
就這樣下去嗎?
「這樣看下來,雷恩霍.梅斯納無氧單獨登頂聖母峰了。你覺得那個心高氣傲的羽生,會打算再一次模仿別人做過的事嗎?」
北濱偏著頭。
北濱如此對深町說。
▲南迦帕貝特峰(八、一二六公尺)
我試圖藉由工作逃避。
在長谷死後出版的遺稿集——收錄了長谷寫給各家雜誌社、尚未集結成書的文章,以及還沒發表的文章。
對加代子傾心的也是自己。
「發生了什麼事嗎?」
宮川姍姍來遲,這時已超過約定時間半小時。
咖啡已經送上來了,但是岩原沒有拿起來喝上一口。
如果考慮到登山許可及各項準備,要花兩年才能開始訓練。
兩人久未謀面,形式地寒暄後。話題轉到長谷常雄的《天上的岩壁》上。
不能不做自己。不管是像這樣為了一個女人的事而亂了陣腳,還是那些慌亂的心情,都是自己。無論想逃避什麼,都無法逃避自己。
不,現在在做的這件事,甚至還稱不上是工作。
「再說,有護照的問題。就算順利靠關係拿到簽證,護照五年就到期了。」
「要不要去爬重太郎岩壁?」
所以得在那處沒有東西遮蔽身體的岩棚過一晚。
《天上的岩壁》這本書中,包含了「日記」。標題是〈K2日記〉,但那個標題並非長谷自己取的。
光看這一句令人一頭霧水,但長谷接著寫道:
「哎呀,與其說是見到,倒不如說是看到了。我想,地點是在因陀羅廣場一帶,不曉得那是什麼店,我看到那位老人剛從像店家的建築物門口走出來……」
「我知道——」
▲一九九〇年托摩.雪生,洛子峰
「北濱先生也見到他了嗎?」
深町在加德滿都見到羽生時,和羽生在一起的男人就叫做安伽林。
五月三日 加德滿都
我們一心祈求他還活著而趕往現場,抵達現場一看,我們知道這大概已經回天乏術了。
——不用說也知道。
「這麼一來,不就出現了長谷和羽生見了面的可能性嗎?」
「北濱哥。我這是打比方唷。假如我說要無氧單獨爬超過八千公尺的山,你會怎麼做?」
▲加歇布魯Ⅱ峰(八、〇四七公尺)
「是的。」
「羽生的護照,似乎在一九九一年三月過期了——」
9
一時之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深町告訴宮川在尼泊爾看到一個看似羽生丈二的人,是在一週前。
然而,接下來怎麼辦呢?
「是的。」
▲金城章嘉峰(八、五八六公尺)
「是的。」
「長谷先生有沒有可能在尼泊爾見到了誰呢?那場會面就是契機……」
「假如真的是,這件事可就不得了了——」
「長谷?前年去世的那個長谷常雄的事嗎——?」
一家位於品川的小飯店的茶館。

「既然這樣,攝影師北濱秋介先生應該是最適當的人選吧。」
深町在心裡犯嘀咕,看了手錶一眼。
「知道。」
深町縮起下巴,點了點頭。
長谷跑沒幾步,一眨眼就被雪崩捲進去了。
安伽林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爬上來,所以得由羽生背他。安伽林的體重,加上他身上穿的衣服及用具的重量。即使用具可以丟棄,鞋子和衣服卻不行。光是高山用的登山靴,重量就不輕。還要再加上自己的體重和自己穿戴在身上的用具的重量。
銀座——位於地下室的啤酒屋。
要是因為在那裡的生活而失去工作,你打算怎麼辦?你能每次失業就去爬聖母峰嗎?每次去爬聖母峰,就一一失去朋友嗎?
沒有氧氣——
「是的。」
有的部分是散文體,有的部分則是備忘錄形式。無論是何者,如果後來完成登頂的話,長谷肯定打算把這份草稿原封不動地挪為原稿。
「我聽說,長谷先生之所以去尼泊爾,應該是為了拍廣告——」
有時候在這種地方,如果不喝點啤酒,根本待不下去。
假如長谷和羽生見了面,長谷為何隱瞞那件事呢?
能夠在冬天辦到這件事嗎?一九八四年,死於麥肯尼峰的植村直己,於一九八一年,加入聖母峰「日本冬令隊」嘗試登頂,但是失敗了。
「資料室?」
「請進。」
因為她認為,兩人已經走不下去了。
「什麼講得通?」
岩原說。
7
「尼泊爾啊……」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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